向兰之的记忆禁区(轻叩,记忆的门----47岁的我与准女婿的情感纠葛)
一、轻叩,记忆的门
月经没来已经整整三个月了。
看来,这次她是要从生命里真正地消失了,带走我作为女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特征。
周末夏日的阳光,从薄纱帘后面透射进来,屋子里朦胧的亮光。我手里拿着抹布,微微弯下腰,在饭桌上擦来擦去,一个地方,轮番地擦着,频率越来越慢……明亮的玻璃台面,静静地注视着这个迟缓、满怀心事的女人。
不小心,看见玻璃台面反射出一张脸来……这还是一张标准的瓜子型脸蛋,几缕头发掩面垂下,眼神流转处,弥留着无需掩饰的风流态,那嘴角,那故作出来的笑靥,带着岁月流逝前的些许悲凉。手背轻轻拂过脸颊,才知,岁月真的带走了曾有的圆润冰滑……皱纹,是岁月于无情中,一笔一笔,不着痕迹地刻画下来的。
这时候,音响里适时地流淌起蔡琴的歌:
是谁在敲打我窗
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
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
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
不时地回想过去
过去?我从皱纹的细微处,一丝一丝,把思想牵引,慢慢,慢慢,伸向记忆的禁区……
我叫向兰之,今年49岁,X 市人民医院妇科的主任医师。两年前,两年前开始,我的生活变得幸福而矛盾,迷醉而混乱,沉溺而自责……两年后,我能站在这阳光里,听蔡琴的歌曲,独自面对生命里的一点点消逝,用颤抖的、干涩到起了皴皮的双手,抚摸回忆的那段丝绸……任凭钩挂,任凭那片丝绸起毛、打皱…
…不忍心,又不得不,在我女人生涯结束的时刻,再次安抚一下。
女人的更年期,是个孤独烦躁、别人闯不进来,无法分担体会的时刻,是人生陷入衰老冬季前的一阵最强劲的,萧瑟的秋风,只可独自承受。
我想,我在那场秋风来临时,经历了这一生最后的一个带着露水的清晨。然后,我看见阳光将那潮湿的水分,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蒸腾到万里高空,直至什么也看不见,摸不到,仿佛都不曾存在过。
那滴露水,是上帝是菩萨、是各路诸神安排给我的,浸润我干枯的这一生的。
那滴露水,有个和我重叠三分之一的名字——方向东。
那滴露水,迟我23年翩翩而来,披一件尴尬的外衣。
方向东,顺耳顺口的名字。他第一次,是脆生生地从我女儿李音的口中说出来的。
女儿李音有天使的笑容,有天使般的职业,每天和幼稚的孩子们在一起欢笑做游戏,教他们儿歌,和他们说着可爱的重叠词——“回家家咯……”“洗手手咯……”“吃饭饭咯……”“做操操咯……”女儿真纯的样子,是我前一半人生中的启明灯,支撑着我走到逐渐变老的一天。
是的,方向东,是女儿的男朋友,是要成为女儿未婚夫,然后成为女儿丈夫的那个人。
我该怎样开启回忆的大门呢?
该怎样再一次在爱意的拥裹中面对灵魂深处的愧责与不安呢?
我停止擦拭餐桌的动作,缓缓地打开两间卧室的门,那相对着的两个门,可以看个通透的两个门……然后,一个人,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手捂心口,以沉睡的姿态,以闭眼的怯懦,来回忆
二、习性暗合
“妈,方向东,我男朋友,帅吧?”音儿一惊一乍地推开门,笑脸兮兮地拉起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就往我跟前推。
“阿姨您好。”男孩谦逊地笑着。亮紫色的T 恤,精干的短发,蓝色牛仔裤,一手拘谨地垂下,一手拎着个咖啡色的纸袋子。
“一起坐火车来的?路上累了吧?坐,坐,方……”我嘴里一边小声捣鼓着一句“方什么来着”,一边去倒水。
“阿姨,我来!我叫方向东,很好记,方向,就是方位位置的那个方向,东,东边出太阳的东,嘿嘿。”说着他从我手中接过水杯,放在茶几上。又问:“洗手间在哪?”
我指了指。
又对李音说:“我房间衣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有新毛巾,给他拿一个。”
李音拿着毛巾站在洗手间门口,短短的头发侧面看起来像个假小子。这孩子,一向做事太有主张,很少有女孩子般的小鸟依人,就那一头短发,留了也二十多年了。不过,能带回来这样一个男朋友,还真是,出乎意料。
“阿姨,您也用护生的消毒液啊?”方向东一边擦手一边问。
“恩,职业病,别介意,那里也有普通的洗手液。”
“没事没事,我在家也用这个。天生洁癖,嘿嘿。”说着,方向东去热水器那里接了两杯水,递给我一杯,递给音儿一杯。然后迫不及待地打开放在地上的那个咖啡色的袋子。
“阿姨,第一次来,给您带了个小礼物,不知道喜欢不喜欢。我是按照我的喜好来给您挑的,但小音一直说不好看。”
方向东一边说,一边小心地打开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件深紫打底金黄大花的无袖连衣裙,正面衣领下是细长略经编织的带状流苏。
“喜欢吗?”方向东把裙子拎起来,比对着我的身材,偏着头,灿烂地笑着。
“不错。人老了,反倒喜欢靓丽的颜色了,总怕那些灰啊黑的,把这没有颜色的肤色衬的更暗。”我接过裙子,满心喜欢地摸着那大片花色。其实很少人能在色彩上大胆地选择,而又难免艳俗的。
“阿姨瞧您说的,您看起来那么年轻,您这年纪,就应该用亮色来陪衬,再说了,您和小音往一块一站,那是绝对的姐妹!要是从背影看,小音还不如您窈窕呢……她那一头短发,假小子似的,您这头发,要是不束成发髻,披散下来,绝对的长发美女。”
方向东一边喝水一边说,眼睛撇着音儿不停地笑,我也被他逗乐了。
这个家,很久没有这么多人,很久没有欢声笑语了。自从十五年前丈夫李江雨工作调动到H 市后,我们就过着几乎分居的生活,他每个月最多回来两次,音儿起先跟着我,上了大学之后就基本上我一个人生活了。现在音儿又在S 市工作,我们一家三口,各自距离都超过400 公里。这次音儿说回来要迁户口去S 市,回来得住个几天,顺便带男朋友回来给我们看看。
“阿姨,小音说我给您的衣服花哨了,您不这么看吧?”
“呵呵,买的挺好的,我身上这件不也玫红色的么?我这一生啊,还真就喜欢鲜亮的颜色,人生到了下坡路,心情有时候全靠着颜色来调剂了。”
“那您太悲观了,真的。才四十多,还正年轻呢。不过,我也喜欢大红大紫的颜色,抢眼,激烈,热情,搭配好了,特时尚。”
“年轻人是该这样。”
方向东灿烂的笑容像一朵花那样,绽放在青春的脸上。而那朵花儿,如向日葵追逐太阳一般一直面向着我。呵,女婿是要讨好丈母娘的吧,这孩子,挺乖巧。
李音一个人在房间里翻东西半天了,也不见他过去帮个忙。
“你陪陪音儿吧,我去做饭。”
“阿姨我帮你,我在家特勤快,扫地擦地做饭洗碗洗衣服,都是我和我妈抢着做的。”
“不用不用,我也没事,你陪音儿吧。”
“没事,阿姨您别把我当外人,您做饭,我打下手,现在好好锻炼锻炼,以后好跟您一样,宠着小音啊。”方向东说着就卷起袖子,跟在我后面洗手、消毒。
“和小音认识两年了?”
“嗯。感觉挺长时间了,长得感觉不结婚就要散了似的。”
“把菠菜根摘掉,小音不喜欢吃……那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呢?”递给方向东菠菜的时候,看见他手背上粘着一星点的菜叶子,轻轻拂去,方向东抬眼看我一下,腼腆一笑,也不说话,不像刚才那活泼的样子。
“这次回家,就是想听听您和叔叔的意见。”
“恩,你叔他下周末才能回家。你俩有多长时间的假期?”
“小音估计没几天,我小音没告诉您啊,我自己开了家小公司,自己说了算,还是等叔叔回来,见一面再回去的好。”
“也行。你俩的事,你俩多商量。音儿考虑事情不够周全,你多替她操点心。”
“放心吧阿姨,小音一直说我比叔叔都惯着她。”方向东想起什么,嘿嘿地独自乐了。
“那就好,你知道,音儿自小和她爸呆的时间少,所以对你,可能会很依赖。”
“这您算是说对了,她可真是天天烦着我,什么都要问我,所以怎么办呢,就是赶紧娶她回家咯,呵呵。”
方向东的菜摘洗的很干净,至少洗过五次才递给我,每次冲洗的时候,都是手指捏着菜叶的角角落落,一仔仔细细地看,这一点像我,心中的好感倍增。丈母娘看女婿,还真是越看越喜欢。呵……我笑了,真心替音儿高兴。
“你出去吧,剩下的我来,别弄一身的油烟味。”我推方向东出厨房。以一个医生的手感来说,他身体很结实。
做完饭,音儿和方向东端菜的间隙,我冲了个澡。是的,我有点洁癖,不太喜欢做完饭头发上的油烟味。
“妈,换上方向东送您的那件吧!”
“不行不行,那件得过水洗一下。”
我还是穿上了荷叶绿的睡裙。
“阿姨,绿色可不是随便谁能驾驭的好的颜色,您这身睡衣很显气质的。”
方向东似乎又开始贫了。
“向东,你讨好丈母娘满殷勤的嘛……哈哈。妈,他嘴巴可真够甜的,您别被他灌迷糊了。”
我笑着,坐下来,三个人一起用餐。
“阿姨,您那缕头发……”方向东微微站起身,帮我把没束上去的一缕头发往发髻上缠绕一下,不想,未干的头发稍掉下一滴水来,落在背项交界处,感觉,一个手指,很匆促地替我擦掉,微凉的感觉,我心里不禁打起一个颤。
不待我说什么,音儿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嗯……恩,好,我知道了。那我……后天回去吧。”音儿看我一眼,又看看方向东,然后挂了电话说,“园长给我电话,说市里各个幼儿园要举办个舞蹈比赛,催我回去给孩子们排练,时间紧,我后天一早就得走……向东,你下午去给我买火车票,咱俩的事你就在家等我爸回来,和我爸好好说说吧……妈,我把向东交给您了,别给喂瘦了,我还是喜欢他结结实实的样子,呵呵。”音儿说着,捏方向东胳膊一下,方向东咧着嘴,嘶嘶地吸气。
“你有事就先走吧,小方你就住这里,做饭什么的自己可以动手,如果不想做,楼下卖什么的都有……我回老房子住几天,那边很多东西也要收拾一下了,你爸有时候回来喜欢住那边。”我淡淡地说。
“妈,您可真是的,给向东做几顿饭都不乐意……算了算了,向东,你自力更生吧。好好锻炼下厨艺,等我爸回来露一手!”音儿右肩一耸一靠,推得方向东身子斜了一下。
“阿姨,要不您还住家里,老房子那我住,我帮你收拾收拾?”
“不用不用,那边你不习惯的。”
吃完饭,音儿和方向东进了音儿的房间。
音儿房间的门和我的卧室相对,看着关上的门,我笑了笑,推开自己的房门,在要关上的一刹那,听见音儿压抑的声音再喊:“别闹,别!别!”
三、夜遇尴尬
睡不着。
李江雨说他下半年准备办病退,最近几年身体尤其不好,分居的日子也过的很累,想两个人磨合磨合,准备一起安度晚年。呵,晚年……五十还不到,他这么一回家,我就晚年了?
音儿也正式谈婚论嫁了,自己可不就老了么?或许该真的安度“晚年”了?
等着抱孙子?帮女儿料理家务?
那还真不行呢,医生这个行业,我的年龄还是最好的呢,幸亏这个职业给了我一个社会角色的认同,时常觉得自己还是很被需要,很受尊敬,一点要退出社会舞台的感觉都没有。难道,要先在家里过早地老去?
唉,一晃三十年。
二十岁的时候,单位老大姐介绍的李江雨,说是技术工人,人厚道老实,无父无母,家庭简单。是的,婚后简单,无父母拖累,但是有了孩子,也没有父母帮忙……夫妻感情,怎么说呢,有了孩子就是个分水岭。他身体一直不好,但是人又太自尊,或者说太自卑造成了一种自尊的表象,从来不和我这个医生讨论一下自身的问题,一到晚上,总是有各种借口和理由先睡或者晚睡。孩子成了一种活道具,总是理所应当地睡在大床的中间……孩子上学了,大了,他便很快地调到外地去了……
幸好,幸好我工作忙,也没闲暇时间过多地想这些事情。
可是,能说我心里不抑郁么?
崔副院长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难道我就没有体会?王医生一直以来对我的怜惜,我就不知道?
人啊,遵守规则的人,觉得婚姻就是道闸门,既锁住了婚姻内的幸或不幸的生活,也锁住了婚姻外的情感困扰。
李江雨终于想着要回家了,是不是觉得我没需要了,才会坦然地面对我……
但是,也该回来了,身体情况又不好,唉。
所幸,音儿有男朋友了,也可能很快结婚,我的人生任务已经基本完成……
方向东那孩子,还真是有点眼力见儿,挺讨人喜欢……
七月底的深夜,不开空调的房间,我辗转反侧,是热的睡不着还是?我不知道,很久很久以来没这么烦躁了……家里人多?我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吗?
胡思乱想着,手一摸脖子后面,想起那一个战栗来……方向东……那条裙子……何不穿来试试?
居然很精神地起床开灯。利落地拿出那件裙子,正经地戴上文胸,为了让体型更挺拔些。裙子是Dior的,面料丝滑舒适。很快穿上……穿衣镜里的女人,瞬间年轻了十岁!
我满心喜欢地托起裙摆,来了个转身。
这款裙子的领子我最喜欢,随意地垂搭下来,形成一个深V ,还隐约地能看见乳沟……我这个人,可以在感情上平淡甚至乏味一些,却从不在穿戴上亏待自己。也许,正是因为人生经历的贫乏,才会拼命用华丽的衣裳掩盖吧,想想,其实挺可悲的。
穿着衣服竟然不想脱下来,虽然明知道衣服还没洗……突然很想去客厅的大穿衣镜前走走。
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开灯。
孩子们已经睡了吧……我放松地在镜子前端详自己。
女人的岁月,就是在自己的注视下,一点一点流逝的,幸好,这多年来我的身材还不算走样,这衣服,说真的,比我自己买的都称心如意。
“吱……”我回头一看——天!方向东!他将房门开了个小缝,露出个头来,一个结结实实的对视!无法躲闪的对视!
我吓得眼睛一闭……不知道是吓的还是短暂的尴尬。
“砰”,房门又关上。
还好还好,那孩子没出来……我这个样子,这副臭美的样子……还不给孩子笑话死?!
心里咚咚地跳着,赶紧关了灯,快步回自己的房间。
“去,你先洗去!”
“哎呀,等会嘛,我脚脖子抽筋了。”
“你那会怎么不抽筋?真是讨厌,我说了不要不要的,那会使蛮力,这会又懒得洗,最受不了你这种人了!”
“马上马上。”
“哎——向东,还别说,你金鸡独立这个样子,加上一条小NK,样子还蛮性感的,哈哈……”
轻声推门进房间的时候,耳朵里,钻进这对小冤家的一阵对话,想想,自己脸也红了。
这算什么事啊?……难堪死了!
可是,方向东真是脚脖子抽筋了么?
4、如冰糖水化开
“时间来不及了!妈!我忘了带户口本,您给我找出来,我们这就回来拿!”
电话里音儿的语气语调慌张焦急。
这孩子,总是急急火火的。我忙去她房间去找……嗨,不就放在梳妆台上么!
二十分钟后,音儿和方向东回到家里。方向东半跛着走路。
“怎么了?”我拿出户口本给音儿。
“着急,上楼摔着了,膝盖磕了。”
“哦,那我送你吧。小向,你在家里吧。音儿,客厅那个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有医药盒,里面有碘酒,给他擦点吧。”
“没事没事阿姨,她着急,送她回来再擦……对了,您也会开车?”
“恩,年初刚拿到驾照,才买的车。”
“阿姨,我可太佩服您了,我还以为那车是叔叔回家才用的呢,音儿,你也不知道学学开车,阿姨都会了!”
音儿瞥了方向东一眼,说:“我妈可是真正的内心潮人,我有你,有我妈,学什么车啊……呵呵,快走快走!一起送我!”
我开上车,方向东坐副驾驶座。音儿坐后座中间,两个胳膊前搭,头挤在中间,一路都叽叽喳喳。
“妈,我户口都过去了,就算S 市的认了吧?S 市的户口贵着呢。”
“过去了好,什么都方便,以后孩子在S 市受教育也很好。”
“妈,还孩子呢……呵呵”音儿的手轻轻推了方向东的头一下,说,“那等我们装修好房子,你和我爸也搬过来住吧。”
“我们还有工作呢,看几个长假有时间没,有的话,去看看你的们的新家。”
“好。对了妈,你看向东膝盖都磕着了,回头你就照顾他几天吧,他可勤快了,基本不用你管,而且你上班回来,他准做好饭。”音儿又推推方向东的头:“是吧向东?”
方向东笑笑,说:“我做饭还行。”
我没吭声。
火车站到了,送音儿到站台,方向东轻轻拥了音儿一下,音儿就上车了。
“我来开吧。”方向东从我手里拿走车钥匙。
“你腿没事?”
“没事,蹭点皮。”
X 市的交通近几年来已经很糟糕了,常堵车,尤其是来去火车站的那条路。
不过小向开车的技术还真不错,快,稳,穿梭自由。很多种情境下我都以为过不去,不是闭眼就是手捂在唇上,可是,好奇怪,车子刷地就过去了,而且并不觉得左右摇晃严重。
“开车不错。”
“呵呵,我玩赛车的。小音和您没说啊?”
“哦……怪不得。你家T 市的?”
“恩。”
“那这次回来不打算回去看看?”T 市距离X 市一百多公里,很近了。
“回去呢,准备见过叔叔后再回去,也给我爸妈说下,本来以为能和小音一起回家呢……这次回来,也是休假性质的。”
“哦。”
很快就到家了。
进门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了句:“那你会漂移了?”
果然,方向东笑了:“阿姨,您这问题问的很……小姑娘。我当然会了。”
我一阵脸红。悄然不做声,赶紧去拿了碘酒,递给他。
“赶紧擦点,消毒。”
“恩。”
房间里一时间很安静。
我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
“阿姨,那您这几天就住这边了?”
“恩,过两天去那边收拾下。”
“行,到时候我帮您……晚饭我请您外面吃?”
“不了,就在家简单做点吧。我做。”
“恩。”
“小音房间里有书,你想看电视就看电视,想看书就找找看……随便点,当在自己家,我睡会。”
说完话,我回到自己房间,轻轻虚掩上房门。
过不了多久,小音的房门也吱吱呀呀地开了,估计他也去休息了。
我才慢慢地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不停地不停地上楼梯,可是很费力地上去之后,发现竟然楼梯都没有扶手,而且上去之后难以下来,台阶突然变得走不通,或者陡然增高……郁闷着急中,我醒了。
打开房门,看见方向东在客厅沙发上端坐着,凝神看着眼前的玻璃杯。
“没睡?”
“躺了会,睡不着……阿姨,那裙子我给您过了下水。哪天就穿上吧。”
我看向阳台,果然那裙子已经挂在那里,阳光穿透那色彩,十分明艳。
“你这……孩子,我自己洗。”
“没事,您那天把裙子仍在纸袋里,感觉都要被遗弃了的样子,为了让您喜欢,不浪费地穿上……呵呵。”
方向东的笑,像冰糖,融化在热水里ﬢ强有力的年轻的身体,他给我力量的支撑和感染。
吻很热烈,比我一生中拥有的吻都要忘我,相互的吮吸让口腔处于缺水的状态,恨不能把对方的呼吸一并吞咽了……我双手紧紧地勾住他的脖子,身体早就不知不觉中转向了他。
他的身体越来越坚硬,隔着薄薄的睡衣,两个人用力地相互抵着,似乎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是一个缺口,都可以相互在顶撞中融入……他的身体局部更放肆,像要穿透睡裙一往无前似的。
纠缠使时间缓慢而短暂。
他上身越来越温柔,下身越来越粗暴。
他吻我的耳垂,我修长的脖颈……湿漉漉地一路滑下来,微风拂过,凉簌簌地扯起身体里的一条线,那条线越来越紧绷,越来越不堪承受他的侵犯,崩断的一刹那,该是洪水奔涌吧……
他很坏,很坏。
舌尖又游走在肩头,后背……
醉了。
酥了。
软了。
瘫了。
我已经不是我自己。
我可以放弃一切了,我不要什么思考,不要什么愧疚自责,我只要此刻的感受!
他慢慢褪去我的睡裙。我微微抬起臀部,以半张开的姿态迎接他——主宰我身体快乐的王。
“哎呀,这么紧啊”方向东轻轻地扯着内裤,说。
“呵呵,习惯了。”在大脑迷醉的时候,被他这么一说,似有从云端跌落的现实感。
“安全?”
“是呀。”
“不好,血液循环不好。”他丢掉我的很守旧,很老式的内裤说。
“就你懂的多!”
他不理会我的回答,继续亲吻,爱抚,摩擦。
他在我意志力的极限游刃有余。
他已经快滑到我身体的大门口。突然,一阵不安,我夹紧双腿。
“不行。”我摇头。
“都这份了,不行行吗?”
“真不行。”
“好了,不要想了,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这个不会有让你可担心的……
我想让你快乐。“
“恩……”
“来吧,乖……”
“就这一次……”
我在他的气流中再次迷失自己,含混地吐出一句话,就将双腿渐渐打开。
“好舒服……”我,不知羞耻地呢喃出一句,我的呼吸紧促而无力……身体的无比愉悦让我颤抖着。
“真的这么舒服?”
“恩……这么硬啊?”
“哦?你都吃软的吗?”
“呵,我真的不知道能这么硬。”
“那就别说是医生什么都见过。”
“呵呵。”
“舒服吗?”
“舒服。”
“喜欢吗?”
“喜欢。”
“抱紧我,今天我让你做真正的女人!”
……方向东就像一座火山,在热力最强的时候爆发了,那熔岩灼热了我的身体,烧焦了我的思维,重塑了一个被烈焰映地身体微红的水色女人。
我从不知道情欲的终点是那样完全地忘我地释放,是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力量,不需要凡世的一切的一切,甚至可以不要呼吸,是从天堂降落的一瞬间。
我内心里一阵感动,我觉得我的人生里,终于开出了一朵属于我自己的花儿。
从前的我,什么都没有,贫穷地都不拥有自己的身体。
我想流泪,又怕吓着方向东。他做这些事,未必心理就比我坚强……于是我安静地抱着他,抚摸他的后背。
“你摸。”
“咋了?”
“你摸……谁的?”他的手拉着我的手,向床单摸去。
“谁的?”
“不知道。”那濡湿的一片,让我脸上又飞起红霞。
“傻。”
“你的呗。”我故意。
“呵呵,不要再说老了吧,看你都快把房子冲了。”
“坏东西……原来真的可以这么舒服?”
“是呀……现在你还觉得我会不会挑逗?”他问。
“……我几十年都没有这样过。”
“白做女人了吧?”
“恩。我们以后不能这样了啊。”
“好。”
于是一起起身,换床单,清理,洗澡。
“你回屋睡去。”我说。
“不,还要抱你。”
“都说了就这一次了!”
“是吗?”他挑衅地看我一眼,趁我不备,一下子抱起我,啪地一声,用脚踢关了房门……
15、要不起了
房门的声音刚落,我就被扔在床上。
“不行!”我的声音突然有些尖利,像一块不规整的玻璃碴子,滑过一片金属。
他双手分别在我身体的两侧,撑在床上,脸对着我的脸,眼睛一眨不眨,那长长的睫毛,漆黑如刷。他每一下呼吸都扑在我的脸上:“为啥?”
“你自己想去……我们已经很过分了……都怪我。”我轻轻推开他……他突然像一张纸片那样无力,任由我起身,到客厅。
接了一大杯水,放上四五块冰,站在阳台处,开始一口接一口地喝,听喉结处“咕咚咕咚”的声响。夜,静谧极了。月光均匀清淡地洒在脚下,一点清凉的感觉。
我需要一种折磨,哪怕是自我折磨,我需要救赎,我不要安抚。
想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新婚旅行的第一夜……那天也是这般地月朗星稀吧。几次催促李江雨擦洗下睡,他推三阻四地拿出来一瓶从家里带来的西凤酒,说:“喝点?”
我不知道是为了情调还是为了掩饰彼此的慌乱,就被他你一下我一下地灌进去几口,热辣辣地感觉从口里一直到胸口。后来,就头晕晕地倒在了床上。
当我醒来,才木木地感觉到身下轻微的刺痛,床单上一小块凝固了的血迹。
李江雨呼呼地打着酣。
这是个普遍的悲剧,我并不是很埋怨这个。可气的是我看到李江雨左手手指甲里面些许的污垢……我忍住胸口的不适,不敢想象他的身体其他部位是否干净……也不敢想象他那样的手指曾在我身体的哪个部位抚弄过……我是有洁癖的人!
不敢多想,我赶紧倒了热水自己开始擦洗身子。水声哗啦中,李江雨睡意朦胧中说出一句话:“你可能是性冷淡,啥时候找别的医生给自己看看病……干巴巴的……”
是么?我疑惑地擦洗完身子,那里的细微的刺痛感还没有消失……也许真的是?之后的五天之内,他在我的要求下剪掉了那根手指的长指甲,坚持了每晚临睡前的擦洗,也努力做到每天晚上亲热一次,只是,也许我的冷淡让他感觉到索然无味,也许是他自身的问题,每次,不过三五分钟。医学书上说中国男性的那个平均12厘米,我深感疑惑,但又不好对他说,每次,心里总有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用筷子在细口杯子里搅拌糖水一样,咣当咣当地……有时候甚至对他是否进入的感觉都不是很灵敏。
那么,我们的婚姻,长达二十五年的婚姻就是我的“性冷淡” 他的性不能组成的么?真的如方向东所说的,“那你们还能生出来孩子不容易”……真不容易。
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可能是觉得,自己本身就是被封闭在一个罐子里的沉睡的女魔,沉入海底二十多年,突然被一个人打捞上来,又瞬间揭开了盖子,那被压抑着的一切,便不管不顾地奔涌而出……可是,凡事都有个度,偶尔的逾规,痛责自己一番也就过去了,如果真的对这个度视而不见,可着劲儿地挥霍,那最后灵魂深处就是一个无法填补的大洞,里面深深地一潭痛苦之水……我是要将自己在此淹没,还是要拉着方向东一起?
方向东还很年轻,他拥有青春活力,拥有美好的前程事业,也将拥有幸福的婚姻,除了性的不甚完美之外的幸福婚姻吧……毕竟婚姻的维系,性的作用会越来越淡化,那么我何必在自己人生的末尾,给他带来现在可能看不到的伤害呢?
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之所以毫不顾忌地做这些事,也许是带有对我的怜悯,对我的一丝爱意,他想用自己本身,填补我人生的缺憾,他想在我这里证明他男人的最大魅力,补偿他在音儿那里得不到的……他并不是一个纯粹放纵的欲望之体,他又惹人怜爱的天真,执着,简单。他给我的,是我这一生很唯一的。正因为唯一,我不想让这唯一走到最高处,因为最高处一定是悬崖,我怕自己难逃纵身一跃的结果。
人年龄大了,总不能飞蛾扑火吧……何况,这一切并不值得去那么做,不值得伤害自己的至亲。
爱可以是自私的,但要看和什么相比。
方向东给我的,我会珍藏至死。这几天,我会把每个细节埋葬在内心深处,我不敢再接受更多,我也没有资格接受更多。够了,真的够了……这样得不到着,这样自我折磨着,也许是对我最好的惩罚……我愿意接受……
三杯加了冰块的水,被我一下一下地饮尽。杯底的冰块也被我的牙齿咬的嘎嘣响,仿佛我的牙齿和冰块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我慢慢地回到房间,看见方向东背对门口,侧躺着,怀里抱着我的枕头……
不知道睡着了没有,那样子,竟有点伶仃。
轻轻上床,从背后抱着他。
就这样安静地相依偎吧,我要求不多,我给自己的期限也就是他在家的这几天,以后,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现在,只要这样静静地依偎就好了。
“自我折磨去了?”方向东拉过我的右手,轻吻着手背问。
“没,渴了,喝了点水。”
“我知道你心里有过不去的坎。你会讨厌我这么做吗?”
“不会,我很谢谢你。但是,只能一次,再多一次,我会承受不了。”
“你不觉得你想得太多了吗?”
“我觉得你想的太少了。”
“你能不能,自私地为自己活几天?”
“这要看因谁而自私……父母在子女面前,永远不可能自私。”
“你不是已经自私过一回了么?难道还在乎这个毫无意义的第二次第三次?”
“我在乎。如果插一刀,人可以不死,插两刀,插三刀呢?”
“你用词还准确的不行,插……哈哈”方向东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去,不正经说话。”
“那字是你说出来,可不是我,是你原创啊。”
“找打!”我抽出右手,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
“再打一下嘛。”他撒娇般地说。
“为啥?”
“舒服。”
“去!”
“真的,你刚才太深沉了,给我压力不少……其实,其实我真的想让你享受一下,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快乐,只要你明白,人世间的快乐有千百种……行不?”
“行了,你给的就够了,再不要了,也要不起了。”
“哦……那睡吧。”
方向东挪了挪身子,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他的样子,像霜打了的茄子,我内心一阵怜悯,但也长舒一口气,把手掌压在心口,酝酿睡眠。
不知道什么时候,朦胧中,突然,感觉有一群蚂蚁,往我身体里钻,酥酥痒痒的……我睁开眼睛……天!
方向东正半俯身在我的身体下端……
16、迷乱依旧
“娃,你弄啥呢么,不好好睡觉……哎呀……你,咋说你呀……”微闭着眼,臀部不由地抬起,双手抚着他的头,硬硬的发茬,连带的手心也痒痒的,忍不住一阵地推开,一阵地按压,极痒又无可消解的时候,一着急,就拽着他的耳朵,往进牵引……
那群蚂蚁奇怪地像列了队形,一群就在入口处来回左右地转圈,一群排成长队,直直钻入我的心口……
“真受不了你……”
“受不了也得受着……这样……好吗?”方向东稍稍抬眼,看着我,一句发狠,一句温柔……像我我的心湖里狠劲儿地扔下一块石头,激起浪花无数,然后又如春风轻抚过,只留层层涟漪。
“好啥呀……怪怪的?”
脑海里突然模糊地出现很多年前李江雨的样子,关了灯的床上,他起不来,着急地推搡我,让我给他吃吃……我当时很厌恶?是的,很厌恶地拒绝了,我清楚地记得我说的话“你小便的东西,你让我吃吃?……我有洁癖你不知道?!”
李江雨好像是很懊恼地用脚蹬了我小腿一下,自己换了床被子睡了……原来,这样,真的,可以?
蚀骨的感受,我却不能仔细想方向东如何解决他嘴边的泥泞……吸吮?吞咽?
天哪!我闭上眼,干脆什么也不想……一时的分神,让感觉褪去了少半。
“还怪吗?”他像顽皮的小狗,撕咬住一片什么,微微地拉伸,又放开,紧接着又是舍不得丢掉的样子,一口噙住……温暖的包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都是新奇的,都是让我无法描述的,我的感受那么微薄,不及身体对此的反应……我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了,我只是一个被动的享受的主体……他所有的动作,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激发起我的饥饿感。
我身体的每个角落,都长出爪牙,饥饿又群魔乱舞的样子,恨不能勾住他,一下子互相嵌入。
“来吧……”我含混地拖拽着他向上,并挺臀迎接。
……这一场酣战,真正打开了我的声音,我感到了喉咙的嘶哑。我在胸口,乳沟处,轻轻用手指摸出水淋淋的汗,摸在方向东的下巴,问:“谁的?”
他抿着嘴笑:“混合的。”
“趴我身上歇会,别着急走。”有些爱怜他的辛苦劳作,待他整个身子平压在我身上,我开始从上至下,轻抚,并擦拭他的汗水。
“你声音好大。”方向东说。
“不可能。”我清清嗓子,故意。
“真的。你以前也这样?”
“不是,你叔说我是个死人,不会叫,哼哼都没一声。”
“哈,那是他的错。”
“也只有你这么想……不过,你真的,让我很矛盾。”
“没矛盾才怪,但要怎么看这个矛盾呢。”
“你怎么看?”
“我说的比较感性,也许不对,但是我不认为这样有多少错……你看,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很亲切,还有种成熟女人特有的温和包容的气质,然后你和我的审美又很吻合,你有洁癖我喜欢干净,你勤劳我爱干活,你性压抑我性憋屈……还有,老天故意给了这么一个时间和地点……你说,要真的没什么,那不是更奇怪?还有,我觉得你一辈子挺苦的,我说的是感情方面,我也希望你快乐,知道吗?这几天你就像个小姑娘,比小音都风情浪漫,真的。你知道要穿我送你的衣服,你懂得搭配几样首饰,你洗完澡还会制造个凸点现象……哈,真的很有情趣。我这个人,随性,也比较渴望浪漫,反倒一些规则的东西,很令我有突破他的感觉,你不觉得,突破禁忌会有一种别样的快感吗?当然,我知道你最担心的是对音儿对我叔造成伤害……这个说实话,我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完全是被事件和某种心情自然地推进的,我们没有增加自己反抗的力量,这就说明,这件事,至少是随心而走的……至于伤害,我觉得,如果不说出来,当一个死秘密,我们以后还可以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甚至,可能你会对我叔更宽容,而我对小音,就不会有太多的苛刻……爱和性,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头顶头的,也可以错开来看。”
“那你的意思我们之间是什么?”
“我觉得直接说爱显然太沉重,但不排除是在一种朦胧的爱下的一种激情。
或者说喜欢和欣赏交织下的?说不好,我的脑子也很含混,这些天,我也是脑子跟着身体走,身体盲目地诱导着大脑,但是,很愉快,不是吗?“
“恩。”我何尝不是这样呢?
只是,我可能还有一层的悲凉,他不会体会到。我的心动是这一生的唯一一次,最后一次,如果他将我领到一个山顶,陪我看过一次绚丽的日出,然后,他可以下山,可以再携爱人的手,或许是音儿,或许还有别人,继续看更加壮美的日出,而我呢,只能站在最高处,感受四处来风,看着日头升高又西落,然后被夜幕吞噬,寂寥地在冷风裹夹中,闭上双眼,等待死亡。
一刻的欢娱过后,是终老的空寂。
而我,又不可能对谁诉说,又不可能再乞求他的怜爱。
我们终究只是擦肩而过。
而这一个擦肩,将会碰撞的我的人生踉踉跄跄。
我不想说什么,只想睡着,睡着后,明天,我希望我有力量,从这个爱的泥沼里走出来。因为,我不可能恨命运早生了我二十几年,不可能恨自己的女儿横在中间,不可能恨李江雨的一切,也不能恨方向东的出现,虽然,也许他不出现,就不会有这些事情的发生……
两个小时后,天亮了。
我要起床上班。
方向东从后面,紧紧抱着我。
我一阵地心疼,真舍不得,挪开他的手,他睡得多香啊,这孩子,真的累坏了吧。
“你肚子好舒服,平平的,软软的。”他感觉到我动,呢喃着,抱我更紧,右手暖暖地在我的小腹上抚来抚去。
“娃,你睡,我起床,要上班呢。”我抓着他的手,放回他的身上。正要离开,他突然反抓住我,轻轻一拉,我平躺了,他微闭着眼睛,慢慢地固定好我的两只手,又骑坐在我的身上。
“别闹了,我要起床呢。”
“没闹。没闹。”他说着低下头,大脑袋开始在我的胸前婴儿般地拱着,摸索着……找到目标,就一口噙住,贪婪地吃起来。
“还没闹啊,快起来……”我左右拧着身子,想颠他下去。
“不,我还要……”他嘟囔着,两只脚慢慢地分开我的腿。
“还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
“这么厉害。”
“很正常啊。”
“还是年轻。”
“呵呵,年轻才能让你更幸福。”
“比他厉害吧?”
“他?兮……那简直是遭罪。”
方向东得到我的肯定后,似乎更勇猛了些……我觉得我万般的想法,总是敌不住他的一次进攻,我在他面前,总是毫无理由地节节溃败。甚至,就像一堆搭建完美的多诺米骨牌,他轻轻一个碰撞,我就可以稀里哗啦,不复存在。
“鬼东西,好好睡吧,我起床了。睡醒再去冲洗吧,别太累。”
我亲了亲满头是汗的他,夹紧双腿去卫生间洗漱。
不想刚进门,他也跟进来了。
“有汗,睡不踏实。”
呵,我喜欢干净的孩子。
一起冲洗了,我给他换上干净的床单,看着他躺下,才说再见。
“回来带几个中单。”方向东说。
“有用吗?”
“拿回来你就知道了。”
“恩。”
我脚步轻快地出门了,虽然大腿根部,有点微酸,但是,真愉快啊!
17、冰与火
“妈,下班了啊,向东呢?”刚回家换了衣服,音儿就来电话了。我看了看站在厨房门口拎着菜的方向东,一时怔住了。
“哦,他呀……回他爸妈家了,恩,回去好几天了,估计今天就回来吧,你没和他联系吗?”
“还没呢,这几天我特忙……那我这就给他电话,先挂了啊。”音儿挂了电话。
我走到厨房门口,从方向东的手上拿菜的时候,
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我一眼,转身去了阳台,我不知道说什么,默默进了厨房。
没敢弄出什么声音来,洗菜的水声也不敢有,我不知道方向东会怎么对音儿说,会怎么圆我的谎。
“嗯,嗯,挺好,我吃完晚饭就回你家……放心吧,腿上的疤早掉了,嗯,你自己要按时吃饭,少吃点冰淇淋,这个时候别由着性子吃那个,小心肚子疼,又没人给你揉的……哎,好,好,我知道,我回你家一定好好表现,我的勤快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嗯,行,挂了啊,一会短信。恩,好……”挂了电话,方向东也跟进厨房。
“你闺女让我帮你,可别再烫我了啊。”他一脸轻松。
“呵,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两个人是个伴儿啊,做饭不累。”
“别这样,听点话。”
也许我的声调有些冷淡,也许他感觉到了音儿电话给我带来的压抑,于是没有坚持,他出去了。
安静地吃完晚饭,收拾了碗筷,我去洗澡。
“你进来干吗?”
“给你擦背。”
“太小了站不开。”
“没事,可以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不想直视他,于是背转过身。
我总觉得已拥有的幸福像烫手的山芋,看似在我手里,却不得不时刻抛起,不能紧紧地攥在手心……任何一个微小的事情,都能让我一下子将它扔到好远,我没有一点的抗烫的能力,我的皮肤和我的自尊一样薄,一样不经烫,如果再坚持,难保不会像一张塑料纸,被烫得皱皱巴巴,无法入目。
他的手慢慢搭上我的后背,轻轻地上上下下地抚摸。
“别这样。”
“就要。”
“怎么不听话呢?”
“就不听话。”
“……你呀,还是小,想问题太简单了。”
“是你想太多了。”
“……你……还是,出去吧……”
我转过身,推他。
却看见,他暴怒的那里,水流向四处飞溅,几乎能搭个毛巾。一时愣了。
他尴尬地笑笑,拿了毛巾,挡住自己,又很快擦干自己,沉默着走开了。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心上像落了个钉子,不偏不倚,正好扎下来。
洗完,看见他黑着灯,坐在音儿房间的床上,一声不吭,什么也不做。刚才落下的钉子,似乎又被什么力量狠狠地压了一下,疼痛感敏锐尖利地传来。
“哎,中单给你拿回来了。谁用啊?”
我不想他不开心,故意找话。
“问你呢,谁家有病人?”我继续问。
“没有啊。”
“那你让我拿中单做什么?”
“没用了。”
“你这娃,怎么不好好说话了?”
“我没有。”
“呵,生气了?”我走到他跟前,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用额头抵了抵他的额头。我想他若笑一下,那心口的钉子就会自动脱落吧……
“我真的很好奇,你要中单做什么。”
“想知道?你真的想知道?”他拦腰抱着我,开始略有高兴。
“恩。”
“那……你拿了几个?”
“3 个够不,不够明天再拿。”
“够了……咱家有冰块吧?”
“有,夏天少不了……你喝冰的我现在给你拿去。”
“这会不喝。”他抱着我不放,“一会睡前放一杯,这边太干燥,老是被干醒。”
“恩,那多喝点水……你今晚睡哪边?”
“你想我睡哪边?”
“你随便……不过,不能了再。”
“那我还和你睡。”他有点撒娇地用嘴唇隔着睡衣,在我的胸前蹭了蹭,毛毛草草的,带着醉人的微笑,可爱极了。
“呵,娃呀……”看到他一扫之前的阴郁,我的心也轻快起来。原来,我竟无形中做了他的提线木偶,我的一举一动居然那么受他影响。
“你先看电视,我给咱收拾床去。”方向东情绪跳跃式的好了起来,他很勤快地从房间进进出出,甚至口里还不忘哼唱几句歌曲……不一会,他说:“你可以进来了。”
“弄这干啥?”我看见他在床边铺上了一个中单。
“你印地图的,昨天印了美国,今天还想印非洲啊?”
“你……快撤掉,我都说了今天不……”话还没说完,方向东一个深吻,就堵了上来。
“你就好好躺着,让我给你最难忘的记忆吧。”他在喘息的空隙说。
他身体的味道,他口中的津液,像是注射进我身体的毒药,不,麻醉药,我的大脑总是三番五次地被掏空,又被满满地被侵占……混沌一片。
被他轻轻放在床上。
那群蚀骨的蚂蚁又成群结队地来了,不,又多了许多的软羽,不,还有无数只的蜻蜓,一刻轻抚扫荡,一刻化骨溶金,一刻挑拨无常……他的舌尖,是鬼神幻化而来;他的手指,灵活跳动……我像一把年老失修的乐器,在他的弹奏下,发出断断续续,嗯嗯呀呀,不成节奏的声音,时而尖利,时而喘息,时而哽咽…
…脑海里,一时间,云雾翻滚处,繁花尽开,云霞辉映,层层叠叠,由远及近,一幕接一幕……我觉得自己就踩在那云端之上,飘飘悠悠,长长的水袖肆意舞动……可是突然,一切戛然而止,我如落英,扑簌簌地落入凡世……
睁开迷蒙的眼,才看见方向东离开的背影。
不待我伸开双手开口叫他,他又回来了……失而复得的满足,让我笑脸如春,我,再次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股温热……如跌坐在冒着水汽的热汤里,又似贴身在冬天炙人的热炕上,不,热炕太干燥……像突然跳过一堆篝火时瞬间的烘烤?不,也不是……
这个热,水润润的,有着泉水般的潺潺流感,让人无端就成了见水即化的糖或者盐……或者还如那不争气的茶叶,被热水浇灌一下,就忽忽悠悠,上下浮动,左右舒展,顷刻绽放……
“谁让你烫我了,该我还你了。”他热烈、亲昵地说。
“恩——”我长长长长地拉了一个尾音。
我的大脑里再也找不到任何的词汇来回应他,我只有用呼吸,用喉结处含混断续的音节来表达。
“舒服吗?”
“恩。”
“还要吗?”
“恩——”
天!突然,彻骨的寒,穿透那层温热,直抵心间!
他,口里含着一块冰,从下面,一点一点地推抵上来,所到之处,汗毛直愣愣地竖了起来。
冰块在肚脐上打转,一股酸冷的感觉牵引着身体一下一下地收缩……吸走冰块的时候,他的舌尖还不忘用力地钻一下……冰块在乳头上磨蹭,使之倔强地冷硬起来……冰块,滑过锁骨,滑过起伏不定的脖子,滑过圆润的下巴,一路进到口里……
这个吻,是一层火焰包裹着一层寒冰,外热内冷?内热外冷?我不知道,我吞咽下去化掉的冰水,一直在吞咽,几乎不能说话。
“今天,我给你全新的感受。”他含糊地说。
18、释放
“闭上眼睛享受好了,不叫你睁开你别睁开。”
“懂得还不少。”我把冰块用舌尖顶给他,说。
含着剩下的一小点冰块,方向东不说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埋下头去…
…
我觉得有条冰凉的小蛇,蜿蜒执着、一点一点地往身体里钻,钻啊钻,钻地周身肌肤要痉挛似的发颤……突然,一个强力,方向东的进入,让那块冰顷刻包容在一片温热的水润中,河堤决口了,在强大的压力下,初时的温热之源,一下子喷涌而出,顺着身体的豁口,顺着股沟,一行行地浸润着身下的中单。
那股热流渗透了我每一根神经,我像条搁浅的鱼,软软地瘫下去,又硬硬地失去知觉,身体连并手脚不听使唤地抖动着……
那天夜里,三个中单,湿漉漉地,沉甸甸地,装满了体液和水的混合物,热的,温的,凉的……那中单尽吸着一切爱与错爱的证据,贪婪又无耻。磅礴、汹涌的夜晚如果是海,我就是跳跃在最上端的浪花,洁白,透明,欢快,充满青春的力量。
……收拾房间时,方向东拎起三个中单,挤弄着眼睛看我,我顺手啪啪拍他屁股几下。
“来,抱着睡。”方向东躺下,伸开双臂,“枕我胳膊。”
很累了,就听话地躺下。
头贴靠在他的胸口,手轻搂着他的腰。拥抱的如此真实,我却如同在梦幻中。
“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发生的,我正抱着的……”
“是真的,不过比真的现实要完美一些。”
“你说,什么才是属于自己的呢?”
“你该不会觉得你在侵占别人什么吧?”
“难道没有吗?”
“两个人同心所向,就不算吧。你是愿意的快乐的,我是愿意的快乐的。”
“但是人不是真空存在的啊……”
“别想太多了,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真理。也许到最后,这一段,就只是人生这部电影里的删节,真实真切地发生过,却没有谁看见和知道,独享的快乐呢。”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电影里的删节……那删节应该也都是倾情演绎的,是演员难以割舍的吧……方向东,确切地说,更像是在我人生列车前行的路上,突然打开窗,吹进来的一缕春天的芬芳,我没抵挡住那味道的侵袭,狠狠地,陶醉地,忘乎所以地吸了几口……当我的人生列车开过,那味道,应该还留在原地,在属于他的花朵上,继续弥散吧。
“我其实挺压抑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自然点就好了。”
“有时候,我都想放肆一点……我这辈子,可能从没那样做过。”
“为什么不呢?我会配合你的。”
“你就会教坏别人。”
“那别人也得有坏的本质啊……”他笑了,我在他腰上轻轻拧一下,他搂的我更紧。
闻着他身体的味道,我不确定地在心里问自己:这像不像恋爱?
我没恋爱过,这快五十年的人生里,都步入了更年期,我居然还没恋爱过…
…想着,越发珍惜地抱紧他,真怕他是一缕烟,一手心的水,松开手,要么化为虚无,要么滴落在地。
“好好睡吧,也累了。”他抚着我的头发,轻轻把我放在枕头上,笑了笑,唇对唇地挨一下……他平躺着,均匀的呼吸让他的胸一起一伏,直挺的鼻梁,柔和厚实的嘴唇\�有透明的漩涡逐渐散开……
5、夜聊
吃过晚饭,方向东要帮忙刷碗,我拒绝了。这孩子倒乖觉,拿起抹布就去收拾餐桌。完了自己冲澡,换个大短裤,赤裸着上身,坐沙发上,开了电视。
“阿姨,一起看会电视吧。”
刚散开快吹干的头发,方向东就叫我。
没什么好电视节目,看了会,方向东把电视静了音,问我:“阿姨,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什么问题?”
“嘿嘿……有点不好开口……”憨笑着的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说呗,都是自家人。”
“恩……还是,怎么说呢?”
“你这孩子,是不是夫妻生活那点事?别难为情了,阿姨我是医生,放心说吧,没事。”这孩子的囧样子,实在可爱,一边挠头,一边摇头,伴几下叹息,脸上还要有一些难堪的笑意,看的人实在不忍。
“呵呵,阿姨,还真是这问题……那我直说了啊,如果有什么不妥的,或者不该说的,您也就一并原谅了吧。”
“恩,你说。”
“您感觉我和小音还好吧?”
“挺好啊。”这孩子,还是有些害羞,说话绕圈子绕的有些大,于是我接着说,“好是很好,只是你们都还年轻,结婚后不要着急着要孩子,多玩几年,因为女人这一生,美好的时间太短暂,所以要注意身体,不要随便怀孕,注意避孕。”
“那基本不可能!”方向东有点着急的说。
“什么不可能啊?作为男人,你应该懂得节制。毕竟从男性角度讲,生理冲动更强烈些。”
“阿姨,不是那个意思……呵呵,我不是那个意思。”方向东突然笑了,轻轻地抿着嘴笑。
“那是?”
“我说的不可能是,我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几率怀孕,不说每次都会有措施,主要是,主要是我俩一个月半个月就那么1 次……我就是觉得这个,这个好像不大正常,我俩都还二十出头呢。”
“不可能吧……”我也有些疑惑。
“真的,要不然我怎么会问您,您是医生嘛。”
“那……那是不是音儿太小,而你又不大懂得……不大懂得……挑逗?”
“挑逗”两个字一出口,我就觉得腮帮子有些发烧,这个词,是不是不大适合两辈人一起讨论?方向东会不会在心觉得我……?是不是聊得尺度太大了些?我内心十分犹疑。
“阿姨,您觉得您女婿是智商不够还是情商不够?生活里都这么有情趣,那事还能笨?”看的出来,方向东也在调整自己内心的讶异,尽量做到平和平静。
“那你就主动一些好了,这事有那么难?”
“可是我觉得好难……”方向东突然直视我,无辜的眼神,有试探,有诱导,有迷茫。
“也许是音儿太小,这方面还没通,没有找到真正的感觉……你好好引导下。”
我躲闪地说。
“怎么会不懂啊?”
“恩……恩,可能是刚开始做爱,所以才不懂吧。”话说到这里,已经要开始躲避方向东的眼神了……为什么要聊这些话题?我要不要即刻起身回房睡觉?
可是为什么,钟表滴答滴答地走,我却丝毫的睡意都没有?电视的屏幕闪烁着多色的光,屋子里忽明忽暗。
“不可能!她18岁跟我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处女了。”方向东倒是平静。
这话我实在不好应答,虽然他的问话里并没有责备我的家教的意思,然而我还是有些不安。
“据我的情报,还是前后有两个男的。”
方向东继续平静地说,那无关紧要的态度,像是在说“天晴了”之类的话。
“不可能吧?我一直管的很严的。”他的话还是令我吃惊。
接着他又徐徐地说出是谁是谁,在哪里等等。我有些尴尬。
“放心吧阿姨,我没处女情结,我说这些只是觉得对我们之间的这种状态感到不可思议,感情挺好的,为什么就哪方面……”
“现在的年轻人……都想得开,和我们的思想不一样了。”我感叹着。
“其实无所谓,大学生就是谈恋爱的正常,我理解,也从来没在我们之间提过各自之前的事情。”
“哦……那这就是所谓的性伴侣了?好像现在的大学生,如果身边没这样一个人,是很没面子的?”
“阿姨,呵,没想到,您还是挺了解现在的年轻人的。”
我被他说的有些不自在。
“所以阿姨,既然小音在这方面有经验,就该是件很享受的事啊,怎么会…
…“
“是啊,是件享受的事……”
这句话刚出口,我就觉得有些过分了……分明有了继续深入的意味……他不会觉得我……为老不尊吧?
“阿姨……您继续。”方向东欲言又止的,我感觉,他可能在内心惊叹……
这么说着,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的心猛地收紧一下。
时间不知不觉已是到凌晨两点,我不安地看了挂钟很多次,既希望不要再聊下去,又希望一直一直聊下去,我甚至担心方向东扭头看时间,他若看,必定是觉得要睡了……好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和我聊过这方面的事情,这么对等地、深入地、毫无芥蒂地聊过……也许我在病人面前可以侃侃而谈,可是在他面前,我有小心,有情不自禁,有倾诉,有教导,有安慰等多种感觉的糅杂……幸好,他一次时间也没看,身子也是不知不觉中扭过来,几乎要面对我了。
“恩……你呀,你要多调情,女人是需要带动的。”
“阿姨,您放心,在这方面,我不在人前,但绝不落于人后。”
“那怎么?”
“不知道啊,所以我才问您呢。”
我微闭双目,突然想到一件事,便无奈又似幽怨地说:“在这个家,你就忍了吧,也许,这是遗传呢……”
这话说完,内心涌起一股悲凉意……
6、暧昧渐生
“遗传?阿姨,这……也能遗传?”方向东语气无根基,飘着出来,似只是单纯的不相信,但是他看到我的瞬间严肃,或者说瞬间情绪的低落,后面几个字是很低很低地挤出来,一副不求甚解的意味。
“这到底遗传不遗传,我也不知道,只是,那也太凑巧了……”我的思绪瞬间切换到二十多年前。
“我嫁到他们家的时候,看见公婆晚上分开睡很奇怪,就问过你叔叔,你叔说他父母三十多岁起就分开了。当时我还想,是不是感情不和什么的,后来发现其实一切也都还正常,我们后来不也那样了么……所以头几年,我以为也许夫妻就该是这样的。”
“嗯。”
方向东很安静地听着,我也感觉面前开了一扇门,拥堵多年的心事,像洪水一样,就要流泻了,我再也不想禁锢自己,我要释放,也需要这样做。
“我的第一次,不是新婚那夜。”刚说完半句话,看见方向东的眼睛睁很大,不禁笑了赶忙解释前半句,“结婚那晚,他喝多了,闹洞房的时候他就醉醺醺地,眯着个眼,看我被人戏弄了会,就直接睡着了。作为小姑娘的我,那会被闹洞房吓着了,也有点委屈,本以为人们走后,他会安慰我,可是,我什么都没等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很别扭地撕扯过,但是我不想让他近我的身子,说不清的一种恐惧和反感,他也不知道化解我的忧虑……第四天我们就去旅行了。“
“旅行结婚啊,阿姨您那时候就很潮啊。”方向东适时插话,以示自己听的很认真,我笑了笑,继续说。
“旅行的那天晚上,才真正地完成了第一次,不过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当时他买来一瓶白酒,就几下,灌醉了我,然后就发生了。我从女孩向女人走的那一步,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整个缺失了,在我的人生里成了一个空挡。醒来,只觉得身体不适……”
方向东沉默地听着,嘴唇紧抿。
“婚后的时间里,还能略微频繁些,但是,他做这些事,很程式化,没有弹性,没有温存……感觉就像……我是个存钱罐似的,他身上的硬币多的装不了了,才会想起来,晃荡晃荡我,蹦愣愣扔进去几枚,听个脆响……现在人们都讲什么温存啊,前……戏啊什么的,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更是什么都不想。需要了,分开腿,就……等我有了音儿之后,我们就很少了,可以说是极少。因为他身体也不大好,状态让他自己也很懊恼,常常折腾半宿都起不来,后来就基本分开了,加上他后来调到H 市……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也渐渐明白一件事,人是要认命的,如果你知道一切无法改变,然后你就会有一种接纳她的姿态……所以,这些年,外人看我的话,过的也是很舒心的,事业不敢说有成就,但在医院里也是受人尊敬的,家庭稳定,你叔和我都很维护这个家,没出现什么大的裂痕,音儿也争气,人呢,这一辈子,这样的结局的就该满足,你说呢?”
方向东还是沉默不语。
我在他的沉默中慢慢体会到一丝丝的悲凉。我的人生不幽怨,看似完美,里面却十分地空洞,我从来不敢正视那空洞,就像我站在一口深井的旁边,我总是背对着井口,从不敢回头看,一看,就怕深井里映出一副憔悴面容,或者深井里会渗出一股拉伸力,瞬间将我拖拽进去,在刺骨冰寒的井水里,溺我而亡。
“其实我也对人生产生过幻想,说是幻想,因为她和我的生活总是无法融合在一起。他刚开始调到H 市的时候,间或回来的时候,我总是有些殷勤的,常常早早地洗干净,铺好被褥,孩子妥善安排,只等着他,可是他总是有借口,呼朋唤友地就去喝酒了,回来不是半夜就是凌晨……我这颗心,从来都是把幽怨深深埋藏的,久而久之,也许,看似,我们都不需要了吧……”
说到此处,伶仃的泪水,开始一滴一滴地流。
在一个小我二十多岁的大男孩面前,在女儿的男朋友面前,我竟至于流泪了,并且毫无掩饰。
“不是小别胜新婚么?”方向东看着我流泪,怕是不知所错了,于是低低地追问。
“呵,这事,一个人想有什么用……”我伸手去拿纸巾,方向东已抽出一张纸递到眼前。擦了擦久藏的泪水,我说,“所以,你也迁就一下吧,音儿还小,你们多沟通,肯定会改善,不像我,都忍了一辈子了。”
“可是,阿姨,您这样条件的,完全可以有个人啊。”
“呵,你这孩子,我们那时候是什么时候,男女关系那么敏感,大单位本来就容易风言风语的,再加上你叔也不在我身边,哪里敢和别的男人走近啊,除非不要脸了……其实那时候追我的同事和同学也不少,我都知道,但都不敢接受。
人呢,忍耐久了,就习惯了,慢慢也就没那些想法了。你要承认,每个人的冲动都是有时限的。过了冲动的时候,或者冲动的年龄,就很难起波澜了。“
“那,您也太辛苦了,既然您都认同性伴侣。”
“年轻的时候,虽然有这个念头,但是自己告诉自己是不对的,既然不对,也就不想了。”
“您还可以抓住个尾巴,还有时间啊。”
方向东的这句话,让我盯着他看了两秒。果然,他先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我也从犯楞的状态回转过来。
“老了,呵,不说这个了。”
方向东很听话地岔过话题,此事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他也没说要休息的话。
而我,沉浸在释放自己的快意中收不回来,很久以来没有的感觉,让我轻松,让我迷醉……一辈子忍住不说性,一辈子把性当作一个脏抹布,到处乱塞,只怕看见,只怕污了眼睛,这时候,一旦说开,就怎么也丢不下,甚至,甚至当方向东把话题岔到别的上面去,我也会巧妙地绕回来……谈性,让我觉得头顶有了一小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您哪里老了,我的建议考虑下吧。”
“不行,我一辈子清白,老了再出点事,不划算。”
“那……买个成人用品来吧”方向东诡谲地微微一笑。最深沉的夜里,这些话,开始没了距离。
“去,不要。”我竟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似有微红微烫的感觉,不知方向东有无察觉。
“那有什么,自己在家用,长期压抑身体不好。”
“不敢,也没地方放。”
“这么大个家,还能没地方放?”
“你叔就爱翻东西,每次回来,都要把他的东西整理一遍,哪儿他翻不到啊。”
“哦,不爱干活就爱翻腾。”
“是啊,把他的东西看的很紧。”
我感觉,话题到这里,已经全然没了距离,方向东此刻不是一个小我二十多岁的下一辈人,也不是我女儿的男朋友,只是,只是我的一个倾诉和交谈对象。
我终于止不住好奇地问:“那东西哪买啊?”
“满大街都是。”
“不敢买,去那买……就羞死了,唉,肯定会有人说这个人不要脸的……算了算了,老了都,无所谓了。”
“不能啊,正因为失去了一辈子,现在才要抓紧。”
“呵呵,你倒理解我。”很奇怪,我已经找不到禁锢我的双手,我觉得说话很自由,这自由,是这一辈子我从没有感受到过的。
“要不这样吧……”
“嗯?”
“我买一个给你。”
“切!不要!”我一下子不敢看他。
7、放任的夜
“那有什么啊,我网购一个没人知道。”
“真不要,放家里惹事,他本身就小心眼,再看见这东西……”
“你藏你办公室或那套房子里。”
“不要。”我真的摇头,“你呀……小伙,忍了吧。呵呵,你再慢慢多调调情,问题不难解决,你们毕竟还年轻。”
“您这样一说,我更没信心了。”
“音儿又不傻”
“不傻你知道她走时说什么吗?”
“说什么?”
“说你腿还有伤,就在家住,在家随便点,热了就穿个小裤头,跟咱妈在一起,没事。”
“呵呵,那有什么,我一辈子什么没见过。照顾的病好多了,啥样的都见过……就你还不好意思,不稀罕。”
方向东傻笑了。
我也笑。
“那,那我可就不管了哦,我还喜欢裸睡呢!”
“那就裸呗,谁管你,不稀罕……自己家里怕什么,怎么舒服怎么来,我才不看你,有啥好看的。”
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摸自己的脸,还真的有些发烫。再看天色,已有一片晨光。
实在不能聊了,还要上班,于是,我说:“睡吧睡吧。”
各自起身,终于接二连三地开始打哈欠。身子也有些轻飘,大概熬的时间太长了吧,我内心里对自己充满了惊讶,对这个夜晚充满了疑惑和深深的留恋。
进房门的时候,方向东突然说:“你娃还不让我关门。”
“那你就开着呗,看你自己紧张的。”我笑笑。
“恩,这样咱俩还能说话。”
“恩,也通风……你赶紧睡吧。我眯一个小时上班去了,你就在家好好睡觉。”
说完,我无比放松地躺在床上。对面,门对门,方向东就躺在那里……他像是突然出现在生活里的一个俊美的收纳袋,将我用了一生隐藏的过往,都细细地收纳了进去,面对他,为什么没有丝毫的尴尬和芥蒂?为什么,心里想的都想说出来,甚至刚冒出来的念头,都要止不住地说出去?像孩子一样地不懂矜持?像少女一样地期待安慰和纵容?像婉转女人一样在暧昧中寻求满足?
虽说要睡,可是大脑的兴奋还此起彼伏。
不禁用手从脖颈慢慢地抚摸自己……身体明显是滚烫的,乳房,不知道何时已有所坚挺,轻轻揪住小颗粒,身体,我的身体在战栗!再慢慢地往下,往下…
…我感到了自己已深陷沼泽……多么久远的记忆!
我感到了自己很快乐。就像无数个鸟儿在心里飞扑着,要出去,要自由。
那几十年的生活,流水一般,从未让我产生过今天的悸动。身体的敏感也从未这样明显过。心内的欲望,杂草般,在疾风劲雨里,倔强地生长……李江雨,为什么你给我的,我什么都没有存留下来?你不知道抚爱,你每次的进入,都要让我疼痛,让我皱眉,你从未和我说过一些温暖的话,你让我误解了我自己一生!
我怎么了?
我是该放任这种感觉的蔓延呢还是该阻止?我还是我自己么?为什么我不能再隐忍一些,为什么我不能对方向东冷淡一些,傲慢矜持一些?这些话,分明是跨了代沟的……我这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此刻的我,毫无力量。没有力量分析,也没有力量阻止。我像漂浮在水流上的一根草,只能随波逐流,而那水波,就是……就是方向东吧?
这个夜晚,混乱了我的神经!颠倒了我的人生逻辑!我的一辈子突然像一个线团散落,一夜之间就纠缠不清了……天哪,是什么,让我从头到脚,从内到外,软绵绵的,失去抵御的力量……该怎么办?
我闭上眼,一边在自我抚慰中感受内心的激荡,一边在谨慎地自责和徘徊…
…我,就这样,在矛盾中睡着,又在矛盾中醒来,带着肿胀的眼睛,上班了。
一个早上,我的思想都停留在昨天的夜里。我渴望时间的快行。我神游似地带着护士查房,说着一些我都听不懂的语言,对护士下达一些游离在我大脑之外的命令。
时间,在我的等待和催促中,慢悠悠、不急不躁地走着,仿佛故意作对一般,前半生的几十年,似乎都没有这一个早上漫长。我恨不能钻进钟表里去,拨快它!
终于,挨到中午。
“起来没?”
“刚起来。”
听到方向东声音的一刹那,我觉得,时间,可以开始,慢慢慢慢地过了,我不焦急了,我已经无需等待了。
“午饭怎么办?”我在开始操心他的吃饭?
“一会朋友来接我,可能是泡馍吧。你吃啥?”
“哦,那你去吧。我……吃过了。晚上怎么办?各吃各的?”
“下午电话吧。”
“恩。”
于是这个下午,除了和上午一样的煎熬外,还多了件事,那就是手机调成振动,我攥在手里,一直一直。
大约四点多,手机突然呜呜地在手心里响了……我的心咚地一下,像被人扔进一个石子,激起水花的同时,那石子也落到最底。
拿出来一看——音儿的!
突然地,脸就真的红了。
像窥视别人的珠宝时突然被发现,贪心和欲念顿时无处可藏那样……可是镇静一下,又觉得,是不是我想太多了?
“妈,向东的腿没事了吧?我给他打电话他说在朋友那,是不是啊?妈,你替我看着点儿,他现在还是挺有魅力的,我不在,就怕他和旧情儿有点火花,他高中和大学都是在咱那上的呢……还有,向东爱吃排骨,爱吃面食,你要不忙的话,做点家乡饭,让他解解馋……我户口这几天在办理呢,还有,我们班那个舞蹈,园长指望它能那区上大奖呢,嘿嘿……”音儿的话很多,像一层透明的塑料纸,张开,停留在另外一个空间,遥遥地,慢慢地向我包裹来……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许久,我才淡淡地说:“我知道了,你好好努力……小方都大人了,你俩互相关心就好,我上班挺忙的,没事我挂了……”
挂了电话,我再看手里的手机,觉得自己就像攥了个手雷,也许那一瞬间,就会把自己炸的粉身碎骨。
我关了机。
8、揶揄与引诱
方向东回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我正在擦地。
家里150 平米的地,我每天都会擦一遍,因为看不得脏乱。今天这么卖力地擦,也许糅杂进去了更多的想法……我实在不能安静地坐在家里,一边喝水,一边盯着电视,手里却拿着遥控器频繁并毫无目的地按键,也不能半倚靠在沙发上,做出悠闲等待的妇人状,我的心已经空的需要他的一切来填满,如果安静下来,那种欲望会在叫嚣中将我吞噬!
我只有用不断忙碌的体力活来驱赶内心太多的欲望和想法。我宁肯身体不断地出汗,也不要心里不停地发虚。也许,只有这样不断地忙碌着,才可以掩饰我的不安,才可以让方向东看不到作为女人,我那脆弱的缺口……昨天夜里的谈话,已经突破了两辈人的界限!虽说平时我和音儿之间,也可以像朋友一样谈论一些事情,但这次不同,我明显地在期待什么,在慢慢地不加控制地期待……期待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她悄然种下一粒种子,然后就迅猛疯狂地生长,在我的心里盘根错节,只要我轻轻一张口……天哪,一定会撑破自尊和矜持的外衣,像爬山虎,一片葱绿地攀爬上我的身体,将我掩埋……
手背轻拭额头的时候,我淡淡地看了一眼方向东。不打算说话。
“阿姨,您下午手机关机了?”方向东果然问。
“哦,没电了。吃过饭了?”
“恩,吃了,本来说回家一起吃饭的,联系不上您,就和几个兄弟在外面吃了。”
“你先洗洗吧。一会我要用浴室。”我把眼光调整在擦地毛巾上。
“嗯。要不您休息下,我来擦?”
“不用,快擦完了。”
余光中,方向东进了音儿的房间,又拿出一条大短裤,就进了浴室。
恩,就这样,淡淡的吧,淡淡的。
等他冲澡出来,我也擦完地了。
方向东说:“阿姨,我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浴室里,您先冲澡,完了我洗衣服。”
我点点头,沉默中拿了睡裙去了浴室。为了不让昨天的气氛持续到今天,我特地找了件天蓝色的长袖睡裙。
当走进水汽依然迷蒙的浴室时,一股洗发水混合沐浴液的清香味道袭来,浴室的一角,果然看见叠放整齐的他的贴身衣物。忍不住,过去,捏起一个衣角,深灰色,和身体经过许多摩擦拉伸,面料更绵柔。再捧在掌心里,鼻尖轻轻凑近……一股男性的,核桃仁上面那层薄皮似的微涩又香的气味,成为两股袅袅的烟,从鼻尖,丝丝侵入身体……不由得,闭上眼,深深呼吸一口。
哦,不!
我摇摇头,又果断地放下他的内衣,赶紧将自己投入倾头而下的水流中……
当温热的水从每一缕发丝间,体贴地婉转地流下的时候,当双手一点一点抚过全身肌肤的时候,当水珠落满臂膀的时候,当一股溪流调皮地在乳尖打成碎碎的水花的时候……一个很罪恶的念头顽固地钻进脑海里……如果,如果,如果这双手,是方……
我不敢睁开眼,看对面水汽中白裸的自己的身体,我感觉我像是偷了方向东的眼睛,偷了方向东的双手,偷了方向东的心,在这个无法逃匿的空间里,来和这个寂寞的身子约会……
不管了!
任由想象吧!
……我终于洗了个漫长的澡。走出浴室的时候,方向东坐在沙发里,直直地看了我最少三秒钟。
怎么?
我快速反身进了浴室,在镜子前打量自己……脸庞水润粉白,头发因为还没有吹干,湿漉漉地,有些紧贴额头,有些紧贴脖颈,有些发梢顺流出一些水……
哦,天!我赶紧伸出左手,捏住右乳部分的衣服……水打湿了!乳头紧贴在棉布上,一个微微发黑的点,又因为身体和布料的摩擦,那个凸起竟十分地明显……
一个手无法把衣服弄干,赶紧两个手揪起衣服,拧水。
恩,似乎看不到了。我才出了浴室。
方向东这下不看我了。
“早睡吧。”我对他说,准备回房间。我知道,刚才洗澡时的放任一定不能延伸到这个时候。
“可是,阿姨,陪我聊会小音吧。我的问题不是还没解决么?”
方向东的话,是个带了倒刺的钩子,将本来就没多少抵抗力的我很轻易地,就拉了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而那钩子的倒刺,同时刺的我的内心一下一下地疼,频率就是心跳的频率。
“阿姨,您觉得小音爱我吗?”
“爱不爱你该知道的啊。我怎么会知道。”
“我是说,她这么不配合的,算不算爱我?”
“不爱你应该不会想着要和你结婚吧。”
“可是,您要是爱一个人,会让他在生理上忍受折磨吗?”
“你很……?”
“恩,很压抑,又没办法。”
“那你平时咋办?怎么……解决?有人没?”
“咋办?自己解决呗……左手换右手,没人。或者做梦跑马咯。”方向东倒坦然,说几句,双肩一耸。
我不知道,为什么话题总是这么容易拐到性上面,我本来只是想端起架子,泛泛地说几句,然后就回房睡觉的,可是,面对着方向东,我口里说出的话,和我想要的,总是背道而驰……我竟然是探求的口气!我竟然在推动着话题继续深入!
“恩,你年轻,需要是强烈些。”
“但她也太不负责任了,总是去去去地打发我,您得教育她。”
“呵,这事……我咋说?我对她说过,让你们别图快活注意避孕。她说你们很注意……我总不能去说多做做吧?”
“唉……”方向东叹口气,这口气里竟有男孩的一种故意顽皮。
“多调情吧,女人需要的。”我说。
“恩,我很能调的,算是很有水平了。”
“哦?”
“我怎么样都行。你是……我没法给你说。”方向东话里带着三分羞涩,五分揶揄,两分引诱。
“没事,你说吧。”
“那,我说了……就是,凡是现在的方式吧,我都会,都能为她去做,不只是传统的男上女下了。我就用过嘴,让她飞起来……”
“呵呵……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我竟然笑了,很响亮的一声,像毫无城府的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觉得方向东坦诚地过分,又也许觉得这对话又开始没了周围隐形的藩篱,我觉得开心。
“你和我叔咋样?”方向东突然问。我感觉他从刚才的不看我,到叫我过来聊天,到问这句话,就像在给我挖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想看着我,毫无知觉地跳进去。
9、不小心看见
跳就跳吧,说过的话,又不在空气中留痕迹,最多,只留在他的心上……再说,一个人一辈子,能有个对象去敞开胸怀,把那些郁积在心的话说出来,何尝不像拿出一床藏在柜角的发潮的被子,晾晒在自家园子里的阳光,散一下那深浓的霉气?
……不管。
所以我索性直说,不带一点羞涩:“他?不行,根本不行。那么胖,东西也很小,几下就不行了。他就那一点点,还常年都没有……有时候我还没感觉呢,人家就下来了。”
“那你们还能生出孩子真不容易。”
“那时他还年轻,瘦点……不过年轻时都不怎么样,现在,连我碰都不碰,他家遗传。”
“那你方式上都能接受吗?”
方向东无意中已经不用“您”了。
“什么方式?”
“体位啊,等……”
“哪有什么体位啊,就那样,爬上来,还半天找不到地方……还没进去呢,就该出来了……算了,还不如没有。”
“用口吗?”
实在不好回答,我不吭声。
“亲吻吗?”
“从来不亲的。”
“那你还教我挑逗?我可以用嘴去做的,包括下面。”
“那是你们的事,你们能接受就行。”
“你行吗?”
“不可能,肯定不行。”我赶忙摇头,着急地都开始摆手了。
“呵。”方向东一个微笑。
“你为什么不行?”
“不知道,就是接受不了。”
“你的洁癖?你还是医生呢……怎么什么都接受不了?”
“呵呵。”在他类似责备,又很温柔的语气中,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低低地一笑。因为,我发觉,我的身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起了变化……胸口里有根看不见得线,细细的,若有若无地,轻一下,重一下地拉扯着一种微酸,又痒的感觉,直接,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下身。
我垂下头,闭上眼,默默地深呼吸。
“你衣服那,皱了……”
方向东的话,让我才意识到胸前的那块水湿痕迹……被我弄得皱皱巴巴,欲盖弥彰的样子。
我下意识地双手抱胸。
“早看见了。”
我又不知所措地松开……一抬头,就迎上他的目光。
“算了,还是不要说了,我难受……”方向东伸出双臂,朝上方做一个大大的伸展,又长长地吸气吐气……像是阻止交谈的深入,又像在幽幽地暗示。
“那咋办?”
“我也不知道咋办。”
“找你的人去,呵呵。”看着方向东这个男人因为压抑而难受的状态,我瞬乎间觉得这似乎是我想要看到的一种结果……也许,我对他的包容里面,还隐含着一丝母性?
“我的人?我这会坐飞机,人家民航都下班了。”
“那就自己解决。”
“呵呵,看来只有靠兄弟们了。”方向东说着,伸出两个手,十个手指在空中抓挠着。
我笑。
“算了,不浪费了,一会就过去了。”方向东又说。
“恩。”
一时间,有些沉默。
“我,明天回家呆两天去。”方向东突然说。
“恩,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后天。”
“哦,那你路上开慢点。”
“恩。”
“那快睡吧,明天你还要开车呢。”
“好吧,都睡。”
方向东和我同时起身。相视一笑。这一笑,我很踏实,因为,这一夜,即将安静度过……不管内心是否有隐约的失落,不管是否进了房间会更辗转,不管他激起的那层快乐多么短暂,我都将感激时间,给予我的有限,又将在他的掌控下,及时收走,并不给我太多的难题。
我的人生不是主动选择的,而是被动接受或者拒绝的。而这一切,实在无能为力了,我就可以甩手给时间,让他代我做决定。
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方向东还没起床。
我走过他开着的房门口时,不小心看了一眼——呵,他果真裸睡!两瓣屁股翘翘地露在外面,腰间搭了毛巾被的一角……看着,觉得他像个孩子般地纯真可爱,真想过去拍两巴掌,这孩子!
突然,他朦胧中一个翻身——晨起那骄傲的一竖直挺挺地映入眼帘……粉红,晶亮,饱满……
我瞬间闭上眼,手拍着胸脯,赶紧地,离开了家。
10、不为人知的夜
“向主任,您这裙子可真时髦。”崔医生在我还没穿上白大褂的时候,眼睛一亮,走过来,左右打量着我,“哪儿卖的啊?”
我一边故作平静地穿上工作服,一边不经意地回答:“女儿和男朋友回来了,给我带的。”
“女儿的眼光啊?可真不赖。您穿着,越发有气质了。”
呵。我舌尖不经意地舔舔上嘴唇,仿佛心里有一罐蜜,偏巧这时候打翻了,那种幸福感外溢的情形,于我来说,好像人生第一次一样……以往看书,恋爱中的女孩子才这般地炫耀,才被恭维后这般的满足。我?……摸摸脸颊,心里又突突地几下。
是啊,方向东已经开车上了高速了。刚短信里简短地说了句,可是为什么,我总那么地放心不下呢?真想自己就是那辆车的一个轮子,要么是后窗上的那只白毛长耳的兔子,要么是捆绑在他身上的安全带,要么,就是他手里握着的方向盘才好……这样,就知道他现在走在哪里了,也知道他是不是犯困,也知道他是安静地开车,还是一边开车一边高歌了……我想像着他的千般姿态,越想越按捺不住……我给崔医生打了声招呼,说头有点疼,早离开一会,就上了医院门诊楼的露台上,躲在阴凉处,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到哪了?”
“刚入高速不到十分钟。”
“困不?”
“还行。”
“怕你睡着,陪你说说话。”
“恩……早上你穿那件裙子了?”
“你怎么知道?”
“阳台上不见了啊。”
“这你都能发现。”
“嘿嘿……怎么样?喜欢吗?”
“恩。好几个人问我在哪里买的。”
“那就是在含蓄地夸你呢。”
“我知道……”
“你上班不忙啊?”
“哦,今天早上没多少事……也担心你开车……”
就这样,我在五六平米的露台上,走来走去,似有似无地说着一些废话,120公里的路程,我一直陪着他进了自己的家门。
“挂了啊,我到家了。”
“恩。”
“呆会有空电话。”
我收起发烫的手机,赶紧回到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方向东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午饭在哪里吃,又说了十几分钟。
再半个小时,我又忍不住给他打电话……
就这样,来来回回地,我几乎和方向东一直在说话。
“你猜我妈见到我咋说?”
“怎么说?”
“看把你忙活的,一回来就举这个电话不放?”
“你怎么说?”
“我实话实说呗。”
“去!这样……多不好。”
“这有什么,我妈说,你丈母娘这么操心你,挺好的。”
“哼!”我就差一个跺脚了……突然觉得自己很失态。
“我也觉得挺好的,挺喜欢这样的……”
这一天,真的好难熬啊……一直到手机没电,我才安静下来。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
一个人在家里走来走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也不是。电话像是丢不掉的鬼魅,盘旋在我的脑子里,让我无法躲避。
还是忍不住,打电话给他。
“睡了没?”
“没,躺下了,睡不着。”
“没陪你妈看电视?”
“看不进去。”
“为什么啊?”
“心里燥。”
“哦。”
“我难受。”
“咋了?”
“胀的很。”
“那咋办?”
“没办法……忍着呗。”
“实在不行就自己解决下。”
“恩……要是你在就好了。”
“我在?我在我能咋办?”
“你帮我。”
“我咋帮你?”
“用手帮我,我自己的手都没感觉了。”
“我不会。”
“我教你就会了。”
“那样行?”
“当然。”
“真不知道。”
“就用手套弄。”
“弄疼你咋办?”
“没事,我忍着……真难受……”
“那你回来。”
“现在?”
“恩。”
“算了,那样一定是疯了,我老爸老妈不敲死我。”
“哈哈……那你就忍着。”
“我不忍。”
“那咋办?”
“咱俩边说,我边解决。”
“这样……行吗?”
“应该可以。”
“那你随便。”
我的身体里像有副鼓,开始咚咚咚地撞击着。脸色发烧,内心却不断期待着……感谢这夜色,感谢这个空无一人的家,让一切隐秘地发生并不为人知着。
“早上看见我了?”
“看见什么?”
“我说那个。”
“切,谁稀罕?我什么没见过?”嘴里不动声色地说着,身体里却有股热流,奔流而出。
“完了,你拿我当尸体啊。”
“呵呵,小屁孩。”
“呵呵,小屁孩咋了?”
“我见的多了。”
“那是医院。”
“那能有啥不一样?”
“你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方向东桀骜的口气,让我的脑海里,把早上的那一幕定格在脑海里……我深深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用手紧按住胸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11、归心
“说说看,有啥不一样?”方向东紧追不舍地问。
“都一样。”
“说实话。”
“我还没见过,能那么大。”咬了咬嘴唇,才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出来。寂静的夜里,即使我的呼吸,都清晰无比。说完,我就低了头,仿佛他就站在对面看我似的,很有些难为情。
“哈哈,你偷看了?”
“去。你敞开着个门,还啥都不盖的,黑不琉球。”
“热呗,我爱蹬被子。”
“我还觉得你是故意呢。”
“呵呵……要是在家,我这样难受,你帮我处理不?”
“咋处理?”
“医生的手段那么多的。”
“我不会。”
“用手。”
我沉默着,心跳越来越快,脸颊越来越烫。
“用嘴。”
“去。不行。”
“那我……就只能用想象了。”方向东似乎叹了口气,带着一点调皮,带着一点故意,故意惹我心疼他那样。
我的脑子是混沌的,饱胀的,没有余地去思考,去判断,去阻止,我只是像一湾水,在一个小小的坡度面前,无法自顾地顺流而下。
“我真的开始想象了……你的手……”方向东用气流说着一串又一串的话,中间不定地因为呼吸而中断。我这边静悄悄地,屏住了呼吸那样,静静地听着,感受着此时的他,是什么样的一个陶醉状态……男人,可以这样一泻舒畅……他可以毫无顾忌地驰骋在想象的原野上,而我,想象似乎被兜在一个大网里面,我不敢,把沿着脖颈一点一点往下的这个女人的手,突然幻想为男人的,幻想为方向东的……我有深深的罪恶感……虽然,我知道我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也许我的放纵将是很多人痛苦的开始……我不能责问命运为什么那么晚遇见他,也不能责问命运为什么这样巧合并令人难看地安排他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也许,能看见他,能隐去一时的放纵,之后会是和谐、永不分离的相守?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不管我们的社会角色将如何错位,他应该是占据我生活的一个部分吧?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开始喘息中带有断续的呻吟……我的身体一下一下地收紧……大脑一片苍白,或者一片橘黄……那是太阳初升是的漫天云霞,那是可以埋葬一切的海啸,那是可以蚀骨的一片火海……我真想,什么都不顾地,投身其中,在方向东这个男人有力的臂膀之中,在他的喘息和悸动之下,在他狂放的释放之时,抱紧他,温柔地包容他……
他最后一声低沉、压抑,又似故意的“嗯”伴着长长的气流,喷薄而出……
我仍然静静地静静地听,生怕漏掉任何一个音符……尽管,我的内心已是水浪滔天。
许久,他的呼吸渐渐平稳,我甚至能听到他手里纸巾的悉索声。
“完了?”我喉结处一动,问。
“恩。”
“舒服了?”
“能睡着了?”
“呵呵。”他傻笑。
“你爸妈不会听到吧?”
“不会,听不到。”
“哦……那你后天……回?”
“恩。”
“那行吧。早点睡,这两天都没睡好。”
“好,电话也没电了。”
“恩。好好睡。”
“你也是。”
“挂了。”
“你挂。”
“你挂。”
……
依依不舍的样子。我的心里开始又被一种情绪充满,并涌动……这一辈子,回头一看,这样温情的时刻竟然没有过!而方向东,是以一个很矛盾的形象闯入我的生活……我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受不了这孤寂了几十年的生活吗?还是因为老天要故意为难我?还是老天想悄悄地,在我青春已逝的时候,偷偷安慰下我?并且,为了平衡他给我的安慰,必须要我承受来自于心灵上的折磨?
音儿。我最爱的女儿。我该如何面对?
虽然我知道,我这样的放任,并不是要抢掠属于音儿的什么,也许,也许我只是想侥幸地,体会一下温情和爱恋的感觉,给自己的人生,偷偷划上一个不遗憾的句号?
我不知道,我一边接受命运的牵引,一边在审视和自我责难中无以抗拒。
我是个缺失了自己人生的女人,而真正感觉要来了的时候,发现,其实那也不是属于自己的……我疯了吗?一个小我二十二岁的男孩,他让我不安,让我失眠,让我不思茶饭,让我混乱地一塌糊涂,让我像个小姑娘一样,开始情绪大起大落……甚至,让我的身体产生极度的异样。
该怎么办?是放任一切,让方向东成为我人生中的一个绚丽烟花,燃上高空,然后寂寥地落下还是让他做一个受潮的烟花,只在我人生里投放一股股呛人的烟味,然后渐渐散去?
……我不知道。
我很困,我要睡了。把这一切交给明天吧。
早上醒来,头晕。
第一件事,脸没洗牙没刷,第一件事,我是奔向充满电的手机。
夜里的思考和徘徊,这时竟一扫而光。
我无法阻止自己去拿手机的脚步。
我打电话给方向东。
“昨晚睡得咋样?”
“还行。你呢?”
“恩,差不多吧。”
……只几句,挂掉。
洗漱完,吃早餐,又拨通电话。
“吃了没?”
“还没。”
“我在吃。”
“恩,吃饱吃好。”
……又几句,挂掉。
上班的路上,堵车,电话又拿在耳边。
“干啥着呢?”
“陪我爸妈说话。”
“哦,那我挂了。”
……一个早上,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像个牵线木偶,遥远地,线的那头就绑在方向东的手脚上,让我无法停止地去挂念。
午饭后,我又拿起手机,左手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脸颊,表示对自己的愤恨和无奈。
“怎么样啊在家?”我问。
“挺好的。”
“哦,那明天几点回?”
“我快到了!”
“啥?”
“我在回来的路上。”
“骗人!”
“你不信?”
“不信……逗我开心。”
“真的。”
“你油嘴滑舌的。”
“你几点回来?下班怎么吃饭?”
“我没什么事。”
“那回来做饭吧。”
“少胡说!”
“我真的在路上了!”
说着,我听见电话里一阵汽车的鸣笛声,然后听见车窗下降,呼呼的风声…
…
天哪!
我感觉自己像山上的积雪,随着一阵地动山摇,我轰隆隆又扑簌簌地被震成碎末,毫无遮拦地流泻了下来……原来,被幸福撞击,人,会是这样的脆弱!
12、导火索
“你真的在路上?”
“真的。”
“咋不多陪陪他们?”
“我放心不下你啊。”
“呵呵,我,没,没啥……好着呢”一时间,我说话都有点磕巴,眼眶不由一热。
“我先买点啥菜,我肯定先到。”
“你不用管了,我一会买了带回去。”
“那好,那我先回。”
“恩,一会我也早点走,你慢点开,别着急。”
“好,挂了啊。”
我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下午三点四十,如果早走,也得到四点半。这五十分钟……莫不是要化作一柄利剑,一点一点在我心头切割,让等待化作温热的鲜血,一滴一滴地,像沙漏,流走。
他回了家会做什么?今天会发生什么?他那么急切地回来说明了什么?难道我这样的一个中年女人,也有他牵挂的?抑或是他仅仅因为生理上的压抑?我该怎么做?继续渴望他还是拒绝他?该以怎样的方式不露痕迹地打破距离?或者该以怎样的方式顺理成章地推远他?该放任自己的身体和情感还是该压制?该心身一致还是该内心狂热外表冷漠?该考虑道德还是该顺应内心?……他是为了逞一时之快还是真如我这样情不自禁?他想让我滑入谴责的谷底还是怜悯我珍惜我?
他会先伸手捅破那层薄如蝉翼的纸还是我?……怎么做我们才会忽略另一个至亲的人的存在?怎么做我们才可以说服自己丢掉枷锁?如果开始了怎样的结束才不至于太伤感?如果没有开始我会不会重新坠入寂寞衰老的深渊?……假如我只想让他给我一个拥抱,我该怎样去碰触他的身体?假如我希望沉醉一个晚上,我该怎样避免思想上的重压?假如他先碰我我该怎么回应?假如他抱起我扔在床上…
…不,不,他不会,他不敢,我们之间有鸿沟。
那么我可不可以放任一点点?我可不可以抚摸一下他结实的肩膀?我可不可以靠着他看会电视?……我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所有的等待、斗争、算计、铺垫、构思、幻想,在这未来的五十分钟之内,轮番地鞭打着我,让我痛且快乐。
时间还不到四点半,我就匆匆和崔医生打了个招呼,去超市精选了几样蔬菜。
回到家,看见方向东,我才发现,其实之前我的胡思乱想都是多余的。看到他微笑,我觉得很安定,很多的非分之想突然就不见了,内心纯净地只想做好一顿饭,和他安静地吃好吃饱。
“我帮你做。”方向东跟进厨房。
“你会做啥啊?去,等着去。”
“我真会……要不我帮你打下手吧。两个人说着做着,也有趣。”
我不再坚持,递给他一根葱:“剥了。”
方向东蹲在地上,开始仔细地剥葱。大短裤一蹲下,腰间漏出一大块皮肤,黝黑健康的颜色。
我在他身后,顺便揭开蒸锅的锅盖。
“哎呀,妈呀!”方向东叫着,就跳了起来。
“咋了?”
“谋财害命啊!”
“咋了?”我十分不解。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他。
“烫死了。”他手指着我手里的锅盖,又指指他的腰。
“我没注意……是水烫的?”
“是啊。”
“烫哪了?”
“故意的。”方向东调皮地说。
“去……哪啊?”
“哈哈,屁股,水刚好还直接从缝里流进去。”
“哈哈,快去卫生间……疼不?”
“疼死。”
看他那样子,说的轻巧的,根本不像是真疼。夸大吧就。
“你去卫生间,我去拿药。”
“我自己抹药。”
“年轻人还作怪,我啥没见过?!”看他装腔作势的样子就好笑。
“哪呀?我看看。”拿来药,在他后腰那找。他突地打了个颤。该不会是有点难为情吧……呵呵。
“是不是这?”
“恩。”
“疼不?”
“疼……嘶哈……嘶……”他嘴里突然开始嘶哈上了,好像多疼似的。
“红了。”我说。
“是吧?”
“恩,咱家这药好用。”我边说边擦。其实,我也不大能分辨出来烫到哪里了,他的皮肤本身就有些黑……不过他说烫,就……烫吧。
我的食指指肚部分在他的腰上,轻轻地抚来抚去,有一种微热,通过那一点点皮肤的接触,迅速地传递全身……仔细看他的皮肤,看他粗壮的腰身,以及那一点点的股沟。
“完了。”方向东突然说。
“咋了?”
“没法穿裤子了。”
“哈哈,那就不穿呗。”
“不行,走光。”
“小屁孩。”
“没事,我穿低一点。”他又说。
“恩……那你歇着,我去做饭。”
“好。”
晚饭虽说不上丰盛,却吃的很舒服。方向东坐在我的对面,吃几口看我一眼。
然后大家又都匆匆错开眼神。唯一一次吃饭的时候,竟然找不到太多的话。
方向东腰上的“烫伤”似乎成了一种透明的谎言,彼此都知道,彼此有都装作不知道……而且,也许缺口在哪里,他和我都心知肚明。
吃完饭我收拾了房间,冲了澡。
是的,我换了无袖的长睡裙,没有睡意,略略地有凸点……说不上是故意还是随意。我对自己一时间失去控制。
继续坐在沙发上,聊天看电视,我给他削水果。
吃了点水果,我洗了手,问他:“还疼不?”
“恩。疼。”
“我看还红不。”
他乖觉地掀起衣服,拉下短裤,撅起屁股对着我。
“还有点红。”
“恩。我就觉得还有点疼。”
“那晚上趴着睡吧。”
“只能这样了……你要赔。”
“为啥我赔?”
“你烫的。”
“谁让你蹲的那么碍事的。”
“你赔!”
“我都给你上药了。”
“那不行。”
“那还咋办?”
“我不管就得你赔!”
方向东可爱的耍赖……我推了推他:“去。睡觉去!”
“那……真睡了?”
“睡觉还有假睡的?”我仍推着他,其实手里已经没有了力气……我不知道这个夜晚真的就要这么安静地睡过去么……但也许,这样做是对的。否则再说下去,谁知道会怎样。
方向东看我一眼,不说话,真的进了房间。
我也进了房间。
两间卧室的门都开着,风,从这个屋子刮进来,从那个屋子吹出去。房间里静静地只剩下呼吸。
毫无睡意。
一会是他翻身的声音,一会是我的。两个身体在床上像锅沿上的烙饼,翻来覆去。
“阿姨——”
“恩?”
“睡不着。”
“恩,我也是。”
“咋回事啊?”
“不知道,反正睡不着。”
“那咱俩说说话呗。”
“行啊。”
“这样费劲,咱俩没听到让邻居听到了。”
我和他的话,分别要经过两个门,才能到达彼此的耳边……
“那咋办?”我把问题推给他。
“我过来和你睡……这样说话方便点。”
……轰一下,我内心那堵墙,瞬时倒塌了。
13、亲密较量
听着耳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他大概是起身,丢掉身上的毛巾被……我背对门口,两手揪住胸前的衣服,人缩成一个团,眼睛紧紧闭着。
他光着脚丫子,咚咚地跑过来……他的每一个脚步,都掷地有声,像敲响一面罪恶的大鼓,震得人心像鼓面上的灰尘,荡上去,落不下来。
他在我的后面,轻挨着,躺下来。手脚极规矩。
又慢慢,他的脚滑过我的小腿,轻柔冰凉丝滑,像冬日午夜的牛奶。
“娃呀。”
“恩?”
“脚好冰。”
“常年都是。”
他的脚从小腿滑到腿弯,又慢慢滑向脚踝。
“我,给你暖暖。”也许胸中涌起的母性,才能让我对自己有一点原谅。
“暖不热。”
“我不信。”这又似我在推进?
“不信你试试看。”
说着,方向东把胳膊抽出来,从我的脖子底下自然伸过去,松松垮垮的半搂抱状态。两个人,都侧着,像两个躺着的“s ”,曲线一致。
“跟个小孩一样。”我说。
“本来就是嘛。”
说着,他的双手扣在我的胸前。温热的手掌,和冰凉的双脚,水与火感受,包围着我。
他又调皮地捏捏乳头。
我知道,那两个颗粒已经因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欲,而变得倔强挺立……
我的呼吸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轻轻地啊一声,却不敢睁开眼,只能任这一切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发生。但是,我又不能忘记自己是谁,我在身体上溃败着,言语上还在挽救。
“……你,哎,真是个娃。”
“孩子都想抱着妈睡。”他说着,更是贴紧了一些,怀抱也更结实。两手仍旧死死地护卫着我的胸。仿佛那是他神圣的领地。
“你这从小在外的,缺少母爱。”我在解释给他和我听。
“还好吧,习惯了。”
方向东显然没有我这样心里坠着个石头,身体却不断地想往上飘。
他的手开始隔着薄薄的睡衣,扩大范围地游走……腰,小腹,臀……他一边摸着,一边将嘴唇凑近我的耳朵,脖颈……吹气,热乎乎的气流,像毛刷,在我的颈项间窜来窜去……
我扭着身子,躲。
“痒。”
“痒就对了。”
“不行。”我边说边用双手撕扯并往外推他。
“咋不行?”他突然轻啄一下我的耳垂。
“真不行……啊……”身体一哆嗦。
“为啥?”他又在脖颈上湿滑地轻轻一吻。
“不行,我不能。”
我的头背向他,离得远远地……他的吻太要命。
他便放弃上面的攻击,手在我的小腹慢慢地往下探。
我紧紧地抓住他的双手,阻止。
“可以的,没什么是不可以的。”他的话全部成为强力燥热的气流……真像是我身边刮起的一阵台风,让我的身体和意志一起飘摇。
“呀,真的不行。”我有些故作恼怒的样子,狠劲地推开他的双手,不想,我的手反被他抓住。紧紧地固定着。
“你难受不?”他问。
“难受。”
“难受就别忍了。”
“不行,我不能。”
“关上这个门,是咱自己家的事。”
我不吭气,任由他抓住我的手,头又慢慢地追靠过来。
“你这么多年受苦,对外的你不敢,咱自己家的有什么不敢……你对我这么好,我也真的想为你做些什么……”他的话开始很温柔很温柔,说完,他嘴唇轻合,双唇在我的脖子上下地蹭着,温温软软的。
“真的不行,我还是不能接受。”
“没事,你别煎熬了,我们一家人永远是一家人,出了这个门就根本没这回事。”
“还是不行。”
我咬着牙,坚决地拒绝。
天知道,我是多么迷恋他的拥抱,他身体的味道,他的胡搅蛮缠,他双手的力量,他不断地说服请求,他对我越来越多的侵犯……然而,我不仅仅是个年长他的女人,我还有一层看似无辜的身份!
即使关上门,放任了自己,可是内心的不安该如何安抚?内心的愧疚呢?面对孩时的眼神呢?以后终要空寂的人生呢?
想到这里,我觉得人生的悲凉不在于他没有给予你爱,而是在最不适当的时候,给了你一份无法承担无法接受,又很渴望接受,接受后就会负罪至死的爱!
我缓缓地,流下了眼泪,浸泡着此刻我孤独无援又矛盾百倍的心。
轻轻的鼻息声让方向东感觉到了异样,他放开一只手,轻轻抚在我的脸颊上……
“你哭了?”
他的手指湿湿的。但他没有放弃在我脸上的轻抚,并更紧地抱住了我。
“我真的想让你释放。”他轻轻地说。
“我知道。”我擦去了流进鬓角的眼泪。
“那干嘛还要这样?”
“我还是不行……算了,我也忍了这么多年了,只要你俩过得好就行了,你的心我领了,我明白你对我好。”
鼻头又是一酸,我咬牙没让眼泪再次流出来。
“小方,我知道,你从小在外,缺少母爱,在咱家里,我会给你很多关心的,补偿给你,现在,你就当我是你妈妈……你可以抱着妈妈,妈妈也可以抱着你,孩子和妈妈能亲密到什么程度,我就可以和你亲密到什么程度……这里,可以是你的。”我拉着他的手,碰触了下我的胸,然后,长长出了口气。
他不说话。沉默了三五秒。
突然,他强行地紧紧抱着我,双腿也将我的腿固定住,疯狂地将吻落在我的肩上、颈上、脸上……
我腿脚乱蹬,双手推着他。
“你咋不听话呢!”
“就不听话!”
像是一场战斗,我俩都在挣扎着,一个挺进,一个退缩。
他突然扳过我的身子,一口咬住我的嘴唇。
“不行!”我使出最大的力气,推远他,他的牙齿从我的唇边重重地擦过,热辣辣的感觉。
“那好吧。睡觉。”
方向东突然失去一切力量,离开我。
他平躺在床上,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静静地喘息。
“恩,安静一会就好了。”我说着,也整理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调整下呼吸。
“能安静吗?”
“呵呵,不要乱想,就安静了。”
他便不吭气,好像真的要使自己安静下来,又好像小孩子在赌气。
“我真想看看,你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拒绝。”
好半天,他突然这么说。
没有睡着的我,吓一跳。
“不行。”
“我要验证。”
说着,他山一样地侧身压过来……
14、“就这一次!”
我一个翻身,方向东压过来的身体,并没有重叠在我的身上。我们像做了个简单的平移,他还在我背后,紧紧地贴着,而我,再也无路可逃,我已经被挤到床边,一伸手,就有可能掉下去。
“别这样!”我说。
“咋样?这样……这样……还是这样?”
方向东从后面紧紧抱住我,在我肚脐眼上画个圈,又慢慢下探……每个要害他都蜻蜓点水般地惹逗一下,挑衅的语气夹杂情爱中特有的轻浮语调,直到他的手指定在我的身体的大门口。
“我要验证了。”
他刚说完,嘴唇就覆盖在我的嘴唇上,一只腿回勾住我的身体,我一动不能动。他的手指,缓缓地,油滑地,徘徊地,似进未进。他的故作犹豫,让我凭空生出欲望的爪牙,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他的手指挺进,臀已经慢慢地脱离床体。
“恩,就要这样,就要……这样!”随着一句发狠的“这样”,他的手指一探到底!
我咬住嘴唇的同时,喉咙深处爆发一个短促深重的音调——“嗯”
“这是什么?”窗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弱光线让那个中指水淋淋地泛着幽静的光泽。他把手指越来越近地逼向我,放在我的眼前,放在我的鼻尖,又轻轻在我的唇上一划而过……
“别压抑了……就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吧,不然我们也真说不清了,这事我想我们会处理好的。”方向东用纸巾擦了擦手,继续抱着我,然后开始慢慢吻我。
这次他的吻和煦地如春风拂过柳梢,带些轻佻的惹逗,带些温情的磨蹭,偶尔也会深深地吸吮……我逃不过。
我真的逃不过。我没有那么坚强的意志力,在这样的一个包容一切的黑夜,在不为人知的四堵墙之内,在他坚定温柔的怀抱里,在他不断的挑逗下,在自己内心欲望的怂恿下,我实在,实在是逃不过命运的安排!我只是个无力的女子,在渴爱的人生中,我实在找不出任何可以支撑我的理由放弃这一切,咀嚼着一切……道德吗?感情侵犯吗?我是要为一条无形的枷锁活着还是要为本真的我活着?
我爱音儿,我希望她幸福,我也无意于剥夺她什么……我并不想占有,我可以,偷偷地,享用一次么?我可以从此缄默不语,我可以从此终结我的感情,封存一切……我只想,在人生的末端,做一次自己渴望做的事……老天别责怪我好吗?
我自己已经够煎熬了……人世间的感情,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又走在哪个方向?
在迷乱的吻中,我投递了整个的舌头,左右里外地纠缠,就像我矛盾的心里无处发泄一样,我把一切的恨和一切的爱,都投寄于这场身体之间的战斗中。
我喜�大大的喉结……一个小小的男孩,小时候也许跌倒就会哭的小男孩,什么时候就长成了这样一个样子?钢铁男人的感觉,懂得爱护,懂得温柔,懂得调情,懂得侵占,懂得安抚,懂得宽慰……多好。
他的眼睫毛不长不短,服帖地下垂着。那眼皮底下,是看一眼就会心跳,看两眼就令人发抖,看第三眼就可能让人眩晕的眼睛……平常日子里,他的眼神是看不见的一双手,落在哪里,就抚摸在哪里,轻缓适宜;那个……的时候,他的眼睛是执着善良的火炬,炙烤并引领着你的心,让你毫无顾忌地跟随……
我有一点点爱上他了吗?
赶忙,我用手堵住了嘴。闭上眼,又睁开……还好,没有人知道我的自言自语,没有人知道这个老女人狂妄的一个念头……这个夜太静了,静地只有他的呼吸。
明天,明天的明天,我该怎样对待这个……男人呢?
我能不能,就像他说的那样,倾注我所有的感情,不用再禁锢自己,毫不隐瞒地,用心把这段电影演好?既然都知道那是必定的删节?
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想:如果老天让我这么做,宿命中我有这样一段未了的缘,那么,就让他的眼睛眨一下吧。如果觉得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妄想,我现在所拥有的,都是未来赎罪的因,那么,他就安静地睡着吧,我会在这个夜里,悄无声息地灭了所有的欲念……我的人生从没有过主动,我愿意被动接受老天的安排,我不信自己,我不敢信自己,我没有对错,我只听凭安排……
这么想着,就开始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嘴里默念着数字:10、9 、8 、7 、6 ……
突然,他右手抬起,在眼睛上轻轻揉了下,眼睛眨巴了几下,含混地问:“还没睡着?”
我的心里刹那间,如一座花园突然开满了鲜花,明媚地让人鼻子发酸,眼睛止不住地要闭上,要几番擦拭,才敢看……“快了呢,别说话,睡吧。”
“恩”他呼吸深重地又抱紧我一点。
“嘿,还别说,你一下子年轻的我都不认识了!”一大早起来,方向东就在我身后转来转去,左看右看地欣赏我扎起来的马尾辫:“这高度正好,很活力,这样显得头发长,顺溜。”
“会不会有点怪啊?”
“不会不会。别人看了只是个嫉妒呢。”
“去!”
“换上我送的那套裙子吧,大V 领,掐腰显臀的,就完美了。”
“那我还不成老妖婆了?”
“这话不对,要这么说——这下就变成了我的小妖精了!”他低下头,在我后脖颈上很响亮地亲了一口。
“那我不管了啊,人家要说我老妖精,那也是你教唆出来的……”说着,我拿出他买的那条裙子来……还别说,穿上真的很不错,年轻,明媚,整个人像沾染了阳光似的夺目。
“真漂亮,18的姑娘也未必有你的这神态呢。真好。”方向东由衷地赞叹。
我也是满心欢喜,为了一个男人,打扮自己,就这种心情,就已经很受用了。
“和我去单位吧。”我拉着方向东的手,说。
“啊?”
“怎么了?”
“不,这,这,这话也太让人没心理准备了……我去干嘛?”
“今天全院要打扫卫生,你去帮帮忙……”
“你不会是带我去显摆吧?”方向东呵呵地笑。
“不行啊?”
“哈……女人啊,是不是有了珍宝都要拿出来给别人看,让人家流哈喇子啊?”
“切,你还成了宝了!”我佯装生气。
“不不不,我哪算得上,我就是一个玻璃渣,只是有人看太阳,不,灯泡照的我闪光发亮的,就以为我是钻石了。”
“贫!”
“不是……你说这真合适?”
“没事的——放心吧,换鞋吧。”
方向东撇撇嘴,左右看了看,答应了。
电梯里,方向东凑近我问:“不会是离不开我了吧?上班还要用裤腰带拴着我?”
19、青春如影
看着方向东小鸡啄米似的见人就点头问好,那温良谦和的样子,我就像个透明的玻璃瓶子,装满了幸福,直笑不语,毫无保留地拿给人看。
“向主任,您可真有福气,女婿娃又帅又懂事又勤快啊。”
方向东置如潮的好评于不理,一个人在那专心地打扫卫生,看见那个年长的阿姨要弯腰啊或者擦玻璃够不着,他就主动上去帮忙。
忙得差不多了,方向东问我我卫生间在哪,我指给他,并递给他一把钥匙。
在办公室转了一圈,没什么事,就立刻想找到方向东。仿佛他是我身上缺失的一个什么东西,掉了,就空落落的……快步走过去,也顾不得避讳,我直接推门。
蹲坐着的方向东猛然抬头,手捂胸口说:“吓死我了。”
“没事。”
“有人吧?”
“这层没有人,我们自己拿钥匙的,别人不给用,放心。”
“哦……还是危险……这样子……”
“哈哈,我又不看你。”看他表情窘迫的样子,我掩嘴笑了。
“这是一个人最丑陋的时候……都给你看了……”
“那有啥。”
我看他多少有些别扭,就摸摸他的头,出去了。
其实我也很奇怪我自己,为什么他离开那么一会,就会心神不宁的……就想要找到他,至少是看见他,即使是在那个时候,也是丝毫的没有任何嫌弃,我都快要忘记了我有洁癖……可是真的看见他越真实越不可示人的样子,我侵占性的心理就会越满足……他那个样子我都可以见他……这说明,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屏障,我们是彼此完全裸露的!
可是李江雨,和他结婚的这二十多年,从来卫生间里都是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我不能接受自己看见一个男人在我身边压着呼吸、皱着眉头排泄体内的污物,我也不能接受一个男人赤身裸体地无视我的存在,在水流下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搓泥,抠脚丫子……当然,我更不能让一个男人那样看我。
可是为什么,方向东蹲坐在那里,就是那样的乖巧天真,像个孩子,还带一点点的羞涩和尴尬……是的,我一点都不在乎他是什么样子,但凡是他,做什么与不做什么都不重要,我都愿意看着。
回到办公室,没呆多长时间,院长就过来了,很爽快地说月底了请大家聚餐。
我看看刚进门的方向东,没回应。
院长说:“向医生,呆会带上你那小女婿娃,给咱几个倒个酒啊。”
我看看方向东,他压低声音说:“你去我当然去。”
于是我笑着对院长说:“没问题!”
十个人的饭桌,3 男7 女,年龄都是方向东的阿姨级的。他果然大方殷勤,还时常讲几个笑话,惹得我们这群老女人花枝乱颤的。个个都说自己以后要选女婿就照方向东的样子找。
方向东坐在我旁边,当别人夸他的时候,他就看我,那眼神,说不上来的亲和腻,越发地乖巧起来。
在大家推推搡搡着敬酒的时候,我左手垂到桌子下面,勾勾方向东的胳膊,他的手就准确无误地伸过来……表面看起来我们都右手执筷,嘴上继续和大家起哄寒暄,可是左手却在桌布下面,纠缠不清……
这种感觉像什么?
多么隐秘,而充满挑战性的快乐!
我们手指互搓着,交叉着,捏压着……渐渐地这种纠缠生发出了一种引力,我的腿向他靠过去,他的腿就在那里等着……穿了长筒袜的腿,摩擦在他的长裤上,那一下一下摩擦出来的热让我的脸越来越红,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朦胧和迷醉……
当大家举杯祝贺我得了这么一个好女婿的时候,我才和方向东悄然地,不舍地分开。
晚饭后,各自回家,方向东开车,我坐副驾驶座。
“你胆子真够大的。”他说。
“那也没见你害怕。”
“我怕啥,你调戏我我怕啥。”
“谁调戏你?”
“还说没有,我那都支帐篷了,害得我给院长敬酒都不敢直起身子。”
“你活该,我又没让他起立。”
“你虽然没直接下命令,可是我不是揣摩领导意图揣摩地到位嘛……”
“去!”我在他腿面上拍一下,他一把攥住我的手,放在档杆上,包裹的严严实实。
“哎,你今天的样子,我是说神态举止,很美,跟个姑娘似的。”
“净说好话哄人。”
“真的,你这样一个有情趣懂表达的人,怎么会在我叔那里给一下子埋没几十年呢?”
“啥埋没啊……”
“就是埋没,幸亏被我发掘……”
“呵……”
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靠在座椅上,听着车里的音乐,看着眼前一片红色的汽车尾灯,觉得人生的美好,真的不过如此。只不过我的世界是个发育太晚的女孩,她的青春期绽放在人生的末端,而且可能会很短暂很短暂,短暂到不可把握。
就像现在,我再怎么记忆深刻,再怎么把能证明这一刻存在过的音乐的乐曲,他包裹着的我的手,逐渐发热的档杆,前后车的车牌,路标,他说过的话温习千百遍,很快,这一切只能在记忆里出现,幸福,是太容易一下子就迈过去的。
我不知道方向东在想什么,我心里真想拽住时间,让他停下来,停下来,停下来对我微笑一个。
尽管堵车,还是很快到了家里。
去卫生间,起身冲水的时候突然发现马桶里竟然有红色的血滴,擦拭过的纸巾上也是暗红一片,并在水中氤氲开来……
“呀,完了!”我大喊。
“怎么了?”方向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伤着了?”
“不会吧?”我自言自语。
“咋了?”
“我好像……来例假了!”
“那不是正常嘛。”
“不是,我都停了好久了……多半年吧。”
“那好啊,青春回来了。”
“你赔。”
“我赔?你应该论功行赏才对。”
“把我整出毛病了你伺候我。”
“伺候就伺候,后半辈子交给我了,准保让你享福。”
一时顿住,我看着他,温和真挚的眼神,他用纸巾已经给我叠得厚厚一层,递给我:“来不及买卫生巾,就用这个吧。”
“那……我老了就指望你了……”
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20、小别之夜
“护舒宝,绵柔的,给!起床!快!早餐豆浆油条,都在桌子上了。”
一大清早,我刚睁开眼,伸手摸到身边是空的,心刚要往下落,就见方向东气喘吁吁地跑进屋子,半蹲在床边,递给我一包浅蓝色包装纸的东西。
“你几点起的啊?”
“比你早了那么一点点,因为没干坏事,所以,精神充沛,哈哈。”方向东爽朗地笑。
于是洗漱后,一起到了餐桌前,惊讶的我,张大了嘴巴,方向东买回来一盆开的正艳的月季,花瓣上还有新鲜的水珠……
“没有长着根的玫瑰,正好看见花农推着车子卖这个,十来块钱,讨你开心……恩,祝你重回青春。”方向东说的很顺溜,像早就编排好的。
虽然被他说的很刻意,我还是喜欢……不用说,我心情愉悦地过了头,那种感觉无法言表,面对着这个小男人,我知道那种被岁月遗弃后,又失而复得的心情,至少他在内心把握了八九份,他的细心,他的表达,都隐含在那盆花上了…
…娇艳欲滴,有着绿色的茎叶,有着延续生命、深陷泥土中汲取营养的根……他的表达准确而圆润。
“谢谢。”我说。
内心到身体的某一处,无一不是被温情绵软地包围着……虽不是没收到过花儿,但是病患者送来的各种花枝怎及这盆蕴含的爱意浓厚?虽用了半辈子的卫生巾,包括小时候的月经带,也没有一刻有如现在的贴身贴心……这一切,虽然来的很晚很晚,但毕竟是来了,姗姗的来迟,只是为了让人更加疼惜……每分每秒,每情每境,我都不能疏忽,我都要把心贴上去,让心跳的声音做静默的背景乐,然后不眨眼睛地盯着,刻画着,在我人生的版图上……我的日子。
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油条,每一口,都有一个微笑浮在嘴边。
“傻乐啥呢?”方向东说。
“没啥。就是心情好。”
突然,电话响了,两手油乎乎的,来不及拿起餐桌上的手机,方向东凑过来,帮我按了接听键,放在我耳边。
“恩……为什么不能回来了?哦……那,要不让孩子先回去,国庆节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恩,行。恩恩恩,恩……”我点点头,方向东帮我收起电话。
“我叔?”
“恩,他最近回不来了,要不,你先回去,国庆节我们过去?”
“哦……那我还真不能等了,那边公司里的事这几天我都压着没处理呢。”
“恩。”
“怎么了?不高兴?刚才还笑笑的?”方向东盯着我问。
“没有。”我摇摇头,像要摇醒一个梦似的。
“又不是不见了,我们是一家人呢。”
“我知道。”
“那就快乐点,像前几天一样。”
“恩。”
默默地吃完早餐,我去上班,方向东收拾东西,说定了第二天的一大早的机票。
下午下班回来,家里被方向东收拾的干干净净,所有的床单被罩都被洗了晾晒起来。锅里还闷上米饭,香香的味道一缕一缕飘散出来。那盆月季,已经换了个很漂亮的花盆,放在电视柜的一侧。
“这么勤快?”
“要走了,得抓紧时间表现一下嘛。”方向东走过来,替我拿来拖鞋,又替我挂好包包,牵着我的手,领我坐在沙发上,“再送你件礼物。”
“真是的,平白无故的送我礼物干啥呀?”
“给。”方向东拿出两个丝绒盒子,递给我一个,“买了条铂金项链,我觉得你锁骨那很好看,有个项链陪衬着,会更好看。平时穿裙子什么的,戴上也好。”
“买这个干啥,我自己有项链呢。”
“你有的和我送的能一样吗?你说。”
我便默不作声。
“来,我先给你戴上。”说着,他扳过我的身子。
细细的小项链带着一丝微凉,轻轻落在颈上。接着,他的唇,从项链的连接处开始,一点一点地吻着,挪着,直到我的身体失去平衡,倒靠在他身上……他吻到够不着的时候,再扳过我的身子,面对面……他双手托着我的腰,我脖子自然后弯,欣长的脖颈下端,他密密麻麻地印上热吻。
吻到呼吸急促,他才停下,问:“这项链戴在你脖子上,当我是在亲你了。
如果你会想我的话。“
“不想。”我低着头,右手捏着链子,轻轻地揉搓。
“呵,不想就不想,项链反正送给你了。”方向东又打开另一个盒子,问我,“看看这个漂亮吗?我替小音选的。”
那也是周生生的一款手链,铂金的,发出幽冷灼人的光。
“很漂亮,她会喜欢的,这孩子,从小就不爱戴首饰,手链还是很适合的。”
“那是,我多了解她啊。”
看着方向东收拾好手链,放进旅行箱里,又殷殷地坐过来,我想,有些事,总该有个了结的,于是我准备好好和他说说。
“小方……”
“恩?”
“以后你就和音儿好好过日子吧,我……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好吗?和女儿的幸福相比,我更愿意她幸福……我觉得你,还是值得音儿信赖的。”
“那是肯定,我俩好着呢,就是性生活不太和谐而已。但我会努力的。”
“那就好……什么……什么也都别和音儿说,她太单纯……”
“恩,放心。”
“我也是老糊涂了……现在一想,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怎么会就这样了呢?”
“没什么的,我喜欢看你释放自己,不压抑……人一生,总不能在感情在生活上愧对自己吧……”
“话是那样说,可是……”
“别可是了,我喜欢自然状态下的你。”
“呵,我觉得是老不正经呢。”
“那就再来个……老不正经……”说着,他一把抱起我,进了浴室。
“我想,在最后的十个小时里,一分一秒都不浪费地陪着你,很亲近的陪着你。”
水流下,方向东从背后抱着我,他的双手在我的小腹处轻柔地抚摸,下巴轻抵在我的肩上,嘴唇对着我的耳朵,柔柔地呼吸。
腿间偶尔一热,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就会顺着大腿流下来。
“别这样……其实,其实我例假的时候更……”我伸手捧一捧水冲洗自己的大腿和下面时,手指轻轻绕了进去……感觉里面似乎有一种很强的吸附力,更有一种巨大的空虚感。
“你……想了?”
“恩……也不是了。”
“不许骗人。”
“没骗你。”
“我要试试……”说着,他轻轻推我的背,让我弯腰。然后,他的他像个昂首挺胸的士兵,站在门口,轻触画圈,又左右拍打,溅起水花片片,“可以吗?”
我像是面对着人生的最后一杯美酒,不知道该端详她轻嗅她,还是该一饮而尽……心里充满着舍不得。
我知道,也许,也许这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了,也可能是我人生的最后一次了……他回去,就是老天在拉我们各自归位,回到原有的,安全,明朗,阳光的轨道上去,他将只是他,只是我最爱的人的爱人,我们之间,永远有个最爱的人作为定语……最后一次,多么绝望的一个词。我不知道,身体里的欲念强,还是我的悲情更重……我到底该选择哪个?
“可以吗?”他已经探进来一些。
边缘处有些充胀的感觉,更让内里空虚渴望。
我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要!”“要”字刚出口,他就完整地,勇猛地,像有着号角在召唤他似的,直接冲了进来……
21、恰是重逢
我手扶着墙壁,背躬着身子,被他冲撞地像枝头的果子,摇摇欲坠。
身体无力到快要倒伏在地的一刻,我被他拦腰扶起,并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舌尖挑起那项链,迷蒙着眼,一点一点地勾扯……真想在他耳边说声“恨你”
……却又觉得这恨必定会泄露爱的心思,我不该给这即将结束的一切,再负重…
…那就随他,随他吧。
“你特殊时期,我就不折腾了……”说完,他扳过我的身子,再次低下头,用舌尖将站在胸口的细链子,勾住,挑起,轻轻拉拽,然后抵进我口里,说:“这真的是我的吻,你要记得。”
我嘴里含着他的舌尖,和舌尖上的项链的一段,柔软与金属硬度,多么像与他合为一体时的那种感觉……而这种感觉,可能已开始谢幕。
所以,我恨他,恨他给我生活搅起滔天大浪,而他走后,我该如何平息呢?
我有什么力量来平息?我又要用去多少孤寂来平息?岁月给我的,没有未来,只有回忆,回忆多一点,苦痛增几分……如今回忆这么多……他只是让我记得,记得其实是一柄精美的小刀,想一次,就生生地割你的皮肉一次;记得是一双带着倒刺的筷子,吞咽一口饭菜,就会满口的鲜血,而你还不能违背这食之欲……
“没事吧?”
方向东开始细心地帮我冲洗,替我擦干身子。
“没事,可能是因为都闭经了,所以这次不多,而且,你也没坚持……我没事。”
走到房间门口,方向东和我都不约而同地停下。
“我……睡哪?”方向东问。
“音儿房间吧。”
“恩……那,你好好睡。”他说完在我肩膀上亲了一下,进门了,并且,关了门。
轻轻的碰门声,就像在我面前关闭了一个世界那样,突然,什么都好像消失了,不曾存在过,看不到,触摸不到……真真像做了个梦,不过,梦里的余温这时化作了一条晶亮的链子,被遗落了,就像灰姑娘丢掉的那只水晶鞋,把现实和梦境弱弱地连接起来。
我知道,他和我的想法一样,想在分别的这一夜里,对自己做个梳理和调整。
我喜欢他这样做,如果他还在一种沉迷中给彼此制造矛盾的话,也许,内心的不安会让我说不定某一刻,会去劝说音儿离开他……有个情绪的调整,真好,让我也看到他内心有矛和盾的争斗。
肯定睡不好。我也关了门,躺在床上,慢慢回忆这几天……也许错在我,一定是错在我,如果我是个古板的妇女,对他生冷一些,古板一些,他哪来的胆量彼此接近啊……真的是我的错,我这个封闭了很多年的人,偏偏看见他,才觉得了爱的饥渴?他满足了我对爱的所有要求,浪漫,体贴,被周围的人所艳羡,当然,也弥补了我在性生活上太大的缺憾,让我体会到了根本不可能体会的……我的人生因为他而开始绚烂……他是我的寂寞烟花,是我的寂空一月,是我此生最后一次青春回眸。
夜,就那样,一点一点褪去,我找不到脸颊上的泪水,躺在那里,只是被风干的那种无助感……我会真正地像沙漠里的一棵草,只有烈日的暴晒,没有风的怜悯,没有雨露的记挂,渐渐枯萎、死去吧?等到真的雨水来了,只会将那干枯的叶子打掉,落在沙粒中间,被风裹卷,掩埋……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问风问雨问天空,他们都会茫然无措……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早上,看见方向东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没睡好。也许他也看到了我的样子。
彼此很沉默,很友好。
“阿姨,别煎蛋了,这就行了。”
“恩。”
“那我一会就走了,如果国庆节有空,就过来看看吧,我们房子挺大,也挺舒服。”
“恩。”
吃完早餐,我送他出门。
他看了看我,咬着嘴唇,低了头一下,再抬头起来,就是一脸浮浮的微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那么,对视了十几秒,一转身,他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进电梯间,看见电梯关门时他落寞的神情,看见电梯上那个橙色的指示灯,一直亮,一直亮,知道熄灭……长长舒一口气,关上门,回到家,打开所有的窗户,开始收拾房间……我想,还是把他的气味都驱散了吧,否则,我的人生该怎么过?
时间过得很快,方向东走后,日子像像没有灵魂的流水,哗哗地淌了几个月。
天气也渐凉,我收起了方向东送的那条裙子。虽然他每周都会给我打两三个电话,但是,总会有令人尴尬的沉默,我常常找不到要说的话,每当我问了他和音儿的生活之后,就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彼此听着彼此的呼吸,然后,再挂断。
快到国庆节了。音儿三天两头地给我电话,让我和李江雨一起去过节,说顺便定了他们的婚事……这是无法拒绝的事,也是我必须要面对的事,所以,答应了音儿之后,我就时常回家看着台历发呆……几张薄薄的纸片之后,就是我和方向东的重见么?在亲人面前,我又该如何掩饰和忘却呢?
9 月29号。
这天晚上下班回来,我盯着台历上那几个字,看啊看,心里酸酸的,又有种冲动在一层厚厚的包裹里面左右冲撞……我拍着胸口,安慰自己:不要多想,不要多想,千万不要多想……
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方向东。
“机票定好了,明天中午的,你和我叔分别从各自那起飞,我和小音去机场接你们……心情要好一点,别想太多。”
他挂了,他没有听我说一句话,就挂了。
我怔怔地,怔怔地坐了好几个小时,才去收拾东西。
9 月30日中午一点多,我拉着行李箱,从机场刚出来,就看见方向东手插在裤兜里,安静地站在人群之后。音儿没来?
方向东接过我的行李箱说:“音儿下午还得忙一下午,所以我一个人来接你了,我叔的飞机两个小时后才能到,我带你去个地方喝喝茶,等会吧。”
车子驶出机场,到了距离机场最近的一个小城,也许是濒临s 市的原因,小城也相当繁华。方向东把车停在一家酒店门口。我疑惑地看着那个酒店的名称…
…心里既诧异又有些莫名的气恼,我坐在车上不下车,也不说话。
“想歪了吧?只是去大堂喝茶,这环境好,有竹林有小溪。”
我疑惑地看看他,他笑了……绽放出了几个月以来的第一个微笑。就好像,我秘密花园里的花儿,刹那间全开放了……一片一片一片的明媚啊,照的我睁不开眼睛。
22、爱之不能
大堂里的冷气很足,穿了外套的我,仍觉有些凉意。坐下来,抱着茶杯喝水,身体里才慢慢有了暖意。
“想和你说会话,才带你来这里的。”方向东温和的眼神,如晨光,带着明媚的金色,洒在我身上。
“恩。”
“我知道我离开后,你一个人肯定挺……苦闷的。我先说说我和小音吧。”
“恩。”
“咋说呢……我知道你希望我能专心对小音好,这次回来我也很努力,毕竟是女孩子,可塑性应该很强,跟她沟通过不少次,也很骚情地表现过……但是男女关系很奇怪,她认定我是她的,我们之间是熟悉的亲近的,就往往觉得什么都没必要,故意不配合,还嘻嘻哈哈地取笑我,比如说吧,我给她买了身挺好的睡衣,就很性感的那种,我希望她能在不经意间穿上,过来勾引一下我啊什么的,她说,穿衣服脱衣服多麻烦,又不是没见过,遮一下又扯掉,有毛病啊……再比如,我想两个人真正地交融,只偶尔地一次说不用T 了,我体外,她能立刻把我推下去,说我不知道珍惜她……再比如,我问她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那种的,培养下情趣,她说我恶心低俗,说没感情没美感的动作片很无聊……反正,很多很多……我也不是说她不可爱,她行为上还是个小姑娘似的单纯,爱笑爱闹,简单直接。只是,你知道,情趣这种东西,在我和小音之间很难找到……”
“你说这……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是想说,我很想努力地去爱小音吧。”
“日子长着呢,现在音儿只是闹腾,年轻,很少能静下心来反思自己的生活,也没多少心眼,稍稍年长一点,也许就会理解你了,有时候,爱一个人,也要陪着她一起成长……这次来,我希望看到你们幸福。”
我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竹叶飒飒而动,看着竹林下溪水蜿蜒,一切宁静平和,生活,就该这样的。
“恩。”
“小方……”
“嗯?”
“没什么……”本想用自己的话,做个密封的袋子,把过往都封存起来,让彼此都不要刻意触碰,又觉得,有些事,真的拿出来说,反而更留痕迹,还不如你知我知的这种朦胧状态的,大家都避而不谈好了,自然的消亡,可能最直接和彻底。
“虽然……我内心有一定的犹豫,但这次,还是定下婚期吧,和小音在一起久了,她都很依赖我了。”
“不能有犹豫!”我说,“你和音儿要决定生活在一起,就不能有犹豫,你要有百分之百给她幸福的责任感,要心甘情愿……你还是好好调整下自己的心态吧。”
“嗯……我尽量。”
和方向东的谈话让我渐趋宁静,我闭上眼睛,就看见眼前有一条虽然孤独,却笔直的小径,没有杂草,也没有鲜花,但我是可以一直闭着眼睛走向终点的。
就这样吧。
时间过得很快。几杯茶后,我便和方向东一起去接李江雨。
他也老了。本身就比我大十岁,身边又总是没人照顾,这些年来发胖严重,整个人看着像肿了一样,或者看起来像一块让人失去食欲的面包。
方向东热络地接过行李,打开车门,手扶门框,让李江雨坐在副驾驶座。
S 市干净整洁,街上花团锦簇,最好看的是一种艳红艳红的长枝植物,那种花儿,挤着堆儿开放,繁盛地把整个枝条侵占地没有一片叶子,不盛花朵的重量,并弯弯地垂下。
“那什么花儿啊?好漂亮。”我问。
“哦,那个……三角梅。开的很奔放,很热情。”
是啊,多像一个人的青春,有一种不堪重负的繁茂和激烈。
“小方,上次也没在家见到你,叔我这工作,真的身不由己,不过也快退了……你和音儿认识好长时间了?”李江雨终于主动地问了一句话。
“恩,差不多五年了,大三那会就好了……叔,阿姨,晚上请你们吃海鲜吧。”
“就在家吃呗,那玩意儿我吃不惯。”李江雨说。
“来海边了,怎么能不吃海鲜呢,我给您点您爱吃的,太怪异的咱不吃……”
“就听孩子们安排吧……在家吃音儿肯定不答应的。”我用手指戳了戳李江雨的肩膀。
“好,音儿这会也快下班了吧?”
“恩,还真是,我打个电话……”
音儿刚下班,方向东说接到我们了,一并过去捎上她,大家一起回家,洗洗然后去海鲜一条街吃海鲜。
见到音儿的时候,她扑过来坐在我身边,毛茸茸的头发在我肩头和下巴处磨蹭几下,一下子就让我鼻头发酸……这孩子……我半搂着她,看她青春洋溢的脸庞,幸福单纯的笑容。
“妈,您怎么还这么漂亮啊!”
“这孩子,从小就会说话……怎么不说说你爸我啊?”李江雨拧头过来,面容慈祥温和。
“爸,可不是我说您,您真的得减肥了,这样子和我妈走在一起,实在有点不般配……不过,您还是能迷倒一群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的……哈哈。”音儿开心地笑着。
“爸,您不知道,向东可能干了,会做饭会做家务,还勤快,您说我们国庆节就结婚好不好?我太需要有个人伺候我了。”
“作为女孩子,一点矜持都没有!”李江雨笑着批评。
“妈,你知道的,向东是不是很勤快?有他照顾我,我可省心了……”音儿拽拽我胳膊,又往我怀里一靠。
“真不知羞,呵呵,结吧,国庆就结,呵呵。”我笑着,一边真心地说,一边心里隐隐作痛,还有说不清的愧疚自责在胸口左右冲撞。
到家了。音儿他们的房子买的很好,大,敞亮,又有湖景,这在S 市来说,已经很不错了……真希望他们能这样幸福地过一辈子。
“叔,阿姨,你们先冲洗一下,两个卫生间,不冲突……小音,给爸妈拿换的衣服,就沙发上那两套……叔,阿姨,昨天给你们买的,也不知道合适不,呆会穿上试试。,厨房里煲了汤,我去看看,冲完澡,每人喝一碗。”方向东一边换鞋,一边就奔厨房。
冲了澡,换了衣服,喝了汤,我越发地觉得音儿该有这样安定舒适的生活。
收了几个碗,我去刷碗。
“阿姨,我来!”方向东跟着就进了厨房。
“不用,就几个碗,我来,你也歇着,跑了一天了。”
“您不知道这些都摆哪儿……”说着他就从我手上夺下汤碗。又从我背后解下围裙……解围裙的时候,他的呼吸又顺着我的脖子热乎乎地喷了下来……几乎要站不住地想倒在他身上,做个短暂的依靠……可是,不能!
他取下围裙的时候,环绕着我的腰,有一个不着痕迹的浅显的拥抱,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赶紧出了厨房。
由于走的太急,差点碰在一个人身上,我一抬头,看见音儿正拿这个削好的苹果过来……“妈,你怎么了?”
“哦……没事,喝汤……喝热了……”我手摸着左脸,找话说。
“呵呵,我还以为您生病了呢,给,女儿削的苹果,孝敬妈的……不许说我懒啊,虽然我没洗碗,可是,我还是做了我应该做的,嘿嘿……”音儿一扭身,去沙发上坐下了,又给李江雨削苹果,还一句一句地问老李她是不是个乖女儿…
…呵,女儿嘛,总是喜欢在爸妈跟前撒娇的。
我拿着苹果,一口一口咬着吃,心里真不知道接下来的几天,该如何平静度过,如何心无波澜地看着她和方向东走进婚姻……我是祝福他们的,是没有资格嫉妒的,在音儿面前,我什么都可以给予,只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的不露痕迹……
23、罪爱
“妈,我和向东定了,后天,8 号一上班就去领证去!”音儿从卧室出来脸没洗牙没刷地就给我说。
“好啊。”
“妈,那今晚就在家庆祝下吧,我想吃您做的菜了!”
“这几天你哪天没吃啊?”
“人家就是想天天吃嘛……妈做的饭怎么吃都吃不够!”音儿过来,从后面抱着我的腰,晃啊晃的。
“呵呵,别闹,正擦地呢……”我扬了下手中的毛巾,音儿赶紧跳着跑进卫生间。
恩,能结婚就好,音儿越是这样没心没肺地撒娇耍赖,我越觉得轻松,也觉得有些事的隐忍是值得的……也许子女在父母面前,永远是第一位的,有了孩子,心里就没了自己……她以她的方式爱他,就很好。那我就明天晚上飞机回吧,8号也刚好上班,一切都好,一切刚刚好,都顺利地结束了……我暗自舒了口气。
为了庆祝他们的婚期确定,下午全家出去采购,准备在家好好做顿饭。
回到家,音儿鞋子一踢掉,就去房间上网了,说着急收菜挪车什么的,李江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等方向东泡了茶端过去,一边看电视,一边翻报纸。
进厨房的就只有我和方向东。
“音儿收什么菜?还挪车的?”我问。
“哦,网上的游戏,模拟的菜园子,好多人玩,你种我偷,热闹,小音都玩地废寝忘食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方向东择菜,老样子,半蹲在我旁边。我一回头,就能看见他腰部露出的那片肌肤……我曾抚摸过的,不管真的心疼他是否烫伤,还是装模作样也罢,我的手指肚在他那里,抚摸了无数个圈圈……天,我想什么呢……咬住嘴唇摇摇头,把水开大,让双手在凉凉的水流中清醒一下……
“水溢出来了。”方向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帮我关了水龙头。然后不言不语地拉开我的手,没做一点停留,说,“我来洗菜。你老走神。”
我擦擦手,有一阵子竟然傻站着。
“最近还好吧?”他突然问。
“有什么好不好的,你们好就好。”
“如果我们不好呢?”
“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
“没如果,都要结婚了,别说这话。”
“恩。”
“你歇着去吧,我一个人做饭。”我说。
“本来就没人帮你,你还不要我,再说,我不帮你,小音还不把我吃了?”
两个人又不说话了。
我切菜,锅里的水开了,要煮粉条,他手忙脚乱地过来,站在我身后,伸手开我头顶前方的柜子。
“别动,小心切到手。”他打开柜子,身体紧紧地贴着我,从我头顶拿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粉条……我一动不动,顿时傻了一般……往日熟悉的感觉,一下子扑面而来。
因为柜子比较高,他需要身子前倾……两层单薄的衣服,热量瞬时穿透,他的身体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是被靠压在台案前……而他的身体已经有了变化……硬硬地顶着我,并在臀部之间有意无意地来回摩擦……熟悉的眩晕之后是无比的慌乱。
“快点!”我说。
“我不敢。”
“去!乱说!快点拿了东西走开!”
“呵呵。”他笑了。
一个微小的玩笑,又将多日来加固起来的堤坝冲垮了,我和他之间,又突然没有了距离,没有了假装,没有了故意的冷漠。
粉条他拿走了,放进锅里,火开的极小。
“挺想你的……这些天一直觉得不应该……也想了,都快憋死了你不知道。”
“那是你的事。”
“你呢?”
“我不。”
“你可真傻,你不知道女人虚假娇憨的拒绝是男人的春药啊?”
我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菜刀在案板上剁得当当响。
“叔,您喜欢味道偏重还是偏淡?”方向东反身在厨房门口喊着问。一种打探?一种欲盖弥彰?还是逃开话题?
“我爸喜欢味道重的,多放酱油才好!还有向东,你得改口叫爸了!昨晚我给你爸妈打电话都改了称呼呢!”音儿的声音响亮地从客厅传进来。
“那你看看,给个刻度,一会我就知道放多少了。”方向东在叫音儿。
“哎呀,你看菜颜色重点就可以了,我才不要油烟味呢……进去进去!”音儿过来,一把把方向东推进来,自己呼啦一下把厨房的推拉门关了一多半,走了。
厨房一下子因为半封闭的原因,显得局促起来,一抬头一转身,都可以碰触到方向东似的……
“我说小音傻吧……”方向东有意无意地说。
我装作没听见,把切好的菜装盘。又递给他一摞碟子和小碗:“冲一下,待会用。”
方向东仔细地冲完小碗和碟子。我又说:“甩甩,要不里面还有不少水。”
他听话地拿起来,背对着我,使劲儿地甩起来。
“哎呀……”我的手都来不及遮挡,那一溜串的水珠几乎都落在我的背后…
…
“怎么了?我看看。”方向东放下碗,看了我一眼后,竟然沉默了。
我着急地拽拽裙子……棉质的睡裙,因为被水打湿,服帖地粘在身上,并透出深重的肉色……而最大的一片湿处,恰恰在两臀之间……
当方向东站在我背后,看着那一片水渍的时候,双手就忍不住覆盖了上去,然后是由轻到重的揉捏……再慢慢,他的口含住我的耳垂,身子贴了上来……
“别……”
“不!”
说着,他忽然掀起我的裙子,扒我内裤。
“怎么还这么紧?!”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心跳地我都要死掉了,我双手按压住胸口,仿佛不按住,心就会冲出身体,跳离我……那种跳,是不安中的挣扎,不知道是希望赶紧开始还是希望赶紧结束。
“我会很快的。”他在我耳边轻轻地吹着气说,又勾过头,吻了我一下,像是在给我安慰。
说着他开了水龙头,在哗哗的水流声中,他从后面,准确地进入了我,然后就是那醉心的深入和抽离……水流声中还依稀可以听见客厅的电视声……我的心被强烈的羞耻感和前所未有的新奇、紧张刺激着,这一次的高潮来得太快……我几乎要软了身子倒下去,还好,方向东从后面扶起我,抽出几张纸,垫在我内裤里,帮我穿好,并拉平整裙子。又极具诱惑地用舌湿润我的双唇,再留一个轻吻……因刚才呼吸的急促,我几乎口里干的几乎能起火,唇自然也是干裂的。
“背对着燃气灶,我炒菜,你烤一会。”
他打开火,柔和地看着我,说:“真好,这感觉。”
“我们,过分了……”背后热烘烘的,我低着头,不敢看方向东,我不知道,为什么,人就不能躲开诱惑,就不能拒绝呢?他们8 号就领证结婚,而今天,是6 号!
“其实有时候,我一个人的时候,都有一种奢望,真想永远地爱你们,陪你们一直生活,等你老了我亲自伺候你,比小音肯定都做得好。我们相亲相爱地在一起……”
“你傻啊……我会越来越老,越来越老,也不会坦然地面对音儿,我对音儿来说,是要毫无保留去奉献的,而不是抢夺,甚至是这种不光彩的方式……而且,你很快就会受不了一个老太婆的,当我从脸到脚,会到处是褶皱,皮肤松弛,甚至,那个时候,你都没法……你这娃,想问题怎么那么简单理想呢?你别说你不嫌弃,你不嫌弃,我自己都嫌弃我自己……”
“可是,我真的有时候会很困惑,我分不清,我甚至觉得,我对你的依赖要更大一些,她只是我要爱,要照顾的人,像个孩子……你当我胡说呢,反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娃……别说了,好好过你们的吧。刚才的,就当没发生。”
衣服干了,我拉开厨房的门,去卫生间准备清理……下面感觉一团糟。
音儿正坐在李江雨的旁边,两个人乐呵呵地看小品,高兴处音儿还会拍着大腿面哈哈叫好。
看我出来,音儿招手说:“妈,你正好过来歇会,向东炒菜香着呢。让他去弄,好好享享女婿娃的福!”
我心里一疼,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一句话应对,笑了一下,慌乱中进了卫生间。
音儿倒没追问什么,注意力又被小品勾过去了。
24、心罚(大结局)
刚蹲下,粘稠的液体就滴进了那盆清水中,竟很多。
其实,自从方向东那次走后,又接连两个月,月经就似有似无了。我知道,青春的那一次回眸太短暂……刚才若不是环境的刺激,若不是很久的不曾相见,若不是很快的结束,我给方向东的,必定是干涩和摩擦中的微痛……还好,一切都刚刚好,所以,所以我也不必背负着对音儿的愧疚,再添一份对方向东的不安……是他让我把后面的人生过成了空中的烟花。一次绚烂,永久的沉寂……但,至少我有过绚烂的时候,所以,能在我力所能及,身所能及的时候,给他愉悦,我是愿意的……假如不用考虑别的因素的话。
所以,以此做个结尾,还能有个完美的背影,如果再延续,我的身心是不可能很协调地去喜欢一个人,去给予一个人……我不要那尴尬,我不要一个男人看着我怜悯哀叹我的衰老……明晚就回去!
这样想着,似乎内心又能有点坦然了……如果把过去封闭起来,扔进记忆的大海,那就随便他漂流到什么地方吧,最好沉底,永不上浮。
晚饭真的很丰盛。
音儿大声叫嚣着要吃撑到死,李江雨也是胃口大开。方向东还倒了白酒陪他一起喝。
“向东,给我爸妈敬酒,然后改称呼!快!”
方向东站起身,开始真的倒酒。
“爸!喝!”
李江雨乐得合不拢嘴了,连声的好好好,两人一干而尽。
“嗯……妈,敬您!”
他笑着说,碰杯的时候,我们的笑容相撞,于是笑容像两个青花瓷的瓶子,这么一碰,就稀里哗啦地碎了,掉了一地渣滓……笑容背后,我看见他些许的无奈,还有一丝轻如纱幔的悲伤,那悲伤被隐忍的风又很快给吹散了……他看到我的,大概是强装出来的无所谓吧。
我们也是一饮而尽。
这次家宴,无论从气氛还是丰盛程度上来说,都是极好极完美的。所以音儿被幸福感重重包裹,我看得出来。
“音儿,那我和你爸明天就回去了,后天都还上班呢,春节的时候你俩一起回来,两边老人那都住住。”
“没问题!”音儿咬着一个小排骨,含混地应答着。
方向东给我和李江雨的杯子里又添了点红酒。
“爸,妈,祝你们生活幸福。”他郑重地站起来,举杯说,“爸,今年要退了,就陪妈多走走吧,多散散心。”
李江雨满脸酡红地应着。
“向东,我也要和你喝一杯,祝咱俩结婚幸福……哈哈。”音儿举着酒杯,朝我和李江雨分别挤挤眼睛,嘻嘻哈哈地去碰方向东手中的酒杯。
“你不会喝酒,别喝!”方向东夺过音儿的酒杯,自己一口喝干了。
李江雨说:“对,对,音儿你可不能喝酒啊!”
音儿吐吐舌头,仍然那么开心。
第二天下午,音儿和方向东又同时把我和李江雨送到机场。
我的飞机比李江雨的略早。
在候机室,李江雨说:“我打算今年就退了,我们也老了,像小方说的那样,陪陪你,开始习惯作伴吧……这一辈子,唉,也对不住你。”
“没什么对不住的,你也不舒坦不是……就是不知道一起过会不会习惯。”
“肯定比年轻的时候好,毕竟,不会吵架了。”
“嗯……也许吧……只要孩子们好。”
“是啊……小方和音儿不错。他们,情投意合的……”
感叹着,又开始沉默,直到我登机时。
回到家,我打开行李箱,居然发现里面有一套化妆品。兰蔻的。
打开,里面有一张小条,卷成一个小细棒,拆开——“你要一直一直美丽下去。”
方向东!
他给我的?!
为什么?
突然,他的字,绞着我的心,就像拧一件湿衣服,心上,开始滴滴答答地往下滴什么……不是血,不是泪,却酸一阵疼一阵地让人难安……他想要做什么?!
也许他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给我和他划上一个句号?如果是这样,倒也好理解……千万不要再敲开我的窗,千万不要再拨动我琴弦……这样想着,就站在穿衣镜前,打量自己……美丽?呵,多么青春的一个词语,他舍得用给我,舍得让我一直拥有?真是个会说话的孩子……
于是,我在穿衣镜前,一件一件地脱掉身上的衣服,看一个年尽半百的女人的身体,我打量这身体是否还有美丽的地方……我看到了细腰,看到了下垂但还未干瘪的乳房,看到了被方向东抚摸并赞叹过的毫不臃肿的小腹……我得洗澡,我得干干净净地最后穿一次那件衣服,然后,用上他送的化妆品……恩,多好,像隆重的祭祀一样,我要把这一切完完整整地结束。
洗完澡,脸上,脖颈拍上爽肤水,擦上滋润晚霜……换上方向东送的那条裙子,戴上他送的那条项链……那吻一样的项链布满脖颈……又突然想化个淡妆,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还能真正地美丽着……
“一直一直”呵,他说的可真轻巧……
轻轻地擦上一层粉底液,眼影眼线,长睫毛,冷傲的眉,腮红,粉润的唇……照着镜子,我竟然也觉得自己美了,神采奕奕地美,于是,我对着镜子里人儿笑了,可是我发现,在我笑的同时,我的脸,还算粉白明晰的脸,从眼角处的皱纹开始,像瓷器,像瓦片,像玻璃,像一切易碎的东西那样,由皲裂到最后的破碎……原来,我的脸是那样的惨不忍睹……粉底让毛孔更粗,让皱纹像沟壑一样明晰,唇膏的亮丽遮掩不掉那逐渐干瘪没有立体感的唇形……莫名的泪水,将我的脸冲刷地红一道,黑一道,像个丑陋的鬼魅……就连我的两个肩头,瘦削地、艰难地撑着那条裙子,没有戴文胸的上身,像衣服里藏了两个茄子……一时间,我看到了自己和衰老的距离!
一个背负着衰老和死亡为邻的女人,还谈什么美丽?还奢望什么感情?还有什么欲望?!!
我推开窗,看着院子里皎洁的月光,看见那盆方向东送的月季。是的,因为要去音儿那里,我怕没人浇水她会枯死,就放在院子临近水池的地方,白天草坪浇花,她就会沾染上雨露……是的,她还活着,还娇艳地活着,难道,她更是来陪衬我的枯老的?
楼下人行道旁,一个大的垃圾桶张着黑洞洞的口,像是要吞噬什么……难道是我已经不复存在的青春么?
我冷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回转过身,我抱起方向东送的那一堆化妆品,对着那张黑洞洞的口,果断地抛扔了出去……几声闷响,我的世界清净了。
我再次冲洗干净自己。
换掉那身裙子,穿上睡衣裤,关了灯。
躺在床上,床头柜放一杯水,一片安眠药,什么都不愿意再想了,我这个躯壳,就这样挨时间吧……希望和美好都是年轻人的,与我,毫无关系,我只希望,今天晚上我能有个好的睡眠。
第二天,8 号的早上。我刚到办公室,音儿就来电话,我正想祝贺她的同时劝劝她,想让她学会温柔一点,体贴一点,却听到电话里一阵嚎啕大哭:“妈!
呜呜——妈,方向东突然不见了……他,他给我留个条子说不结婚了!呜呜呜……”
“怎么回事?!”我突然一身冷汗。
“不知道……他留了个条子说觉得自己不适合结婚,他一个人去西藏了,说想整理一下心情……可是,他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嘛?为什么什么都没对我说?……呜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起床,就看见床上是空的,客厅厨房阳台厕所都是空的……只有茶几上的几句话……呜呜……”
“妈,他是不是真的不会和我结婚了呀?我打他手机也关机了,去他公司,公司的副总说工作都交代好了……他还会回来吗?你说,我要不要去找他呀?……呜呜……”
音儿含糊,毫无逻辑地说着话。我一时也愣住了。
我不知道世界怎么了。我怎么了?方向东又怎么了?而我的音儿,又为什么在可怜地哭泣?
“妈,他也没说房子的事,他的钱都在我这儿呢……你说他还会回来吗?……呜呜……衣柜里的衣服都还在呢,他的电脑,他所有的东西也都还在……他什么意思啊妈?……呜呜……”
“会回来的吧,宝贝,别哭……”
“妈……我想回家,妈,我难过死了……哪有那样的人啊,只想着自己……我恨死他了,他就是回来,我非打死他不可……可是,妈,他会不回来呀妈?……呜呜……”
音儿的哭声,勾下我眼泪一行又一行……都是我的错……
“回来吧宝贝,回家来。”虽这么说着,但我明明知道,唯独我的这个安慰既遥远,又无力……还充满命运的捉弄……哦……这长长长长的一段,是回忆吧?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手里拿着抹布,我在擦拭家里的灰尘,犹如可以擦去一段前尘往事。
每个人,都会以不同的姿态走出一段痛苦吧……只是有些记忆,如禁区,不能触碰,不敢晾晒,只能在最后的岁月里,小心翼翼地去打开小盖子,浸淫其中的味道。
也许,我的墓葬的里面,就会弥散着这样的芬芳吧……
蔡琴的歌曲突然停了,哦,十二点整了,音乐台换节目了,李江雨说他中午不回来吃饭,要在街口下棋。那么,我就可以歇下来,喝杯水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