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断天涯路
一、
吉红大厦的八楼B03室内,高士力老早就在此等着。他相信,张美瑶一定会
前来赴约的。他有十二万分的把握,只要他想要的女人,似乎从来没有失手过,而
且跟他上床的女人无不服服贴贴。
果然没有多久,一位打扮时髦、穿着暴露的妙龄女郎来到B03室。她不是别
人,正是高士力所要等的女人。
张美瑶果然是一等一的美女,她进入室内立刻抛开高跟鞋,本来极短的裙子经
她轻意的脱下来,就剩下玻璃裤袜裹着她迷人的下半身。
「嘿!你来多久了?」她已坐到他身旁。
「没关系的!你这不是来了吗?」
高士力把她搂在怀里,张美瑶故意挣扎一下,然後扑过去吻将起来。她的身体
散涣出诱人的香水味道,不是很浓但恰到好处。
这个吻很深,两个人像舍不得似的舌尖相交,在对方的口腔内探索交合着。不
久,高士力才将她推开。
「美瑶,还是到内间床上去,比较舒服。」
美瑶抛着媚眼,故做撒娇状,娇嗔道∶「人家要你抱抱嘛!」
高士力不疑迟,立刻将她抱起来,放在内室的床上。他一边解自己的衣服,一
边指挥。「美瑶!我想要你裤袜里面的东西。」
「死相!」美瑶淫笑道,终於也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娇嗔着躺在床上等他。
他则豪不含糊,马上进行攻势。他扶着张美瑶的乳房,吻着她的乳头。她的乳
房是如此的丰美,他的手掌握也握不住,只得捏来捏去。乳头则被他含在嘴里啜吮
着。
「啊哼!哎┅唷┅哦┅哦┅」
张美瑶全身像爬满了蚂蚁似的奇痒无比,娇柔的躯体一阵颤动。
「哦┅哦┅」
他的手己伸到对方的阴户,芳草萋萋的半月山,夹着一条轻唱的小溪。他试着
把中指插到她的阴户内。「哦!好紧的穴。」接着食指也进去了。
「啊┅啊┅亲亲┅唔┅好痒┅唔┅」
他的姆指恰好顶住那膣口上方的那粒核子,在一阵搓揉中,张美瑶疯狂了。
「哎唷┅哎唷┅哎唷┅耶┅耶┅」
吐气如兰的张美瑶如痴如醉,欲仙欲死,淫水哗啦啦的泛滥起来。他的手指都
湿了,他真是个调情圣手。他看她双目半闭,朱唇微张,口出莺啼,知道她春情荡
漾,便一刻也不停顿。
「啊┅士力,我┅想换┅个姿势┅」这时,高士力才停手。
於是张美瑶改采主动,她要高士力站在地面上,然後她自己则蹲在他大阳具的
面前。高士力当然知道她要干甚麽,便不说话,等待她的来临。果然张美瑶伸出三
寸长舌舔起他的生殖器官。
她先舔睾丸,睾丸立刻敏感的膨胀起来。他低头看到她贪婪地吃相,内心激起
无数的涟漪。此时,高士力的鸡巴已是一柱擎天,宛如一尊十八世纪的古炮,又粗
又长。张美瑶的手握住他的棒子,便一上一下的套弄着。
「啊┅」他忍不住的叫了起来。
张美瑶知道他兴奋难奈,於是便把他的肉棒含在嘴里,放弃了先前吃睾丸的动
作。鸡巴在她的嘴里舒服无比,不久龟头也流出了滑润的精液,张美瑶并不忌会,
全部把它吃到嘴里。
「啊┅」他再一次的惨叫。
等到她套得满意了,才要他玩她的小穴。
「好吧!宝贝,你就趴在床沿上,我来操你。」
张美瑶依言趴下,高士力立刻进行反攻。他手握自己的长枪,对准了美瑶的小
穴,便是一顶。
「啊┅啊┅」美瑶肥臀抖了两下,那大肉棒已进去了,而且直抵花心。
高士力也不留情开始抽插,如获至宝。
「嗯┅嗯┅啊┅好┅人儿┅唔┅给┅我┅」
「用力┅用┅力┅哦┅美┅我好┅美┅嗯┅」
「不要┅停┅求┅求你┅啊┅嗯┅」
美瑶香汗淋漓,如羽化登仙,舒服至极。而高士力越操越舒服,已经像一头猛
狮,一会儿抓她的大奶子,一下子拉她的长发,有时也拍打她的美臀。这是追求刺
敏,增加性欲的助益动作。
「啊啊┅美美┅唔┅我的┅好丈┅夫┅对┅用力┅」
她被操得死去活来,气喘不已。淫水是越流越多,像是涨潮时溢出来的淫水般
淹没了山丘下的芳草。一阵抽搐,张美瑶又是一次高潮,狂叫不止。他玩得乐了,
更是猛冲呐喊如入无人之境。
「好人儿┅你舒服吗?」
「嗯!」高士力简单的回答,继续运作。
「你┅甚┅麽时候┅出┅出来┅」
「哦┅我┅想┅我想┅出┅啊┅」
不等高士力说完,他自己已控制不住,身体一冲,那火热热的精液便射进张美
瑶的穴心深处,很多┅很多。
这次,两人都玩得很累,不久便沈沈入睡,相互拥抱着┅
当张瑶睁开眼睛时,已是四、五个钟头的时间了,她本来想顺便摇醒身旁的高
士力,但却发现他人已不在了。
「也许又有甚麽任务吧!」她喃喃自语┅
二、
高士力又在回忆和他有过交往的那些女人了,说起来,他所交往的女人,没有
过千也总有数百名之多。这些风骚冶艳,性感惹火的娘儿们,全都与他有过一手。
还有数也数不尽那麽多。前面所说的只是高士力心中,最先想到的其中之佼佼者而
已。每次当他受雇之前,或者是完成使命之後,他所享受过的樱唇、趐胸和大腿,
连他自己也记不清。
有人会问∶一个人怎能够既是杀人不眨眼的猎人,又是无往不利的调情圣手?
可是,现在的高士力却有气数已尽、大难临头的感觉,但这并不是有人用枪口指住
他,而是由於医生对他说的那些话。
在裘医生的书桌上,放着一张登记卡,图表和几张纸,图表上写着些高士力看
不懂的字。
裘医生请高士力坐下,说∶「高先生,有些事我要和你谈一下。」
裘医生拿起那张登记卡来审视一会,然後对高士力说∶「高先生,你想要知道
自己的真正健康状况是吗?」
「当然,这正是我来看你的理由。」
「你做的很对,高先生。我老实地告诉你,我早就怀疑你有间发性的心脏病,
现在检验的结果,证实了我的诊断。」
裘医生又拿起登记卡,看了看,指着说∶「你今年三十五岁,体重一百六十五
磅。对於身长六尺的人来说,这是很标准的体重,这点对你的健康是有利的。这次
幸而我及时诊断出你的状况,今後你只要稍微注意一下身体,遵守一两项规则,你
就能够享有正常、愉快而长久的寿命了。」
高士力有点不自在地说∶「那麽,难道我的呼吸困难,和那些疼痛等症都是假
的?」
裘医生说∶「这倒不然。我会再详细向你解释的,我的目的只是想消除你的顾
虑,不是以为自己会变成残废而已。」
裘医生继续微笑着问道∶「高先生,请问你是干哪一行的?登记卡上面似乎没
有写。」
「我是石油公司服务。」
「坐办公室吗?」
「嗯,不过我有时也要外出旅行的。」
「你的情绪是否会受到工作的影响?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工作是否使得你太劳
心,甚至在你应当休息的时候,也会想着工作上的事情?」
「有时候的确会这样。」
「这就要马上改正了。除了正常的职业需要外,你绝不能让自己的精神过份紧
张和刺激过度,否则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使你恢复健康。」
裘医生诚挚地说∶「总之一句话,高先生,你非要改变你的生活方式不可。必
须要过着清静的生活,否则你的心脏就要受到更大的损害,这不啻是自取灭亡。」
半小时之後,高力士独自一人乘自动电梯下楼。高力士常以他的果敢决断能力
为荣,当他离开电梯走出公园道的时候,已经成竹在胸了。
高力士当然不希望在一、二年之内就与世长辞,因此他非停止工作不可,这是
唯一可循之途。但是,当他转入第三街时,高力士就皱起眉头来了,不干这一行也
好,但是钱呢?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走上那几阶楼梯,走进自己的寓所。拿起电话来,拨了一个
号码。
「早安,这是太阳城设计公司。」电话筒里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子声音。
「董事长在吗?」
「对不起,马老板今天没有来。可以请别的人和你谈话吗?」
「不,请你告诉我,在什麽地方以找得到马老板?」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谢谢。」高力士把电话挂断了。
之後,他再拨了一个号码,和管家讲了几句之後,他就接通了马贵华室内游泳
池旁的电话分机,在话筒内,他还听得见池水溅起来的声音和女子嬉笑声。
马贵华在听电话之後,高力士说∶「马老板,我是高力士。关於上星期我们谈
过的那宗生意,我现在改变了主意。我愿意替你把事情办妥。」
「我还以为你一年内真的只肯办两件事的呢!你不是说,事情不大安全吗?」
马贵华的声音里带点轻蔑的意味。
「我不是说我改变主意了吗?到底你还要不要我替你办?」
「当然,我要你替我办这件事。那麽,我们什麽时候碰头?」
「价钱谈妥就随时可以碰头,这次我可得加倍收费。」
「要贰拾万吗?怎麽突然抬价了?」
「见面时再和你解释。总之要贰拾万,不然就拉倒。我需要这笔钱,马老板。
如果你不答应,就请高明好了。」
马贵华沈默了一阵,话筒内传来个女郎唤人取酒的声音。
然後马贵华哼了一声说∶「妈的,我答应,你明知我从来不找次等货色的。」
「好极了,我一定为你效劳。」
「就这样。这件事情应该速战速决。等一会我再和你接头吧。」
高力士断了电话,走进卧室,打开一个箱子,然後坐在床边,他想∶这次我能
干得成吗?我的心脏能受得了吗?最後他狠下了心,管他的,还有什麽办法好想,
我非要先找点钱来不可。於是,他又安静地拿出那一对左轮枪来抹油。
三、
高力士是星期四早上坐飞机离开拉加地亚的,由於雾大,他的飞机比原定时间
迟了两个钟头才抵达芝加哥。那时他的手表正指着十一点,他还有三个钟头时间可
以活动。
高力士走到外边,叫了一部车子,驶往 区。四十五分钟之後,司机把他送到
XX街的美的酒吧。高力士进去酒吧,把衣帽放好,找到他所要找的人。这个人正
坐在酒吧的圆凳子上,高力士走到他旁边的圆凳坐下来,一面向他招呼道∶「你好
吗,龙飞云?」
龙飞云年约三十多岁,一头黑发,穿着考究,衣襟上还插了朵康乃馨。
两人握手後,龙飞云说∶「好友,我们有好几年没有看见了。」
高力士叫了一杯威士忌。
龙飞云说∶「当马贵华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已经聘请你的时候,我真感到高兴。
他能请到你这样的高手,我觉得这事情可以办得妥当些。」
高力士不顾医生的劝告,把威士忌一饮而尽,然後说∶「这儿不是谈话之处,
我们找个清静之所吧!我等会儿还要赶搭下午两点钟的班机呢。」
龙飞云付了酒钱,吩咐待者把他们带到一间小小的私家舴里,点了菜後,侍者
走了出去。
龙飞云说∶「马老板告诉我你有了心脏病,真是不幸之至。听说你这次干完之
後就要洗手了是吗?」
「我打算这样。」
「好,那麽祝你马到成功。」
侍者把菜端上来,同时替龙飞云从衣帽间拿来一个大信封。之後,他走出去,
把门关上。
龙飞云拍拍信封说∶「东西都在这里面了,要我现在就告诉你吗?」
「愈快愈好。」
「这才像职业杀手的口气。」
龙飞云微笑着说∶「你有没有看到报纸上,关於参议院设立一个委员会,来调
查吃角子老虎的新闻?」
「当然已经看到。」
「你知道巫大维这个人吗?」
「你就是要我对付巫大维吗?」
「不,是他的一个亲属,如果把巫大维解决了,他怎会明白我们是惩戒他?我
们要下手的对象是他的家属,他唯一的亲人。」
龙飞云指着信封对高力士说∶「这里装的,就是关於你的对象的全部资料。还
有三分之一的订金,我们所能搜集到的都在里面。此外,就是我的手下对於该怎样
下手的一些建议。」
高力士说∶「我有我自己的行动计划。」
「当然,我知道你有你的做法,不过这些资料可以供你参考,也可以省去你不
少时间。」
龙飞云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来说∶「你先看看吧。」
那是一张八寸的大照片,是一个女郎的全身像。她看来约十九或二十岁,生得
明艳照人,身材丰满,身穿黑色衣服,是个大学女学生的样子。
龙飞云说∶「这小妮子不错吧?我自己也真愿意去收拾她一下呢!」
高力士皱着浓眉问∶「就是她吗?」
「是的,正是她,巫大维只有这一个女儿。」
「她叫什麽名字?」
「美珍。」
高力士说;「对付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我倒从没有干过呢!」
龙飞云锐利的眼睛立即闪了闪,追问道∶「怎麽了你这是什麽意思?」
「没有什麽,我只是说她年纪实在还小,只怕还未成年。」
「就算她不是一个孩子,那又会怎样?她还不是和别人一样的死去?」
「问题不在这里。」高力士一面说,一面研究那张照片。
「我不管问题在那里,总之是,马老板告诉我,说你要拿我们贰拾万元,才肯
收拾这小┅」
高力士立即止住他∶「如果你想改请别的混蛋,就会把事情弄僵,随你的便好
了。」
龙飞云不服地反嘲∶「这样说,你连贰拾万元也不稀罕了?」
高力士说∶「算了,我们到底有什麽好吵的。我只是说我不曾收拾过这样年轻
的女孩子而已,难道说错了?」
「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麽要这样说,难道这个小娼妇凭张照片就迷住了你?」
高力士心中震动了一下,但是嘴里却说∶「妈的,别管我说什麽,我说干就要
干。你们要我收拾这个女孩,我就去收拾她好了,别他妈的罗嗦了。」
龙燕云松了一口气道∶「这才像个职业杀手的口吻。」
他临别时又告诉高力士说∶「到了墨尔斯 之後,你最好住在彩虹酒店。我的
手下可能在今天下午有新消息给我,到时我会再通知你。」
高力士坐街车到机场的时候,想着刚才与龙飞云的争吵,心中不禁暗自警觉;
但是不一会,他又任性地想∶管他妈的心脏病不心脏病,职业杀手的声誉,他不能
不如以保持。难道那一点点小病,使他的心肠竟然变软了?
高力士的飞机只飞了一个钟头,就到达培奥拉。他用丁大平的名字租了一辆汽
车,在大风雨中驶往墨尔斯市。那时是下午三时一刻。
墨尔斯 离培奥拉有四十五英哩,高力士估计,在风雨之中,不开快车,大约
要一个钟头多些才能到达。他也就放宽心情,不急不忙地驾驶着,一路上,他经过
了一些玉蜀黍田和农庄。
到四点十五分时,高力士驶到一处住宅房屋建筑工地,从广告牌上得知,这儿
离墨尔斯 不过三哩。那时候雨势已经小了,只下着毛毛雨。高力士再向前走了大
约一哩,来到将近市区的一处斜被时,发现有一辆敞蓬汽车停在路边,就在一间小
饭店对面一百码左右。一个穿着蓝色皮外套的人正弯着腰在察看汽车左边的後胎。
高力士抬头一望,这儿附近却是没有加油站的。当高力士驶过这辆抛锚的汽车
时,他懒洋洋地别过头来,望望那个倒霉家伙。他不望尤可,一望之下,可吃了一
惊,并且本能地将右脚重重地踏在刹车上把车子停住。
原来,这辆爆了车胎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刚刚在照片中见到过的俏女郎巫
美珍。高力士心里怀疑∶他这样做是否得当?但是,结果他还是把车子停在路旁,
并且下了车,在迷蒙的微雨中朝着美珍走去。
四、
高力士心中正在盘算,是不是现在就收拾她?
他用手碰了碰帽边,算是礼貌的招呼,然後微笑着,向美珍说∶「有什麽麻烦
吗?小姐!」
美珍脸上浮起了无可奈何的笑容∶「一个车轮爆胎了,还有一个车轮陷在烂泥
里。」
「我来帮你换上新的车胎吧。」说完,高力士绕到车子的另一边,看看那个陷
入泥淖的轮子,然後对美珍说∶「看来并不严重嘛,等车胎换上之後,你在前面发
动引擎,我在後面推一把,就可以把车子开出来了。」
他又作礼貌状地说∶「或者我可以驾车到前面去找人来替你修理,也是一个办
法。」
美珍说∶「不。不过要麻烦你替我修车子,真不好意。」说时,向他报以妩媚
的一笑。
高力士一面在打量着她的美妙身材,一面说∶「哪儿的话,我十分乐意替你效
劳,其实这也不麻烦,五分钟内就弄得好。这样吧,你先到那间小店去喝杯咖啡,
等我把车胎换好再一齐把车子开出来。」
美珍说∶「那麽,谢谢你了。」
高力士目送美珍走入小食店,然後再对当前的情势估量一下。他不由得不咒骂
自己的愚蠢,因为,如果这时有人见到了他和美珍在一起,他要下手,对於他今後
的行动不是大有危险吗?
路上传来一阵大卡车的隆隆声。要是以後这部卡车的司机被查问起来,记得他
就是曾与美珍一起的男子,岂不糟糕。但现在已经太迟了,情势不容他退缩,为了
不使美珍起疑,他只有迅速地动手修车。
高力士先把车子里的打火掣锁匙取下来。汽车里有一阵香水味,车子後座堆满
着行李和一盒盒时髦的帽子,在汽车旁的玻璃窗上,贴着一块金色的贴纸,上面有
「KAO」三字。
高力士一面换车胎,一面想∶这「KAO」三字,大约是代表什麽学生的团契
吧?真好笑,赫赫有名的杀手高力士,竟会被一个女学生耍得团团转。
高力士很快把车胎换好,把工具放回车尾箱里。他急步走去那间小食店,进去
之前,先在窗口窥望,幸而店里并无其他顾客,只有美珍一个人。
「弄妥了。」高力士把汽车钥匙交给美珍说。他的眼睛停留在美珍的面上,直
到店主从厨房走出来时,才在她身旁坐下来,叫了一杯咖啡。
两人坐在那里,沈默得有点尴尬。最後还是美珍先打开僵局,她从手袋里拿出
一包香烟,点上一支,说∶「真对不起,要麻烦你做这样辛苦的事情。」
「不要紧,那算不了什麽。」
「车胎是钉子刺破的吗?」
「不错,是一枚钉子。我把换下来的车胎放进车尾箱了。」
「我是由学校驶回家的,回家渡假。」
「我看我们两个人也许不能把车子开出泥淖了,车轮陷入相当深呢!不如我把
你载到最近的加油站去,然後,叫他们派人把你的车子拖出来吧。」
高力士一面说,一面竭力在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只要她上了他的汽车,事情
就容易办了。他想。
美珍瞧墙上的电话机,说∶「我可以打电话┅」
「当然,随你的便。不过我横竖要开去墨尔斯市的,载你一程也好。」
高力士小心地捋起衣袖,看看手表,说∶「我就要走了,你坐一会儿吧,我几
乎忘记了我有一个约会。」
「啊,不是我把你的约会耽误了吧?」
「没关系,我还有十、二十分钟时间呢?」
「你常常旅行的吗?是不是推销员?」
「是的。」他又补充一句,「我叫邓世才。」
「我叫巫美珍。」她笑着说∶「今天真倒霉。我本来也不想回家渡假的,墨尔
斯市是个没趣的地方。幸而遇到了像你这样的好人。」
高力士∶「别说了,谁都会帮你这个忙的。哦,我得走了,你怎样,要不要一
起走?」
美珍又看了看墙上的电话机,然後说∶「好吧,我和你一起走。」
高力士透了一口大气。现在唯一的危险就是那个小饭店的店主,司能认得他的
相貌,不过,如果他现在就能够把任务完成的话,冒这麽一点儿危险还是值得的。
他几乎要迫不及待了。可是,美珍走出来後没有几步,却突然停了脚步。高力
士往斜坡下一看,原来在她的车子後面,已停着一辆黑色的大汽车,并且有三男一
女走下车来。其中一个少年正在察看陷在泥淖中的车轮,他穿着一件运动衫,胸前
有个金色的「D」字。那个女孩子,现在也看见美珍了,她向她挥挥手。
高力士把已经冲到嘴边的一句粗话忍住,问∶「那些人是谁?」
「学校里的同学。我忘了他们也是今天回家的。不然,我可以不必耽误你去赴
约了,他们一定能帮助我把车子弄出来的。」
穿运动衫的少年十分留意地打量着高力士。高力士假装没看见他,侧着头和美
珍一起走到自己的汽车旁,然後和美珍握手道别。
高力士一边咒咀,一边开车到墨尔斯 。
彩虹酒店位於这个小城镇的大街,是一座灰暗积尘的建筑物。高力士在酒店柜
台登记的时候,柜台的职员取出一封电报交给他说∶「这是不久之前有人送来给你
的,高先生。」
高士力想∶一定是出了什麽岔子,不然龙飞云绝不会在他抵达酒店之前就给他
电报的。因为这样一来,他又多了一个被人注意的机会,那个柜台职员一定会记得
他的。
在以往,只要有稍微不妥的迹象,高士力就要取消他的任务,以策万全。可是
这一次却不同,为了那笔钱,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干下去。
一进入房间之後,高士力马上拆开那封电报。电报上大约有十一、二句话,语
气是妻子打给丈夫的,说孩子患了病。高士力一口气把电报读完後不禁大感烦恼。
原来,在那些表面看似普通的语句中,却另有密码消息在内。
那个消息说,巫大维已经雇请了特别保镳,是谁?和共有多少名?电报中并没
有说明。总之事情很显明,龙飞云要实践他的恐吓行动,已经走漏风声。高士力把
电报撕碎,放在烟灰缸里烧掉。他想∶更辣手的保镳我也对付过了,难道我还怕什
麽人不成?
高士力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雨点,忽然间心头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并不
想把美珍杀死。为什麽?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五、
高士力在墨尔斯 住了两天,一事无成。酒店房间墙上贴的是一种玫瑰花图案
的墙纸,高士力闷了这许多时候,到星期五的晚上,他已经把四幅墙上的每一朵玫
瑰都数遍了,一共有九千三百一十二朵。
他看了六本侦探小说,从酒店休息的书架上取来的。他曾经到彩虹酒店街口转
角的那间小餐室吃过六顿无聊的饭。他曾经召唤过酒店的妓女,但是那些庸俗脂粉
却不能引起他的兴趣。有一天深夜,他曾经驶车经过他要下手对象巫大维的屋子,
但是黑漆一片,什麽也看不到。
除了这些活动之外,高士力就像关在狱中的囚犯那样过了两天。星期五下了一
整天雨,星期六雨停了,虽然天气仍然是又灰暗又湿。高士力却在等候着黑夜的来
临。根据所得的资料,巫美珍每星期六晚上和她的男朋友出街的。
高士力这天并没有吃晚餐,因为他的胃再也受不了那间小餐室生硬的蕃薯和粗
糙的牛扒。他取出一枝左轮,装上灭音器,把枪放入他特别裁制的上装内一个暗袋
里,然後离开酒店。
高士力走到停车场,驾车驶到巫家的屋子前一个路口,停下来,熄了车头灯,
扭开收音机,把声音降低,然後耐心地等待。
八点十分时,街上出现了汽车灯光,高士力坐起身子,看见一辆白色、双座位
的跑车飞驰而来,驶进巫家屋子前的大铁门。二十分钟之後,跑车从里面开出来,
转个弯,朝着高士力停处方向驶来。高士力把身子坐低,并且移到了靠人行道的一
面。跑车擦身而过,他从眼角里望到了一个女郎的漂亮面孔,正在和开车的小伙子
嬉笑着。
高士力一等他们过去,立即发动引擎把汽车掉过头来。他刚刚转完一个大弯,
就从汽车後视镜里看见了车头灯的亮光。紧接着跑车之後,从巫家屋子的大铁门里
又驶出一辆汽车来。
高士力停了一阵,发觉自己心跳加速,同时又想起医生叫他避免心脏刺激的警
告。高士力看清了那辆汽车是一辆黑色的大轿车,他只能见到车里有一个人。黑色
汽车慢下来一会,然後才加速追向前面的跑车。高士力知道,那汽车里的驾驶人一
定是保镳,而且已见到他这辆车了。
高士力等那辆黑汽车开了约两个街口之遥,才踏油门赶上去。他在第一个路口
右转,再左转,开入一条与刚才马路平行的街道。高士力一路搜索,一直没有发现
刚才黑色汽车的影子。直到最後的一间汽车旅馆「白阳旅馆」时,他才发现了那部
白色的跑车。
这间「白阳旅馆」是一间两层破旧的楼房,後面另外有一列六间小平房,外貌
完全一样,这就是供汽车游客们居住的房间了。
高士力在这列小屋子和大屋之间兜了一圈,仔细看了一遍,但除了那部白色跑
车之外,停在那儿的三十几部汽车之中,却没有他跟踪过的黑色汽车在内。
高士力停好车子,坐着吸了十分钟香烟,黑色汽车仍然没有出现。他心里觉得
有点不对劲,但是,又不能久等下去。於是他拍了拍西装暗袋里的左轮枪,下车走
向白阳旅馆那座大屋,进去之前,他双眼向公路两旁一扫,一辆汽车也没有
白阳旅馆的大厅里面,实在暗淡得可以,唯一的灯光,就是装在酒吧的几盏有
罩的灯和那些小桌子上面的几盏灯而已。
在舞池之上,有一个多角的的银球在旋转着,发出闪闪银光。一队蹩脚的五人
爵土乐队,在在奏着热门音乐。舞池内和周围的小桌子,挤满着一对对男女,他们
大部份是看来仅仅成年或者尚未成年的少年男女。湿浊的空气中,充满着汗臭、香
水和烟草的味道。
高士力绕过音乐台,在酒吧找了一张圆凳坐了下来,叫了一杯酒,然後搜寻他
的目标。他敏锐的眼睛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猎物,他们两个人正坐在距离酒吧一端最
近的小桌子旁。
美珍在长发上扎了一条缎带,身上穿一件紧身的羊毛衣、短裙、尼龙袜和高跟
鞋。她的男朋友是个穿着皮上衣的瘦削大学学生,在他的面前放着三只空的酒杯,
还有一杯倒满的酒。美珍的前面只有一杯半满的酒。
高士力又看看他的周围。在酒吧的一端有两个穿皮飞行夹克的小伙子,醉翁之
意不在酒,他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坐在音乐台旁边桌子上的那班飞女。酒吧的酒保
正在埋头看一本连环图。
高士力端起酒杯想喝一口,看见杯边的半边唇膏印,马上小心地把杯放下,重
新转过头来看看他的猎物。不知怎的,他对美珍的伴侣有着莫名其妙的僧恨。这个
小子正歪着身子,说得口沫横飞,美珍却一味摇头。接着她站了起来,拿起手袋,
向走廊那面走过去。
高士力这时才有机会第一次看到美珍的身材。一对饱满而坚挺的乳房,把她的
白羊毛衫绷得紧紧地,窄窄的裙子,包裹着圆润丰满的臀部,在不停地左右摆动,
他看着她走进了洗手间。
就在这时,高士力瞥见美珍的男朋友,把一条好像是旅馆锁匙的东西塞在桌子
上一条餐巾的下面,锁匙上还有一条胶带系着。
高士力拿起酒杯,慢步踱过去,一边走一边两边望。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
发现有任何形似保镳的人物。以他多年经验来说,这绝不会有错的。要是真的有保
镳在,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高士力走到美珍男友桌子旁边偷偷往下瞧,那小子正在对着面前的酒杯出神。
系在锁匙上的胶带,有一小截露在餐巾外面,高士力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鹤」和
一个「3」字。
不久美珍回来了,那小伙子又和她讲了一大串的话,美珍仍然摇头。後来小伙
子又慷慨激昂地讲了一番话,并且用手拍拍餐巾下面的锁匙。美珍望着锁匙,一声
不响,又望了她的男朋友许久,才微微地点一下头,并且表示要去跳舞。
这一来,那小子可眉飞色舞了,他热情地用手环住她的细腰,走入舞池的人群
中。
高士力把他那杯酒一饮而尽,心中打定了主意。他想时机快来到了。
跳完一只舞之後,美珍走回她的座位去。
高士力心中说∶「你今晚不再会回家去了。你也不会再见到阳光了。」
六、
五分钟之後,乐队休息了,他们放下乐器,从一道小门鱼贯而出。美珍神经质
地抓起餐巾下面的锁匙,偷偷地塞入手袋里。她的男朋友指着手表说了一些话,她
又点一下头。
美珍拿起椅背的绒外衣,然後走开。那小伙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在裙子里面
一扭一扭的浑圆屁股,直到她在黑暗中消失为止。之後,他的脸上泛起一阵狡诘的
笑容,心满意足地把酒杯里剩下的酒饮尽。
这一幕哑剧的意思是十分简单易明的,当哑剧上演之时,高士力已经在心中想
好临时的行动计划了。第一步是先把那小伙子踢开,免得碍手碍脚。
他走过去和那个小子打招呼说∶「哈罗。」
那个脸色苍白、喝得半醉的小伙子望了高士力一眼,然後说∶「你认错人了,
朋友。」
高士力不管他,把声音放高点∶「我们好久不见了。」
邻座有人转过头来,但随即转回去。高士力在小伙子的面前坐了下来。
那小子一脸厌恶的神色,对高士力说∶「你喝醉了吧?」
高士力大笑一会,然後把声音放低,对他说∶「乖乖地站起来和我到外面走一
次,不然小心我把你轰穿一个洞。」说完,他走到小伙子的身边,一手搭着他的肩
头,在他耳边说道∶「你把身体挨过来点。碰到了吗?那就是了。那是一把手枪,
识趣点就不会有事。」
那男孩子颤抖地说∶「谁┅谁┅」
高士力轻轻地说∶「别罗嗦,再给你五秒钟的时间,小子。」
小伙子勉强地站起来,并且还碰翻了一只杯子。高士力微笑着,一只手亲热地
揽着他的腰,挟着他走出门外去,一面低声对他说∶「别耍花样,装作我们是对老
朋友。」
当他们经过酒吧时,那酒保望了他们一眼,高士力连忙大声对小伙子说∶「老
兄,你这回喝得太多了。」
一出门口,那男孩子就想逃去。高士力一把抓住他,把他撞在墙上,用手揪住
他。
小伙子战战兢兢地间∶「你要什麽?你┅你到底是谁?」
高士力冷酷无情的眼睛望着他,说∶「不要吵,书呆子,现在是我问你,不是
你问我。你叫什麽名字?」
「王群。」
「好的,现在我要你走过去停车场那边的树木那里,看见吗?如果看见就点一
下头。好!这样简单的事情你总会做得到吧。」
「当然做得到,但是你要把我怎样处置呢?」
「我要你休息一会。如果你不作声,一点事也没有。如果你耍什麽花样,我就
一枪把你打穿一个窟窿,明白吗?」
王群咬咬嘴唇,没有出声。
高士力皱起眉头来说∶「你听见我说什麽吗?小子!你当我和你开玩笑吗?」
「不┅不。」
「你看看我,像不像开玩笑的?」
王群抬头望着他那冷酷的眼睛,脸上现出了恐怖的神色,道∶「你┅你是认真
的。」
「好极了,那就不要说废话,快点走。」
「你┅你究竟是谁?」
高士力咬着牙狠狠地说∶「小子,你再不识趣,我就一枪送你去见 王。」
他看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来往汽车,也没有人。他左手扬起,在小伙子脸
颊上打了一拳,说∶「我的手枪上装有灭音器,开枪时只有一点点小声音,如果你
再多嘴,我随时可以把你杀死也没人听见的,明白吗?」
王群说∶「别动手,我不再问你就是了。」
「走吧,走在我的面前,不要太快。」
於是两个人一前一後地越过停车场的沙地,来到了那树丛。在高士力的威胁之
下,王群领前深入树丛之中约十几步,然後停下来。
高士力说∶「够了,转过身来。」
王群转过来後,高士力走前两步,问道∶「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了。美珍去
了哪儿?」
「美珍?你不是要去侵犯她┅」
高士力不等他说完这句话,就拿起左轮枪的枪管击他的左脸,说∶「你还要我
怎样对付你,你才肯乖乖的听话?」
「你想去侵犯美珍吗?你是什麽人,色情狂还是┅」
高士力又举起他的左轮来狠狠地击他一下,王群被他打得蹒跚地退後了一步。
「这样可以使你相信我了吧,小子?现在留心听我的话。」
「我┅是的,我会留心听。」
「美珍在那里?」
「在┅在白阳旅馆後面的小房子里。」
「在三号房,是不是?」
「怎麽┅怎麽你会知道的?」
「别管我怎麽会知道的。她正在那房间等你,对吗?」
「是的。」
「你说服了她,要她答应今晚和你幽会,是吗?」
「是吗?」高士力再重覆一次。
「是的。」
「好了,小子。现在转过身去,这样你容易受些。」
「啊,我的天,你不是要┅」那小子发出软弱的呼叫。
「如果你再不识趣,我就真的要打死你了。」
一等王群转过身,高士力立即高举手枪,用枪柄重重地在他的脑後击下去。王
群双膝一软,登时跪倒在地上。高士力再上前去敲了一下,王群就倒卧在 满树叶
的泥地上。
高士力把手枪放回衣袋里,然後跪在树叶上。他先将王群的外套衣钮解开,除
下的皮带,将双手反绑住。之後,他又从王群西装里拿出一条手帕,搓成一团,塞
在他嘴里,然後解下他的领带,将他的口部紧紧绑住,使手帕不会脱出来。当高士
力打最後一个结时,突然发觉有什麽东西不对。但是,当他取手枪,迅速转过身来
的时候,一切已经太迟了。
在他的前面,站着一个高大而没有戴帽子的人,背向着白阳旅馆招牌的光,只
见他的黑影轮廓,面目难辨。
约有半秒钟,这个影子动也不动。之後,他开口了∶「别动,高士力,否则你
立即没命。」
高士力脑子里立即展开搜索,这个声音会在什麽时候,什麽地方听见过,是谁
呢?
那个黑影子向前走了一步。现在,藉着旅馆的灯光,他可以看得清楚些了,那
人的手里握着一把小手枪。
他稍一侧身,高士力给吓了一跳。因为这一侧身就给他认出这个人的脸孔来。
不错,正是他,高士力几乎想逃,但是又走不脱。他唯有乾着喉咙问道∶「你是管
冬人吗?」
那个人愉快地笑着说∶「对了,我是。」
高士力一时间说不出什麽话来,只能继续注视着管冬人。他的脸孔仍然和以前
一样∶子弹型的尖头颅,短短的头发,绻曲的耳朵,丑陋的小嘴巴。
管冬人冷笑着道∶「怎麽,高士力,怎麽连一句话也不说?我们不是老朋友了
吗?」
「你┅你不可能在这儿当差的吧!」
「不错,你猜对了。我不再是芝加哥的警探了。」
管冬人的脸孔充满着憎恨地说∶「这是两年前的事了。局长不满意我用刑具来
逼迫疑犯作供,把我撤了职。」
高士力没精打采地问∶「巫大维请了你?」
「是的,那个出钱请你来的家伙,一定已经告诉你巫大维请了保镳的呀。你的
雇主们都是些最精明能干的人物呢。」
「我还以为┅」
「你以为你会聘那些无用的混蛋吗?这次是性命攸关,他当然要聘请最好的保
镳,尤其是要防备像你老兄那样的人。」
「你就是驾黑色汽车的人?」
「当然。我早就见你跟着我。後来我把车子驶入横路,熄了灯等你来。你一来
到白阳,我就一路注意着你。刚才如果你想射死这小伙子,我早就先把你打死了。
不过现在情形又有所不同了,我可以慢慢动手也不迟。」
管冬人顿一顿,又说下去∶「你刚才已经击过王群,而我刚好是被人雇来保护
美珍小姐以及和她一同出游的男孩子的。如果我杀死你,我只是奉命执行,这是我
的职责,明白吗?」
「算我棋差一着了。」
「你真的是棋差一着,高士力。他妈的,我从未想到过,你也会有这麽的一天
呢?」
「我早就给你注意到的了?」
管冬人摆了摆手中的小手枪,说∶「你没有想到,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
会有人能洞悉你的过去吧?」
管冬人说话中含有恶毒的、骄傲的语气。他略略换一下握枪的姿势,然後说∶
「看来,这回你是劫运难逃了,老朋友。」
七、
高士力手里仍然握着那枝左轮枪,只不过枪管下垂,枪口指住地面而已。他几
乎不相信刚才和现在所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管冬人并不立即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这个心狠手辣的退职警探,似乎要像猫玩
老鼠一般慢慢地折磨高士力,而不急於把他处死呢。
「自从上次分手,我们总有八、九年没见过面了。瞧你的身上,依然是一身名
贵的西装,捞得很不错吗?老朋友!」
高士力仍然一声不响。
「你仍然干『杀手』吗,高士力?」
高士力愤怒地说∶「废话!」
管冬人握枪的手突然来了一个不自然的小动作,好像是手指抽了一下筋似的。
恰好被高士力瞧在眼里。他心中暗自猜想∶这会不会是管冬人神经紧张的表示?如
果是的话,他就有一线生机了。
管冬人又说话了∶「哼!高士力,你要我告诉你,你这个杀手有多大,值多少
钱吗?」
高士力用平静的声音说∶「随你的便。」
「你还记得阿香吗?」他得意地笑着说。
「阿香她不就是杰士歌舞班那个小妮子吗?」
管冬人咆哮着∶「别瞎扯了。你那时把阿香窝藏起来,藏了两年,而她还未成
年。你自以为了不起,是吗?阿香把你的什麽都全告诉我了。她说你是讨厌的老家
伙。她还形容你常常坐下来猛抹手枪的好笑的样子┅」
「够了,老管。」
「还不止呢,如果我告诉你,阿香抛弃你之後,就和我同居,你又会怎样?如
果我告诉你,阿香已经和我结了婚,现在并且也由巫大维给她支费用,同时,还住
在 区里的彩虹酒店,那你又觉得怎样?」
「你在吹牛吧?」高士力说。
「是吗?信不信由你。」
「阿香怎会看中你这样丑怪的魔鬼┅」
「事实上正是她看中了我。」管冬人得意地说。
高士力心中愈想愈气,他外表不动声色,其实心中已经暗在盘算,他成竹在胸
的道∶「你打算怎样,老管!就在这儿把我干掉吗?」
这是心理攻势。管冬人犹豫了很短的一会,但这已经足够使高士力的信心加强
了。
管冬人说∶「我先把这小子放了,然後把你载回巫家的屋子。在你魂归天国之
前,巫大维也许想问你一些问题。巫家的房子够大,你也见过的了,我在那里面干
掉你,可说是神不知鬼不觉。虽然,巫家还未十分肯定应否以牙还牙,以武力来对
付他们的办法,我回去之後,却大可以说服他。好了,现在你先把枪交给我,高士
力,然後站到┅」
管冬人话犹未了,高士力就说∶「好极了,老管。」说时迟那时快,高士力的
手枪本来是枪口向下的,现在他连手臂也没有抬起,只用手腕把枪口提高,就在原
位开枪向管冬人发射。
管冬人反应也很迅速,他的小手枪跟着响了一下,声音与高士力那枝装了灭音
器的左轮差不多。但是那时高士力早已闪过一边,他的子弹射入了後面的一株树干
上。枪声过後,管冬人就倒了下来。他不幸被高士力的左轮击中了。
当高士力提着衣领把管冬人拖入树丛约十来码处,这时管冬人已经死去了。高
士力捡了一些树叶,盖在他的脸上。
在一旁躺在地上的王群开始发出微弱的呻吟。高士力向停车场那面留意地察看
一下,看看刚才那两声低低的枪响有没有惊动了别人。但是天空不停下着雨,他看
不到一个人。
高士力弯下身去,再用枪柄击了王群一下,再把他拖入树丛深处,接近管冬人
尸体的地方。之後,他倚在一株树干上,闭着眼,吸了一大口气,让自己的肌肉轻
松一下。
高士力又赢了一个回合。很久之前,高士力就已经懂得使用快枪。枪法神速稳
准,这是他成功的主要因素。
高士力心中泛起了满意的感觉。但是,他忽然又想起了管冬人关於阿香那些话
来,心里即时又作出另一个决定。高士力心中的计划是∶第一,干掉美珍。第二,
去找阿香,教训她一下。他估计一下时间,大约须在午夜以前完成这些工作。时间
是比较匆促些,只有两个钟头多一点。但是,有那小子,还有管冬人那死尸躺在那
里,不快一点不行。
高士力小心地把左轮放入衣袋,然後走去白阳旅馆背後的那列矮屋子,他希望
美珍不要因为等了许多,还不见情郎到来而有所疑心。
想到情郎两个字,高士力心中就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他不愿想像美珍脱光衣服
和那年轻小子睡在床上的情景。高士力强制着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他自己告诉自己
说∶不要为王群再替她担心了。她不过是我的枪靶子而已。
想着,想着,他已经来到了三号房与四号房之间了。他两边望望,没有一个人
影,於是就轻轻扭开三号房的房门,闪了进去,轻轻地把门带上,势必会发出轻微
的「咿呀」一声。
高士力在黑暗中站了一会,鼻子里嗅到房间内一阵霉臭的墙纸味道,夹杂着威
士忌的酒味。房间前面的窗子,通过那廉价的抽纱窗帘布,透进了旅馆霓虹灯管招
牌的微弱的光。房间的一角,有一个煤气炉,里面有一圈浅蓝色的火焰在跳动着。
现在,高士力的眼睛渐渐能适应房内的黑暗光线了。他看到床边的桌子上放着
一个几乎全空的酒瓶。床上突然发出一阵悉索之声,高士力马上把左轮取了出来。
他看到一个晶莹洁白的躯体正在床上转动。
「王群,是你吗?」
没有回答。
「王群,是你吗,亲爱的?」
高士力已经把手指扣在板机上,但是等了一会,还不能扣动枪机。他也不明白
为什麽自己不趁这个机会开枪,他只是觉得喉咙乾得难受,而房间里的空气也热得
局促起来。
美珍正躺在那张双人床上的一边,全身裸露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照
在她那丰满的乳房上,印出了一幅美妙动人的图案。她把头转过来,想看看他,她
的一只手握住一件睡衣。
她又问∶「王群,你怎麽不说话?」
高士力在喉咙里发出了呃的一声,算是回答。
美珍说∶「我依你的话去做了。」她用手向桌上的酒瓶一指∶「我把那瓶酒喝
了。」
高士力意会到,她正在面临着毁灭的危机,他想开枪,但是手里的左轮重得像
铅,一点儿也不听使唤。口里真渴得可以,他的眼睛却没法从美珍那雪白丰满的胴
体移开。
美珍挺耸的乳房在阴暗中显得更加美丽,金黄色的头发上,发出了一丝亮光。
她的身体每移动一下,高士力就咽一口唾沫。
隔了一会儿,美珍把手举起来,用娇柔的音调说道∶「王群,怎麽你还不过来
嘛?」
高士力此时才发觉,美珍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几乎人事不知了。
「王群,亲爱的,为什麽还不来呀?不要怕,我┅我已经准备好了。」
高士力的喉咙里好像有一团东西梗住,浑身不舒服。他略略迟疑了一下,把左
轮枪放入衣袋里,走过去在美珍的身旁坐了下来。在阴暗的光线中,他看到她的眼
睛是闭着的。
美珍伸出一只手抚摸他的头发。高士力也把一只手伸过去,先是搭在她的肩头
上,然後顺势滑下去,在美珍润滑如脂的胴体上挑逗地抚摸着。
美珍的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颈,轻轻地说∶「亲爱的,别太粗暴啊。」
「王群┅啊哟┅啊┅」黑暗之中,只听见美珍的低声娇呼。
他的眼中似喷着情焰,血脉贲张。两个人都有同样强烈的需要,她像一团火,
投进了他的怀中,颤声嚷着∶「吻我!爱我!狠狠地爱我!」四片唇瓣,紧密地黏
在一起。
巫美珍的手,伸到下边活动着,很快便将亢奋莫名的大阳具释放出来,高士力
对付她,则是更为方便。他禁不住向她的乳头吮吸,手指亦消失在草原中。於是,
巫美珍大抖,两腿不期然分了开来,使高士力一只手有如放在温泉里。
「啊!我要┅」她浪声浪气的呢喃,手中则在抚弄着蛇身。
他亦有遏不住的激动,他放开她肿胀的乳尖时,捧了她的美臀向上一提,她发
出了一声低叫,娇小的她便如猿猴般缠到他的身上来了。他的大肉棒顺利挺进,她
再一次迷迷惘惘的呻吟起来。只是冲入肉阵,快乐驰骋!她是如此地湿润、燠热。
而高士力又是如此地急躁、激越!
乾柴烈火,一碰上去便不可收拾了。她的空虚,刹那间给他完全驱散得无影无
踪。那一种快意的充实感,使她不期然发出一连串既痛苦、又快乐的呻吟。她的美
腿,在他的背後缠住了。
「噢┅你是这麽强硬!」她忘形地含住了他的肩肉,在欢叫。
他热情的手指,摸遍了温泉地带,也摸遍了浑圆的大月亮。她弹性极佳,尤其
是该凸的地方,是像一座丰厚的肉垫子,加上浓密的芳草,高士力的冲击,受着一
份奥妙的反弹力,使他销魂蚀骨。
於是,高士力也遏不住心坎里的呐喊,他嚷叫起来∶「噢┅噢┅我快活!我┅
我像天使一样快活!」
浪叫声中,她张开樱唇,伏在他的肩上乱咬,她给推上了颠峰。高士力也不能
抑制了,他渴望宣泄,一种火山爆发的宣泄!只有这样,他紧张到极点的神经,才
能获得松弛、舒张。於是,他毫不犹豫的宣泄,淋漓尽致的,让生命的热力,喷入
她每一个兴奋的细胞┅
八、
「怎麽是你?」美珍醒来时第一句就问∶「王群到那里去了?」
「别问了。」高士力说∶「这话来说长,现在先吃点东西,我们赶快逃走,有
人要杀我们。」说着,他起了床。美珍也不再说话了。反正她已是高士力的人了。
他拉起一道百叶窗,看看外面。
夜幕低垂之後,高士力就和美珍把别墅清理一遍,把地方整理一下,收拾好床
,使屋子看来好像自从去年夏季以後,就没有人过来的样子。临走的时候,美珍
又穿上另一件绒恤衫,当作外衣,并且在头上裹着一块花毛巾。
高士力问她∶「你知道哪里有农庄吗?」
「你沿着这条路向前行,绕过湖边,再转去与湖相反的那一面,就会见到农庄
了。」
「好吧,我们就这样走。」
他们绕过湖边,左转之後,走了一会,果然看到远处有一间农庄。高士力拿出
左轮枪来,仔细地检查一下枪里是否装满子弹。
他们先後经过了两间屋子,每一次美珍都留在路上。由高士力一个人潜近去侦
察,但每一次他都摇着头回来说∶「厨房里有四、五个人,我们再找第二家吧!」
到第三间屋子时,高士力微笑着回来告诉美珍说∶「这间屋子只有盏灯亮着,
也只有一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男孩在里面,跟我来。」
他们通过农庄,走到一辆残旧的汽车旁边。高士力看了一看说∶「没有锁匙,
真可惜,否则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他们穿过粮仓与屋子的後门。高士力看见那道门离自己只有一两尺,他手上拿
着枪,心里在希望那道门没有闩住。他迅捷地跳过去,一脚把门踢开,然後冲进厨
房去,冷冷地说;「趣识的就不要动,子伙子。」
厨房里的那个少年,本来坐着喝一杯牛奶,这时他站起身来,两只手慢慢向头
上举高。那小伙子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这使高士力感到有点不安,随後他才察
觉,原来他正在注视着他身後的美珍。
看了一会,他说∶「呀,我认得你的。你是巫大维的女儿!」
高士力对美珍说∶「站住,不要理他。」然後又对那男孩子说∶「你叫什麽名
字?」
「我叫赵昱。」
「你是独自一个人住在这间屋的,是吗?」
「不。」
高士力走前一步,愤怒地说∶「那麽,快说呀!」
「说什麽呀?」
「还有谁住在这里?」
「爸和妈,他们现在都不在。」
「屋後的那部旧汽车是谁的?」
「是我的。」
「它能走吗?不要说谎,否则你会後悔的。」
赵昱望着美珍,说∶「当然它能够走。」
高士力狠狠地说∶「看着我。把汽车锁匙拿来。」
「这是怎麽一回事?你┅你是在绑她的票,还是怎的?」
「住嘴,孩子。把锁匙拿来,要不要我先用这把枪在你脸上来几下,然後再动
手拿锁匙。」
赵昱双眼里闪出一阵怒焰,但他立即摇摇头,从裤袋里拿出一串锁匙来交给高
士力,说∶「那根方角的就是了。」
赵昱又在注视着美珍了。高士力看见了她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不好意思的表
情。他沈下脸,举起手枪,对美珍说∶「你先出去,在汽车上等我。」
赵昱紧张地望着高士力。
美珍迟疑着说∶「我可以帮忙你把他捆起来呀。」
「我不是要捆他,我要开枪打他。」
赵昱的喉咙咯的一声。
美珍恐慌地跑到高士力身边,拉着他的臂膀,说∶「何必呢?你没有必要把他
杀掉的呀,是吗?」
「你忘记了他认得你是谁吗?」
「他虽然认识我,但是他又没有┅」
「住嘴,这是我的事,你不用管。」
美珍不顾他在发怒,依然说∶「不,我不能让你就这样把他打死。」
高士力恶毒地说∶「他是你的什麽人?你这样关心他。」
「胡说,我从来未见过他,最低限度我记不起见过他。」
赵昱插嘴说∶「她说的是实情。事实是,这儿的人个个都知道巫大维和他的女
儿。」
高士力对美珍说∶「出去吧,我们别再浪费时间了。」
但是美珍的手仍然紧紧地抓住他的臂膀。高士力竭力避免去看她,而只管沿着
手枪的枪管,看着赵昱。赵昱把身子僵直贴在冰箱前面。
高士力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我是「职业杀手」,面前的这个家伙是我的一个枪
靶而已。可是,当他提起枪在瞄准时,不由自主地低头看看身旁的美珍,她的声音
在他的耳边响着∶「你已经杀得太多了。你不要杀死他,这是没有理由的呀。」
他叫道∶「在看在上帝份上,不要再缠着我好不好?」
美珍一边哭,一边说∶「你怎能够把他┅,无缘无故的杀死呢。」
高士力大声地叫着说∶「什麽能够不能够?我的性命就在这个小子的手里。是
的,我的性命,你不想想,难道我要前功尽弃,留下这个小子来告诉警察说他见过
你和我?」
美珍想了一阵,说∶「那麽,把┅把他带着走吧。可不要杀死他。」
「带着他走?这是他妈的什麽理由?」
「我们┅我们也许需要他作为人质什麽的。」她藉口说。
高士力正想要大声骂她,但是又改变了主意。他看着吓呆的的赵昱,深深吸了
一口气,他的左胸又隐隐作痛了。他自己心里在想∶难道我还没有被她拖累得够?
难道我还要受制於她;她的脸儿、她的嘴唇、她的胴体、她的乳房、还有她的令人
难以抗拒的眼睛?妈的!
高士力一咬牙,手指扣着扳机,但是,他缺乏最後的,也是最重要的决心。
终於,在注视了美珍一分钟之後,他颓然地说∶「小伙子,把灯关掉,然後走
到我们的前面去,上那辆旧汽车。」赵昱默默无言的照着他的指示做了。
九、
高士力最後一个离开屋子,他临走前在门口站了一会,看着星光闪烁的夜空,
用力地吸了一口田野的清新空气。他心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好笑的念头,他要在这个
幽静的环境中休息一晚。
汽车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高士力立即穿过院子,走到汽车那里。他觉得让美
珍单独与赵昱在一起是不妥当的。他又估量了他目前的处境∶留着赵昱的好处,是
可以在必要时把他当作人质,用他的性命作为讨价还价的本钱。坏处是,赵昱这小
子可能把美珍从他身边抢了过去。赵昱是他的一个威胁。
高士力打开了汽车後座的门,要美珍和赵昱换位,他对赵昱说∶「你坐到前面
来,好让我监视着你。」高士力於是发动引擎,把汽车按照他刚才所拟定的路线开
行。
「我明白为什麽你也会牵涉在这种事情内。」赵昱轻声对美珍说。
美珍回答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高士力马上打断她的话∶「你们两个人都不准多嘴!」
他在玩味着美珍那句话,这是不是表示了她对以後发生的事情有所不满?他不
禁怒火上升。
他对赵昱说∶「你听清楚了,我依她的话不杀死你,但是你可不是我的上宾。
你只是一个人质。我只要你乖乖坐在那儿,不要多问,也不要高谈阔论。」
赵昱轻轻地说∶「好吧。」
高士力不在意地望了车上的油表一眼,骂了一句粗话。他问∶「这个表没有坏
吗?」
「我想不会坏吧。」
「表上他妈的指针几乎指到零了。为什麽你刚才没告诉我油箱里没有汽油?」
「我忘记了,我┅」
「去你妈的。我们还能够走多远?看样子连两加仑汽油也没有。」
赵昱舔一下嘴唇,说∶「我们大概还能再走一哩路。」
「十哩?两加仑才走十哩?」
赵昱鼓着勇气说∶「不是两加仑,我们只有一加仑了。你看那指针又已低了一
些。而且,这辆车耗油很大的呢。」
高士力望着前面的公路和田野,顿然觉得胸里绞痛,脉膊也加快了。他无法抑
制止神经的紧张和失望。事情总得有个尽头的,如果再来一次什麽差错,那他的命
运就不堪设想。
高士力立定主意,现在唯一的办法,是尽量利用这一加仑汽油,走到不能再走
的时候,再想法子。他把车子开上了一条比较热闹的公路,一辆大货车正好从对面
开了过来,而後镜里又出现了来自後面的车子的车头灯影。高士力的手上,已经渗
出汗来。
这条路弯曲的,只能开慢车。转完了最後一个弯角,进入直路时,高士力睁眼
往前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前面的路,又平又直。但是,在他们的车子前面约
一哩的地方,从车头灯和车灯尾的数目来看,至少有六辆汽车正在停在一起。
美珍把身子驱向前来,问道∶「那是什麽?」
「木马,检查站。看情形我们非要转入别的路不可了。」
「把车子调头不成吗?」
「不,那样他们会看到我们的。」他心中想,如果在到达前面检查站之前,还
找不到横路可以转去,事情就难以想像了。
美珍说∶「那检查站也许不是为我们而设的呀,我们可以试┅」
「如果它是为我们而设的又怎麽办?何况它一定是针对我们的,难道这条路上
有一座断桥?」他刚说完,就瞥见路的那边有个「T」字符号,表示前面有横路。
不久,横路出现了,高士力马上把车子驶进去,这时候车子离检查站只有半哩多而
已,也许他们已经被人看见了,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如果向後转;更会惹起麻烦,
甚至他们会追呢。
这是一条很恶劣的泥路,路面凸凹不平,高士力不得不把左轮放在双膝中间,
用两只手在驾驶。
车子後座里传来了美珍轻轻的叹气声。高士力听见了她的叹气,他心中猜测∶
是不是他这样对待赵昱而激怒了她呢?他一路以来都要依靠她的支持,也正是为了
她,他才会到达这步田地,如果他现在失去了她,如果她离开了他,和赵昱联手,
他又怎麽办?
想着,车子已经又转过了一个小弯,前面的公路旁赫然出现了一个汽油站。
高士力对赵昱说∶「当我停车後,你去加油,让我去对付汽油站里的人。」
「好的。」
美珍匆忙地说∶「你不会去杀人吧┅」
「我到时再决定我要做什麽。」高士力蛮横无理地答道。但是,当他听见美珍
叹气时,又颇觉後悔。他想,在这生死关头,难道她还要求我做一个彬彬有礼的绅
士吗?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愈是不能控制自己,愈是暴露出自己的凶暴残酷,
就可能驱使美珍去接近赵昱,甚至她会和赵昱一起逃走也说不定┅
在车子渐渐慢下来时,高士力就留心地察看了那个 筒。旁边是一间只有一个
房间的小屋子,里面亮着灯。当高士力将汽车停在 筒边时,他看见那小屋里只有
一个人,一个比赵昱还年轻,还要瘦削的少年,身上穿着油污的深绿衬衫。汽油站
的外面,一辆汽车也没有。
那少年见到有汽车来,就跑出屋子来。高士力小心地看了看四周,都是一片漆
黑的,这才把他的左轮轻轻举起来。
那个少年来到车旁,问高士力∶「要什麽吗?先生!」
高士力把手枪举高,指住他的脸孔,说∶「走去 筒那边站着。」
少年惊慌地服从了。高士力从汽车走出来,敏捷地上前一步,迫近着少年。少
年慌了,把手遮着头部。高士力把他的手扯开,举起枪柄重重地朝他头上敲下来。
那少年踉跄地後退了一步,高士力继续击他一下,把他打得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高士力挥一下手中的枪,命令赵昱说∶「下来把汽车加满油。美珍,你监视着
他。」之後,他才俯身提起那少年的脚踝,把他拖进了小屋。他的眼睛一直瞧着赵
昱,以便於继续监视赵昱的动静。他看见赵昱拿了 筒的喉管,正在车尾弯着身工
作着。
可是,正当他感到得意,以为他已经把赵昱教训得服贴的时候,高士力突然听
见奇怪的嘶一声。他眨眨眼,猜测着这一下嘶声的来源。而当他发觉了而想采取行
动时已经太迟了。赵昱在他没来得及制止时,已经纵身跳到车子另一边的车轮旁。
接着,又是「嘶!」的一声。高士力放下了少年,站起来,气得全身颤抖着。
现在赵昱站起身子来了,脸色白得像纸,右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摺刀。他舔
着嘴唇,说∶「来┅来吧,现在就把我杀掉吧。」
高士力狂叫一声,冲上去用手枪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赵昱身子摇摇欲 ,手上
的小刀落在地上。高士力把小刀一脚踢开,然後又踢了赵昱一脚。美珍低呼叫着,
跑了过来。赵昱软弱地倚在 筒上,头向下垂,口角流出一丝鲜血。
高士力又怒又恨,脉膊跳得异常剧烈。他看了一眼,就知道那部汽车已经被赵
昱弄得无法驾驶了,两个後轮都已经被赵昱用小刀戮穿,扁平地搁在那儿。那把小
刀一定是赵昱暗藏在裤袋里的。
美珍对高士力说∶「不要再打┅」但是赵昱头上仍然挨了一记。他呻吟着,但
是没有昏倒。
高士力大声地叫∶「你这家伙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你想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
王是不是?」他抬起头,察觉到後面的路上,透过树木,有些走动着的亮光。那一
定是公路上检查站汽车的灯光了。
赵昱开始软弱地说话了∶「你没有权利┅」
高士力咆哮着说∶「我没有权利什麽?没有权利拆你的骨头?」
赵昱鼓足勇气,望着美珍说∶「你不应该这样┅这样把一个女孩子拖着走。」
当赵昱说这几句话时,美珍脸上出现了一种感动的、关怀的神情,虽然为时极
之短暂,但已经被高士力看在眼里。
高士力现在不敢多费时间和他辩论,他扯起赵昱,踢着他,推他往小屋子那边
走。这时,从乱木背後透过来的光线中,出现了红色的闪光。高士力知道,这是警
车顶上的红色警号灯。他又踢了赵昱一脚,催他快走,并且一把拉了美珍过去,叫
她和赵昱一齐在前面走。
高士力一面在估量警车追来的时间,一面催促着说∶「快点跑,跑到那边的树
林里去,快跑,赵昱,否则我一枪轰开你的脑袋!」
赵昱喘着气叫道∶「但是这样,我只能跑到┅」
「快跑!他妈的!」
「你们两个快点走。他们就要追上我们了。妈的,快点!」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疲乏、嘶哑,使得他自己听来也吃了一惊。
十、
三个人在树林里跌跌撞撞地跑了不知多少时候。起先,高士力好像是不觉得疲
倦似的,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力,使他坚持要赶路,并且也催赶着他的两个同伴赶
路。後来,赵昱和美珍两个气力不继,实在走不动了,高士力才无可奈何地同意让
他们休息。
可是一坐下来,高士力刚才的力气就不知到那里去了。他的手和脚好像有几百
磅重的东西压着,连眼皮也睁不开了,他竭力地睁开眼睛,但还不到一分钟就又合
上,最後,把他从瞌睡中惊醒过来的,乃是他胸内的一阵灼热的剧痛。
他们三个是在一处碗形的小空地上坐下来休息的,除了一面是石壁外,周围都
有树木环绕着。现在高士力睡不着,就端详一下他的两个俘虏。
赵昱坐着,头向後靠,眼睛闭上,呼吸轻微,好像是熟睡的样子。他的脸上,
满布伤痕和凝结了的血迹。当赵昱转动身体,并且打呵欠时,高士力才又把眼光移
向左边的美珍。
美珍简直没有睡过,她只是坐在那里,两眼无神地注视着放在腿上的双手。她
抬起头来望着高士力,高士力避过了她的眼光,转而望着上面的树顶。有五、六只
鸟从树枝缝里飞了出来。这时寒冷气氛渐减,晨曦的阳光已开始射进来。
高士力从袋里取出那包发霉的香烟,含了一支在嘴角,然後递给美珍一支。美
珍摇摇头。高士力猜不出她的心情是什麽,因为从她的疲乏、饱受刺激和污渍斑斑
的面孔上,他很难看出她的表情来。
高士力又把香烟递给赵昱。现在他对赵昱的憎恨已经减低了一点,为的是要集
中精神逃命要紧。
「赵昱,要抽烟吗?」他问。
「不。」赵昱仍旧很倔强。
「为什麽?你不抽烟的吗?」
「我抽的,不过现在不想抽。可以吗?」
「随你的便,小子。」
高士力点着香烟,吸一口,说∶「到处都是树,而且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现
在,我们真不知身在何处呢?」
美珍说∶「四周都是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高士力没有说下去,心脏一阵剧痛,使他说不出话来。他把手伸进衣服里,在
左胸上揉着。
美珍看着他,问∶「你的脸色怎麽会突然变得苍白┅」
高士力咬着嘴唇,忍着痛说∶「没有什麽,大概是消化不良吧!」
他辛苦地呼吸了一会,勉强振作起来,继续刚才未了的话∶「我们要找到一处
能够躲起来的地方。如果在一两日内他们也找不到我们,就有可能逃出这里了。」
美珍睁大眼问道∶「我们没有食物,怎麽活下去?」
「我宁可挨饿,也不愿在监狱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说不定那一天有人来把
我打死。」说完之後,他发觉赵昱的诧异神色,就又补充说∶「我只是说说笑话而
已。能想出有什麽可供藏身的地方吗?」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给你藏身的。我去年夏天才发现这个山洞,掩蔽得很
好,人们就算走过它的入口处,也不容易发现它。」
「那地方离开这里多远?」
「如果我的记忆不错,大约有三、四哩左右。」
「你刚才说过,我们可以安全地躲在这个山洞里,是吗?」
「是的,如果你躲在那里,他们很难找得到你的。」
「你没有忘了什麽吗?」
「不,我没有忘。」
「你忘记了,要躲进山洞的人,不仅是我一个,还有你,和她。」高士力笑了
一下,说∶「这里的人真是天真。你是不是希望,如果你说出那个山洞的地点,我
就会让你走?」他说完後看着赵昱,又笑了起来。
「是吗?赵昱!」
「我以为┅」
高士力把手上的左轮一扬,说∶「你根本没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的呢!」
「我以为我可以试一试┅」
「不,你错了。」
「我愿意和你留在一起,你可以把我当作人质,但是┅」
「但是什麽?」
「你应该放她走。」
美珍诧异地望着赵昱,赵昱避开了她的视线。他的脸上不知怎的红起来。
高士力用力地思索着。他想,不错,我也许应该听从这个提议。但是,他仍然
想作弄赵昱。他说∶「你好像十分关心巫小姐的安全似的,是吗?赵昱!」
「可以这麽说。」
「有什麽特别的理由,使你这样关心她?」
「没什麽,不过我觉得你这样把她拖住是不对的。而且你又不知道会走到哪里
去?」赵昱说完,心中对说出後面的那一句话感到後悔。
「这麽说来,你以为我们没有辨法走出去?」
「我也没说一定,如果有警察在追踪你┅」
「他们正在追缉我。但是不管怎样,我终会逃出去的。你知道我的绰号是什麽
吗?他们叫我『职业杀手』。」
赵昱皱了一会眉头,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
高士力说∶「让我们回头来谈谈你对小姐的关心吧!」
美珍突然开口∶「高士力,别折磨他了。」
「谁在折磨他?我只是在问他的话而已。」
美珍说∶「你那里是在问话?你看看你自己的脸色多难看┅」
「管他妈的脸色不脸色。我只是要问问这位聪明的先生,我怎会落到这样的地
步?怎会来到这种地方,被警察追捕?」
「我不知道。」
「你以为我在玩游戏吗?你以为她是我的女朋友,我带了她来这里野餐,谈情
说爱是吗?」
赵昱又气又恼又迷惑地反问∶「你这样说是什麽意思?况且我知道她不是你的
女朋友。」
高士力抑制着他的愤怒和胸部的疼痛,说∶「所以你就想做护花使者,想打抱
不平了,是吗?」
「我告诉过你了,我只是认为你不应该把她拖着乱走,而且还让她冒着被杀死
的危险。」
「好一个护花英雄。你以为这样做,她以後就会对你好,是不是?」
美珍叫着说∶「高士力!」
「你以为这位小姐会感恩图报,会和你谈情说爱温存一番吗?」
赵昱站了起来大声地骂道∶「你这肮脏的┅」
高士力在就在他起身的同时举起手枪,一枪柄横扫在赵昱的脸上,之後,他接
连殴击了几下,直到他把赵昱打在地上。然後,高士力俯身对赵昱说∶「说真的,
小子,那是值得的。我是过来人,我知道。」
赵昱不相信地望着美珍。美珍面上的表情很不自然,好像是一方面不得不承认
高士力说的是事实,但一方面又想作解释似的。
高士力把身体靠在一棵树上,休息了一会,等心痛略微平息了一下之後,就用
手枪指住赵昱说∶「好了,现在带我们到那个山洞去。」
赵昱忍住疼痛问∶「可以,但是我刚才提议的事怎样?」
「小子你不怕我把你打死吗?」
「我┅怕是怕┅」
「但你仍然想讨价还价?」
「是的,我认为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也好。你先带我们去山洞之後再说。」
赵昱仍然不放心地问∶「如果你反悔┅」
「快走。你宁愿先去山洞,还是先吃我一颗子弹?」
赵昱犹豫了一会,终於答应带路去山洞。他们走了不久,高士力就听见树林後
面有人走动的声响。
美珍对他说∶「高士力┅我们这样走不了多远的。」
「我们能走多远就要走多远。」
「如果我们停下来不更容易吗?┅如果你去自首,他们会保护你的┅」
高士力爽快地笑了出来,说∶「别说傻话了,你快点走,你和那个乡下仔一起
走吧。」
「你听我把道理说清楚┅」
「快走,不要激我发髀气了。」
美珍只好不再说,追上前面的赵昱,高士力的心脏又感到一阵剧痛,比以前痛
得更厉害。他心中明白,如果他把赵昱和美珍两个都杀掉,对他自己的逃亡是有裨
益的。可是,当他这般想着的时候,握着枪的手都震抖起来。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他以往所引以为荣的果断和毅力,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完了,职业杀手┅
高士力挥动着手枪,跟在赵昱和美珍後面跑,他毫无理由地纵声大笑。
时间对於高士力已经不那麽重要了。他们在树林中跑了这许多路,早已疲乏不
堪。太阳的热力,蒸晒着树林,使地面上冒出一阵热腾腾的烟雾。高士力把大衣脱
掉,拿在手里,到後来才发觉那长长的大衣竟在路上拖出了一条痕迹来。
他感到又热又渴,举步维艰。在他的眼中,周围的树林都变成了一片蒙的绿
色,他的身体也热得厉害。起初,他还把这些现象归之於天气太热,但,後来他见
美珍和赵昱两人除疲倦并无异样,这才明白自己是在发高热。
高士力又倦又热又渴,心痛也愈来愈剧烈。正当他快要抵受不住的时候,前面
出现了一道很阔的溪涧。这是一条很浅的溪流,和树木隔着四尺远的泥岸,水却十
分清澈。高士力倚在树干,问赵昱到山洞去还有多远。赵昱答说不会超过一半。高
士力於是就命令他们走下小溪。
这时,後面传来了树枝折断声和人们的喊叫声,高士力知道来追捕他的警察,
加上一些临时武装的乡团队,总会有一百人以上。情势似乎渐渐对他不利了。但是
他却抵受不了那清凉、晶莹的溪水的吸引,他鼻子里连溪水的清鲜香味也闻到了。
他先令两人下去,接着自己也蹲下来,狂烈地用手掏着水喝,喝完了一口又一
口。赵昱侧耳听了一会,然後也弯下身去喝水,美珍也跟着喝水。
正在这时,飞来了一架直升机,低飞着掠过树顶。高士力他们三个人正在小溪
里,头上毫无掩蔽。直升飞机飞近他们头上,侧着机身,高士力看见飞机上的人伸
出手来指着他们。然後,飞机又升高,飞向树林後边,大概报讯去了。
高士力举高手枪,指着天空,开口护骂咆哮了一会。然後看看赵昱,可是视力
无法集中,这时在他眼前的赵昱竟然变成了两个人影,隔了一会才又合而为一。
他的口渴使他连直升机的声音也听不到,而现在,他们已经肯定地被发现了。
不过,这算得了什麽?听听树林中传来的声响,看来那些搜捕者,也已经来得很近
了。
高士力的怒火又告上升,他忽然归罪於赵昱,认为是他累到他们被人发现的。
「妈的,等我宰了这小子┅」正在此时,他的眼角看见了另一个人影在活动着。立
刻转过身,看见就在溪边的树下,有一个警察正举起手枪。
高士力把他的左轮瞄准好,和那个警察同时一齐开枪。两下枪声的轰隆声响,
震荡着树林。那个警察跌倒在地上,双脚抽搐了一会,死了,脸上流出来的鲜血,
泄红了一片沙地,高士力一枪射中了他的眉心处。高士力满意地微笑着,妈的,谁
叫他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可是,当他转过身来想叫赵昱和美珍继续跑时,不觉呆住了。赵昱正跪在美珍
身旁。美珍的身子一半躺在水里。高士力急忙涉水前去,他看到美珍的运动衣上,
有一小块殷红色。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紧闭着,呼吸轻微。他检视了一下,她被枪
弹打中的地方是右下方的肋骨。
赵昱站起来,望着高士力,眼光中充满着憎恨。美珍张开眼睛,咬住嘴唇,低
声呻吟。
高士力问∶「是那个警察射中她的吗?」
赵昱的声音有点颤抖∶「我猜是的。」
高士力静听了一会,然後说∶「他们来了,我们快走。」
赵昱大声叫道∶「你这个蠢才,你这个创子手!」
高士力恐吓着说∶「你想找死是吗?告诉你,我绝不会站在这里束手就缚的,
你扶起她,我们要跑进山洞里。快!」
虽然高士力又举起手枪作势欲打,赵昱仍不为所动。
高士力咆哮着说∶「我们没有时间┅」
「我们还可以有十分钟。」
「你怎知道?」
「我在这里工作过,我可以凭经验知道声音来源的远近。」
「但是那个该死的警察怎会┅」
「也许是他一个人先来的。总之我说有十分钟。」
「就算是十分钟,我们也非快跑不可。」
赵昱指着美珍说∶「我们不能移动她。」
「但是我们不能留她在这里呀,小子。妈的,还不快┅」
「为什麽你不肯面对现实?」
「面对什麽现实?」
「如果我们带她一起走,你就逃不掉。」
「我们可以的,我们非如此不可。」
「你总是那样说,但你看,我们先跑了这麽久,他们还是追了上来。」
「扶起她。」
「不,我们不能移动她。」
「赵昱,我说要扶起她。」
「你要弄死她吗?」
「她不至於伤成那样吧?」高士力的回答软化了。
赵昱好像知道他手中掌握了王牌,他逼迫着高士力说∶「你是不是医生?你怎
知道危险?我问你,你想要她死掉吗?」
「我┅我┅」高士力望着美珍,她现在已经勉强地把身子移出了溪水,躺在溪
边。她沾满泥污的脸,满是痛苦的表情。
她现在已经不像大学的女学生了,也不像一个成熟的妇人。高士力注视着她,
脑海里涌现了关於美珍的一幕幕回忆。他知道,现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高士力听一听,来自树林後面的声响,没有显着的增加,赵昱也许是对的,似
乎他们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他又望一下对岸的树林,计划着他的逃亡路线。想了
一会,高士力说∶「好吧。」
赵昱间∶「什麽好吧?」
「你和她留在这里。你┅留在这里伴着她,替她找一个医生。」
赵昱眯着眼睛问∶「你的条件是什麽?」
高士力软弱地笑着,说∶「你倒聪明,你以为我会自首?你就是傻子了。」
「那麽你的条件是什麽?」
「我要知道那个山洞在那里。你告诉我,我就让你们留下来。」
赵昱一直点着头,说∶「当然,我当然会告诉你的。」
高士力说∶「你可要说真话。」他知道这句话是多馀的。
赵昱迅速地告诉了他去山洞的走法。突然,美珍做了一个微弱的手势,赵昱俯
下来用手托着她的肩部,同时帮她抬起头来。
美珍的嘴巴,牵动了好一会,才辛苦地说出了几个字来∶「他们┅他们来时┅
告诉他们┅」
高士力问∶「告诉他们什麽?」
「告诉他们你┅你走的┅假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把他们支使到别的地方去吗?」
美珍点点头。她的眼睛告诉他,她是诚恳的。
赵昱热心地说∶「是的,我们可以那样做。」现在他的生命威胁已除,脸上已
充满着希望。
高士力望着美珍说∶「为什麽你要这样做呢?对你又没有好处。」
美珍微弱的声音仅可以让他听见∶「你┅你知道我是为什麽的。」
高士力又对赵昱说∶「你以为我是笨蛋吗?」
赵昱说∶「不,我是真诚的。」
高士力知道,他除了相信他之外,别无他途可循。他回过头来,勉强为美珍装
出一个疲乏的笑容来,说道∶「好吧,小妮子,我信你的话。我大概不会再见到你
了,现在就向你道别吧!」他又向赵昱说∶「再见了,赵昱。」
他急速的转过身子,涉过小溪,往对岸进发,下决心不再回头望他们一眼。高
士力的大衣,在涉过水溪时拖湿了半边。当他走到赵昱所指出的小路口时,把大衣
丢在地上,以便把追踪的人引上一条错误的路上去。
他不知道是否可以相信赵昱。但他相信美珍,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除了美珍
的信诺之外,他没有什麽人好相信的了。但是赵昱可不同,他不是曾经毫不容情地
殴打过他吗?赵昱之所以答应他,是在他同意让他两人留下来之後的事。但他肯答
应这样做,是不是怕死?也不是。他明知高士力不会杀死他的。
高士力依照着赵昱告诉他的路线行走。他已经又把西装脱下来,拿在手里。走
了不久,前面出现了一堆三角形的石堆。他笑了笑,不错,赵昱果然没有说谎。
他跟着转到另一条小路,在浓密的树丛中钻了好一会,来到一道高耸的峭壁前
面。仰起头一看,在不远的地方,果真有个一码见方的黑洞口。他手足并用地攀上
石壁,这时,他的胸口又剧痛起来,他顾不了那麽多了,他必须爬进山洞里去。他
绝没想到那儿,就是他埋身之所在。
十一、
二十天後,美珍已经完全康复出院了。她接受了父亲巫大维的劝告,转到别的
学校去念书,继续完成她未完成的学业。而赵昱也返回自己的家里。只是警方并没
有找到高士力。
他消失了?他没有完成马贵华托付给他的交易。这个新闻一直闹得很大。
大约又过了十天左右,当一群年轻人旅行从这儿经过,他们同样经过小溪,这
正是三十天前高士力和美珍、赵昱逃亡的路线,也是美珍中弹的地方。一个小时以
後,年轻人无意间发现某一山洞里躺着一具已经没有肉身的骷髅。在走出山林後,
他们即刻向警方报案。
第二天,各大报上同样登出这则「荒山骷髅」的要闻,但里面并没有说出死者
是谁。显然警方无法证实些甚麽。但从死者遗留下来的手枪和衣物,恐怕只有赵昱
和美珍知道答案,但这个答案对高士力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