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冲了起来,匍匐着身体的女人在晃动的车板上一路上下前后地扑腾,像
是一头被粘住了翅膀的鸽子。她觉得自己的心肝肠胃都已经被震散了联系,它们
互相地挤压碰撞,像是急迫地要从嘴里逃出自己的身体似得。女人在一阵一阵强
烈的恶心和呕吐中,想到了在刚才那份保证书下面,看到的第一个名字。那是她
的父亲,孟堂。虹真不知道,这一回她将要遇到的会是什么。
  在同一个时间,孟虹的父亲孟堂和孟虹的母亲,他的第一个妻子,正在从藤
弄返回芒市的路上。不过,在那一个晚上他们再也没有走完那段路程。
  孟堂和他的妻子在芒市已经住了近半年时间了。他们在这一年的年中回到了
北部,不过一直没有出发去藤弄。德敢带着他的私人军队坚守在那个地方,继续
以当地行政长官的名义发号施令。孟堂现在成了一个失去一切的流浪者,他必须
想办法夺回自己的土地和山林。无论如何,孟堂在高原上还是有影响力的,他组
织了一支武装卫队保护着他。他在芒市也有自己的房产。
  楠族中各个家族的头目们聚集在芒市,吵吵嚷嚷地筹划成立民族自治政府。
他们要求更多的自决权力,只是在名义上承认蔓昂政府代表着一个统一国家。还
有的人则干脆提出要建立独立的北方联邦。而中央方面则坚持要在北部建立行政
官员体系,由中央政府任命北部各省的官员,政府只是可以接受一个由当地人士
组成的自治议会,作为一种提供建议的咨询部门。双方始终没有形成一致。北部
的各个民族为了他们的自治主张,已经成立了一个自治筹备委员会出面与政府谈
判,孟堂因为他的威望被推举为委员会主席。
  在另一方面,也许正是因为孟堂已经失去了他的领地,所以才被他的同族推
举出来的,反正他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所以让他担当一个族群对外发言的角
色,不至让他真的变成一个得到太大实际权力的领袖。
  当然,对于孟堂来说,他要的并不仅是虚名。他接着做的事,是以楠族部落
的名义,向中央政府提出要求,他想要被判处长期关押的孟虹回到北部来。他判
断在现在的局面下,各个方面都可能碍于他自己的情面,不至于一定要和孟虹过
不去。他希望能够借这个楠族与政府讨价还价的机会,把孟虹控制在自己的势力
范围里边。女儿在蔓昂是个什么情况,他当然是有数。他要把她解救出来,心情
稍微急迫了一些,也是很难避免。
  而对于陈春的中央政府,似乎是把这当作了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如果孟虹
的命运因此能有所转变,那本来就是不少人乐于见到的,事情里参杂的北方部族
的因素,正好是一个可以阻止有人公开提出反对的理由。
  更进一步地,孟堂当然希望借助这个机会,找到将德敢赶出藤弄的方法,他
希望,合法地继承了楠族藤弄家支土司职位的女儿孟虹,也能够对他有所帮助。
  孟堂时刻提防着德敢,在北部,几乎一切事情都可以使用武力解决。本来对
于这一点,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只是他现在正处于一个不够有利的处境,他
必须行动。作为一个部落领袖,他能够安身立命的基础,是藤弄一带与孟家有着
千丝万缕联系的各个村落,尤其是那些孟姓的同宗,在那些地方,存在着盘根错
节的血缘关系和姻亲关系。如果要重返藤弄,他首先需要得到这部分力量的支持。
  他在女儿回到北部之前加紧了行动,他的住在藤弄附近的一个远房表弟,也
是他所在村寨的头人,邀请孟堂前去家中做客。孟堂很重视这件事,这是他回到
北部以后第一次进入藤弄地区。不过他也谨慎地做了尽可能周到的准备。除了自
己的卫队以外,孟堂还向驻扎在芒市的政府军队要求提供保护,而军队也确实给
他安排了十多个士兵,护送他的藤弄之行。
  德敢则向他表示了善意的姿态,他提前一天到达那个寨子,准备在那里与当
地头人一起迎接孟堂。当然,德敢的这个安排一方面是为了显示他在藤弄的主人
地位,另一方面,是表示他会公开地陪伴在政敌身边,而不会在背后制造阴谋的
意思。
  这一天一切顺利。大家在痛饮土酿米酒的时候看起来都很爽朗诚实。客人们
在傍晚时启程返回芒市,他们多喝了些酒,三五成群地沿着山路散乱地走着。在
就要离开藤弄地界的时候,他们遇到了惠家的一支驮运棉布的马帮。
  直到这时孟堂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也许是他多喝了酒,也许是他真的已经上
了点年纪,反应有些迟钝了。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在蔓昂度过了整个内战时期,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北部高原的楠族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部族的青年男女们
在陈春和孟虹领导的独立战争中学习到了战争的技艺,他们现在是久经锻炼的战
士。内战结束后,不少老游击队员回到了家乡。而更加重要的,是相比过去,他
们的思想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孟堂从来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他的
奴仆,从观念,到能力,都不再是了。而他所能认识到的全部,都只是战争开始
以前的土司的权势,和平民的顺从,这是一个他很难预想到的盲点。
  马队和赶马人们让到山边为他们的前主人让路。等到孟堂经过他们队伍正中
的时候,把马匹往道路两头一赶,这些奔跑受惊的动物把走在孟堂前后的其他人
全都挡到了外边。这时候,他们要控制孟堂夫妇已经是一件毫不费劲的事了。
  在山顶上同时响起了几声枪响,意在提醒所有人,这是一场准备周到的行动。
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战斗,有两个孟堂的人试图抵抗被打死了。而政府方面的部
队就是民阵的班底,他们与惠家的武装人员在一年以前还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他
们决定把这看作一场部族之间的恩怨,保持了中立的态度。既然己方没有伤亡,
他们撤出现场,返回芒市去了。
  除此之外,在藤弄一带能够在遇到突发事件时有力量控制局面的,就只有德
敢的区自卫队了。惠家那些赶马的男人们把孟堂和他的妻子带到了山路底下的溪
水边上。德敢在得到消息找到他们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他看到其中唯一的女人赤条条地躺在河滩上,男人们一直在轮流地强暴她。
她是个瘦小的女人,虽然已经超过了四十岁,但是在月亮的光线下,在晚上,她
的赤裸的身体还是泛出了洁白的光辉。在那时男人们都已经做完了,她独自躺着,
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奄奄一息。
  孟堂被强迫跪在边上,他的脸上到处流淌着鲜血。即使他曾经激烈地反抗过,
现在也已经认命并且服从。几乎是所有的人,不管他曾经是多么的顽强,勇敢,
在足够的暴力之后都会服从。更不用说,他们原先在多大的程度上只是在占据了
优势,控制着局面的时候才显得是顽强和勇敢的,当这一切不复存在的时候,他
们就什么也不是。
  有人正在一边挖掘出一个土坑来,他们已经干了一会儿了。现在人们把赤裸
的女人拖到那一边去。
  「捆上她的手和腿。」有人说。「让那个老家伙过来,让他亲手埋了她!」
  他们把她推进了坑底,孟堂试着站起来,但是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他只是
抱住了站在他旁边的一个人的腿。那人挣了两下没有挣开。「揍他!」另外的人
踢在孟堂的肋骨上,一下,两下,等他松弛到地下以后,又跺他的背。
  「现在行了,把他拖到边上去,让他看着!」
  从德敢这边看不到坑底下的女人,他只能看到围在土坑周围的赶马人们,在
月光下晃动的影子。他们正在往下边填土。有一些女人哀求和咳嗽的声音。孟堂
被人按着,趴在坑的边上。他有时候勉强地挣扎一下。
  德敢沉默地等待着他们结束。有二十多个带着枪的士兵跟着他。他现在就是
那个控制局面的人。他等到他们把浮土全部填了回去。
  「现在轮到你了。去地底下见你老婆吧。」惠家的赶马人把孟堂在地下翻了
个身,让他的脸面朝上。两支步枪对准了他的脸。
  「一条命换一条命吧。女人死了……把这男人,留给我吧。」
  德敢走了过去,往下看着孟堂的脸。他一直记得很多年以前,他见到的这张
宽阔的脸孔上的冷酷傲慢的表情。他说,我带你走,我救你。你答应一句。要不
你就死在这了。
  举在空中的步枪调了一个个儿,枪托朝下,狠狠地砸在下边那个男人的膝盖
上。孟堂尖叫着在地下翻滚了起来,人们踩住他,又砸了第二下,另外一个膝盖。
  「敢区长的面子……我们一定给的……给他留个教训……让他再也站不起来,
跟我们找麻烦了。」
                A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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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有些回忆往事的时候,孟虹会想到蔓昂那个冬天的晚上,水牵着自己的手
臂,为她展示了整座空寂无人的公牛饭店。她后来觉得,那件事有点像是一个对
于未来的预言。预言提示了,她将重新回到外边的世界中去,去面对更多的人,
和更多的生活。而她的永远赤裸的身体,和永远在身前身后叮当作响的,沉重的
枷锁,都将被看做是一个奇怪的,不方便的……麻烦,是的,只是麻烦,只是有
些与众不同,但是好像已经不是可以惊天动地,需要寻死觅活的大问题了
  看着匍匐过自己小腹,垂下到脚腕去的的钢铁链条,还有从那底下蔓延出来
的,暗淡蓬松的毛发,孟虹想,虽然对于年轻女人来说,这是一件看上去荒谬绝
伦的事,但是如果你自己显得正常而且平静,那么它最终就会变成一种被人视若
无睹的普通生活。
  那些卷曲的体毛现在看上去干结,杂乱,它们肮脏地纠缠在一起,有点像是
高寒山地上枯萎的荆棘丛。不过虹假装没有看见,她的手那时是被铐在身后的,
反正……她也没有办法去收拾一下,即使她真的想要那么去做。
  脚下有一道很高的厚木头门槛,她用一只脚把更多的链子提过这个障碍。然
后她抬头,看着堂屋里正目瞪口呆地盯住她身体的女主人。她也假装她并不是因
为看到了自己的样子才那么惊讶的,她只是正对着她跪了下去。屋里不大,就那
么点地方。虹一开始移动了一下膝盖把自己放稳,以后她就一直跪在女主人的脚
尖前边,表情平静,而且再也没有挪动过身体。
  「女人,做点东西吃,我们给钱!」兵们说。从蔓昂到芒市,他们的车子纵
向穿越着这个长条形的半岛国家。土路崎岖不平,尘土飞扬。当他们在市镇中停
下休息的时候,是把孟虹留在车子里的,不过在进入了更加偏僻的山地以后,士
兵们恶作剧的本性开始发泄出来。他们在路边的小店门口停下吃饭,把孟虹也带
下来了。
  反正,店主们会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个一直跪在地下,披头散发,赤露着身体
的女人。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其他该干什么,烧饭端菜的,还是照样。最后兵
们说,给她弄碗饭,倒到门外去,让她趴在地下吃。孟虹那时候才爬起来跟出门
去,就像兵们说的一样,趴到地下去,舔。她只能用舌头,她的手背铐在身后。
经常会有几条狗,狗会一直凑到女人的脸边上来,有时候,还会有几个胆大的邻
居家的孩子站在旁边看热闹
  在他们的中型吉普后边跟着一辆给北部军区送物资的卡车,上面还带了些人,
算是为这次行动执行警卫任务。当然了,大家在一路上都难免干了几回女人。她
原来算是什么并不太重要了,反正她现在是囚犯,而且整天挺着奶子光着屁股的
……男人谁能忍得住呢。开始是,他们在停车的时候钻进吉普车里边去,后来进
了山了,在没什么人的地方,他们就把孟虹弄下车来,让她到路边上的小溪里洗
一洗。然后再干。
  这样翻来覆去的,等到孟虹在芒市被拽下车的时候,她开始并没有意识到,
这里已经是她的家乡了。
  芒市现在有一个政府任命的北方省省长。但是他住在驻军的营地里。好像也
没什么人听他的话。军队的指挥官有人有枪,军队说了算。省长盯着站在他对面
的女人孟虹,清了清嗓子,又抬起头去看天花板——那上面有一只大山蛛,他早
就跟当兵的说过了,到现在也没人帮他弄掉。
  其实他很想像那只蜘蛛一样找到一个墙缝钻进去,再也不冒出头来。他想。
于是他开口说道:「……北方省目前的状况……警察和警力……监狱……官邸。」
  重点在最后,官邸,是的,他妈的官邸。那我就再也不用和这群穿着军装的
猪住在一起了。
  他讨好地笑着转向一边的军官:「少校……您知道的……您看……」
  少校知道。少校知道他没有监狱,也没有官邸。但是少校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件事是孟堂弄出来的,孟堂刚在几天前遭遇部族复仇受了重伤,现在在藤弄养
伤,闭门不出。而藤弄几年来都是德敢的地盘了。白痴都能想到发生的是什么。
  要就让孟虹待在军营里。少校是民阵出身,他不想这样。还有个办法是…
…就让她去跟那些剩下的印度人待在一起好了。她不是投降了他们嘛,他们会知
道该怎么对待自己人的。
  北方的部族与他们的邻国印度一直保持着一种复杂的关系。实际上,它们彼
此存在着许多往来,生活上的,生意上的,但是他们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对方。
国家的独立战争,再加上宗主国英国的推波助澜,使他们从互相的轻蔑和怀疑发
展成了真正的仇恨。战争结束以后,没有人尝试过对英国人有所不利,但是确实
有一部分没有来得及撤退的印度军人,以及他们的家属被扣留了下来。
  国家要求赔偿,不过印度否认他们是国家派出的正式军队,也否认那是国家
责任。他们是为了金钱的的受雇佣者,参加战争是他们的个人行为。这些倒霉的
俘虏在龙翔的集中营里待了一段时间,也受到了只是在几个月前他们曾经让对手
遭受的待遇。一直到这一年的年中,国家政府开始着手解决北方部族问题,除了
谈判以外,政府也在尝试采用各种不同的方法对北部施加影响。其中一件被付诸
实行的事,是开工修建从芒市出发通向北方高地的公路。
  整个高原一直以来只有从坦达到芒市能够通行汽车,要前往更北更高的地方,
就只能是依靠人力和畜力了。更方便的交通当然是有吸引力的。工程开始后没有
多久,有人想起了印度的那些免费劳动力,北部军区把印度俘虏们从坦达送到了
工地上。现在,这条路已经从芒市修出去三十多里地了。
  印度人住得那块地方围着几层铁丝网,外边有些挎着枪的政府士兵看守着,
里边有好几座圆木搭建起来的大房子,看上去跟一年以前的龙翔四区十分相像。
在高原更加耀眼的太阳底下,在更远处的桉树林的背景前边,孟虹一时恍惚地觉
得,她又绕回到了以前的时间,事情又从头开始了似得。
  不过在这里的白天,营地里空寂安静。俘虏们应该是在更远处的工地上。孟
虹只看到在铁丝网门的里边坐着三个女人。和本地女人相比,她们的肤色更深,
鼻梁更高更挺,眼眶深陷,她们中有一个在腰间缠着点看不出颜色和形状的布片,
而另外两个都和虹自己一样,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她们也都带着脚镣,只是不
像虹这样,从头到脚系着粗细不同的铁器,还全是连接成串的。
  不光是孟虹看,带她来的人也盯着她们看。守着门的兵说:「他们过去是怎
么对付咱们女人的,咱们也就怎么对付他们的女人。她们还都是印度官的老婆呢,
也说不定是……女儿?不过……」他盯着孟虹说:「她又是谁的老婆呢。」
  没人回答这个问题,「反正……她以后就是你们的女人了。你们看着她就是。」
  这里和龙翔不一样的地方,是白天要干活。孟虹当天晚上就是待在大木头房
子里过的,里边一屋子印度男人,奇怪的是,他们虽然不算完全赤身裸体,大多
也就只剩下一条扯成了布条的破军裤,他们那天晚上吃的伙食好像也并不是很印
度,但是尽管如此,整个空间仍然充满着强烈的咖喱味道。他们轮流着爬上身体
来的时候也是。整个晚上女人差不多没有睡着过,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男人才安
静了些,她刚有点迷糊外边哨子就响了。大家全都匆匆忙忙地往外边跑。先开饭,
应该是那几个印度女人在做饭,她们把饭桶和汤桶提了出来,虹和一堆半裸的印
度男人挤在一起用手抓东西吃。实际上,这些长着大胡子的家伙对她还是挺友好
的。她边上的人把手绕在她的脖子上,摸她的胸,她就冲着他们笑笑。
  虽然那家伙一股汗臭混杂着咖喱的味道,虹发现,她自己并不怎么反感他。
实际上,在最初阶段的耻辱和痛苦过去之后,她现在并不真的那么讨厌所有这些
和她性交的男人,即使他们在干事儿的时候行为粗野,动作狂暴。反正,她这几
年的生活,差不多就是分成了两半,其中的一半就是性交这一件事。虹熟悉男人
下体的气味,熟悉他们在自己的身体里活动的感觉。她现在觉得他们全都一样。
如果说他们不会让她有什么冲动,不会给她带来什么性快乐的话,至少,她对他
们也没有什么敌视和怨恨了。
  好也好,坏也好,她早就已经没有贞操需要守护,也没有一个唯一的男人还
能够去想念。那么他们是在她的里边或者是在她外边,又有什么关系呢?同样地,
他们当然可以随便着看到她身体上的任何地方……摸来摸去的也是一样。随便什
么人,如果她还有什么值得看,值得摸摸的地方的话,就尽管来好了。
  她享受着那只粗糙的印度人的手,压在她的乳房上捏着,揉着,一边狼吞虎
咽地往嘴里塞进玉米粉团子。不过虹知道没有那么好的事情……一定会有人记起
她来的,然后自然是找到她,揍她。这是组成她生活的另一件事。虹在心里苦笑
着想,被揍惯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皮痒了,日子一好过,心里就发慌,就想
着挨揍。
  她的预感总是不会错。接着是大家在场子中间整起队来,准备出发去工地。
其他的印度女人都不在了,只有虹站在男人们中间。然后有两个看守直接冲着她
走了过来,她也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们走到队伍的前边去。那里也像龙翔里边一样,
立着一根木头柱子。带着她走的兵说,长官说的,要抽你二十下鞭子。另一个说,
哪个印度人要跑,抓回来就是在这挨抽的,也跟你这样,把大家集合起来看着。
  印度人在这跑不了,要真从这里边跑出去,给楠族人逮住都不知道会怎么个
死法。在这呆着总还是有吃有住。
  虹不是跑了被抓回来的,她昨天下午才进的营。有个看着像个官的人正对印
度人们训话,他说的是英语。听了一阵,虹想起来她还是能听懂一点。她有上了
两年教会大学的底子。
  虹听出来,那人的意思是这个女人刚进营地,也要当众挨抽。让她知道这里
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得拼命干活,得守规矩,别想着逃跑。他一边说着,当兵的
就一边把她的手捆到桩子顶上了。她高举双手,背对着印度俘虏们想,刚才心里
还在说看什么不看什么的,现在那些印度人肯定是都在后边盯着我的光屁股啦。
  孟虹先听到了牛皮鞭梢带起的风声。他们抽的就是她的光屁股。兵们可能是
抽惯印度人了,手头准,速度快,皮鞭条子平平地拍在那上面,前后受力均匀,
劲道直透骨节子的缝。
  挨打那么久了,孟虹事先已经端好架子,咬着牙做足了准备,真到挨上的时
候还是受不了……谁也受不了。她往里猛缩屁股,胸脯就重重地撞到木头柱子上,
一声尖叫直冲出嗓子,完全不是人的意识能控制得住的。
  第二第三下,还是屁股。横的。虹数着,一下又一下从底下直窜上来的,刺
透心肠肝胆的痛。到第七还是第八下的时候改成竖的了。到了这个时候,女人的
意识有点不太清楚,她觉得大概是从十多下以后,改抽到了她的背脊上。后来她
模模糊糊地被人扶着走了起来。她只是强迫着自己高一下,低一下地迈开腿脚。
太阳正在升高。她一直满眼睛都只是看到金色的星星和银白的光圈,现在渐渐的,
她看清楚了旁边的竹林,一边是芒河,河对岸有个小村子,有些零星的木楼。这
是她认识的,回去藤弄的路。她的脚底下正走在小石头块混杂着红色泥土,碾紧
压结实了的路面上。
  土和石头,是政府向周围的乡民们出钱收的。他们从一边的山坡上开出石头
方子,砸碎了背上工地来。还运上来更多的红土。印度人们要做的事除了把这些
物料堆上路面以外,最费劲的活儿是要把它们狠狠地收拾到一起。
  这件事一直以来都要是用人力拖着大石头碾子压。一遍一遍,来来回回的,
走过去,再走回来。虹后来在想,那个在战俘营里说话的小军官,应该是谁呢?
他一定是认识她的。要不没有理由一大早上就莫名的抽她二十下鞭子。可是一直
到她以后离开这个地方,她也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谁,还有,为了什么恨她。不
过……反正这里有理由恨她的人多了,又何必都弄清楚呢。
  牵拉着石碾子的粗麻绳绕成一个圈,结结实实地勒在女人右边肩膀上。现在
女人上边的半个身子,压低下去,趴伏下去,差不多就是跟地面平行着了,她胸
脯上的两座乳房看上去像是两个铅锤,垂直地往下吊在半空中,跟随着她的步子,
前后地晃荡。她的脚掌狠命地蹬在一路的大沙子,小石头上,还好是,她的光脚
板已经走山走水,走得就跟铁板一样了。要不是用钢针刺,用火烧,一般的坷垃
棱角,木头小刺,还真的伤不着她。现在能要了她的命的,就是肩背上那个死沉,
死重的份量。
  在她肩胛上拖着的那个大石头磙,是要七八个男人才能拉得动。石磙沉了才
能把泥土沙子石头块什么的压结实,才能走人,走车,不往下陷。虹身子后头有
七个男人,就她一个女的,而且分给她的绳子头特别的长,绷直了以后,唯一的
这个女人就孤零零,赤条条地,挺出在一堆人群的最前边,就像是一匹领头的畜
生一样。
  所以虹觉得,这里管俘虏的那个官儿,是故意的跟她过不去。两个来回走下
来,虹就已经能够看得出,虽然旁边一直是有提着皮鞭的监工跟着,但是他们其
实很少真的动手揍印度俘虏。他们活儿干得快点或者慢上一点,跟警卫们并没有
太大关系。现在他们就是只冲着她来的。那两个兵一人在一边跟着她走,过上一
阵,嗖的一下,皮鞭就狠狠地咬在她的肉上了。
  鞭子赶着还真是有用。虹每一步停下以后,都觉得全身的关节已经互相没有
联系了,她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大腿,小腿,还有脚踝和脚底板。她们就像是全都
分开在了不同的地方,各自发抖打颤。从这些物件到处裂开的缝隙里边,到处都
在往外喷涌出来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女人眼看着自己前额上的汗水雨一样洒下去,
一会功夫就把满蓬飘撒开在眉眼前边的长头发,粘连成了一道厚实的帘子。就算
已经是这样了,后边一鞭子上来,女人觉得,屁股肉里边就像是有股子火苗一下
窜了起来,轰的一下。她眼盯着自己的膝盖,那本来是憋屈在自己身体底下,歪
歪扭扭怎么也用不上劲的,现在她象条鱼一样自动地滑溜了出去,一转眼就消失
在她自己的,黝黑廋削的肚皮后边了。
  她看到自己那条大腿上的筋肉全都炸了起来,都是被那一股疼的邪火逼的。
  她的身体还是打着横,是靠着这一条腿和脚,再加上肩膀上的绳子两个点把
人支撑在半空中。她再筋疲力尽地把换下来的一条腿哆哆嗦嗦地拖到前边来。等
待着下一记鞭子。
  每一步,都像是世界尽头似得。可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是没完没了的,没有
个边沿。
  沿着路上新铺的土,拖着石头碾子走上三个来回。以后他们站下来等,等换
过一批人以后,再走,再压。只有唯一的女人一直不换。一停下来孟虹就站不住
了,她瘫软在小石头堆边上,一身虚汗地等着男人们弄好,站好地方整理好绳子
套什么的。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两只脚,每一个趾头尖上都在淌血。脚指甲已经
全都被撑得翻起来了,前边拼着命走路的时候,自己根本就没感觉。
  看守的兵们提了一捅水过来,拍拍她:「喝水喝水,水还是管够的……姐姐,
我们也不想这样……是领导说的,领导要这样……我们也没法子……」
  说话是那么说,可是等到要重新开始了,两个男人喊了她两声没喊动,就是
拽着女人的头发把她直接从地下给拎起来:「走了,走了!」
  她还没站稳就又是鞭子。在肩膀上。女人疼得往另外一边甩头,一起甩出去
的还有一片汗珠子和眼泪。抬腿,抬腿!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一个劲的喊。
  每一天,每一天,孟虹都能撑到中午以后的什么时候,当然了,最后她总是
会爬不起来,就是用鞭子抽,抽得她满地下打滚尖叫,也爬不起来,再也没法站
起身子拖石头磙子了。这样监工的士兵就会把她拖到路边上去,那里用几根木头
撑着一个草棚,平常是让监工,俘虏,和送土石上工地的乡民们休息用。还有就
是在中午,营地里的印度女人给工地送饭的时候,盛饭的木桶也是搁到那里边。
  每到那时候大家都高兴。士兵们整天看着的,并不怎么在乎了。乡民们到后
来也看惯了这几个光着身子的印度女人,不过到了点上还是会停下手里的活儿,
咧开嘴来,看着,笑。印度人也是用肩膀背桶,大家看着她们沿着路边,拖拉着
拴上了铁链子的腿脚,慢慢吞吞地走进人群里边来。脸朝前的时候,看她们胸脯
上耷拉着的深棕色的大奶子,看底下腿缝里钻出来的黑毛毛;走过去了以后,就
看她们在木桶边沿下边露出的光屁股,跟着步子扭过来,摆过去的,还有就是踩
在地下的光脚板,一步抬起来,粉红色的底子就朝上一翻。
  大家都可以摸,兵们当然不管。等到她们卸下了肩膀上的担子,谁要高兴,
也可以把她拽过去,搂搂抱抱的收拾一阵。吃饭的印度男人们挤在另外一边,一
般是,尽量假装没有看见。虽然这场热闹每天都要来上一回,虽然是,这些女人
他们自己也是每天晚上在木头房子里胡乱地干。不过多少总是会有一点,自己的
女人被别人弄了的感觉,多少总是有些不自在。
  要是谁够胆子够魄力,其实也是可以就在边上干印度女人,不过得给钱。这
个是看守的士兵的福利,他们弄了个饭盆子放在边上。来到工地上的民工都是背
了石头和土来卖,一背篓能换回几个钱。看守们给印度女人定的价钱也不贵,往
盆里搁下两毛的硬币就行。就是环境不太好,周围一大堆人盯着,谁硬得起来呢?
再以后,士兵们看着这件事不错,能把它当个生意做了,就在工棚一边又搭了个
草屋子,更小点,不过四边遮上了帘。人从外边看不进去了。
  孟虹每天拖不动石头了以后,就是被弄到这个小草房里去。地下还铺着一摊
子稻草,把女人往上一扔。为了免得麻烦,要挣扎要跑,都是把她的手捆好了拴
到头顶前边的木头支架上。开始是用绳子,到后来成了规律了以后,有人每天早
上记得从营地里带副手铐过来,到了这时候把她的两手拽到木头柱子后边并拢,
手铐一合就好了。
  印度女人们中午过后背上空桶回军营,虹就接上班,继续把生意做下去。
  每天被抽到了那个时候,女人的背脊上从来都是血淋淋的,可是她已经没有
力气动弹,就是下边正好有个小石头,扎进划开的破口子里去,她也没有办法去
对付了——手被拴在前边呢。而且是,每到那个时候她一定是刚刚在皮鞭子底下,
石头块儿路面上挣扎过,背上还就是嵌进了一堆小石头碴子。跟进来的男人直接
就压到了她的身体上,他还要在上面折腾,虹不能不疼,疼得眼泪止不住地流满
了整张脸。她也没法擦。那个男的要是暴躁点,还会不高兴。抬手就抽她的嘴巴。
  「妈妈的,被男人操着还哭啊……老子付了钱的看你个贱娘们一张臭脸…
…」
  她只能硬给他撑出笑脸来,一边哭着,一边拼了命的笑。
  不过,大多数的乡民还是老实,他们端端正正地趴到她身上,认认真真地前
后抽插,当然会越动越猛,到了最后按例射精。那以后他会留在她的身体上喘上
一阵子气,然后把自己拔出去,挺不好意思的看看她,好像是觉得该说两句什么,
可是又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
  当然了,老实的农民们上工地来就是为了赚点钱,真到憋得慌了要在路边草
堆里找个烂女人对付下的,其实是没有几个。虹在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人乖乖地
躺着,等。真要有人闲着了,想说话了,他也能蹲在一边跟女人有一句没一句的
聊下去。
  有次有个人说,我认识你,你是孟家的大小姐。你在芒市上游过街,我看到
的。
  虹没什么想法。她差不多也没什么表情。她说是,我是。很多人都看到。
  那人说,你知道不,你爸回藤弄去了。你妈说是死了。
  虹真的不知道。她一直记得保她出来的那东西上是有孟堂的字,可是回到了
北部以后,再也没人跟她提过这件事,她也没处去问,她也不敢问。
  她说,我妈……我妈……我爸爸……
  可是待着的那个人也不知道更多的事了。虹觉得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中,
她的脑子里边是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她再有点思想了,有点意识的
时候,她怯怯地问一个看起来刚从她身体里边抽出去,正往自己屁股上拽裤子的
男人。
  「你……知道孟堂吗?」
  「孟……孟堂?孟家土司老爷啊……厄,说是早就到内地去了,好久了…
…现在这边敢区长管事。」
  在那天回营地前孟虹冲出了俘虏队伍,她跪到了边上一个看守士兵的脚底下。
就是要挨一顿狠揍她也认了。
  「孟堂……求求您了,能不能告诉我……孟堂一家怎么了,现在在哪里…
…」
  兵们被她吓着了。而且他们是真的不知道。「我是南边来当兵的……就是吃
口饭……这里的事我真弄不清楚……起来吧起来吧……回去,回去了。」
  女人靠在身边随便哪个印度人的肩膀上,昏昏沉沉地走完那几里地的回家路。
每天都是这样。在那里会有人说,「今天进这间!」这是在给她分配过夜的房子
呢。再往后,就是住在那间屋子里的几十个印度人了。印度男人。他们真是有劲
啊,一天做上两次都不觉得多,第二天还能接着上来……喜欢咖喱,又有神油的,
就是不一样……
                A25
  女人孟虹站在压过了三道石头磙的路中间。等待着后边轮班的男人换进绳套
里来。然后可以重新开始第四遍。冬天了,风很冷。这里不是蔓昂,这里太高了,
高原的风可以算得上刺骨。可是孟虹全身热气腾腾的。她现在是一个很黑很廋的
女人,在她的胸脯肋边和胯上,到处突出来尖锐的骨头节子,在她那具嶙峋起伏
的骨头架子外边,似乎已经没有剩下多少肉体的铺垫,那上面包裹着一身绷紧的
皮肤,被一直以来露天的太阳烤得均匀浓烈,黝黑发亮。
  不过她还是那么高的个子,长的手臂,长长的腿。在许多月份的苦役之后,
她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她现在是挺直了身体站在原地的。虽然她很累,腰酸背
疼,可是她还能站得住。她看了看那几个刚跟她一起拉完了磙子的印度人,他们
跌跌撞撞地爬到路边坐下了。
  脚底下这条被他们用肉体压平坦的土石路每天向前延伸。中间因为工地距离
营地太远了,还搬过一次家,用几天时间重新搭起住人的房子,围上铁丝网。他
们现在正在穿过一个小村子,这个村庄已经是属于藤弄的地界了。
  还在前边几天,就已经开始遇到有过路的人看着孟虹,发一阵呆,突然露出
来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是,他已经想起来她是谁了。她自己看着他们也多少有
点脸熟,不过叫不出名字。……也有真能叫出名字的,比方说她在路上见到过一
个远房的表弟,那人以前还向他们家提过亲,不过她以后去蔓昂读书了。
  那天是她正干完上午的活,兵们带她进路基边上的草棚里去开始生意。她虽
然整个上午少不了挨打,但是到了现在,她还是能够支撑着自己走过去。迎面有
个男人停了停脚,朝着她看了一眼。虹知道那就已经够他认出她来了。然后他就
转开眼睛走了过去,倒是他带着的两个随从,一直盯着她的光胸脯。
  路两边现在是高高低低的木头房子,里边都住着人家。孟虹当然是很熟悉了,
这里住着的,是归顺藤弄土司,每年为孟家送毛竹和水产的家支。在这个就要进
山的口子上,竹子还能长得大,芒河也算宽阔。虹还记得这里的人大多都姓占温
……不过她真正认识的人就不多了,也许小时候见过他们村的头人,低声下气地
站在自己家门外边的样子。孟家是把他们当奴才看的。现在孟家的大小姐,他们
村里的人肯定该是那么叫她的吧,每天光着膀子光着屁股在他们村里压地。这可
真算是个报应,虹想。
  要光是修路这件事,他们三五天就穿过了村子的另外一头。不过他们的营地
还留在后边。每天他们要走着自己刚修好的路到工地去,然后还是沿着这条路走
回来。所以事情还是一样,孟家土司的女儿,每天还是会光着膀子,也光着屁股,
从乡亲们……或者不如叫做她的属民们?从他们的眼睛前边走上两回。
  有时候,虹觉得自己的脸上,还是有一点点发热。比方说,见到她表兄的那
一次。要是迎面撞上来的是她的熟人,亲戚,是从跟她一起玩大的男孩成长起来
的,那么一条健壮的汉子,他们上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耷拉在自己胸脯前边,
跟两个破麻袋一样松松垮垮的乳房,上面却鼓鼓地挺出去一对粗黑皲裂的大奶头
……她知道自己看上去显得有多么悲惨和愚蠢。是个女人都很难忍。
  还要有更多的村子,更多的人。他们以后修路经过的村寨更大,也更热闹。
在中午,印度女人送饭到工地的时候是要有人群围观的。在山岭野地里那是些背
来石头在工地上打个转的路人,而在这里,出来看热闹的可就是住在一边屋子里
的乡里乡亲了。有个男人过去在孟虹家干过很长一段活儿,虹记得他,他现在显
得很老了。有个粗壮的中年人曾经是孟堂的贴身警卫,他也许还抱过她。还有个
胖子是从南边进山来做生意的外地人,每次到他们家去总是摆好了一副谦卑的样
子。只有他,盯着孟虹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天。虹在他对面站直了身子,垂下
手,眼睛迎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一声没吭。
  难忍也得忍。反正她不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想。人家会揍她,一直揍到她
忍下去为止。
  孟虹不是没有回过藤弄,不过两年前那次,她一直是住在德敢的军营里,德
敢没有放她出去到处乱跑。当然了,她确实是按照现在这个样子,被英国人和印
度人带着走遍了北部山区,不过藤弄却是个例外。当时的政府军队出于各种原因,
有意避开了孟堂和孟虹自己的部族。而现在,孟虹朝向道路延伸的方向看过去,
要是她记得不错,再绕过一个山角以后,下一座山岭的半坡上恐怕就是藤弄大寨
了。
  她的爸爸在那里,德敢在那里,那里是她过去的家,她或者直到现在还是那
块地方的女土司。不过她就快要光着屁股被鞭子赶着,回到那里去修路了。这么
想起来的话……妈妈现在不在那了……还是件好事吧。要不她可太苦了。
  孟虹后来在那间草棚里问过了许多男人,总有些人知道的。最后她大概是弄
清楚了,他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从那以后孟堂一直待在藤弄他自己的家里,闭门养病。不过这是德敢对外公
开的说法,大家都知道的现实是,几年以前那里就是德敢住的地方了。在经过了
漫长的争论,谈判和扯皮之后,楠族和国家达成了一致的协议。他们最终当然是
接受了维持国家统一。不过,部族领袖们将会成立一个地方议会制定本地法律,
国家也承诺不改变高原的社会生活状况。
  纯粹的选举在当时当地似乎完全不可能,世袭的部落领袖们被承认为第一届
议会的当然议员。由于各个部落的力量相差悬殊,为他们的投票权重做了仔细的
安排,更大的家族有更多的投票数。最终他们得到了一个马马虎虎能够被各个方
面接受的东西,他们现在要在芒市召集起这个北方议会的第一次会议了。
  除了芒市原来的英国教会学校,他们没有像样的场地来做这件事。学校在战
争期间被印度军队用做军营,已经被糟蹋的破败不堪。战后也一直没有恢复开课。
现在又挤进了一群豪气十足的山里男人,他们带着士兵,枪,还有马和狗。这个
议会的开幕像是一个热闹混乱的骡马交易集市。
  议会需要选举出一些议长和委员会之类的东西,现在大家发现,藤弄的议员
没有参加会议。而且,由于藤弄孟家的地域面积以及经济武装实力,一直都是北
方高原的重要家族,按照规则,它现在握有很大的投票比例。
  孟家现在到底是谁在主事,藤弄土司传到哪一辈了?
  他们家丫头了吧……嘿嘿,嘿嘿。有人怪笑了起来。孟虹不是就在芒市嘛。
  在,在修马路呢吧……光着……
  叫她来叫她来……谁敢不让议员来开会啊!
  还真有阵子没见着孟堂的丫头了……挺想的,哈哈哈……
  北部省的省长,和政府军的少校面面相觑。反正这里本来就是个无法无天的
地方……这些土豪们见得多了,什么也不在乎。省长耸了耸肩膀,意思是,这事
好歹是跟我没什么关系。
  直到走进学校的礼堂之前,虹真的没有想到里边会是那个样子。在前一天晚
上,一些军人和几个文官去印度战俘营地找到了她,他们把她带回芒市,跟她十
分认真地讨论了一阵目前的局面。不过结果倒是她怎么选都无所谓,他们只是对
她郑重地转达了一项国家的建议,她可以借这个机会,在议会上宣布永远放弃藤
弄土司的职位,放弃她的家庭对藤弄地区的土地所有权。这样做过以后,蔓昂政
府就在北部楠族的地区里打进了一个楔子。至少,开创了一个把土司们的土地收
回国有的先例。当然了,这件事目前便宜的是德敢,所以,也许德敢已经为这事
花了不少钱了……不过这是细节,大家首先考虑到的是原则。
  然后虹就直接走进那间大房子里去。那里边大多是些老家伙,族长,土官,
头人,还有他们带的随从。他们大概只能弄到些长条的板凳来,放得横竖都不成
行,大家坐在上边。他们现在当然都朝她这边看过来了,这些家伙可从来没有学
会过英国式的文雅和谨慎。场里轰的一下子,很多人在说话。
  「哎,哎,看那……门口门口,孟家的丫头……」
  后边的人踮起脚来,伸长了脖子。
  左边是一个木头的台子,虹小时候说不定还在上边表演过什么跳舞之类的,
现在上边放了几张学校的课桌,后边坐着一些更重要的人物。除了那些国家的官
员,驻军军官之外,还有几个较大部族的首领。有人把她往台上引,她沿着台阶,
一步一停地走上去,她当然是走不快了,她觉得身上铁链子碰撞着的声音特别的
响,自己眼睛底下的那一对乳房,晃来晃去的,幅度也特别大。虹转身朝向桌子
的时候整张赤裸裸的背脊是对着台底下的,她听到场子里又是哗的一片声音。当
然了,那上边密密麻麻的鞭伤,每天都挨,谁猛一看到都会吓一下的。
  介绍就用不着了,主席台上这几个大族的头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抵抗运动
时期,她劝说他们起义反对殖民统治,把他们的子弟送到她的民阵部队里,不过
再以后她又带着英国人找到他们家,把参加抵抗的人给找出来。
  她好像得坐到他们中间去。她整了整腰下边绕着的,挂着的,各种铁圈和铁
环,坐下去,并拢两腿。头发很长了,她举起拖着链子的手来,把它们拢到身后
边,抬起脸看着台下。
  不过结果是她旁边的老男人受不了了……那样的怪异现实,想想就算了,真
要碰到,确实很难受得了。那是藤弄再往北去的一个家支的头人。
  「孟家的丫头!」他跳了起来直接开骂:「你是我们楠族的叛徒,你根本就
不配坐在这!你你你……你站起来!你看着我!」
  孟虹挽好铁镣站起来,而且朝着他跪下去,只是没有低头。她仰脸看着他,
也没说话。
  你跟我们说不能让英国人管,要让我们出人出枪造反,打仗是要死人的,我
死了两个儿子了!现在英国人走了,我们有什么好处?你又得了什么好处?!
  德敢弄得你裤子都不能穿了吧?干得好!今天真该让你老子也来看看……看
看你这副丢人的样子……你、你、你去跪到台子前边去!
  几个官上来拦他,藤弄女土司今天要辞职的,辞了就完了,辞了让她跪前边
去……现在我们把程序走完,先把程序走完。
  不过更多的人同意那个老家伙的意见,让她到前边来,让她跪在台边上待着!
在这个反应民意的场合里,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民意。孟虹看了看,人在她前边挤
成了一团,她站起身来从桌子的另一头绕了出去。女人走到了台子的边沿上,面
对底下的会场站好,跪下。还是一声没吭。现在场子里安静些了。
  有些人物们要讲话。他们在那上面花了不少时间。再是需要选举一些不同的
领导和代表,议长,国家议会代表等等。他们还准备通过几个需要在北部执行的
法律。孟虹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走到放在台前另一头的票箱那边去,按程序像
大家一样投票,再走回来跪好。她甚至还需要绕到桌子边上,向那里的人借到笔
来在票上打勾。上午大致上维持住了一个会议的样子,到了中午一散场吃饭就乱
了。
  虹留在原地没动,只是,别人是一定会围上来的。「书记好阿,哼哼。当初
你告诉的我们,民阵一定能赢。你说得一点不错啊,现在可好了,你们真的赢啦。」
一个汉子皮笑肉不笑地靠了上来,他站在台子下边,伸出手去正好环在女人的腰
上。
  他靠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从裤腰带上拔出手枪来。他对着她的耳朵说话,
不过说得很响:「分开腿,分腿!」
  虹看了看他,他可能是哪个家支族长的兄弟,管理部族武装的那种。她不肯
定过去有没有在民阵的军队里见到过他。她把自己的膝盖贴着木台板朝两边挪动
开,暴露出两腿中间的空档。
  那家伙用枪管拨弄着她的阴唇,把她们往两边分,那个冰凉的钢管不轻不重
地顶进了女人唇片覆盖着嫩肉底下。虹感受着它沿着自己下体的弧线,绕向身后
去,又滑回到前边来。它在找她的口子,捅她的口子。然后男人搂紧了她,管子
换了个角度,狠狠地进来了。虹哎呦了一声。她赶紧咬住自己的嘴唇。
  他是个男人,他下手很重。他就是直奔她的阴道根子上去的。一下,又是一
下,扳机的护圈都顶到了她的阴户后缘上。她的腰不用自主地跟随着它,挺上去,
再挺上去。他现在的速度快得像一台机器。铁挤压着,撞击着,蛮横地穿行在她
最敏感的薄膜和神经之中,热而且痛,还有苦,心里边的苦。
  女人往天仰起了脸,她的松软的乳房甩向空中,她们在男人们的鼻子尖底下,
狂乱地上窜下跳。虹闭上了眼睛。好吧,要是这就是你们喜欢的话。来吧。
  我靠,这个女人……啧啧啧……
  好像很爽的样子……爽吧?爽吧?!你自己来,自己爽给大家看!
  她往后躺到下去,分开腿。他们抓着她的手,让她握住了手枪的枪柄。木把
上边光滑的纹路是她似曾相识的。现在她自己来了。
  她自己可以不用动得那么狠。不过它还是一样的坚硬,一样的挺直。她亲手
掌握着它更深地,更深一些地,插向自己最隐秘的裸肉尽头。她奇怪她还能大大
地睁开眼睛,从地下,仰望上面俯视着的各种各样的男人的脸。它们油光满面,
兴奋地发出红光来……在另一头,有人握住她的脚腕往两边拉开。她顺从地听任
他们摆布。那样以后他们可以看得更清楚,那根铁管是怎么样地排挤开女人的大
小阴唇,又粘又滑地拱进女人身体里去的。
  金属的陌生感觉使人颤栗。虹觉得这个没有生命,没有情感的力量,已经强
横地控制住了她的身体。这本不是女人的屄要的东西,但是他们逼着我要。他们
兴高采烈地紧盯着女人被异质的物件糟蹋……他们准是可以把自己代入进去,想
象他们也能像钢铁一样凶猛,结实,不屈不挠。这个讽刺的念头从虹的思想中一
闪而过。
  枪管上的准星肯定已经把她的阴道内壁弄破了,刚才太激烈了,女人几乎没
有能够顾得上。而现在是她自己在做,她的手和阴道配合着试探和体验,体验着
那东西像一个锯齿一样,反复地割划在自己受伤的薄膜上……疼痛使她不由自主
地扭动身体躲避,但是疼是在她自己里边的。而且她的手不能停止。女人的嘴唇
颤抖,她轻微地呻吟了起来。
  现在那些抓紧她双腿的手把她拖向舞台边缘,直到她的臀部开始临空。手枪
也被拔了出去。有人在拨弄拖在她肚子和下身的链条。再下去,进来的就是人肉
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男人们正在礼堂的讲台边上奸污她。他们应该是些土司和头
人们的卫兵、随从,或者,也许有几个大人物夹杂在里边也说不定。直到下午复
会之前,一直没有官员过来试图恢复秩序。
                B26
  「厄……她用一把手枪弄自己的屄。我们都看。后来围了很多人了。政府?
政府有几个当兵的在,不过他们不管。政府的官们是没见着,我们自己的头人们
是有的。像那个哪里的?哪个大寨的,还有……我现在想不起来了。时间太久啦。
  后来大家……弄她了。就在那地方,把她拖到台子边来。我?……是的,我
也干了。您知道,我们山上边的人不太在乎这个……再说了,这里地方的人一直
在打来打去的,打到哪里了,找到女人就是干那个事……大家都是一样,都是一
样的啦。」
  在北部,回溯往昔是需要想象力的。如果不是有不止一个证人告诉我,他们
不仅亲眼见到,而且还亲身体验了那个女人,我很难按照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
合王国贵族院的样子,想象出那里边有一个赤身露体的女议员,一直待在议长席
位的底下……要是再考虑到以后,议会的警卫,以及议员的政治顾问还有秘书们
对她做的事,那就更加疯狂了。
  离开坦达我的母亲遗留下来的庄园以后,我继续前往北部。首先会是芒市。
我在那里找到了北方省省立学校,见到了召开过第一届北部省议会的礼堂。还有
里边的那个舞台。我想,它们在十年之后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按照我所找到的
在场者的说法,那天下午议员先生们最终回到了他们的座位上,议程继续进行。
  我想象着,虹从我现在倚靠着的这块积满尘土的木板上慢慢地爬起身子,她
应该已经腰腹酸痛,筋疲力尽了吧。所以她可能需要用手臂帮助着,让自己重新
恢复到跪立的姿态。考虑到那个议会的古怪的会场秩序,在十年以前的这个时候,
有其他一些男人站在我这个地方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他可能是一个士兵,或者是
一个村寨农民领袖的仆人。他会看到身边的这个女人脸上还没有消褪的红晕,会
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甚至是,闻到从她精赤条条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男人精液
的气味。我想,那些浑浊的液体正从她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蔓延在她
的大腿内侧,和她膝盖下的地板上。当她按照顺序,从那里站起来走着去投票的
时候,在这些台板的灰层上会留下一个一个的,赤足的水印。
  她最后一次站起来走到舞台的中间去,应该是去那里宣读她的放弃职位的声
明。
  我在朗楠高原上寻找孟虹十年以来留下的印记。很多人都看到过她,很多人
还记得她,我们已经知道,见到过她在悲惨的境地中挣扎的人,比一个女人自己
所能希望的要多出太多。我收集到了各种各样的,关于这个传奇女人的回忆的碎
片,而且我越来越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也许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她就在我身
边的某个地方。
  的确,对于蔓昂的官方来说,她确实应该是在北部的军队管制下继续她的终
生刑期。不过从坦达,直到芒市,所有人都语焉不详,从来没有人明白无误地告
诉我,她现在到底是在哪里。在这个国家中并没有什么确定的事情。她完全可能
已经死了,或者被人带到什么地方隐居了起来——她在政府和军队中都不是没有
朋友。
  但是我觉得她仍然活着,而且正在继续承受她的苦难。如果我们所知道的关
于她的传说并非虚妄,那么她现在仍然只能是赤裸着的,带着她的永恒的铁制项
圈和手环足链。我不由自主地走上了她离开芒市后走过的,前往更北的道路。也
许在这些山间道路的一侧以下几十米外的河滩上,那些半裸和全裸着的男女淘金
人中,有一个就是孟虹。或者她正在那些山崖底下的巨大的露天矿坑中,背运着
开采出来的含玉矿石。想到有一天我会突然地遇到那个女人,她站在我的对面,
与我一直在想象中勾画的样子完全一样。这种可能性几乎使我停止呼吸。
  按照叙述,在议会闭会的晚上,部族的议员们陷入了饮酒和狂欢。更多的人
参加了进来,大家都在狂欢。在那间大房子里,唯一的女人孟虹被越来越狂热的
男人们在地下拖来拖去,在舞台的边上,那些讲台和长条板凳上,或者就是在墙
角和地下,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干得她像母猫那样尖叫。
  我知道,楠族人是自由的山民。他们不能让自己长久地限制在一个确定的空
间里。他们先是在学校操场上点起了篝火,以后他们出发去搜寻更多的酒和食品。
他们也许会把女人从地下拖拽起来,说:「走,在前边走着,我们上街去!」
  在那个时候应该就会有人出面阻拦了。她是政府的囚犯……不能离开我们的
控制……
  我能想象得到,部族的土豪们正是喝了酒干了女人,血气上涌的时候。「把
她从蔓昂弄出来是我们做的保!我们要带她去……工作……那上边就是那么写着
的……民族团结……工作!……她干下了的事,她得去赔罪……对,她得代表老
孟家……政府……英国人……挨家挨户的,磕头去!」
  「有个部族的头领说,她现在不是贵族了吧?她刚跟我们说她再也不干藤弄
的土司了,我有钱,我买下她可以吧?」
  「他说,老子们有的是钱。他喊:阿三,过来!」
  那个头人带着的阿三一直背着一个竹子编的背篓,无声无息地待在一边。他
现在走上来把竹筐放到地上,里边满满一筐的钱,居然还是英镑。
  在场的讲述者后来告诉我,他们是整片山脉和土地的所有者,他们很有钱。
不过还是有人婉转地提醒他说,「我们刚通过的一个法律,就是不能再买卖人口
了……」
  押金吧,押金好了……反正我搁在这儿了,随你们花吧。人我带走了!
  省长朝少校看了一眼。他们心里想到的是同一件事。纯粹从程序上讲,孟虹
的确是被楠族地方领袖们联合作保领出来的,其实是,北方当地政府现在对这个
犯人并没有什么责任和义务。这是孟堂当时准备好的法律漏洞,现在留给别人钻
了。
  再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乡村的人民沿着芒市的街道喧闹地游荡,他们带着从篝火里抽出来的枝条照
路,间断地朝天上开枪,他们找到一家店铺就打开它,搬出所有带酒精的饮料。
他们想象自己已经获得了民族的解放和权力,现在需要一个热烈的庆祝。赤身的
女人被推搡着走在他们中间,时常有男人把她按到路边房屋的墙壁或者是树干上,
让她背靠在那上面,进入她的身体。
  我想象到,在更多的强暴之后,虹会虚弱地抱住树干,伏下身体去干呕。只
是男人们一定会把她从那里拖开,扯起她的头发来抽她的耳光,让她继续跌跌撞
撞地走下去。不过她最终会完全失掉抬脚拖动铁链的力气,或者是,脚镣被走在
后边的人绊住了。她摔倒在黑暗的地下,男人们盲目地踩踏着她,踢她,直到有
人拽住了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浓密延长,可以不用弯下腰去,就满把地握起在手中,为了减缓头
顶上的疼痛,女人不得不用手臂把自己从地下支撑起来。后边的人手里本来是举
着燃烧的火把,手放低了往前一送,满捧火焰就直接顶进了她的两腿之间。那时
候,女人的屁股会突然地朝向空中蹦跳起来。她的赤裸的皮肤在黑暗和光影中间
一掠而过。
  虹沙哑地喊叫了些什么,没人在意,他们只是要她挣扎扭动着爬向前去,能
够跟得上他们。
  十年以后的冬天,我在芒市找到了这家小杂货店。五十多岁的店主年青时代
从南方到这里来做生意,以后就留在了这里。
  「他们楠人开会那次啊?那次他们闹得很凶哦,半夜来砸我们的门……不开
都不行……不过他们倒是没有怎么样,就是要酒喝……那都随他们了……我躲到
边上,后来脚边有东西在动,看看是个女人,那就是她了。那些楠族人把她拉起
来放到店里的长凳上……」
  他低头看了看,用脚侧踢了踢凳子的腿:「就是这张条凳了,我用了很久啦。」
  我也低头看了看。
  「我们很熟那个女人的,她以后在这里住很久的。」他说。
  「其实她第一次在这里是被印度人拖着游街……那一次很多人……男男女女
都没有穿衣服,印度兵一路杀他们,走几步就杀掉一个……」
  我们开店的一天到晚都开门对着大路……要做生意的吗……路上走过的我们
都会看到。她以后有一年住在军营那边,每天会背衣服到河边去洗。我们后来都
看惯了。再以后……也见到过几次的,从这里走过去……都会是跟着哪家的马帮
吧。人很脏很瘦的了,不过她那个样子……总能认得出来的,对吧?
  你这样的外国人一定觉得我们很奇怪吧。其实是有一点啦,那些年大家都很
奇怪……打仗打坏啦。现在好点了,现在好点了。我想,我也有好几年没有见到
她了。
  他停下来。我们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这条从芒市中心经过的土路。我们没有
见到那上面有不穿衣服的女人走过。只是……这里怎么也得算是一座城市,而且
战争结束很多年了。
  与英国相比,在这里的有阳光的中午,穿上呢绒夹衣就没有什么问题。当然
早晚还会更凉些,有时候有霜。不过这只是在高原平缓的一侧,在她更远的北端,
那里的山峰会是终年积雪的。我恐怕不得不继续往那个方向寻找下去。
  我想,在第二天的早上孟虹就被带出了芒市,继续往北。按照我所找到的证
人们的回忆,第一个把她带走的是松栏的桑达头人,应该就是他在会场里首先发
难的。
  从芒市去到松场需要三天的路程。头人和他的护卫们骑在马上,队伍中还有
更多些的备用的马。而唯一在地下步行的是那个女人。她的脖子上系着粗麻绳圈,
绳子的另一头拴在她前边那匹公马的马鞍一边。她可能还被反绑着两只手。
  「我想……我们会把她的手捆到后边了吧。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我们在
路上带人都是那么弄的。」
  「走不动?走不动打她几下是难免的啦,在山里,这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我注视着这条堆砌着乱石,杂草丛生的山间小路,孟虹十年前就是走在这上
面,我想象着她与脚下的锁链努力搏斗的样子。与在平地上不同,那串铁环拖得
那么的长,很容易地钩挂在植物的枝杈上,在那时候马是不会停止的。她可能一
次又一次地被拖倒到地上,然后人们才留给她时间。
  她背着手,只能在地下翻滚,用膝盖,用腰腹甚至头顶的支撑挣扎着爬起来。
等到重新站起来以后,她的头发混乱地纠缠在身体四周,她只能尽力在风中甩开
她们。
  一段时间以来,北部流传着一个关于我的说法。人们认为有一个英国人正在
这里寻找战争时期遗留下来的女人,说是我愿意出不少的钱,要买一个这样的女
人回英国去做奴隶……或者做老婆?虽然这听上去很荒唐,但是确实会有人找到
我,带我去看各种各样的女人。这最终使我遇见了阳光
  松栏在独立战争时期曾经发生过血腥的屠杀事件。不过阳光最后住的村子,
已经距离所有的事件发生地很遥远了。只是当地村民们始终认定她是一个南方平
原来的外地女人。他们大概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吧。
  在最后的几年中,阳光一直待在寨子边上的一间草棚里。我就是在那里见到
了她。她也是我这一生中见到的第一个被铁链拴着,赤裸裸地生活在人群中间的
女人。她从地下站起来迎接我,比我更加地镇定而且坦然。
  人们提起过虹的长发,阳光也是那样。她的长头发在她的身前身后,围绕着
腰腹披散了一个大圈。她的身体是深棕色的,从乳房直到臀部都是。上边有很多
伤痕,有些地方很宽很深。不过它们大多是旧伤了。她的脚上戴着铁链,而把她
的人与她住的房子连接到一起的,却是挂在她肩膀上的另一个铁环。要走到她的
身边才能看得清楚,那个铁圈穿透了她的皮肉,套在她左边的锁骨骨头上。在那
块地方,皮和肉被撕裂以后又环绕着金属的表面重新愈合起来,她们扭曲纠结的
样子十分可怕。环上系着很长的链条,它沿着女人左乳的外侧垂落到她的脚边,
再盘绕着连系到支撑草棚的木头柱子上。
  关于虹的事情我已经听到很多了,光是从肩膀上那个环就可以知道,她显然
不是孟虹。我也没法知道她是谁,因为她不会说话了,她没有舌头。而且她的耳
朵完全听不见。
  她待着的草棚是四面漏空的,只有一个屋顶。里边放着一个石臼,地上扔着
一根相当粗的木头杵子。还有几个敞着口子的粮食口袋,里边盛着旱谷。
  「有好几年了……寨里的阿岩买她来做老婆的……从松栏大寨,还是什么地
方,原来也是谁家的奴仆吧……反正她最早肯定是外边来的……她是平地人…
…」
  从长相看,确实是的,北部高原的女人嘴唇厚,鼻翼更宽阔,更粗犷些。北
方人会显得清秀清秀一些。
  「买她来的时候她就不会说话的啦,那件事可不是我们做的……」
  「开始她跟阿岩还是不错的啦,不过跑过一次,她老公把她找回来了……后
来阿岩死了,前一天还好好的,暴死的……有人说是她把阿岩杀了……」
  再后来就是这样了。寨里的头人说的。把她锁在这个地方。没杀掉她偿命已
经算不错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被叫做阳光这个讽刺的名字。寨里的居民们为她找到了一
件要做的事情,他们把谷子送到她这间草棚里来,让她舂成米了以后再带回家去。
把旱谷放在石臼里,用杵杆一点一点地砸到糠和米粒分离是一件十分耗费时间和
体力的事。在当地,那是每家妇女早上起来要做的头一件事。虽然这里是一个很
小的村寨,不过要做完每一家恐怕她得是要一天忙到晚。
  实在做不完……也会打她几下了,人都这样,不打不上劲……还好啦,她现
在学到手脚很利索的了……
  吃的?有糠啊……谁家要高兴也会给她留点米,那得他们愿意……一直,一
直锁在这里?也不是了,这个大锁,看到没,钥匙挂在那一头的大树上……常常
把她放开来带她到家里去背谷子……再给背回去……当驴用了……她在那个时候
就可以干她的事了,还可以洗个澡……
  衣服嘛,也没有特别要她这样……没人给她弄吧,总要到外边换点布什么的
回来……都是女人自己做的……她整天待在这,自己又做不成。再说了,您看看,
我们这女人不是太在乎……
  他们说得对,在北部,女人们裸露上身并不是很难见到的事。事实上,就在
这个寨子里,现在围在我们周围看热闹的妇女就没人穿上衣。
  至于性我就没有再问了。我能想得到,村里的男人们会公开地,或者偷偷摸
摸地来找她,干那些事几乎是一定的了。
  她是一个全村的奴隶。她就这样过了两年,还是三年了。反殖民战争是在十
年前结束的。在那期间她是从哪里来到的北部?她是谁?她在给阿岩做老婆以前
又经过了什么,比方说,她的舌头和听觉……对于我,那都将是一系列令人不寒
而栗的想象。不过按我所见到的,寨子里的人们显然并不在意。他们在意的只是
如果可能,就把她卖掉,钱才是正事:「我们也不想留她,弄点谷子这个事哪家
的女人都会做,只是没人要,我们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我竟然给了他们些钱,从那里带走了这个叫阳光的女人。
  先要费些时间解开她的锁链。用钥匙打开锁以后,阳光的脖颈上仍然套着铁
环,上面还连着半截链条,那是平常让人牵着她走的。我让他们帮忙找把斧头来,
把它又砍短了点。可是项圈仍然取不下来,那个只能等回芒市以后再用锉刀慢慢
弄了。
  还有她脚上……结果是,他们给我看了脚镣中间的一个环,那上面铸着一个
很小的眼镜蛇。虽然,我想那并不是真的产自印度的蛇链标记,但是我们确实没
有冒着风险去帮她打开。
  我们的这个队伍里有我的向导,在芒市请驻军安排的几个护送的士兵,还有
我租的马。现在多了阳光。带着这样一个女人我只能选择返回了。我承认,在路
上,我们所有的男人都干了阳光。
  作为英国人,我竟然和当地的土著居民共享了同一个女人。也许真是有点疯
狂,但是在热带的环境里,我是说,在丛林浓密的植物枝叶和藤蔓中间,在溪水
边上,那却可以显得很合理。而阳光自己也毫不在意。在集体的淫乱之后,我几
乎是恶作剧地没有让她穿回衣服。我骑在马上,看着她裸露身体,吃力地拖着脚
镣走在我的眼睛底下。她的从肩背到臀部的曲线,闪烁得让人动情。我甚至看到
了从她的下身逐渐地流淌出来的我们所有人的精液。我用这个方法想象了孟虹,
想象了当时那些看守孟虹的男人们的思想。
  一直到芒市以后,我才有机会与阳光单独相处。我早就相信她能认识字,而
且也能写字。我写了「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但是她凝视着那张纸条,迟疑了很久很久。最后她一笔一划地写了:「主人
叫我阳光,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是主人的人。」
  与我的猜测相符,她的笔迹整洁清秀,那只能是经过了很好的教育以后才能
得到。但是现在轮到我迟疑了。我不知道再写些什么。我让人找来了一堆锉刀放
在一边,继续在纸上写着告诉她,她如果不想永远戴着脚下的那条铁链,她必须
自己想办法挫断它。因为那个蛇印,在她动手的时候别人都会离开。也许弄断了
以后她会死,只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了。
  按照当地关于蛇链的传说,弄断以后不仅她会生病流血而死,待在几米之内
帮她的人都会死。不过就我所了解的,虹身上的那一整套,每一个环上都铸有标
记的锁链才是真正的蛇链,她这个只是一种摹仿品罢了。我把这些都写在了纸上,
而且她能看懂。
  她用了几乎两天的时间弄开了链子。弄的自己手上全是血泡。但是她仍然不
肯用笔写字告诉我,关于她的更多的事。现在我只能结束这次对北部省的访问,
和阳光一起返回首都蔓昂。
                B27
  从夏天到冬天。孟虹辗转在崎岖的山路,还有各个大小不同的村边寨口之间。
似乎是要和她在蔓昂的那一年监禁生活做一个对比,她现在抬头看到的总是蓝天
和星星。回到北部以后,她几乎没有再在屋顶下过过夜。如果是阴雨天气,那就
是满身满脸的雨点和风了。
  人生是循环往复的,或者也许,是旋转着下降的。她被撕扯着头发,连踢带
打,用火把驱赶着,在男人们不断的奸淫中穿过芒市的大路,就像是更早的那一
次,她和被捕的游击队员们一起在芒市街头公开示众的重演。而现在,她又要第
二次裸身赤足着走遍北部的村庄,为自己上一次在同样情形之下所做的事悔过,
或者算是……赎罪?
  在有些地方,他们只是带着她短暂地经过,两天或者三天,而在另一些村子
里她会待上很久。没有什么规律,完全只是按照部族领袖的心情而已。和两年前
相比,现在别人不需要再逼她说什么,所以挨打也许没那么凶了。也许一开始人
们还会想到她是孟家的人,不过这个身份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并不确定。藤弄过
去一直很富裕,孟家也很强势,而现在世道却是天翻地覆了。至于那些战争牺牲
者的亲人们,所谓的复仇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们仇恨的目标也未必真的就是
这个女人。这件事越来越像是一场表现狂热人性的成人游戏。
  一般情况,会有三四个背着枪的男人,带着孟虹从一个村子走到另一个村子。
一般总会是村子的一头,在有块空场子的地方,找棵粗点的树把她捆上。要就踢
她一脚,让她先在那里跪着。
  「去叫木家的,阿岩家的……出来,出来看光屁股的女人!」
  「孟家的女儿……打仗的时候印度人带来过的……那时候人就什么也没穿
……他们也把她揍得半死,当着大家的面……」
  那次他们把阿岩的兄弟杀掉了……
  再来一回吧再来一回……这回轮到我们自己来干了。
  对于孟虹自己,挨鞭子,挨火烫,都已经要算是日常的功课,疼得死去活来
也好,伤得皮开肉绽也好,总是一个样地忍着,受着,而已。不过对于站在她前
边的那个男人来说,这么样的揍一个女人,就很可能是他人生里的第一次了。自
己手里的东西一家伙挥下去,不是打在一堵墙上,挨上了这一下子的那团肉是个
活人。她会尖叫,会挣扎,她脸上抽搐着拧成一团的痛苦表情是他在其他情况下
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这一回是大众的娱乐,是在咱们自己的权力控制之下,没有负罪感地折磨一
个女人。每个人都能想一个花样出来,而且立刻就能付诸实现。也许一开始多少
还有点胆小……害羞?不过等到习惯以后,等到过了自己心里边的那道坎以后,
这件事对大家都变得很有趣。
  咱们过年看的,中国戏里是怎么演的?好像说是官判了案要打人屁股。
  女的也打?
  也打。
  也脱了裤子?
  也脱吧……
  试试试试。正好这女人还不用脱就光着……走过去再踢她一脚:「趴下!」
  女人再是瘦,伏到了地下,拱起在上边的黑黝黝的光屁股,还是圆滚滚的,
软绵绵的,鼓鼓囊囊地裹着肉。
  不光是这样……揍坏女人要怎么弄的?得给她那里边插个东西才对。
  在南亚中南亚,有在地上插根木头,把跟野男人偷跑的女人脱光了让她趴到
那上边,再用藤条抽的。他们就算没有见到过,但是多少,总是有点耳闻听说。
  这么一想,大家都觉得挺有劲。村里人都是种地出身,在地下刨刨,挖挖,
搞出一个坑来埋进一支木头桩子。女人的那东西是斜的,桩子也就斜着,朝前,
也朝上。再把女人拖着拽着,抬起来,按进去。
  不能让她挣出来吧?找点绳子把她的脚腕拴住,抽紧,捆上后边的大树,两
只朝天的光脚丫一个在左,另外一个在右边,分着点距离。
  把手也捆上吧,免得麻烦,不利索。
  把手也分到两边,随便往地下砸进两根小树棍子。也用绳子捆绑好了。女人
肚子里顶着那根木头,手脚分叉,歪过头来脸颊紧贴着土。这么样子地伸张着四
肢,扒开在大地上,虹觉得像是抱在了一个巨大的动物身上。她想,一个赤裸着
身体,耸立起臀,阴户里再被深深插进一段异物的女人,是那么的软弱,无助,
而且,茫然不知所措。
  她让自己松弛下去,让全部的身体倚靠到泥土上,安静地等待。那东西只是
一根腕子粗细的树干,可是它扑上女人的劲头就像是一头猛兽。
  女人觉得自己屁股里外的肉朝着四面飞溅出去。眼前一片漆黑。
  屁股挨了打,人是要本能地收腿。她的腿是钉死的,自然牵扯着整个身子朝
后退,肚子里边的木头桩子重重地撞上前来,顶上了她的子宫颈。
  闷闷的一下,钝痛,塞满在整个肚子里,像一块铁一样,化不开去。
  两个人,另外一边还站着一个。这根棍子挥出去了另外一根又砸了下来,又
是一片漆黑。外边,一片炸开的痛,里边一股子闷闷的,痛。
  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虹哭出了声音。她用扒开的两只手刨着地,本来就残破
了的指甲全挖翻了,她一点也没觉得。她现在连自己的屁股在哪里,都不太觉得
出来了。
  大家围了一圈,看女人青紫红肿,流淌着血水和粘液的屁股。她趴在地下一
动不动。肚子下边一大滩水,是失禁了的尿。
  不是死了吧,翻过来看看?
  翻过来以后倒是看出她没有死。不过这时候人会知道,女人被揍过几顿就不
好看了。实际上,她的眼睛因为肿胀的脸颊而眯缝成线,嘴唇又厚又重地翻出到
外边,上面还淌着血。被一直捆绑着的手臂和被抽打过的大小腿也会因为皮下溢
满了体液而浮肿,她们青一块紫一块,又粗又胀的样子像是装满了水的牛皮口袋。
  光是这么硬着打,没劲头的……他们谁说过,女人的奶子最怕疼……试试试
试。
  用竹子削成小条,一头削尖了。一开始人不知道轻重,抓紧了女人的一只乳
房,像锥子一样往里硬扎,女人嘶哑地叫了起来。正干着的人手抖了,咔的一下
别断在肉里了。
  来来,我来!换一个人,再扎进去一根。这一根也是一样,也是粗,长,挑
着乳房的上缘,钻进去又穿了出来。弄来弄去的换了好几个人,往女人两边的奶
子里扎进去一堆竹签子。
  这就已经很疼了。被他们折腾着,虹已经死过去又活过来了好几回。都是血,
女人的胸脯上到处都是血。打了水来冲,等她的血止住。
  好像不是这样的,好像是说,要细的什么东西,捅着她的奶眼眼,女人才最
是受不了……
  这听起来真的更带劲。苦干要加上巧干,真是至理名言。这回是要把竹条劈
成小竹丝,捏紧了女人的乳头,往里一点一点的试探着插,不过还是不成,捅到
边上肉里去了,还是流了一手的血。
  说得是毛……硬的……猪毛。于是又有人去找猪毛。等他们学会以后女人受
的苦就大得多了。每个人都抢着来试,怎么能把硬的鬃毛顺着女人的乳管插到乳
腺里边去。他们不在乎时间,他们也不要女人屈服,用不着女人告诉他们什么秘
密,他们只是好玩。对于虹,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她没有办法让他们停下手
来。她只能喃喃地恳求他们别玩了,就是说,在空歇中间,在她还有力气能发出
点声音的时候,不过她自己也听不清楚她到底说了什么,围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在
乎。
  藏在人肉里那么隐秘的器官,被这样地折磨上半天,甚至整整一天,女人差
不多已经完全疯了。那样的奇痒和刺痛,细致入微,深到人的心尖尖里边,她就
是想失去知觉都做不到。毛发的末梢在她稚嫩粘稠的乳腺深处抽插磨蹭,锐利的
刺激像电流一样传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里去,女人呻吟着,喘着,满脸涕泪,全
身汗水,前后失禁。她挣扎着把头拼命地往后边的树干上撞,她的每一个脚趾头
都紧紧地抽到了一起。
  不是一天两天。这一回,她在这个村子口的大树底下已经住到了第四天。除
了种的粮食特别要管收管种的那些时候,村里的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事,男人们从
上午开始,会渐渐地在这个地方聚集起来。
  今天还玩她奶子吗?
  整晚上被反绑在大树底下过夜的虹,模模糊糊地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堆竹
尖子还在里边扎着呢,奶子肿了也许有平常的一倍那么大。不像软着的空口袋了,
像是两个吹足了气的,通红透亮的大气球。
  今天他们恐怕是玩不成了。她想。
  今天还揍她屁股吗?有人问。
  换个花样吧……等会再想想……先把她弄下来,让老孟家的女人给大家磕头
去。
  这件事每天都要做一回,第一天是家族里管事的让干的,以后变成大家高兴。
正好有赶到山坡上去放养的黄牛经过,领头的挂着个铜铃铛,一路清脆地响。他
们给它摘下来,拴到环着女人脖子的铁圈上。
  第一天孟虹是自己走着过去的,现在一把她从树上解开她就瘫软到地下了。
人们踢她,找了棍子来不轻不重地赶着,让她勉勉强强地在地下爬。大家跟上,
就是看个热闹。
  孟虹现在已经不成人的样子,她全身浮肿积水,血迹斑斑,披头散发,可是
她还能挣扎着在地下爬,拖着一身的铁链,慢慢地往前爬。被狠揍了一顿的屁股,
撅起来摇摇摆摆的,更是红彤彤,亮堂堂的,刺人眼睛。
  游戏规则是,爬到每一户人家的门口,停下,跪好,再磕头。有人给她编了
段词,大概是些「我是英国人的婊子,我是印度人的婊子,我是猪狗不如的女人,
我不该带印度兵到你们村里杀人,烧房子,我该去死,求你们随便揍我,随便操
我……」开始是要她大声清楚地念出来,念到后来大家听烦了,虹自己也被折磨
得半死不活,她现在只是在嘴里打着滚哼哼。
  只是趴下去磕头是边上人数着数的,少不了。一般得有个十来下子。这时候
就能知道带着铜铃铛的用处,铜比铁链条响得好听,叮当地响成了一片。
  家里的女人没出来,男人可能会出来,靠在门边上,跟其他人说说话,看着
光身子的女人笑,看她那个怕人的大屁股,一翘一翘的,往上边拱起来又落下去。
也有家里在殖民时期真死过人的,上去抽她几个耳光,踢她几脚。
  行了,走吧!她再趴下,爬到下一家的门口去。孩子们学着大人的样子,跟
着前前后后地跑,拿着细枝条抽,一下一下没轻没重的,落在她的光屁股蛋上。
  从寨子的另外一头出去就下坡到小溪边上了。让她下去,让她喝水!一路跟
着的闲人们说。
  那几年印度人抓着人了就是给他灌水,灌到肚子都大起来……女人生孩子那
么大……
  我就被他们灌过。有人说。
  怎么弄?有人问。把她头按下去就是……
  他们在溪转弯的一个小潭边上按住女人,七手八脚地把她的头揿到水里去。
她在里边拼命地扑腾,不过男人更多力气更大。过一阵子把她拉起来看看,让她
喘口气,再压下去。他们真的把她的肚子灌大起来了。放开她,让她躺在沙滩上
昏昏沉沉地咳嗽,吐。
  「行了没,行了吧?起来,爬回去!」
  爬回去的路上流了一地的水,人一动,从鼻子里,嘴里都在往外淌水。眼睛
里流出来的是眼泪。光是爬着,她还能控制得住下边,可是人会踢她,走在边上,
故意地往她拖挂下来的大肚子上踢一脚。那一下子会从肛门里,尿道里,往外激
出水柱子来。从嘴巴鼻子里也是一样。她翻倒在路边,捂着肚子在自己拉出来和
吐出来的水里边滚上半天。
  半天才爬过了村子的一半。肚子上被踢了三四回,她也满地下打了三四回的
滚。肚子小下去点了,没那么沉得让人发慌。看热闹的人也就觉得没那么好玩了。
来来,这有个水缸,谁家的?再来,再给她灌点!
  虹已经想哀求都发不出声音,她现在就是想哭都哭不动。他们让她干什么她
就干什么,他们让她脸冲上,她一声没吭,翻过身来朝天躺好。
  伸开手!
  她伸开手臂让他们按住,免得到时候乱动。
  木头勺子舀起水来,不粗不细,正打在她的脸上。脸没法按,她左右地晃,
那个是人的本能,控制不住。
  灌我那回他们是用块布……
  对对,把她鼻子嘴巴一起蒙上她就非喝进去不可了,没法喘气儿了……
  最难受的是从呼吸道进去的水,直接进了气管,进了肺,她咳得,呛得,像
是要把五脏六腑全都从腔子里给剜出去……那个撕心裂肺得苦,不是死上一回两
回能比的。
  肚子又鼓起来了,巨大的,晃晃悠悠,又有人打算踩她的肚子看挤水泡。等
等,别动,昨天那些竹丝竹签子呢,还有没有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没动手的,这时候想出了一个新花样:把她撒尿的地方给
堵住。
  男人们跟她相处好几天了,头一两天里亲自干过她的也有好几个,现在他们
拨弄起她的屄来已经不会脸红也不会手头不稳。把腿往两边拉开以后,两腿中间
又是水又是泥的,也用一瓢水浇下去冲干净了。再把她的阴唇也扒开。几个粗大
的手指头按进去摸索着,虹在底下不由得哆嗦。
  「是这个。就是这个眼……」
  压着别松开,手往边上去点,让我能看得见……」
  「软和阿,糯阿,黏黏的……」摸着的人说。
  后一个人是拿着竹钉子的:「大家按结实了啊,我这一进去她肯定动换…
…」
  女人从地面上反弓起背脊骨,嘶哑地狂叫起来。跟着就是,满嘴里往外喷水。
胀大的,水淋淋的肚子,一直撞到了上边凑过来的,一堆男人的脸。
  她的整个下身大张在大家的眼睛前边,给满肚子的水撑的,也是一样的又鼓
又涨,一片一片翻开来的肉唇底下,软薄的皮膜绷得像是个水泡泡,可就是,一
点点的水也憋不出来。
  小竹签子是有毛刺的,进去以后,竹丝竹缕的,全都穿进了女人一整条尿路
的细膜嫩肉里边。她肚子里的水,肯定是在挤着它,挤压得它露在尿道外边的一
小半,一耸一耸地跳。
  别踢,别踢。一踢都从嗓子里冒出来了。让她慢慢尿,就得让她慢慢尿……
  行了,再爬,爬回你住的大树底下去!
  嘿嘿,嘿嘿,看看她今天晚上怎么过。
  就是孟虹自己都不知道她那个晚上是怎么过的。事情会在后半夜开始。肚子
里的水越来越往下走,积攒到最底下以后,越积越多了,可就是出不去。
  为了不让她能用得上手,两只手是给背过去捆上的。再找了什么时候村里留
下的,一长段系大象用的粗铁链子,一头锁住女人的铁项圈,粗铁链的另外一头
就绕在大树根子上。她开始是靠着大树侧身坐着的,那时候屁股还疼,不敢让下
边挨地。她斜着靠在大树树干上,想,千万别尿,千万不能让自己尿出来。可是
那么些水装着,不尿怎么能出得去呢?到最后她控制不住自己的。
  小水滴一点一点地,贴着竹子刺和尿路的边边上挤了下去。挤出去以后一半
变成了血。就是等它们走完得这一路,女人蹬着两条光腿,在粗树皮上磨蹭着自
己的肋骨……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安排自己,能让尿尿这件事不那么挤,不那么憋
得让人发慌,不是那么的疼。
  她忍到一半就根本坐不住了,要站起来,更是全身疼到发软。她蹲一会,分
开腿,还是不行,再合拢上腿。她把她们并到一起,交叉起来,压住自己的肚子
……就算是拉不出来,能把水水憋回去……也成啊。她往前边跪下了,咬着牙,
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两条腿上,渗出来一滴了,再渗出来一滴,一滴一滴的顺
着肉往地下淌。
  她反背着手,只能依靠腰的力量,朝着前边俯下身体,把自己在地下折成一
道拱桥的样子。女人用额头在泥土里磨着,蹭着,一身上下的大汗淋漓。再往下
她就翻到一边,在地上打起滚来了。她拖带着一身前后的铁链子,在泥土里滚过
来,又滚过去……到了那时她已经顾不了胸脯,也顾不上屁股了。身体冲下的时
候,乳房里的竹签子在肉里憋得她两眼发黑,可就这个也比小肚子里憋不出来的
水要好。
  剧痛使她的膀胱、尿道、一直到尿路口上,所有的神经和肉,全都痉挛起来,
他们抽搐着缩成了紧紧的,紧紧的,一个小团团。她绝望地扭动着自己的髋骨,
想把她们摇晃的,宽松一点点。怎么还不完呢……怎么还完不了啊……我还要滚
上多久……虹在地下漫无目的地翻滚着,爬着,她哭叫着问| :还要多久啊?
  你们别弄村口那个女人了。昨天后半夜她一直叫啊叫的,像一头狼一样,吓
人的哦。住在寨子靠边的人说。不过就是没人抱怨,虹也不能再让人开心了。她
在第二天一直昏迷着没有醒过来,还发起了高烧。
  真要死人了,挖个坑,把她埋了吧?
  别乱搞,人家是国家的犯人,国家还要把她关回去呢。
  结果是,带她来的那几个部族武装的汉子,把她搁到马背上搭着送回了芒市。
虹在被扔到军营的时候,就像是一块开始发臭的肉,身上身下都已经发炎化脓了。
  跟在殖民时期一样,军医被找来解决这个问题。他们做了个小的切口从尿道
中取出了那些竹子。当时的抗生素还是价格昂贵的进口药品,孟虹在盘尼西林之
类的药物帮助下恢复了过来。另一方面,孟虹在反殖民战争时期,被德敢找来的
印度巫师用药水浸泡过身体以后,除了不能再接触麻布纤维以外,一个附加的变
化似乎是,她的伤处不那么容易发生感染了。对于孟虹这个终日被打得皮开肉绽
的女人来说,这是个好的改变,还是一种更坏的遭遇,就只有见仁见智了。
  在女人能够起身下地,直到她被下一个部族带到山上去之前,她能待的地方
还是印度人俘虏们的营地。比起村寨里胡闹的村民们,营地的看守已经可以算还
讲些道理,在一开始虹没有太恢复的时候,他们还让她和几个印度女人们一起,
干点做饭送饭的事。这当然要比拖石头滚子轻松多了。等到虹略略好转,又被送
上工地以后,下一回进山的时间也就快到了。
  又是不知道会有多少时间的,不知道什么样的折磨在等着她。这样地想着,
即使对于孟虹这样经受了几乎所有酷刑的女人,也会两脚发软,觉得全身冰凉。
未知的事更加可怕。当她拖着沉重疲倦的步子,慢慢走向营门口的时候,她几次
回过头去,看看留在后边的,那一堆赤裸着大半个棕色身体的印度男人。虹甚至
有了一点点出门离家的错觉。她想,和游村示众比起来,拉石磙修路更像是一种
正常的日子了。
  直到最后,瑞瑞玛家找到了她,把她带到了遥远的萨节因。经过了几天几夜
同样的虐待折磨以后,玛让她留在盐田,她在那里和男人五甘一起,开始过上一
种同样奇特,但是多少安定了些的生活。另一件对于虹无比重要的事情是,她在
萨节因重新见到了她的分离了快两年的儿子。
  在龙翔为虹带孩子的那个妇女蔓是萨节因人,战乱结束的时候她逃离龙翔,
和同样滞留在坦达的乡亲们经过长途跋涉,回到家乡。他们家原来是玛家的农奴,
现在的情况仍然没有多少变化。
                A28
  
  伐木工人们回到他们的木排那边去了。在盐井村的那个冬天的晚上,孟虹和
瑞瑞玛坐在芒河的边上。山风呼啸着掠过河谷。温度下降得很快。
  两个女人,一个包裹在镶嵌着毛皮的棉布袍子里,穿着牛皮靴,另外一个,
蓬头垢面,袒胸露乳,她毫不在意地在身体前边大敞开两条腿,翘着光脚的脚趾
头尖。四年前,她们一起与英国人浴血奋战,情同姐妹,在刚刚过完的这一年里,
她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现在她们有新的问题需要解决了,她们仍然可以平静地
并肩而坐。
  首先是陈春和连盈水的民族阵线,他们坚持团结政府应该对北部执行土地改
革。一个现实的原因是,民阵的武装部队中有大量出自北部高原楠族的官兵。他
们在亲身参与的那场战争中是获胜的一方,但是他们的家乡却仍然处在氏族头领
的统治之下。虽然,像夏瑞瑞玛这样的氏族领袖,在独立运动中大多也站在民族
阵线一边,但是贵族永远只是少数。更多的,曾经出生入死的战士们现在发现,
自己甚至已经无家可归。一个民阵的楠族军官如果回到北部高原的家中,至少在
理论上,他有可能仍然土司头人的家奴。在身份问题之外,更现实的需求是安身
立命的生存基础,他们仍然既没有田地也没有山林,在回到家乡以后只能成为雇
佣劳动者。
  民阵的领导者不能不考虑他们的要求。联合政府现在提出要在北部民族地区
进行土地改革,为所有劳动者分配土地。但是氏族领袖们当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
变化。
  在芒市召集的北部省议会和蔓昂政府没能达成一致。与此同时,那些已经返
回家中的军人们与家乡部族权力的冲突却时有发生。而且,由于他们与民阵军队
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芒市的驻军也开始零星地卷入了冲突之中。双方的敌意是逐
步累积起来的,一次偶然的事件会成为引发另外一连串事件的原因。在一系列流
血事件之后,氏族领袖们正在策划叛乱的传闻开始四处传播。接下去,政府军队
在省议会召集会议的时候突然包围会场,扣留了全体代表。蔓昂政府要求他们签
署放弃土地权利的文件。
  瑞瑞玛没有参加会议,被扣在芒市的是她丈夫。反殖民战争后期,玛离开龙
翔在坦达治伤。女人在伤痛中总是有些脆弱。她爱上了当地医院里一位从蔓昂来
的年轻医生,并且嫁给了他。
  她的医生跟她回到了萨节因。瑞瑞玛主持部族事务以后,她的丈夫为她处理
部族与外界的联系。遭到关押的大多数首领们不得不接受了政府的条件,同意放
弃世袭权利。政府派出军队把他们送回山寨,领主们被要求在军队的监视下,立
即为村民分配土地。
  萨节因的瑞瑞玛拒绝了政府的要求,玛的丈夫不是部族领袖,他也没有交出
部族土地的权力。另一个现实的原因是,萨节因地处高原最远的一端,当地人对
于反殖民运动的参与程度相对较小,那一带也不是主要地依靠农业为生,因此居
民们对于土地的要求并不是非常的强烈。
  北方省的反应是直接派了一支军队前往萨节因,瑞瑞玛的部族武装在山路上
伏击了他们。作为一个女人,玛的想法有些天真,她希望能够抓住几个对方的军
官,可以当做与政府谈判的筹码,把她的丈夫换回来。这样的计划当然没能实现。
战斗的双方都有伤亡,但是玛的部族武装没有足够的力量与正规部队抗衡,他们
很快就溃散了。萨节因被政府军队占领,玛躲进了更偏远的山村。
  「可是……这些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呢……」孟虹轻轻地说。
  夏瑞瑞玛也不知道。
  孟虹指挥过军队,打过仗,而且打赢了。玛要虹帮她带领部族武装再打一仗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很荒唐。也许她只是想找人说话,想让虹帮着想想主意,
也许在下意识里,玛一直是把虹当姐姐看的。而且她的父母都死了。现在除了孟
虹,她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找。
  「我的祖先的土地,我一定要守住。要不我就死。」她说:「我要死,我不
能让别人活着。」
  「虹姐,你要帮我,把我的男人救出来,我就放你走,让你带你的孩子一起
走,我说到做到。要不我就让他死。」
  这几乎像是在赌气了。可是虹没法不认真对待。她想了一阵。最后问:「玛,
你还记得老虎洞吗?」
  第一,打仗是一种专业技能。第二,打仗跟干活一样需要凑手的工具。不是
找一群农民,带上几把大刀片就能把帝国主义赶出山外边去的。所以虹就是在往
这两个方面想。她先是想到,反殖战争时期民阵在萨节因埋藏过一批武器,而且
就是找瑞瑞玛帮的忙。后来在被捕以后,不管是她自己,还是玛,当然都对英国
人提到过这件事。但是萨节因太远,山也太高。虹记得,政府军队带她来扫荡的
那一次是很迅速的行动,撤退得也快。并没有在周边山区搜寻埋藏的武器。而且
在那以后玛被带到了龙翔,民阵的人也未必能再找着地方。这样的话,那些东西
应该还在原处。虹要玛先让人去找一找。
  虹自己去找能干打仗这件活儿的人。她从瑞瑞玛部族中挑选了十几个参加过
独立战争的退役战士,组织了一支看起来像是运送山货进城的马帮。只不过马背
上驼着的大竹筐里边,装的都是用来杀人的器具。玛在老虎洞找到了当年民运的
埋藏,有上百支步枪,两挺机枪,甚至还有一门80口径的迫击炮,这在北部已
经可以算得上很重型的武器了。
  他们赶着马,走了七八天的山路才进入芒河盆地。沿路还要注意绕过政府军
队占据的地方。他们要去的目的地,是从芒市延伸出来的那条新公路的尽头,他
们要找到那些正在修路的印度人。
  不过他们在接近藤弄的时候发现,因为部族战争的原因,修路工程已经暂停。
俘虏们撤回到了距离芒市最近的一个营地里,从那里到芒市只有几公里的路程了。
不过这对于当时的孟虹来说,倒得算是一件好事。
  虹在傍晚的时候走上公路,有几个瑞瑞玛部族男人跟着她,看上去好像是在
押送她的样子。在前边一年多的时间里这样的情景已经发生过许多次,所以算不
上一件很特别的事。只是,这一次虹与他们分别的时间稍长了一点而已。
  虹是在公路另一侧,稍远一点地方的丛林里过的夜。他们在那里躲避开路人。
中午她还特地在芒河边上洗了个澡,漱了口。在离开萨节因的时候虹向瑞瑞玛要
了一块进口的香肥皂,一管牙膏。这就是她全部的武器了。当然,还有她自己的
赤条条的身体。她朝下打量自己的胸脯和腿,那上面布满的累累伤痕当然是消除
不掉了,但是她们现在显得结实,干净,滑腻,而且有光泽。对于那些一直在荒
野中的战俘营里呆着的男人来说。够用了。
  二十几个士兵的营房在铁丝网围栏的大门外边,看上去还是原来那些人,他
们认识虹。
  「姐姐又回来了……姐姐这回有点不一样啊……」
  这一回看起来有点神气的样子,还带着香气。不像过去,差不多每一回都是
半死不活的,血肉模糊的给送进来的。
  这回带女犯人去的是女犯的姐妹家……她对女犯人很好的……虹说。她盯了
一眼接到报告从里边走出来的罕少尉,她后来知道这个带队的指挥官叫罕了。她
看到罕的喉结上下活动了一下,他说,你,过来,我有话要问。
  虹穿过士兵们走过去,跟着他进了屋子。他有一间单独的卧室,也许也算是
办公室吧。没人有异议。当官的先做是他当然的权力。
  虹花了很多时间和罕做事。虹这几年里见到过的男人太多太多,她又是个很
聪明的女人。她后来发现,她能够控制住男人做那件事的时间了。说起来有些奇
妙,有些特别,但是她能感觉得出来,他们就要射出来的迹象。然后她可以不动
声色地停止他。那需要她依靠自己的手帮助,除了她把自己的身体放慢些,放平
缓些之外,用手探下去按在他的根子上,有个什么地方……是只有凭着感觉才能
够找得着的。不过,试的次数多了,她确实能够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也知道该用上多少力气。然后她稍微带着点笑容,看着他在她的身体里外拼命地
挣扎……像一条被网打上来的活鱼一样,连蹦带跳,可就是逃不出来。
  她想,他的感觉就会像是真的做过了一次似得吧。
  可是那个男人没有真的出来。所以一阵子劲头过去以后,他还是能再硬起来,
还能继续做下去。他自己可能还觉得今天真是了不起呢,虹嘲讽地想到。虹能够
继续控制住他,要是虹愿意,她能让他拼着命的白干一个晚上,要是这货真有那
么大劲头的话。
  就靠这一手,我准能当个很好很好的妓女了,虹现在这样地想着,平静冷淡,
一点也不带耻辱感,她就像是在问一个一斤旱谷该卖多少钱的实际问题。其实她
在萨节因的森林里干的就是这一行了,用自己的屄,换土豆吃。这该叫个什么呢?
一般都是该叫下贱吧。
  她仰面朝天躺在罕的帆布床上,罕压在她的身体上,一直在激烈地动作。他
像是第三次得到了高潮……还是一样,突然地就停住了。他已经叫喊过了,全身
哆嗦,热血上涌……可是雨点好像就是没有能下得出来。这一回他已经是准备好
了要射出来,可是女人的手拂过了他的肚子,突然的潮水就漫过去了,散得云淡
风轻。老子收放自如的功夫,已经那么得了不起了?他自己在心里想。
  不过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他有点困惑,又觉得很好,很不错。至少他还能
继续干下去。
  一直到下半夜虹才放过了他,让他憋了大半个晚上的精神劲头,痛痛快快地
发泄在了自己的身体里边。这个可怜的男人从她的身体上翻滚下去,几乎是立刻
就响起了粗重的呼噜声。虹轻手轻脚地,把脚镣手环之类的铁链子从他的身体底
下拽出来。不过就是不那么小心,他大概也不会醒了。
  连走了几天的山路,被人干了大半个晚上。虹自己也很累,但是她得忍着。
她怕自己一躺下就睡过去了。她爬下床,在地下面对着罕跪端正了,等着天亮。
就算要睡,也就那么跪着打个盹吧。
  很多个钟点。她眼睁睁地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看着眼睛前边的男
人开始翻身,睡得浅了,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到了也许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时候,
罕突然睁开了眼睛。他先呆呆地看了一阵子天花板,然后突然就转向到她的身体
上边。他很可能抬腿就会踢到自己的胸脯上来的,或者爬起来抽她的脸。毕竟她
是个囚犯,没有被锁上,捆上,要不就是有人看着管着,是不该让她这么在军人
的住房里过夜的。
  不过罕没有发作,他只是朝她看了一会儿,说,出去吧,到隔壁去,弟兄们
等着呢。
  虹用那天剩下的时间打发掉了看守的士兵们。对付他们当然不用那么费劲了。
再往后才把她带进营地里边去。一百多个印度男人,就是一个人十分钟,一刻不
停的做,也得要用上一天一夜吧。
  现在的战俘营里,到晚上,木房的门还是上锁的,不过白天不用去工地了。
印度人们整个白天都在营地里边四处闲逛。除了不能走出大门之外,一切都很好,
自由而且懒散。他们拉扯着虹在空场子上到处寻找地方,空木头箱子堆上,石头
磙子旁边,或者就是沙土地下,一次又一次地,跟她干得没完没了。她周围全是
赤条条的男人,大家都兴致十足。监禁的生活太无聊了,这就算是个难得的节日。
很久以后,虹才找着了她想找的那个男人。
  李上校是战后被扣留下的印度战俘中军衔最高的军官。人们对他也还算客气。
他可以不去工地修路,一直在俘虏营中和那几个印度女人一起烧饭。他也一直穿
着一套还算干净的军装……不过拖着拖鞋。虹跨骑在他的小肚子上,抬起身体又
落下去,他那东西在她的身体里边哆哆嗦嗦的,不算软也不怎么硬实。虹偏到一
边坐到地下,用指尖挠他的睾丸,又俯下身去舔了舔他。
  这是在2号房的一头,大家已经玩过了劲,都散开了。边上没有人。虹的腰
酸得像灌满了醋,阴道肿胀刺痛,嘴唇舌尖发麻。可是她得尽快地勾引上他。女
人右手的虎口环在上校生殖器的顶头上,轻轻摩挲着,突然问他:你想回家吗?
  虹还记得些英语。虹也会山西边的朗族方言。而朗族话跟相邻的印度邦的地
方话互相能听懂。女人说,你知道我过去是干什么的。我现在在帮一个楠族的部
落做事。我们负责解决掉看守士兵,我们给武器。你只要把你的人组织起来,让
他们听你的。
  我知道印度人听当官的话。虹说,你是他们最大的官了。事情完了以后我给
你们带路,我熟悉这块地方,我带你们回家。
  虹计划好的再下一步是再见一回罕,她知道罕不会忘了她。他那么年轻力壮,
到第三天上他就得再来找她。虹收拾起全部的精神,让他又一次在自己的肚子里
闹腾得翻天覆地,死去活来。等他睡着了以后虹去看了看他的桌子。比想象的还
要容易,他的手枪就在抽屉里放着。虹把子弹上了膛,把枪握在手里边。
  「醒醒了,罕,醒醒。」
  干的太累了,叫都叫不醒了。虹苦笑着想。她重重地拍他的脸:「打仗了!」
  罕毕竟是带兵打过仗的人。他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就已经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在他脸以上一英尺远的枪口,再往上,是一幅女人赤条条的光胸
脯。
  那个暗黑泛光的金属洞口透露着杀气,和虹的宽大松弛,正像门帘一样摇摇
摆摆着的乳房,形成了怪异的对比。女人就站在他的床边,两条精赤的大腿上面,
热滚滚的肉紧贴着他的肋骨。睡过去之前他的鸡巴还夹在她们俩中间痛痛快快地
倒腾呢,再一睁眼事情就变成了这样……不过现在可不能乱来了。
  他张开嘴有点结巴,他说,虹……虹……虹姐……
  女人说你别怕,你要听话我不杀你。我带了人来的,他们一直等在外边。你
只要带我出去,把岗楼上的人叫下来就行。要是你做得好,事情顺利,完了以后
我们给你钱,放你走。
  我说话算话。还有,我现在用枪还很准,我在萨节因上边刚试过。虹说。
  他们两个一先一后走出门去,虹在后边,右手垂在身侧提着枪,再加上腕子
系着的铁链,感觉沉甸甸的。她还当心地用身体遮掩着一点。现在要出枪的话,
肯定是比当年重得多了,不过她相信自己还是能打中前边那么大的一个活人。
  在关押俘虏们的铁丝围栏的大门外,一边有三间并排的平房,两间住着士兵,
另一间就是罕的单间。平房对面用原木搭了一个五六米高的哨楼。那里从早到晚
一直有人值班,还放着一挺机枪。罕对上面喊,换岗了,下来吧。
  下来干女人的屄,他说,老子刚干完,换弟兄们玩玩。
  只要他们离开制高点和那挺机枪就行。他们下到地面上就看到了虹手里的枪,
没有人打算反抗。瑞瑞玛家的赶马人这几天一直露宿在公路对面,他们看上去只
是一队运输的马帮,并不引人注意。按照约定,他们在这天晚上潜行到了营地附
近,现在这些老游击队员冲进营房,控制住了睡梦中的士兵们。再以后,就是打
开集中营,把印度俘虏们集合起来,编队,给他们分发了武器。虽然虹从来没有
认真看待过这些印度人的战斗力,但是他们至少不用从头学着怎么往前开枪吧。
他们里边还有当过班长的,排长连长的。这样就能省下大家很多事了。
  他们要尽快赶到芒市。孟虹在弄她脚底下的链子,她找了些布条把它们系起
来挂到腰上,这样比让它们一直拖在后边要轻快不少。光靠脚腕在地下拖拽着铁
链子走路,先不提它的这份重量,那个磨磨蹭蹭的劲就很烦人,而且还一直哗啦
啦的响。
  为了不走漏消息,这支队伍带上了政府军队的俘虏,虹和罕少尉走在一起。
有人给他们牵了马来,不过孟虹没有要。她要用上这些时间问问罕,尽可能地从
他那里知道更多芒市的驻军情况。要不然,这场仗该怎么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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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芒市居民而言,大路上过往的马帮从来就是他们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
在晴朗的白天,马店的老板望向大路尽头,从那里飞扬起的尘土总是一个提示,
说明了有一桩新的生意正在渐渐走近。而在晚上,则是黑暗的深处传过来的踏踏
马蹄,还有偶尔亮起的,赶马人们点烟的光亮。
  芒市的学校在当年英国殖民者聚居区的最外侧。运气不佳的氏族首领兼北部
省议会议员们被政府军队监禁在这里。这些坚持不肯执行土地改革的土著领袖,
再加上一些他们到芒市开会带来的随从,还有二十多人,分开住在学校教学楼楼
下的两间教室里。瑞瑞玛的丈夫也在其中。
  在学校的门口,另有一座原先教职人员居住使用的小楼,现在这里住着十几
个看管囚徒的政府军士兵。
  现在是晚上。在学校大门边放哨的士兵听到了石子路的远处响起了清晰的马
蹄声音。他当然没有把这当做一件重要的事。因为各种的原因,乡民的运输马队
在山道上耽误了时间,常常是需要漏夜赶路的,有时直到半夜才能到点歇息。差
了几个小时的路程,总是要再花上点时间和气力,直接进城比较合算。
  哨兵等了一阵。他现在看到了排成一队的马和人。因为他自己可能是这个深
夜中唯一醒着的人了,赶马人们冲他友好地呲牙微笑,打着招呼。有一个乡民拉
着自己的马朝向他走了过来。
  他说,马腿瘸了,不知道是不是扎进东西了。他把马的缰绳绕在学校围墙边
的树干上,围墙里边就是兵们住的房子。
  他转过身来说,大哥,有火吗,火柴过河的时候打潮了。
  兵低头去摸口袋,再抬头的时候见到的是那人的手枪枪口。那人说,想活就
别出声。跟我走,快!
  其实不用他自己迈腿,他觉得自己被另外的人从两边夹住,几乎把他抬离开
了地面。他只是看到自己正迅速向前移动,他似乎还注意到,小街上在一瞬间已
经变得空无一人,刚才的马队好像只是一个倏忽即逝的幻影。沿着围墙绕过了拐
角,他被人按到地下,紧跟着,就是身后轰然响起的一声巨大的爆炸。他感到从
空气到地面都在剧烈地震动,脑袋里嗡嗡地响成了一片。
  他头晕目眩地从地上坐起来,不过两腿软绵绵的,好像是连站直身体的力气
都没剩下。他沿着校墙的边缘望上去,该是他住的那座小楼的地方空荡荡的。那
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一片异乎寻常的寂静。近处的一户人家中响起了一声孩子的哭声。再以后,
芒市的另外一侧,城边的什么地方,突然爆发出了持续不断的枪炮声音。
  修路是要用到炸药的。出发前虹让他们带上了工地里贮存的炸药。一匹马驮
着的一百斤TNT足够彻底摧毁那座砖石结构的两层小楼,那地方现在只剩下一
片瓦砾废墟,看不到有人活着的样子了。瑞瑞玛部族的赶马人们正迅速地冲进校
园,从教学楼那边放出被监禁的部族头领们。
  其中该会有玛的男人吧?但愿他没事。虹看着他们想。怎么集中起来这些人,
怎么护送他们回家,这些事情就都留给瑞瑞玛家的人去安排了。不过他们都是些
地头蛇,只要能逃出监禁,随便怎么样都能找着解决自己的办法。不用为他们太
操心的。
  虹手里一直提着罕的手枪。握紧了枪柄的手掌开始变得干燥起来。这是在冬
天,她开始觉得冷。前边一段一直急着赶路,过后的那几天里边,是一直躺在男
人的身体底下让人干。而且还紧张,不停地想……现在事情算做完了。她松弛了
下来。
  虹现在是站在街道斜对面一间民房的窗户边上,这里就算是被临时征用的她
的指挥部了。她注视着正在按照自己的命令行动的战士们。到现在为止,一切进
展顺利。从印度俘虏营出来以后,虹就一直带着罕的手枪,女人身上光溜溜的,
没地方安置这件器具,她就只好把皮枪套也背上了。皮革带子斜过女人两个赤裸
的乳房之间,把枪套悬吊在虹的光屁股边上。这看上去当然很古怪,不过她一直
就是这样了,有什么大关系呢?
  从很久以前就是,每到指挥战斗的时候,虹总是习惯在手里握上一件武器。
虽然未必是真要派得上什么用场,这只是一种习惯,一种态度,甚或只是在紧张
激烈的环境中,一件用来镇定自己心情的玩具。这具沉重光洁的钢铁机器,给人
产生一种能够控制局面的宽慰感。
  虹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她所参加过的最后一次战斗,算起来大概也已经是
在五年以前。那时她还是个刚出校门的小女学生,就要试着指挥成百上千的男人
去杀死另外更多的男人,或者也有可能,是指挥他们去被人杀死。那样的心理压
力几乎无以言传,但是她最终坚持了下来。
  一个手中握枪的女孩就不再需要总是为黑夜,丛林,还有居心叵测的男人们
担惊受怕。虽然女孩总是柔弱,胆怯的一方,她们总是依靠智慧而不是体力去赢
得胜利。但是有了枪就不一样了。当年的女学生孟虹几乎是在学习指挥战争的同
时,才学会了使用手枪杀人,以后在她的心理上就习惯性地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
起了。
  五年得算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吗?也许更重要的,并不是时间本身的长短,而
是这些时间的内容。那是一个女人作为叛徒,罪犯,奴隶,也许还有娼妓所生活
过的五年。在这样的五年之后,她竟然又在打仗了。只是那么惊天动地的锐利一
击,她就做到了需要她做的事。虹不必特别提醒自己去留意她赤露的身体,还有
锁链,这些东西在前边的五年中一直陪伴着她,已经就是她不能分离的一个组成
部分。一个赤裸的女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杀人,也可以指挥更多的男人去
杀人。
  虽然和过去的辉煌相比,这只是一场很小的,当年只是她的一个排长就可以
指挥的行动。不过与那时相同的是,至少手枪又掌握在了她的手中。过去那些成
百上千的杀人游戏已经被做完了,结束了。虹不争气地想到的,却是她这么些年
来一直赤裸在男人中间,忍受着几乎从不停歇的奸污和折磨,鞭打烙烫,针扎刀
割……在那些忍无可忍的时候,她真的不是没有想到过自己原来用的那把德国手
枪的。
  虹抬起手来看着现在这支罕的枪,这是一件苏联的产品,做工粗犷,但是结
实耐用。她用另一只手抚摸过枪身暗黑色的平面。有这东西又怎么样呢?虹悄悄
地叹了一口气。她肯定不能就这么抬起手来,朝她身边的印度上校李和罕少尉各
开上一枪。说起来他们都已经干过她不知道多少回,够得上很多次的强奸罪名了。
她也未必能带着它回去瑞瑞玛的家里。虽然玛是答应了只要能救出玛的丈夫,就
放她和她的儿子自由。可是事情并不会那么简单,再以后她又该怎么办呢?说到
底,一件武器确实可以杀掉某一个,或者好几个强奸自己的人,但是远远不能解
决所有的问题。更多的事情,只能是继续听天由命吧。
  城外的枪声越来越激烈了。城中的有些地方升腾起了火光。印度上校李和政
府军队的罕少尉站在一边,看着这个他们曾经以为非常熟悉的女人。他们熟悉的
不仅仅是她的脸,她的腿和脚,他们也非常地熟悉她的赤裸的胸脯和阴户,他们
甚至熟悉她的阴道收缩起来的节律和力量。她一直是那么地听话,顺从,随时都
准备着跪到地下舔他们的脚,她在挨揍的时候满地打滚,哭喊求饶的声音听起来
也很尖锐响亮。而现在,几乎只是一转眼的工夫,这个赤条条的女人就计划周全,
镇定自若地杀掉了十几个武装士兵,他们都还没有来得及从梦中清醒过来。
  这让两个男人不寒而栗。
  女人赤裸的轮廓线被远方的火焰映出了金红色的光晕。她的脖颈纤细,肩膀
结实,而乳房宽厚。只有人的袒露的皮肤才会在夜中这样地闪烁光线。那个时候,
两个男人的心中也许是有欲望的,只是他们现在当然没有可能命令这个女犯人跪
下去吸吮他们的生殖器了。他们心怀叵测地互相对望了一眼,各自看出了对方眼
睛深处的恐惧。她会干脆地转过身来朝我们各开上一枪吗?
  芒市城门一侧的郊外还有另一场战斗。芒市的政府驻军近期出动了不少力量
在高原上活动,留守省城的还有一个连一百多号人。联合政府继承了民阵军队的
亲民传统,他们没有占用城中的民房,而是把营地建在城门外的山坡上,同样是
用原木搭造起来的木制大房子,还有高架上的岗楼。在几道铁丝网的包围圈后边
堆砌了大量的沙包作为防卫,沙包墙后挖有堑壕。
  按照事先计划,虹的印度军队绕过芒市占领了城门,他们被命令在听到小城
另一头的巨大爆炸声响后向驻军营地集火射击。他们现在可是有炮兵的。虽然印
度人从来就不怎么能瞄准地方,但是他们有炮手,至少知道该从迫击炮口的前边
往下搁进炮弹。然后砰的一声,那东西只要往前飞出去,能掉到铁丝网圈子里就
成了。
  这就已经足够给对方造成恐惧和混乱,因为战争已经结束了好几年,士兵们
现在准备对付的是使用步枪甚至猎枪的部族武装,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还需要
跟炮兵作对。再加上印度一方的两挺机枪扫射起来也十分热闹。政府驻军的指挥
官完全不知道外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是面临夜战,他们只能决定固守,坚持到
天亮再做打算。
  而这正是虹希望达到的目的,只是让他们不要在听到学校这边的动静以后,
出动部队增援来添乱就好。学校这边的解救行动结束以后,虹让李打了两发信号
弹。事先的指示是,阻截军营那边的印度人见到信号以后撤出战斗,在芒市城边
的一个小山头上集合,连夜向西,走上回印度的道路。
  虹给他们安排了两位瑞瑞玛部族的向导,至于他们到时候能不能及时撤退,
又究竟能不能正确地在暗夜里找到汇合地点,虹就不打算管那么多了。她只要能
把李上校带出去,就已经算是很对得起他们。
  出发前,虹放走了随队带来的那些看守印度俘虏营的政府军队士兵。对于罕,
虹和瑞瑞玛的赶马人们说话算数,送给他一匹驮着两个小竹篓的骡子。那两个竹
篓子里边,各装了一小半筐沉甸甸的金砂。
  在这一夜就要结束的时候,虹从芒市带走了七八十个印度人。晚上的这场阻
击战没有发生多少伤亡,因此更多的印度战俘应该是在夜里走散了。他们当然将
要面对着一个很坏的坏运气。在这场传奇式的夜中突袭过去之后,当地的驻军和
居民们非常投入地参加到一场猎捕印度佬的游戏中去。人们到处搜寻掉队以后试
图躲藏起来的印度士兵,在那些天里,甚至是在芒市中央大道的两侧,都可以见
到被钉穿了手足,悬挂在大树干上的赤身裸体的印度人尸体。他们大多被割掉了
耳朵,鼻子,还有生殖器,也有些人到那时还没有完全断气,他们会在半空中挣
扎上两到三天之久。
  战俘营里的三个印度女人中,有一个始终没有找到,她也没有出现在返回印
度的人们中间。以后有传说是她被找到她的当地乡民娶走做老婆了。这些女人应
该是一开始就没能在夜里跟上急行军的队伍,印度男人好像也没怎么管她们。她
们很快就被芒市郊外的村民找了出来。另外两个不幸的女人被带到芒市城中游街
示众,在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轮奸和折磨之后,同样被精赤条条地钉死在大树干上。
还在死以前,她们身体上的各种零件——乳房,五官,和手脚指头,都几乎已经
被零切碎削地割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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