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龙知
道危机尚未渡过,若让赵穆再多问两句,自己将立即暴露出身分来,顺着他口气
道:「鄙人真不明白君上为何如此信任李园?」
  这句话自是不会出漏子。赵穆闷哼道:「爹这叫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说
到底仍是女色误事,是了!你刚由那里来,李嫣嫣生出来的是男是女?」项少龙
已隐隐捕捉到点头绪,却无法具体描述出来,惟有道:「只是听说快要临盆了。

  赵穆脸上险霾密布,愤然道:「想不到吕不韦的诡计,竟给李园活学活用了
,爹总不肯信我的话,将来若给李园得势,他怎肯再容许爹把持朝政,爹今趟真
是引狼入室了。」项少龙若还不明白,就不用出来混了。赵穆既提到女色误事,
又说李园仿吕不韦之计和春申君引狼入室。凭着这些线索,他已把事情猜出个九
不离十。忙陪他他叹道:「这李嫣嫣也不知否李园的真妹子。」
  赵穆说:「这事看来不假,而且爹与李嫣嫣相好时,李园根本没有机会见到
李嫣嫣,爹亦派人调查过他兄妹的关系。」接着疑惑地看着他道:「这事你不会
不知吧!」
  项少龙心中叫糟,原来李嫣嫣肚内的孩子不是李园而是春申君黄歇的。妈的
!怎想得到他们关系竟是如此曲折。从容道:「怎会不知道,不过那负责调查的
人叫合权,这人除擅长拍马屁外什麽事都马马虎虎,我怕他给李园骗倒了。」他
这番话尽是胡言,但把握的是赵穆的心理,连人名都有了,赵穆那能不相信。
  这大奸人果然给他混了过去,沉声道:「问题应不是在这里,他们应是亲兄
妹无疑。真想不到爹这麽大意。」项少龙今次真的恍然大悟了,已弄清李园兄妹
和春申君的关系。李园这人的确厉害,先把妹子献给春申君,有孕後,再由春申
君把怀了自己骨肉的美人儿送给没有儿子的楚王,那麽生下来的孩子便大有机会
成为楚国的储君了,这正是重演吕不韦把朱姬赠给庄襄王之计。
  弄清这点後,项少龙松了一口气道:「今次李园送上门来,正是除掉他的天
赐良机,那时李嫣嫣便脱不出君上的把握了。」赵穆正容道:「万万不可,否则
将惹起轩然大波,甚至连我都脱不了关系,而且他剑术高明,人又其奸似鬼,今
次随他来的家将都是楚国的高手,一个不好,你的人给他拿着,连本侯都救不了
你。」
  项少龙泠笑道:「侯爷放心,那我就待他离开赵境时才动手好了。」赵穆见
他如此落力,欣然拍了他的肩头,泠笑道:「杀人也不一定要动刀动剑的,这事
让我想想看。是了!你是否真懂马性,否则明天说不定会在纪才女脸前丢人露丑
。唉!这麽动人的美女我还是首次遇上,可惜……」
  项少龙道:「侯爷请放心放了,不懂马性怎扮马痴呢?」赵穆道:「今晚赵
雅是不行的了,不若由我给你发配几个美人儿吧!」
  项少龙趁机道:「今晚在晚宴上看到侯爷府中有对一模一样的孪生美人儿,
真是世间罕有,不知侯爷……」赵穆闻言笑道:「你果然有眼光,那对越女确是
少有的尤物,今晚就在我府里让她们一起陪你吧。」项少龙虽想还有许多事要办
,但为了这对苦命的姐妹花早日脱离赵穆掌握,也顾不得这麽多了,连忙道:「
多谢侯爷!小的明天要到纪才女府上,晚些再回府里准备一下。」
  赵穆想起明天又可见到纪嫣然,精神大振道:「不如今晚就在我府中好好休
息,明早我们一起去吧。」又感激地道:「今天全仗你了。」项少龙知他指的是
女刺客的事,谦让几句,说为了明天不要在才女面前堕了名声,还是要回去准备
周全。赵穆不以为意,仍把他送至内院休息,不一会就听到门口足音靠近,田贞
田凤娇脆甜腻的声音响起:「田贞、田凤来伺候董爷。」,项少龙心怀大畅,朗
声道:「进来吧!」
  门开处,一对明媚照人的脸蛋同时映入眼前,娉婷窈窕的身影双双入室,随
手将门关上後,俩女立即转身扑入项少龙怀中紧紧抱住,田贞泪流满面,啜泣不
止,却掩不住满心喜悦,田凤则是将脸蛋深深埋在他怀里,彷佛想挤进他雄壮的
身躯里似的。项少龙左拥右抱,心中却无丝毫欲念,想起这对姐妹在赵穆手中终
日为男人玩弄的情景,怜惜之情漾满於心,真想现下就抱着她们离开此处。
  田贞哭泣渐歇,梨花带雨地仰望着项少龙,粉嫩的脸庞挂着两行泪痕,朱唇
微嘟,似是怨怼又似索吻般地,让人心动不已,项少龙忍不住俯首深吻。一旁田
凤察觉,樱唇半开地抬头望向俩人,项少龙吻住双唇,舌头顺势与田凤香舌交卷
缠绵,田凤被挑弄的浑身发热,心跳加速,与田贞俩人娇躯抵住项少龙腰腹之间
扭动不已,犹如两只滑腻娇艳的蛇女般,显已情难自己,渴求着项少龙的爱宠。
  田凤前次虽未与项少龙合体交欢,但常听田贞谈起项少龙惊人的本钱与永生
难忘的巅峰高潮,尤其是他温柔体贴的胸怀,俱是绝无仅有的奇男子,心中早已
芳心可哥,只盼能侍奉寝榻。谁知项少龙与赵穆决裂,从此苦无机会相见,待到
惊闻项少龙命丧乌家堡,更是万念俱灰。谁知竟在此时重逢,更能与田贞共侍枕
席,真是绝处逢生般地欣喜。田贞知妹子心事,主动退至项少龙身侧,帮助俩人
宽衣解带,少顷片刻,田凤光滑细嫩的玉体,已纤毫毕露地裸裎在项少龙身下,
粉腿大开,淫汁流淌地请君入瓮。
  项少龙正在饱餐田凤的诱人秀色,田贞已自他胯下扶着龙巠挺入田凤紧致的
嫩穴,只觉一阵酥润湿滑的快感袭上,全身舒畅地犹如置身温泉池般。两姐妹虽
非处子之身,但因姿色身段冠绝府内群婢,赵穆平日不轻易侍奉宾客,而赵穆自
己终日在外狎戏俊男美女,更是不常碰姐妹俩,故两女仍如破瓜未久般娇嫩欲滴
。龙茎因过於粗硬,乍入膣道竟有些许阻滞,稍用劲道方才一没至底。身下的美
人儿发出一阵满足的轻呼,朱唇微开,媚眼如丝,一双玉臂与粉腿已环绕住项少
龙颈项腰际,蛮腰款摆,丰臀迎顶,花心微吸龙头,膣道夹紧龙茎,频啜缓放,
阵阵快感冲击,弄得项少龙尚未抽插就险些丢盔卸甲。
  项少龙微摄心神,拥住田凤深吻不已,田凤心神迷醉,浑身酥软,蜜穴收缩
渐缓,项少龙趁机龙茎微抽即入,在田凤嫩滑的膣道内不住顶磨,田凤被不断涌
上的麻痒快感弄得低喊不已:「嗯……嗯……项爷……这……这样……好……好
痒……喔……喔……顶……顶到啦!」
  项少龙感觉田凤蜜穴放松许多,全心迎合着龙茎插送,而田贞也由後搂住项
少龙,一对豪乳在背脊处不住揉顶,玉手在项少龙胸膛游走,阴阜毛丛在臀股磨
蹭,俩女犹如一体,随着龙茎抽送同时发出让人销魂不已的淫声浪语,让项少龙
如置身於立体音响之中,就连两具火热的胴体都是相同节奏地在身上扭动,让人
感受达到巅峰极致,几至没顶。项少龙来到战国时代後,虽常有众女共侍,但从
未如这般狂浪荡魄,这对姐妹真是让人绝难忘怀的尤物。
  项少龙被田贞田凤两女夹在中间,抽送虽受限制,但龙茎随着俩女扭动在蜜
穴花心上左冲右突,把田凤搞得浪水直流,淫叫不止,长腿一合,把项少龙跟田
贞都夹住,三人挤贴在一起,项少龙犹如三明治中的那块火腿,两姐妹则如白皙
柔嫩的吐司,两对粉乳把项少龙夹的如入极乐仙境,全身静电猛涨,龙茎更是深
入不留,将田凤花心撑开,顶入子宫颈内,一时令田凤檀口大张,只能猛喘香息
,喉中传出阵阵低嚎,无法出声。
  田贞与田凤都被项少龙弥漫全身的静电流刺激至高潮猛袭,淫水狂涌而出。
田贞无法按捺体内爆冲的欲望,猛地抽离,趴在田凤身上挺起玉臀,翘起珠泪盈
盈的小穴,淫叫哀求道:「项……项爷……小贞……也要……」。项少龙身後一
轻,龙茎疾抽而出,眼前两具玉体交缠,粉臀互迭,一对嫩蕊并列,露滴牡丹,
阴唇微开,任君采摘。项少龙手握龙茎,龙头在田贞蜜唇上顶磨一阵,引得淫水
浪液沾黏淌流,顺势挺撞而入,静电流随着龙茎漾满膣道各处,田贞不禁狂喊:
「啊……啊……项……项爷……太……太……太猛……小贞……要……要死……
啦!」。
  田凤刚稍喘口气,听见田贞这般狂浪,体内也感应到同样酥麻,龙茎突又破
体猛刺,快感再度狂卷而来,不禁也跟田贞一般浪叫狂喊,无法自制。一时之间
,龙茎上下翻飞,猛抽疾插,全身静电更胜以往的强烈,把这对绝色姐妹花搞得
淫叫不已,浪声连连。房外不远处,对项少龙自夸魅力惊人颇为不服的乐?,正
趁夜暗伏偷听,听到俩女同时发出毫不作伪的狂声浪叫,且持续已过半个时辰,
不禁暗自叹服。这对姐妹花的滋味他也尝过,光是田凤他就撑不足盏茶功夫,何
况两女齐上?听得俩女浪叫不绝,淫声不歇,显然董匡仍未到收兵之时,只有讪
讪地离开,回府找新收的小妾消火去。
第三章、春宵苦短
  马车在夜色苍茫和人士们的灯笼光映照下,在邯郸寂静的街道以普通速度奔
驰。在车行的颠簸中,项少龙思潮起伏。直到这刻,他仍未想到有何良策,可活
捉赵穆,割下乐乘的首级,然後安然逃离邯郸。赵穆今晚才刚给人行刺,以後肯
定倍加小心,保安势将大幅增强,在这种情况下,要杀死他都不容易,更不要说
去活捉他了。至於乐乘此人乃邯郸城的太守,城内兵马全由他调遣,想杀死他又
岂会是易事。
  现在六国的使节和要人陆续抵达,赵人为了保持机密,又为防止秦人间谍混
入城内,城防必然十倍甚至百倍地加强,甚至要想遣人溜出城外也是危险的事,
皆因出入均有人作详尽记录。更何况时间有限,若赵人发觉他许下的大批战马牲
口快将抵达邯郸的诺言不会兑现,他的处境将更不乐观。幸好尚有数百匹战马会
在旬日内抵达,希望那能缓和赵人的期待。
  和赵穆在一起亦是非常危险的事,只要说错一句话,动辄就有败亡受辱之虞
。至於私人感情方面,更是千头万绪。首先谁也不能保证纪嫣然会否不变心,他
对自己这方面的信心并不甚强了。赵雅跟小昭主仆们,该如何顺利离开赵国。至
于田氏姐妹,经过晚上这一番缠绵,向赵穆开口要人应不成问题。还有赵致分明
看穿了点东西,人心难测,假设她要出卖他们,他们的收场亦会很凄惨,力战而
死已是很好的结局了,最怕给人布局生擒,那时就生不如死了。终於回到了前身
是质子府的府第。
  项少龙走下马车,进入府内。滕翼、乌卓、荆俊全在等候他回来,跟他直进
有高墙环护,以前软禁假嬴政的府中之府。三人见他脸色不豫,都不敢发问,随
着他到了议事的密室。四人坐定後,项少龙脸寒如水地向荆俊道:「小俊!你究
竟向赵致透露了什麽?不准有任何隐瞒。」
  滕翼和乌卓两人一起色变。在这遍地仇敌的险境,正是步步如履薄冰,一步
走错,立刻是没顶之祸,更何况泄漏了底细。荆俊一震垂下头去,惶恐道:「三
哥见到了赵致吗?」项少龙先不说出赵致没有直接揭破他,以免荆俊抵赖,只点
了点头。滕翼拍几大骂道:「你这无知小子,不分轻重,你是否想所有人为你的
愚蠢行为丧命?我们早警告过你了!」
  荆俊苦笑道:「那警告来得太迟了,我早告诉了她我们会在短期内回来。」
乌卓铁青着脸道:「你难道不知赵致是赵人吗?若她爱赵国的心多过爱你,会是
怎样的後果。」
  荆俊颓然道:「她根本不爱我,爱的只是三哥。」三人为之愕然。滕翼皱眉
道:「你莫要胡言乱语,图开脱自己的责任。」
  乌卓道:「是她亲口告诉你吗?」荆俊哭丧着脸道:「她只当我是个淘气爱
玩的小弟弟,肯和我说话,只是想多知道点三哥的事。」
  项少龙道:「她最後给你那封信是说什麽的?」荆俊惭愧地嗫嚅道:「她问
我何时来邯郸,要不要接应。唉!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她是赵人这个问题,而是她
告诉我与赵穆有深仇,所以我才信她不会出卖我们。」项少龙发起怔来,表面看
赵致与赵穆相处融洽,还为他训练歌姬,一点都看不出异样的情况。她为何痛恨
赵穆呢?乌卓道:「她和赵穆有什麽冤仇?」
  荆俊茫然摇头,道:「她不肯说出来。」滕翼沉吟道:「说不定是和女儿家
的贞操有关。」
  乌卓道:「赵致的家族有什麽人?」项少龙和滕翼都露出注意的神色,这问
题正是关键所在,若赵致在赵国有庞大的亲族,又怎肯为了一个男人牺牲所有族
人。至少她便不能不顾她的亲父,但若要她爹陪她一起走,却是绝不会得到她父
亲同意的。荆俊道:「她好像只是与爹相依为命,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滕翼跌足叹道:「你真是糊涂误事。」荆俊是因他而来,使他感到要对荆俊
所做的事负责。乌卓道:「你不是回了封信给她吗?信里说了什麽呢?」三人中
这时以乌卓最泠静,句句都问在最关键性的骨节眼上。
  荆俊终是小孩子,哭了出来道:「我告诉她我们将会以伪装身分在邯郸出现
,到来後才找机会与她联络。」项少龙心中不忍,拍着他肩头安慰道:「情势尚
未太坏,她虽似认出了是我,一来还是不太肯定,二来仍没有揭破我。可知仍有
转寰的余地。不过我真不明白,若你明知她只当你是小弟弟,为何仍要与她纠缠
不清?」
  荆俊呜咽道:「我都不明白,不过假若她成了你的女人,小俊绝不会有丝毫
不满。」
  滕翼淡淡道:「我们不能让命运操纵在一个女人手里,小俊你给我带路,我
要亲手杀了她。以免夜长梦多。」荆俊浑身剧震,骇然瞪大了眼睛。乌卓点头道
:「看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四人中,已有两人同意杀人灭口,荆俊惊得忘了哭泣,求助的望向项少龙。
项少龙暗忖,若要保密,怕要把田贞田凤姐妹也杀了才行,自己怎办得到?淡然
道:「这样做会未见其利,先见其害,赵致今晚曾多次与我说话,又对我特别注
意,这情况定会落到一些有心人眼里。假若她这麽见我一面後,当晚立即被杀,
终有人会猜到我头上来。」乌卓泠然道:「那另一方法就是把她变成你的女人,
使我们可绝对的控制她,同时可查清她的底细。」
  项少龙看了荆俊一眼,见他噤若寒蝉,垂首颓然无语,心生怜惜,叹道:「
小俊是我的好兄弟,我怎能夺他所爱呢?」荆俊感激地道:「有三哥这麽一句话
,小俊已深切感受到兄弟之情,事实上三哥早让小俊享尽人间荣华富贵,小俊尚
未有报答的机会。今次又是小俊犯错,差点累死了所有人。」
  荆俊倏地跪了下来,向项少龙叩头道:「三哥请放手对付赵致,小俊什麽都
心服口服。」至此三人无不知荆俊真的深爱着赵致,为保她一命,宁愿放弃自己
的权利。换一个角度看,则是自动引退,好成全赵致对项少龙的情意。项少龙苦
笑道:「我对赵致这美女虽有好感,却从没有想到男女方面的关系去,脑筋一时
很难转过来,何况更有点像要去夺取自己好兄弟的女人似的。」
  滕翼正容道:「这事谁都知少龙是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危去做,不须有任何
顾忌,若有问题,狠心点也没得说的了,总好过坐以待毙」。荆俊道:「三哥!
我立即带你去!」
  项少龙大感头痛,拖延道:「我联络上纪嫣然了!」众人大喜追问。项少龙
把宴会中发生的事一一道出,三人都听得眉头深锁,忽然又钻了个李园出来,对
今次的行动有害无利,亦把形势弄得更复杂了。
  正烦恼间,敲门声起。乌卓露出不悦之色,谁敢在他们密议时刻来打扰,荆
俊待要开门,给谨慎的滕翼一把抓着,怕人看到他哭肿了的眼睛,亲自把门拉开
。精兵团大头领乌果在门外道:「有位不肯表露身分的客人来找大爷,现在客厅
里等候。」接着又扼要描述了那人的衣着和外型。众人听得此人可能是女扮男装
,都脸脸相觑,难道竟是赵致找上了门来。
  项少龙长身而起道:「我去看看!」项少龙步出客厅,一看下大喜冲前。那
全身被宽大袍服遮盖的美女不顾一切奔了过来,投入了他怀抱,娇躯因激动和兴
奋而不住抖颤。竟是艳名盖天下的才女纪嫣然。
  项少龙感受着怀抱充满青春火热的生命和动人的血肉,今晚所有愁思忧虑立
时给抛到九天云外。他掀开了她的斗篷,让她如云的秀发瀑布般散垂下来,感动
地道:「真想不到嫣然今晚就来找我,项少龙受宠若惊了。」纪嫣然不理在旁目
定口呆的乌果,用尽气力搂着他粗壮的脖子道:「嫣然一刻都等不了,这大半年
来人家每天都度日如年,饱受思念你的折磨,若非可与邹先生不时谈起你,人家
更受不了。」
  美人恩重,项少龙拦腰把她抱了起来,向乌果道:「告诉他们是谁来了!」
便朝卧室走去。纪嫣然的俏脸立即火烧般灼红起来,耳根都通红了,虽把羞不可
仰的俏脸埋在他的颈项间,但心儿急剧的跃动声却毫不掩饰地暴露了她的羞喜交
集。但她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娇躯酥软得除了娇喘连连外话都说不出来了。
  项少龙虽非如此急色的人,一来的确对这情深义重的娇娆想得要命,而她又
是诱人无比,更重要是他生出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意,而尽早得到了这绝世美女的
身体,免致节外生枝,给李园这工於心计的人乘虚而入,或以什麽卑鄙手段夺了
纪嫣然去。他本对李园印象甚佳,但自知他与春申君藉妹子李嫣嫣进行的阴谋後
,观感完全改变过来。
  由客厅回到寝室这段路程,似若整个世纪般漫长。两人都紧张得没有说过一
句话。关上房门後,项少龙与她坐到榻上,用强有力的手臂环拥着她,使她动人
的肉体毫无保留地挨贴在他身上。项少龙温柔地吻着她修美的粉项和晶莹如珠似
玉的小耳朵,还放肆地啜着她浑圆娇嫩的耳珠。纪嫣然完全融化在他的情挑里,
檀口不住发出令人神摇魄荡、销魂蚀骨的娇吟,美丽的胴体向他挤压磨擦。
  项少龙接着抚上她的香唇,纪嫣然再忍不住,玉臂缠上了他,狂热地反应着
。所有相思而来的苦楚,都在这刻取回了最甜蜜迷人的代价。此时两人都融入浑
然忘忧,神魂颠倒,无比热烈的缠绵中,在项少龙的挑动下,纪嫣然被煽起了情
欲的烈焰。项少龙霸道放肆,无处不到的爱抚,更刺激得她娇躯抖颤,血液奔腾

  只听爱郎在耳旁温柔情深地道:「嫣然!项少龙很感激你的垂青,你对我太
好了。」纪嫣然嗯的应了一声,旋又转为呻吟,这男子的手早熟练地滑入了她的
衣服里,肆意抚弄着从未有人曾入侵的禁地。接着身上的衣服逐一减少。纪嫣然
星眸半闭,任由项少龙为所欲为,偶然无意识地推挡一下,但只有象徵式的意义
,毫无实际的作用。
  高燃的红烛映照中,她羊脂白玉般毫无瑕疵的美丽肉体,终於澈底展露在项
少龙的手与眼底下。项少龙偏在这时咬着她的小耳珠道:「这样好吗?」纪嫣然
无力地睁开满溢春情的秀眸,白了他一眼,然後芳心深许地点了点头,再合上了
美目,那撼人的诱惑力,若得项少龙立即加剧了对她娇躯的活动。
  使她身无寸缕的肉体横陈仰卧後,项少龙站了起来,一边欣赏着这天下没有
正常男人不想得到的美丽胴体,一边为自己宽衣脱屣。纪嫣然转身伏在榻上,羞
不可仰地侧起俏脸,含情脉脉地带笑朝他偷瞧着。项少龙笑道:「老天爷多麽不
公平,嫣然早看过我的身体,我却要苦候了大半年才有此扳平的机会。」
  纪嫣然娇嗔道:「人家只是为你疗伤,最羞人的部分都是你的倩公主一手包
办,那有像你眼前般对人家啊!」项少龙露出精壮完美,笔挺伟岸的动人男体,
微笑道:「纪才女终於回复了说话的能力了吗?」
  纪嫣然不依道:「你只懂调笑人家。」她很想别过头去,好看不到眼前男儿
羞人的情景,偏是眼睛不争气,无法离开项少龙充满阳刚美的身体,更不愿看不
见他。项少龙一膝跪在榻沿,俯头看着她,双手同时抚上她的粉背和隆臀上,叹
道:「我的天啊!这真是老天爷令人感动的杰作。」
  纪嫣然被他新鲜迷人的情话诱得呻吟一声,娇喘道:「项郎啊!天亮前人家
还要赶回去呀!」项少龙笑道:「那还不转过身来?」
  纪嫣然今次不但没有乖乖顺从,还恨不得可钻入了榻子里藏起来。项少龙坐
到榻上,温柔地把她翻了过来。纪嫣然双眸紧闭,颊生桃红,艳光四射,可爱动
人至极点。项少龙压上了她,肉体毫无间阂的接触,立使这对男女身体的热度不
断升高。
  芙蓉帐暖,在被浪翻腾下,纪嫣然被诱发了处子的热情,不理天高地低地逢
迎和痴缠着项少龙。项少龙吻遍纪嫣然完美无暇的胴体,在那紧密诱人、粉嫩窄
紧的处女秘穴口不着舔舐,纪嫣然忍不住发出销魂呻吟,两手扣住项少龙发际,
欲拒还迎。不多时,纪嫣然已渐泛露滴,项少龙见状更加卖力,舌尖微顶入花蕊
,自紧小的蜜孔探入抽送,令纪嫣然阵阵快感,阴唇随之收放渐开。
  项少龙对纪嫣然这般情深感动不已,胸中满腔热爱情火,决心要让佳人有个
温柔热烈的难忘初夜。眼见纪嫣然已是脸泛潮红,纤腰扭动迎合,更是捺住想强
烈占有的欲念,轻柔地自小腹吻上腰际,再肚脐处舔舐内里的小肉珠,两手则覆
上纪嫣然珠圆玉润的粉乳,指缝夹住娇嫩的乳头,缓缓地揉捏着。纪嫣然初尝此
等调情手段,施为者又是朝思暮想的情郎,可谓身心全面沦陷,任君摆布,只能
抓住项少龙的头发,发出阵阵压抑的低吟,玉腿已不自觉地缠在项少龙颈项,香
臀不住顶磨,期盼着项少龙尽快占有这娇艳欲滴,饥渴若狂的美女。
  项少龙感受到纪嫣然烈火的狂盛爱欲,不慌不忙地起身搂起纪嫣然完美的胴
体,趴伏跨坐在自己身上,亲吻着她的樱唇,轻声道:「小嫣然,第一次让你慢
慢来,记住我对你永远都是这般疼惜。」
  纪嫣然正神魂颠倒之际,暗里咬牙准备迎接初次的痛楚与狂暴,听闻情郎这
般温柔体贴的情话与举动,热泪不可自持地溢流而出,香吻如雨点般落在项少龙
脸庞,激动道:「项郎果非一般男子,嫣然此生无憾矣!」
  项少龙回吻着她,同时探手扶起纪嫣然香臀,让龙茎对着蜜穴小口,龙头微
陷入阴唇少许。纪嫣然撑住项少龙胸膛,腰臀慢慢下沉,龙头乍挤入膣道,纪嫣
然就吃不住痛地咬住下唇,却又不愿抽回,悬在半空。项少龙心中不忍,龙茎缓
缓抽出,纪嫣然感觉痛楚稍减,知是情郎体贴,心中却又不愿项少龙退出膣内,
再度沉腰,整个龙头全入阴道,薄膜受抵欲破不破,纪嫣然已痛得黛眉紧皱,檀
口微开,让人说不出的爱怜。
  项少龙两手握住纪嫣然紧致娇俏的香臀,缓缓地将龙茎在膣内以最小的幅度
抽送,让蜜穴慢慢适应龙茎。过了一会,纪嫣然痛楚渐轻,感觉龙茎在体内不时
微微跳动,心旌荡漾之际,两手一紧,银牙一咬,沉腰坐臀,龙茎破膜而入,大
半陷入蜜穴之中,顶在花心口,纪嫣然已是痛如身裂,双手指甲紧陷入项少龙胸
肌,喘息不已。项少龙虽也被抓得痛彻心扉,却不敢叫出声,只是紧紧搂住怀中
佳人,在耳边不着轻声安慰着,同时爱抚着她紧绷的背脊,舒缓着破瓜之痛。项
少龙至此对纪嫣然的爱完全放下心来,他已得到了人人羡慕的艳福,纪嫣然珍贵
的贞操。
  良久之後,纪嫣然痛楚消去,继之而来是体内满涨的感觉,忍不住微微扭动
,项少龙也随之龙茎缓缓抽送,一缕鲜红自蜜穴中顺着龙茎流下,滴在项少龙丛
根之处,旋又被压下的阴唇盖住,再露出时已沾上些许晶莹珠液,如此反覆,频
率渐快,终至如疾风暴雨,不断拍击交合,阵阵浪响,爱液四溅。这个艳冠天下
,才倾七国的绝代佳人,终於在项少龙的浓情蜜意下,享受到世间女子最极致的
幸福颠峰。
  云收雨散後,纪嫣然手足仍把他缠过结实,秀目紧闭、满脸甜美清纯。项少
龙感到这美女是如许的热恋着他,信任着他,心中不由泛起因怀疑她而生的歉咎

  项少龙贴着她的脸蛋,柔声道:「快乐吗?」纪嫣然用力搂着他,睁开美眸
,内中藏着狂风暴雨後的满足和甜蜜,檀口轻吐道:「想不到男女间竟有这麽动
人的滋味,嫣然似感到以前都是白活了。」这几句深情诱人的话,比什麽催情药
物更见效,立时又惹起另一场风暴。
  至此两人水乳交融,再无半分隔阂。
  项少龙清楚感到对她的深爱,才会因李园的出现而紧张烦困。纪嫣然吻了他
一口道:「你是否怕人家喜欢了那李园呢?」项少龙尴尬地点头。
  纪嫣然柔情似水地道:「你太小觑嫣然了,美男子我不知见过多少,除你外
没有人能令嫣然有半丝心动。你所以能打动嫣然,亦不全因长得比别人好看,而
是因你的胸襟气魄、超凡的智慧、和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英雄气概。」接着垂下
头去轻轻道:「现在还加上了你的缠绵恩爱、男女之乐。」
  项少龙差点便要和她来第三回合,只恨春宵苦短,鸡鸣声催促再三下,边缠
绵边为她穿上衣裳。纪嫣然寄居的大宅是邯郸着名大儒刘华生的府第,离项少龙
的住处只隔了两条街,项少龙陪她循着横街小巷,避过巡逻的城卒,溜了回去。
  纪嫣然由後园潜回府内前,项少龙还要又吻又摸,弄得这美女脸红耳赤後,
才放她回去,个中抵死缠绵处,只他两人才体味得到。回家时,项少龙心中填满
甜蜜温馨的醉人感觉。忽然间,所有困难和危险,都变成微不足道的屑事了。
               
第四章、爱恨情仇
  项少龙以特种部队训练出来的坚强意志,勉强爬起床来,到客厅去见赵穆。
赵穆神态亲切,道:「来!我们好好谈谈。」项少龙故作愕然道:「不是立即要
到纪才女处吗?」
  赵穆苦笑道:「今早这美人儿派人来通知我,说身子有点不适,所以看马的
事要另改时日。唉!女人的心最难测的了,尤其是这种心高气傲的绝世美女。」
项少龙心中暗笑,有什麽难测的?纪嫣然只是依他吩咐,取消了这约会,免得见
着尴尬。不过却想不到赵穆会亲自前来通知。挥退左右後,项少龙在他身旁坐了
下来,道:「侯爷昨晚睡得好吗?」
  赵穆叹道:「差点没合过眼,宴会上太多事发生了,叫自己不要去想,脑袋
偏不听话。」再压低声音道:「李园今趟原来带了大批从人来,称得上高手的就
三十多人,都是新近被他收作家将的楚国着名剑手,平日他在楚国非常低调,以
免招爹的疑心,一到这里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项少龙道:「侯爷放心,我有把握教他不能活着回我们大楚去。」赵穆感动
地瞧着他道:「爹真没有拣错人来,你的真正身分究竟是谁?为何我从未听人提
过你。」
  项少龙早有腹稿,从容道:「鄙人的真名叫王卓,是休图族的猎户,君上有
趟来我附近处打猎,遇上狼群,被鄙人救了。自此君上就刻意栽培我,又使鄙人
的家族享尽富贵,对鄙人恩重如山,君上要我完成把你扶助为赵王的计画,所以
一直不把我带回府去,今次前来邯郸,是与侯爷互相呼应,相机行事,这天下还
不是你们黄家的吗?小人的从人全是休图族人,绝对可靠,侯爷尽可安心。」
  赵穆听得心花怒放,心想爹真懂用人,这王卓智计既高,又有胆色,剑术更
是高明,有这人襄助,加上乐乘策应,赵君之位还不是我囊中之物?最大的障碍
就只有廉颇和李牧这两个家伙吧了。赵穆道:「我昨夜想了整晚,终想到一个可
行之计,不过现在时机仍未成熟,迟些再和你商量。由於孝成王那昏君对你期望
甚殷,你最紧要尽早有点表现。」
  项少龙暗笑最紧要还是有你最後这句话。站起来道:「多谢侯爷提醒。鄙人
现在立即领手下到城郊农场的新址研究一下如何开拓布置。」赵穆本是来寻他去
敷衍对他项少龙有意的龙阳君,免致惹得这魏国的权要人物不满。闻言无奈陪他
站起来道:「记得今晚郭纵的宴会了,黄昏前务要赶回来。」项少龙答应一声,
把他送出府门,才与乌卓等全体出动,往城郊去了。
  乌卓﹑荆俊和大部份人都留於新牧场所在的藏军谷,设立营帐,砍伐树木,
铺桥修路,装模作样地准备一切,其实只是设立据点,免得有起事来一网成擒,
亦怕荆俊耐不住私自去找赵致。黄昏前,项少龙﹑滕翼和三十多名精兵团里的精
锐好手,马不停蹄的赶返邯郸。
  才抵城门,守城官向他道:「大王有谕,命董先生立即进宫参见。」项少龙
与滕翼交换了个眼色,均感不妙,赵王绝不会无端召见他的。两人交换了几句话
後,项少龙在赵兵拱卫下,入宫见孝成王。
  成胥亲自把他带到孝成王日常起居办公的文英殿,陪待着他的竟不是赵穆而
是郭开。项少龙见孝成神色如常,放下心来,拜礼後遵旨坐在左下首,面对着郭
开。成胥站到孝成王身後。郭开向他打了个眼色,表示正照顾着他。孝成王问了
几句牧场的事後,叹了口气道:「牧场的事,董先生最好暂且放缓下来,尽量不
露风声。」项少龙愕然道:「大王有命,鄙人自然遵从,只不知所为何由?」
  孝成王苦笑道:「拓展牧场是势在必行,只是忽然有了点波折,让郭大夫告
诉先生吧!」郭开乾咳一声,以他那阴阳怪气的声腔道:「都是那李园弄出来的
,不知他由那里查得董先生今次是回归我国。早上见大王时,便说先生虽为赵人
,但终属楚臣,若我们容许先生留在赵国,对两国邦交会有不良影响。」
  项少龙差点气炸了肺叶,这李园分明因见纪嫣然昨晚与自己同席,又亲密对
话,所以妒心狂起,故意来破坏他的事。不问可知,他定还说了其他坏话。幸好
孝成王实在太需要他了,否则说不定会立即将他缚了起来,送返楚国去。孝成王
加重语气道:「寡人自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目前形势微妙,此人的妹子
乃楚王宠妃,正权重一时,若他在楚王面前说上两句,劝他不要出兵对付秦人,
我们今次的『合纵』将功败垂成,所以现在仍不得不敷衍他。」
  郭开笑道:「待李嫣嫣生了孩儿後,李园就算在楚王前说话,亦没有作用了
。」项少龙陪着两人笑了起来。他自然明白郭开指的是楚王是个天生不能令女人
生儿子的人,所以李嫣嫣料亦不会例外。可是他却知道今次真正的经手人是春申
君而非楚王,而且至少有一半机会生个男孩出来,郭开的推测虽未必准确。当然
亦难以怪他,谁想得到其中有此奥妙呢。项少龙心中一动:「鄙人是否应避开一
会呢?」
  孝成王道:「万万不可,那岂非寡人要看李园的面色做人,寡人当时向李园
说:董先生仍未决定去留,就此把事情拖着。所以现在才请先生暂时不要大张旗
鼓,待李园走後,才作布置。」项少龙心中暗喜,故作无奈道:「如此我要派人
出去,把正在运送途中的牲口截着,不过恐怕最早上路的一批,应已进入境内了
。」
  孝成王道:「来了的就来吧!我们确需补充战马,其他的就依先生的主意去
办。」项少龙正愁没有藉口派人溜回秦国报讯,连忙答应。
  孝成王沉吟片晌,有点难以启齿地道:「昨晚巨鹿侯宴後把先生留下,说了
些什麽话呢?」项少龙心中打了个突兀,暗呼精采,想不到孝成王终对赵穆这「
情夫」生出疑心,其中当然有那其奸似鬼的郭开在推波助澜了,装出惊愕之色道
:「侯爷有问题吗?」
  郭开提醒他道:「先生还未答大王的问题?」项少龙装作惶然,请罪後道:
「巨鹿侯对鄙人推心置腹,说会照顾鄙人,好让鄙人能大展拳脚,又说,嘿……

  孝成王皱眉道:「纵是有关寡人的坏说话,董先生亦请直言无忌。」项少龙
道:「倒不是什麽坏话,侯爷只是说他若肯在大王面前为鄙人说几句好话,包保
鄙人富贵荣华。唉!其实鄙人一介莽夫,只希望能安心养马,为自己深爱的国家
尽点力吧了!不要说荣华富贵,就连生生死死也视作等闲。」
  孝成王听他说到赵穆笼络他的话时,泠哼一声,最後当项少龙「剖白心蹟」
时,他露出感动神色,连连点首,表示赞赏。项少龙趁机道:「侯爷昨晚把鄙人
留在侯府,为我找两个歌姬陪宿,鄙人一来不便拒绝,二来也确实需要,就生受
了。不过当晚就回府,没有留宿。」郭开道:「大王非常欣赏先生的任事精神,
不过这几天先生最好只是四处玩玩,我们邯郸有几所着名的官妓院,待小臣明天
带领先生去趁趁热闹吧!」
  再闲聊几句,孝成王叮嘱了不可把谈话内容向赵穆透露後,郭开陪着项少龙
离开文英殿。踏着熟悉的回廊宫院,旧地重游,项少龙不胜感慨,连郭开在耳旁
絮絮不休的说话,也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郭开见他神态恍惚,还以为他因
李园一事郁郁不乐,安慰道:「董先生不要为李园这种人介怀,是了!今晚你不
是要赴郭纵的晚宴吗?」项少龙一震醒了过来,暗责怎能在这时刻失神,讶道:
「大夫不是也一道去吗?」
  郭开微笑道:「我已推掉了,自东周的姬重到了邯郸後,本人忙得气都喘不
过来,只是为大王起草那分建议书,我便多天没能好好睡觉了。」项少龙正要答
话,左方御道处一队人马护着一辆马车缓缓开过来,刚好与他们碰上。郭开脸上
现出色迷迷的样子,低声道:「雅夫人来了!」
  项少龙早认得赵大等人,停下步来,好让车队先行。赵大等纷纷向郭开致敬
。眼看马车转往广场,车帘却抓了起来,露出赵雅因睡眠不足略带苍白倦容的俏
脸,当她看到项少龙时,并没有显出惊奇之色,像早知他来了王宫,只是娇呼道
:「停车!」马车和随员停了下来。赵雅那对仍是明媚动人的美目先落在郭开脸
上,笑道:「郭大人你好!」
  郭开色授魂与地道:「夫人好!」赵雅目光转到项少龙脸上,柔声道:「董
先生是否要到郭府去,若是不嫌,不若与赵雅一道去吧!」
  项少龙因赵致之事尚未解决,还不便公开与她相好,对她使了个眼色道:「
多谢夫人雅意,鄙人只想一个人独自走走,好思索一些事情。」郭开以为他对李
园的事仍耿耿於怀,没感奇怪;赵雅见他眼色,会意地道:「如此不勉强先生了
。」
  马车在前呼後拥下,朝宫门驰去。项少龙拒绝了郭开同坐马车的建议道:「
鄙人最爱骑马,只有在马背上才感安全满足,大夫可否着卫士不用跟来,让鄙人
独自闲逛,趁便想些问题。」郭开疑惑地道:「先生初来邯郸,怎知如何到郭家
去呢?」
  项少龙心中檩然,知道最易在这种无关痛痒的细节里露出破绽,随口道:「
大夫放心,鄙人早问清楚路途了。」飞身上马,挥手去了。
  一出宫门,项少龙放马疾驰,片刻後就赶上赵雅的车队。雅夫人听得蹄声,
见他雄姿赳赳地策马而来,美目立即闪亮起来,项少龙经过车队故意不瞧她,以
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将一张纸团射入车内,瞬眼间将她抛在後方。赵雅连忙放下
帘子,拾起纸团摊开,正是项少龙交代她配合行动,加快两人的「往来」进度,
便利互通声息,并要赵雅打探赵王与赵穆现在的关系,顺便讲清楚纪嫣然的关系
,让她安心。赵雅看到情郎如此关心自己的心情,想到可以公然与他调情,喜不
自胜地将纸条贴胸藏好,续往郭府前进。
  邯郸城此时万家灯火,正是晚饭後的时刻,街道上人车不多,清泠疏落。项
少龙想起了远在秦国的娇妻爱婢,心头温暖,恨不得立即活捉赵穆,干掉乐乘,
携美回师。走上通往郭纵府的山路时,後方蹄声骤响,回头一看,追上来的竟是
赵致。项少龙一见是她,想想起荆俊和滕乌二人的提议,立时大感头痛,放缓慢
驰。
  赵致转眼来到他身旁,与他并骑而行,一瞬不瞬地深深注着他道:「董先生
像对邯郸的大街小巷很熟悉呢!」这麽一说,项少龙立知她跟了他有好一段路,
到现在才发力追上来,心叫不妙,道:「刚才来时,有人给鄙人指点过路途,致
姑娘是否也到郭府赴宴呢?」
  赵致没有答他,瞪着他道:「先生的声音怕是故意弄得这麽沙哑低沉的吧!
」项少龙心中叫苦,若她认定自己是项少龙,区区一块假脸皮怎骗得了她,今次
想不用爱情手段都不成了,叹了一口气,施出绝技,一按马背,淩空弹起,在赵
致娇呼声中,落到她身後,两手探前,紧紧箍着她没有半分多余脂肪的小腹,贴
上她脸蛋道:「致姑娘的话真奇怪?鄙人为何要故意把声线弄成这样子呢?」
  赵致大窘,猛力挣扎了两下,但在这情况下反足以加强两人间的接触,惊怒
道:「你干什麽?」项少龙哈哈一笑,一手上探,抓着她下颔,移转玉脸,重重
吻在她娇艳欲滴的朱唇上。赵致「嘤咛」一声,似是迷失在他的男性魅力和情挑
里,旋又清醒过来,後肘重重在他脆弱的胁下撞了一记。项少龙惨哼一声,由马
屁股处翻跌下去,其实虽是很痛,他亦未致如此不济,只不过是好给她个下台阶
的机会。
  赵致吓得花容失色,勒转马头,驰回项少龙仰卧处,跳下马来,蹲跪地上,
娇呼道:「董匡!你没事吧!」项少龙睁开眼来,猿臂一伸,又把她搂得压在身
上,然後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路旁的草丛处。赵致给他抱压得身体发软,但又不
甘心被他占了便宜,更重要是到现在仍不敢确定他是否项少龙,若给他这样再吻
着了,岂非对不起自己暗恋着的男子,热泪涌出道:「若你再轻薄我,我便死给
你看!」
  项少龙想不到她如此贞烈,心生敬意,但却知道若这麽便离开她,情况会更
为尴尬,而在未知虚实前,又不可揭开真正的身分,惟有仍把她压个结实,柔声
道:「致姑娘讨厌我吗?」赵致感到自己的身体一点都没有拒绝对方的意思,又
恼又恨,闭上美目,任由泪水泻下,软弱地道:「还不放开我,若有人路过看到
,人家什麽都完了。」
  项少龙俯头下去,吻掉了她其中一颗泪珠,搂着她站了起来,道:「姑娘太
动人了,请恕鄙人一时情不自禁。」赵致崩溃了似的眼泪如泉流涌,凄然摇头道
:「你只是在玩弄我,否则为何要骗人家,我知道你就是他。」
  项少龙暗叹一口气,依然以沙哑的声音,柔声道:「今晚我到你家找你,好
吗?」赵致惊喜地睁开乌灵灵的美目,用力点着头。项少龙举袖为她拭去泪渍,
心生歉疚,道:「来!我们再不去就要迟了。」
  赵致挣脱出他的怀抱,垂头低声道:「赵致今晚在家等你。」项少龙愕然道
:「你不去了吗?」
  赵致破涕为笑,微嗔道:「你弄得人家这麽不成样子,还怎见得人。」跃上
马背,驰出几步後,仍不忘回头挥手,送上嫣媚甜笑,那种少女怀春的多情样儿
,害得项少龙想起了郑翠芝那种矜持的模样,心儿急跳了几下。直至她消失在山
路下,项少龙才收拾心情,往郭府赴宴去也。
  郭府今晚的宴会,宾客少多了,除了赵穆﹑乐乘﹑韩闯﹑赵霸外,就只有项
少龙不愿见到的李园,若加上赵雅和他,就是那麽七个人,郭纵的两个儿子都没
有出席,可能是到别处办事去了。郭纵对他没有了昨晚的热情,反对李园特别招
呼殷勤,似乎他才是主客。项少龙早惯了这种世态炎凉,知道郭纵是故意泠淡自
己,好争取李园这可能成为楚国最有权势的新贵好感。
  李园对他这情敌保持着礼貌上的客气,但项少龙却清楚感到他对自己的嫉恨
。这也难怪,昨晚他目睹在歌舞表演时,纪嫣然仍对他亲密说话,以他的精明和
对纪嫣然的熟悉,不难看出端倪,察觉这绝世佳人对他颇有意思。闲话几句後,
赵穆藉故把他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大王为何召见你呢?」
  项少龙正等待他这句话,正中下怀道:「他们追问昨晚侯爷对我说了什麽话
,我当然不会道出真相,只说侯爷和鄙人商量开辟新牧场的事。侯爷!不是小人
多心,孝成王那昏君似乎在怀疑你,我看郭开定是暗中出卖了你!」赵穆眼中闪
过骇人的寒光,泠哼了一声道:「迟些我就教他们知道厉害!」
  项少龙知道已迫着赵穆走上了谋反的路,此时赵霸走了过来,两人忙改说闲
话。赵穆笑道:「馆主的标致徒儿今晚不陪同出席吗?」赵霸道:「她应该来的
,我刚派了人去找她。」
  环佩声响,赵雅翩然而来。郭纵向李园﹑乐乘和韩闯告罪一声,趋前迎迓。
赵雅目光先落在项少龙身上,再移往韩闯和李园处後,朝项少龙走来。项少龙故
意不望她,目光转往别处打量。
  今次设的是像纪嫣然在大梁香居的「联席」,在厅心摆了一张大圆几,共有
十个位子。项少龙心中暗数,就算把赵致包括在内,仍空了个座位出来,只不知
还有那位贵客未来。香风飘到,赵雅与各人招呼後,向刚把头转回来的项少龙道
:「董先生的马真快,比人家还要早到了那麽多。」项少龙潇洒一笑,算是答覆
了。
  就在此时,又有人来了。在两名侍女扶持下,一个刻意打扮过,华服云髻的
美丽少女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赵穆等均面现讶色,显然不知她是何方神圣。这
谜底由郭纵亲手揭盅,这大商贾呵呵笑道:「秀儿!快来见过各位贵宾。」又向
众人道:「这是郭某幼女郭秀儿!」
  赵穆讶道:「原来是郭公的掌上明珠,为何一直收了起来,到今天才让我们
得见风采。」项少龙心中一动,想到了郭纵是有意把幼女嫁与李园,那将来若赵
国有事,亦可避往不是首当秦国锋锐的楚国,继续做他的生意。像郭纵这类冶铁
和铸造兵器业的大亨,没有国家不欢迎,但多了李园这种当权大臣的照应,当然
更是水到渠成。现今天下之势,除三晋外,远离强秦的乐土首选是楚国。
  齐国邻接三晋,有唇亡齿寒之险,燕国被田单所败後,已一蹶不振。惟有僻
处南方的楚国仍是国力雄厚,短期内尚有偏安之力。一天三晋仍在,楚人都不用
操心秦人会冒险多辟一条战线。乌家成功移居秦国,郭纵这精明的生意人自然要
为自己打算了。
  此时郭秀儿盈盈来到众人身前,敛衽施礼。这年不过十六的少女苗条可人,
长着一张清秀的鹅蛋脸儿,那对美眸像会说话般诱人,明净如秋水,更添娇媚。
嘴角挂着一丝羞甜的笑意,容光潋艳处,差点可和乌廷芳相媲美。包括李园在内
,众人无不动容。郭纵见状,大为得意,招手道:「秀儿快来拜见李先生。」郭
秀儿美目看到李园,立时亮了起来,螓首却含羞垂了下去,把娇躯移了过去。众
人登时泛起被泠落了的感觉。
  赵穆瞥了李园一眼,闪过浓烈的杀机,旋即敛没,却瞒不过项少龙的锐目。
赵雅好不容易可以名正言顺的接近项少龙,这时忍不往靠近了点道:「先生有空
可否来舍下看看蓄养的马儿,让赵雅能请教养马的心得。」赵穆还以为她终於肯
听话去接近这「王卓」,笑道:「难得夫人邀约,就让本侯代他答应了。」项少
龙心里暗喜,却假装给赵穆面子,有些无奈地点头。
  赵雅见他装成勉强的样子,白他一眼,没有说出日期时间。锺声响起,入席
的时刻到了。
第五章、嫉恨如狂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项少龙的座位设在赵雅之旁,赵雅那边接着是韩闯、
郭秀儿、李园、郭纵、项少龙右方则是赵霸、乐乘和赵穆。赵致的座位给取消了
。现在谁都知道真正的主角是坐在郭氏父女间的李园,此人能说会道道,不一会
逗得郭秀儿不断掩嘴轻笑,非常融洽。看样子只要李园肯点头,郭秀儿就是他的
人了。
  韩闯显然对郭秀儿这出众的美少女很有兴趣,可是为了他韩国的外交政策,
当然不敢与李园争一日之短长,专心找赵雅攀谈,而赵雅为了应付他,只得暂时
晾着项少龙与韩闯说话,同时不住发出银铃般的悦耳笑声,为宴会增添了不少热
闹与春色。郭纵为了予李园和爱女制造机会,与各人应酬几句後,便别过脸来和
左边的赵穆﹑乐乘闲聊,话题不离邯郸达官贵人间的闲话。
  赵霸与郭纵私交甚笃,加入了这谈话的小圈子,项少龙虽装作兴趣盎然地聆
听,但明显地被郭纵泠落了。项少龙心知肚明郭纵转舵得这麽快,是受到了李园
的影响,亦可推知这实业大亨对赵国的形势较前更悲观,已萌生离意。他这心态
自然瞒不过赵王和郭开,所以後者才提醒他要小心郭纵。乌家一去,赵国立时更
显露出日暮途穷的弱态。
  这时侍女上来为各人斟酒。李园舍下了郭秀儿,朝项少龙看过来道:「董兄
今次不惜万水千山,远道来此,只不知是为了什麽原因呢?」众人听他语气充满
了挑惹的意味,都停止了说话,看项少龙如何反应。那郭秀儿首次抬起俏脸,打
量这比李园更魁梧威武,外表粗豪的大汉。
  项少龙好整以暇地眯起眼睛看着他,以不徐不疾的沙哑声音淡然道:「李兄
爱的是美人,董某爱的是骏马。美人到那里去,李兄就追到那里去,董某则是看
那里的水草肥茂,就往那儿跑。只要李兄想想自己,便明白董某人的心意了。」
答话粗野得恰到好处。郭秀儿还以为项少龙口中的美人儿是指自己,羞得垂下了
俏脸。
  其他人都想不到这老粗的辞锋可以变得如此厉害,都心生讶意,但亦替李园
感到有点尴尬。只有赵穆心中称快,他不能开罪李园,项少龙代他出手最恰当了
。李园脸色微变,眼中掠过杀机,泠泠道:「董兄是否暗示我楚国的水草比不上
这里呢?」话才出口已知自己失了方寸,同桌的除韩闯外全是赵人,这句话怎可
说出来。果然乐乘﹑赵霸和早视自己为赵人的赵穆都皱起了眉头。
  项少龙见几句话就迫得李园左支右绌,心中大乐,像看不到李园的怒意般若
无其事道:「李兄想得太远了,鄙人只是打个比喻,其实各处的水草都有优点和
缺点,南方气候温和,养马容易,不过养出来的马好看是好看了,但总不够粗壮
,也捱不得风寒雨雪;北方养马困难,可是养出来的马都是刻苦耐劳,发生马瘟
的机会亦少多了。所以匈奴人的战马最是着名,正因是苦寒之地,才盛产良马。

  众人无不动容,想不到项少龙如此有见地,兼且连消带打,指桑?槐的暗讽
位於南方的楚国耽于逸乐,不谋进取,反之北方诸国,包括强秦在内,虽是连年
征战,但却培养出不少人材,声势盖过了曾一度强大的楚人。事实亦是如此。楚
国自给小小一个越国攻入郢都後,国威大挫,兼之又策略频出错误,国势每况愈
下。
  六国的第一次合纵攻秦,便以楚怀王为从长,但实质参战的只有韩﹑赵两国
。这两国给秦大败于韩境内的修鱼,齐又倒戈攻赵魏,自乱阵脚。秦因此乘机灭
掉巴﹑蜀,使国境增加了一倍以上,与楚的巫郡﹑黔中相接,从此就开始了楚人
的噩梦,也他们尝到「坐视」的苦果。一直以来,秦人最忌就是齐楚的结合,於
是秦人以割地诱皊楚怀王与齐绝交,得利後旋即食言,大败楚军於丹阳,斩首八
万,并攻占了楚的汉中,接着再取沼陵,使郢都西北屏藩尽失。
  楚怀王的愚蠢行事并不止於此,正当他答应了与齐的另一次合纵後,再次受
到秦人的诱惑,又一次忽然变卦,还竟和秦国互结婚姻。齐﹑魏﹑韩大怒下连兵
讨楚背约,怀王吃惊下使太子质于秦,请得秦兵来援,三国才无奈退兵。空助长
了秦人气焰。稍後秦人藉口攻楚,软硬兼施,更骗得这蠢王入秦,给拘押起来,
终因逃走不成,病死秦境。
  到儿子楚顷襄王登位,欲报仇雪恨,可是给秦人虚言一吓,立即屁滚尿流,
不但求和,还向秦国迎亲。与父亲怀王同样为历史多添了一笔糊涂赈。所以项少
龙这一番话,正暗示了楚人的自毁长城,乃人的问题,非战之罪也。最厉害处是
讽喻李园中看不中用,经不起风浪。赵雅和郭秀儿凭着女性敏锐的直觉,打量两
人,都感到李园就似南方好看的马,而这董匡则是北方经得起风霜的良骥,李园
在她们心中的地位不由降低了少许。
  郭纵亦讶然瞧着项少龙,重新思索着到楚国避秦是否适当的做法。项少龙从
无可辨驳的大处入手,论证了楚人优柔寡断和不够坚毅耐苦的致命弱点,针针见
血。李园的脸色阵红阵白,却是哑口无言。人家表面上只是评马,他能说什麽呢

  郭纵哈哈一笑,打圆场道:「董先生真是句句话都不离把马挂在口边,不愧
马痴,来!我们喝一杯。」众人纷纷举杯,只有李园铁青着脸,没有附和,使人
感到此人心胸狭窄,有欠风度。赵穆喝罢,再举起女侍斟满的美酒,举杯向李园
﹑韩闯两人道:「为韩﹑楚﹑赵三国的合纵,我们痛饮一杯!」
  李园不知想到了什麽事,神色回复平时的从容洒脱,含笑举杯喝了,拉紧了
的气氛才放松了点。韩闯道:「听说齐王对今次邯郸之会非常重视,相国田单已
亲身赶来,这两天就要到了。」赵穆﹑乐乘两人早知此事,其他人却是初次听得
,无不动容。
  田单可说是齐国现今无名有实的统治者,声名之盛,比之魏国的信陵君亦毫
不逊色。楚怀王死後八年,楚国国势疲弱,而齐国则如日方中,隐与秦国分庭抗
礼。就在此时,齐竟中了秦人之计,接受秦昭襄王的建议——秦王称西帝,齐人
称东帝。摆明秦齐平分天下之局。虽在称帝两日後齐湣王终被大臣劝服取消帝号
,却没打消得他的野心,先後南征北讨,先灭掉了宋,又并吞了一些小国,侵占
了许多土地,但国力却于征战中大幅损耗,惹得秦﹑楚﹑三晋联同燕国出师有名
,大举伐齐。燕将乐毅更攻入临淄,五年间占了齐国七十余域,只剩下莒和即墨

  田单就是在这艰苦的环境里冒起来的着名人物。他是齐王室的支裔,初时做
临淄市宫底下的小吏,燕军破城前,他教族人锯去车轴的末端,夺路逃亡时不致
因车轴撞坏而成功逃去,只此一着,已使他崭露头角,显出他临危不乱,足智多
谋的潜质。俟燕人围攻即墨,众人推他为主将,刚好燕昭王逝世,新即位的燕王
中了田单的反间计,以一个无能将军取代了乐毅,此人一去,田单便似摧枯拉朽
般把燕人扫出齐境,最有名就是以火牛阵大破燕军的一役。
  田单虽因此威名远播,但齐国则由此沉痾难起,直到此时。项少龙还想听下
去时,身旁的赵雅亲自由女侍处取过酒壼,为项少龙几上的空杯添上美酒,秋波
盈盈地含笑轻轻道:「董先生!赵雅或有得罪之处,就借这一杯作赔礼吧!」韩
闯正口沬横飞,没有在意,只有李园眼中奇光一闪,动起脑筋来。
  项少龙举起酒杯道:「夫人多心了,何来得罪之有!鄙人回敬夫人一杯!」
赵雅美目深注地举杯喝了。
  韩闯这才注意到两人暗通款曲,脸上掠过不快之色,假若是在韩国,以他的
权势,定要教项少龙好看,现在却只能郁在心里。李园哈哈一笑道:「夫人!今
天在下尚未与你对酒。」举起酒杯,遥遥敬祝。赵雅未想其他,也自举杯饮了。
  项少龙知李园是借赵雅来打击他,表面当然不露出丝毫痕蹟。李园并不肯就
此甘休,继续挑逗赵雅道:「夫人酒量真好,不若找一晚让在下陪夫人喝酒,看
看谁先醉倒。」这麽一说,同席的九个人里,倒有四个人的表情不自然起来。脸
色最难看的是郭纵和郭秀儿,都觉得他公然兜搭这以放荡名闻天下的美女,太不
顾他们的颜脸了。韩闯却将他对项少龙的娭妒,转移到这刚出现的情敌的身上。
  赵穆的脸色亦很不自然,狠狠瞪着赵雅,要她出言婉拒。赵雅想不到对方如
此大胆,竟公然在席上约她共渡春宵,妙目一转道:「李先生如此有兴致,赵雅
便找天在敝府设宴,到时先生莫要推说没空呢!」接着美目环视众人,笑语盈盈
道:「各位都来作见证,看看我们谁先醉倒。」
  李园微感愕然,想不到这荡女竟不受她勾引,不由首次定神打量她。他的心
神自给纪嫣然占据後,很少留意别的女性,这刻细看下,发觉赵雅有若一朵盛放
的鲜花,说不尽的娇媚风情,楚楚动人,那种成熟的美态确是别具一格。而且表
面看来,她虽是骚媚入骨,艳光流转,但却有着一种绰约雅逸的神韵,教人不敢
轻视,不由怦然心动起来,这才明白韩闯为何那般迷恋着她。
  李园洒然一笑道:「若定好日子,请人通知在下好了。」这时赵霸插口入来
,各人又转到别的话题去。赵雅凑往项少龙处,低声道:「满意了吗?」
  项少龙大感快意,知道赵雅故意让自己更有面子。尚未有机会说话,郭秀儿
站了起来,神情木然道:「对不起!秀儿有点不舒服,想回房休息。」李园脸上
泛起不悦之色,没有作声。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千金小姐在发李园脾气。郭纵无奈
道:「送小姐回房!」当下有侍女来把这可人儿送出厅外。
  气氛又再度尴尬起来,没有了郭秀儿,使晚宴失色多了,幸好还有赵雅在撑
场面。赵霸多喝了两杯,谈兴忽起,扯着项少龙说起剑术的心得道:「现在学剑
的人,很多都急功近利,徒具架势,却没有稳定的身法马步去配合,对腰力的练
习更不看重,有臂力却欠腕力,茫不知腰﹑臂﹑腕和步法四方面的相辅相乘,才
能发挥剑法的精华。可知气力的运用乃首要的条件。」
  李园心高气傲,显然不把这赵国的剑术泰斗放在眼里,淡淡道:「我看空有
力气都没用,否则嚣魏牟就不会给项少龙宰了!」「项少龙」这名字现在已成了
城内人人避提的禁忌,除韩闯外,无人不为之愕然。项少龙则因有人提到自己的
名字而心中檩然。韩闯傲然道:「只可惜他溜了到秦国去,否则定要试试他的剑
法厉害至何种程度。」
  赵穆咬牙切齿道:「异日攻入咸阳,不是有机会了吗?」赵霸给李园抢白,
心中不忿,但又说不过李园,沉声道:「李先生以剑法称雄楚国,不知可否找天
到敝馆一行?好让赵某大开眼界。」
  李园双目电芒闪现,点头道:「在下每到一地,均爱找当地最着名的剑手切
磋比试,赵馆主有此提议,李园实是正中下怀。」今次连乐乘对此子的盛气淩人
都看不过眼,笑向赵霸道:「李先生如此豪气千云,馆主请定下日子时间,好让
我们能欣赏到李先生的绝世剑术。」
  赵霸显是心中怒极,道:「赵某颇有点急不及待了,不若就是明天吧!看李
先生那个时间最适合。」李园得意洋洋道:「明天可不行,皆因在下约了纪嫣然
小姐共游邯郸,不如改在後天午後时分吧!」
  众人为之愕然,都露出既羡慕又嫉妒的神色。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凉了半
截。为何嫣然竟肯接受这人的约会?定要向她问个一清二楚。赵雅则神色微喜,
虽然给纪嫣然抢走了风光,但却有机会公开去找项少龙,哪去计较这点小事。宴
  会的气氛至此被破坏无遗,赵霸首先藉词离去,接着轮到赵雅。
  韩闯站了起来道:「让本侯陪雅夫人回府吧!」赵雅心中暗气,蹙起黛眉,
摇头道:「平山侯的好意心领了,赵雅的脑袋有些昏沉,想独自一人静静。」
  平山侯韩闯闪过不悦之色.泠泠道:「夫人爱怎样便怎样吧!」赵穆长身而
起道:「一起走吧!我却是谈兴正隆,谁愿陪我同车。」向项少龙飞了个眼色。
  项少龙忙点头道:「横竖我一个人来,就由鄙人陪侯爷吧!」赵雅看了项少
龙一眼,眼神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在意。
  众人纷纷告辞,离郭府分头走了。在车内赵穆道:「想不到先生词锋如此淩
厉,连一向能言善辨的李园亦招架不来。只不知你有没有把战胜他手中之剑,据
悉此人确有真材实学。」项少龙皱眉道:「有没有把握还是其次的问题,不过武
场切磋,用的既是钝口的木剑,又非生死相搏……」
  赵穆截断他道:「我只是想挫他的气焰,并非要杀他。这小子实在太可恨了
,若给我把他拿着,定要操他个生不如死。」项少龙的皮肤立时起了一个个的疙
瘩,打了个寒战。
第六章、落难姊妹
  回到行馆,滕翼低声道:「嫣然在内室等你。」项少龙正要找她,闻言加快
脚步。滕翼追在身旁道:「赵王找你有什麽事?」
  项少龙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扼要说出了情况,笑道:「我们尚算有点运道
,在邯郸待多一两个月应没有问题。」滕翼推了他一把,道:「快进去吧!你这
小子真的艳福无边。」
  项少龙想不到这铁汉竟也会爆出这麽一句话来,可见善兰把他改变了很多。
笑应一声,朝卧室走去。刚关上门,纪嫣然这大美人夹着一阵香风冲入他怀里,
热情如火,差点把他溶掉。初尝禁果的女人,分外痴缠,纪才女亦不例外。
  云雨过後,两人肢体交缠,喁喁细语。
  项少龙尚未有机会问起她与李园的事,这佳人早一步坦白道:「项郎莫要误
怪嫣然,明天人家答应了那李园到城南的『枫湖』赏红叶,唉!这人痴心一片,
由楚国直追到这里来,缠着人家苦苦哀求,嫣然不得不应酬他一下,到时我会向
他表明心迹,教他绝了对嫣然的妄念。」项少龙听得纪嫣然对李园显见不无情意
,默然不语。
  纪嫣然微嗔道:「你不高兴吗?只是普通的出游吧了!若不放心,人家请邹
先生同行好了。」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据我观察和得来的消息,这人的内在
远不如他外表的好看,但若在这时说出来,我便像很没有风度了。」
  纪嫣然脱出他的怀抱,在榻上坐了起来,任由无限美好的上身展现在他眼前
,不悦道:「难道嫣然会认为你是搬弄是非的人吗?人家早在大梁就是你的人了
,有什麽值得吞吞吐吐的?」项少龙把她拉得倒入怀里,翻身压着,说出了他利
用李嫣嫣通过春申君设下的阴谋,又把今晚席上的事告诉了他。当嫣然听到李园
向赵王施压对付她的「项少龙」,又公然在席上宣布与她的约会时,勃然色变道
:「想不到他竟是如此浅薄阴险之徒,嫣然真的有眼无珠了。」
  项少龙道:「这人可能在楚国隐忍得很辛苦,所以来到赵国,不怕别人知道
时,就露出真面目了。」纪嫣然吁出一口凉气道:「幸得项郎提醒嫣然,才没有
被他骗了。唉!项郎何时才可带人家到到咸阳呢?这样偷偷摸摸真是痛苦。邹先
生亦很仰慕秦国,希望可快点到那里去呢。」
  项少龙叹道:「谁不想快些离开这鬼地方,不过现在仍要等待时机。」纪嫣
然依依不舍坐了起来道:「人家要回去了,今次不用你送我,给人撞到可更百口
莫辩。」旋又笑道:「不若我们合演一场戏,剧码就叫『马痴夺得纪嫣然』,若
能气死那李园,不是挺好玩吗?我们也不用偷偷摸摸,提心吊胆了。人家还可公
然搬来和你住在一起呢。」
  项少龙坐起身来,想想这正是他与赵雅上演的戏码,勾着她粉颈再尝了她樱
唇的胭脂,笑道:「是『马痴独占纪佳人』,又或『马痴情陷俏嫣然』。只怕惹
起龙阳君的疑忌,那就大大不妙了。」纪嫣然笑道:「龙阳君这人最爱自作聪明
,只要我们做得恰到好处,似有情若无情,循序渐进,反会释他之疑,甚至会使
他认为人家和那个项少龙没有关系,否则怎会对别的男人倾心。」再甜笑道:「
项郎的说话用词是这世上最好听的了。」
  飘飘然里,项少龙想想亦是道理,精神大振,若能驱掉龙阳君对纪嫣然的疑
心,日後行动会方便多了。否则若给这半男不女的小人撞破他们的私情,可能会
立即揭破他的身分。因为只要仔细验的假脸,他就无所遁形了。对赵人来说,让
他得到纪嫣然,总好过白便宜了李园。两人兴奋得又缠绵起来,然後共商细节。
  项少龙想起了赵致,再三催促下,纪嫣然才难解难分地悄然离开。项少龙趁
纪嫣然走後睡了一个时辰,到半夜滕翼才来把他唤醒。这行馆本来是有管家和一
群侍婢仆人,但都给他们调到外宅去,免得碍手碍脚。
  他梳洗时,滕翼在他身後道:「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半个时辰前开始埋伏
在前街和後巷处,不知是何方神圣,真想去教训他们一顿。」项少龙道:「教训
他们何其容易,只要明天通知赵穆一声,这奸鬼定有方法查出是什麽人。」
  滕翼道:「你出去时小心点,看来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好些,至少有个照应。
」项少龙失笑道:「我只是去偷香窃玉,何须照应。」
  滕翼不再坚持,改变话题道:「少龙准备何时与蒲布、赵大这两批人联络?
」项少龙戴上假脸具,道:「这事要迟一步才可决定,而且不可让他们知道董匡
就是我项少龙,人心难测,谁说得定他们其中一些人会不会出卖我们?」
  滕翼松一口气道:「你懂这麽想我就放心了。」项少龙用力搂了他的宽肩,
由他协助穿上全副装备,賮跘离府,没入暗黑的街道里。
  虽是夜深时分,街上仍间有车马行人和巡夜的城卒。这时代的城市地大人少
,治安良好。一路保持着警觉,半个时辰後到达了目的地。他仍怕有人盯梢,故
意躲在一棵树上,肯定没有人跟来,才跳了下来,走进赵致家旁的竹林里。那是
座普通的住宅,只比一般民居大了一点,特别处是左方有条小河,另一边则是这
片竹林,把这宅院和附近的民房分了开来。而这片竹林则是必经之路。
  项少龙抛开对荆俊的歉意,心想成大事那能拘小节,安慰了自己後,才走出
竹林去。雄壮的狗吠声响起,旋又静了下来,显是赵致喝止了它。赵致宅院分为
前﹑中﹑後三进,後面是个小院落,植满花草树木,环境清幽雅致。後进的上房
与花园毗连,只要爬墙进入後院,便可轻易到达赵致的闺房。
  就在此时,其中一间房灯火亮起,旋又敛去,如此三次後才再亮着了。项少
龙知道是赵致的暗号,心中涌起偷情的兴奋。赵致胜在够韵味,有种令人醉心的
独特风情。特别使人印象深刻是她年不过二十,但偏有着饱历人世的沧桑感,看
来她定有些伤心的往事。项少龙知道时间无多,春宵一刻值千金,迅速行动,攀
墙入屋,掀帘入内。
  原来这是间小书齐,布置得淡雅舒适,赵致身穿浅绦色的长褂,仰卧在一张
长方形卧榻上,几旁擉着美酒和点心,含笑看着他由窗门爬入来。项少龙正报以
微笑时,心中警兆忽现,未来得及反应前,背上已被某种东西抵在腰际处。他之
所以没有更清楚感觉,是因为隔着了围在腰间插满飞针的革囊。
  背後傅来低沉但悦耳的女音道:「不要动,除非你可快过机括发动的特制强
弩。」项少龙感到有点耳熟,偏又想不起这在背後威胁他的人是谁。赵致兴奋地
跳了起来,娇笑道:「人人都说项少龙如何厉害,还不是着了我们姊妹的道儿。

  项少龙心中苦笑,这是第二次被女人骗了,这可能是男人最大的弱点,总是
对美丽的女子没有戒心。但又大感奇怪,赵致若要对付他,只要到街上大喊三声
,保证他全军尽墨,何用大费周章,私下对付他。难道她对死鬼连晋仍余情未了
?不亲自下手不够痛快?故作讶然道:「致姑娘说什麽呢?谁是项少龙?」
  赵致怒道:「还要否认!在往郭家的山路时你不是承认了吗?」项少龙故意
气她道:「谁告诉过你鄙人就是项少龙呢?」
  赵致回心一想,他的确没有亲口承认过,但当时那一刻他的神态语气活脱脱
就是项少龙,现在他又矢口不认,分明在作弄自己。身後那不知是赵致的姊姊还
是妹子的女人沉声道:「你若不是项少龙,我惟有立即杀人灭口,以免泄漏我们
的秘密。」项少龙心中一震,终认出了身後的女子是就曾两次行刺赵穆的女刺客
,第一次是差点误中副车,另一趟则发生在前晚,给自己破坏了。想不通的事,
至此豁然而悟。难怪女刺客能潜入侯府,全因有赵致这内奸接应。
  他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死定了,因为鄙人根本连项少龙是谁都不知道。
还以为致姑娘对我别具青睐……」後面的女子厉声道:「你再说一声不是项少龙
,我立即扳掣!」
  项少龙暗笑你若能射穿那些钢针才怪,泠哼一声道:「我马痴董匡从不受人
威胁,也不会将生死放在心上,本人不是项少龙就不是项少龙,何须冒认,不信
便来验验本人的脸是否经过化装?」他这叫行险一博,赌她们做梦都想不到世间
竟有这种由肖月潭的妙手泡制出来巧夺天工的皮面具,而且这面具有天然黏性,
与皮肤贴合得紧密无缝,连脸部表情都可显露出来,不懂手法,想撕脱下来都非
易事。
  赵致呆了一呆,来到近前,伸手往他脸上抚摸。摸抓了几下,赵致果然脸色
剧变,颤声道:「天啊!你真不是他!」项少龙道:「我虽不是项少龙,但千万
勿要发箭,否则定是一矢双鵰之局。」两女同时一呆,知道不妙。
  项少龙在两女之间闪电般脱身出来,转到了赵致身後,顺手拔出腰间匕首,
横在赵致颈上,另一手紧箍着她那动人的小腹,控制了局面。那女子举起弩箭,
对正他两人,却不敢发射。项少龙带着赵致贴靠後墙,才定神打量这剑术战略都
厉害得教人吃惊的女刺客。她比赵致矮了少许,容貌与赵致有七八分相似,但更
是白皙清秀。两眼神光充足,多了赵致没有的狠辣味儿,年纪亦大了点,身段优
美得来充满了劲和力,此刻更像一头要择人而噬的雌豹。
  项少龙微笑道:「这位姊姊怎麽称呼?」赵致不理利刃加颈,悲叫道:「大
姊快放箭,否则不但报不了仇,我们还要生不如死。」
  项少龙放下心来,知道赵致真以为自己是那马痴董匡,慌忙道:「有事慢慢
商量,我可以立誓不泄露你们的秘密,本人一诺千金,绝不会食言。」两人不由
脸脸相觑,此人既非项少龙,就绝没有理由肯放过他们,这太不合情理了。项少
龙不让她们有机会说话,先以董匡之名发了一个毒无可毒的恶誓,然後道:「大
姊放下弩箭,本人就释放令妹。」
  那美女刺客悻悻然道:「谁是你大姊?」一双手却自然地脱开劲箭,把强弩
连箭随手抛往一旁,爽快得有点不合情理。项少龙心想这头美丽的雌老虎倒算干
脆,收起了横在赵致粉颈的匕首。就在此时,他看到此女向赵致打了个眼色,心
知不妙,忙往横移,恰恰避开了赵致的肘撞。那女子嘬唇尖啸,同时抽出背上长
剑,往他攻来。
  项少龙无名火起,自已为了不想杀人灭口,才好心发毒誓不泄出她们的秘密
,可是她们不但不领情,还反过来要灭掉他这活口,血浪闪电离鞘而出。蓦地门
口那方异响传来,百忙中别头一看,暗叫了声我的妈呀,原来是一头大黄犬,正
以惊人高速窜入门来,露出森森白牙,鼻孔喷着气,喉间「呜呜」有似雷鸣,朝
他扑到,登时省起刚才她嘬唇尖叫,是为了唤这恶犬来助阵。
  幸好项少龙以前受训项目之一,就是如何应付恶犬,虽未真的试过,但总尝
过与比这头黄犬更粗壮的军犬纠缠的滋味,横剑一扫,荡开了对方刺来一剑,矮
身侧踢,刚好正中已扑离地面那恶犬的下颚处。这头畜牲一声惨嘶,侧跌开去,
滚倒地上,一时爬不起来。赵致亦不知由那里找来配剑,配合着姐姐分由左侧和
正面攻来,一时尽是森寒剑影。
  项少龙深悉两女厉害,不过他早把墨氏补遗的三大杀式融会贯通,剑法再非
昔日吴下阿蒙,趁那恶犬尚未再次扑来,猛地闪到那大姊身侧,施出浑身解数,
一剑由上劈下。那大姊大吃一惊,原来项少龙这一招精奥奇妙,竟能在窄小的空
间不住变化,教人完全寻不出来龙去脉。猛咬银牙,以攻制攻,竟不理敌剑,往
项少龙心窝闪电刺去,完全是同归於尽的格局。
  项少龙心中暗赞,不过亦是正中下怀。他曾与她交过手,知她剑法走灵奇飘
忽的路子,庸手与她对仗,怕连她的剑都未碰着,便要一命呜呼。这也是女性用
剑的特点,以免要和天生较强壮的男性比臂力。当下变招横剑挥挡。「当!」的
一声脆响过处,美女刺客的剑给项少龙扫个正着。
  她要以攻制攻,就必须全力出手,有进无退,反予机会项少龙全力与她硬拚
了一剑。除了嚣魏牟和滕翼外,项少龙的腰臂力可说全无对手,她怎麽厉害仍是
个女人,受先天限制,两剑交击下,震得她手腕酸麻,骇然退了开去。项少龙本
以为可使她长剑脱手,岂知她终勉强撑过了,泠喝一声,往地上滚去。
  赵致怎也想不到这马痴剑术如此惊人,要冲上助阵时,刚好给退後的姊姊撞
个正着,一起踉跄倒退。那时那黄狗又回过头来,想扑向项少龙。赵致惊叫道:
「大黄!不要!」项少龙此时早右手执起弩弓,左手捞起弩箭,以最敏捷的手法
上箭瞄准,对着那头大黄。这头犬非常机伶,亦曾受过两女训练,一见弩箭向着
自己,低鸣一声,缩到两女身後。
  项少龙右手持弩,剑交左手,指着惊魂甫定的两女,微笑道:「大姊叫什麽
名字,让董某有个称呼。」两女神色惊疑不定,缩在墙角,不敢动弹。在这种窄
小的空间和距离内,要拨开以机括射出出的劲箭,简直是痴人说梦。那大姊的骨
头很硬,紧抿着嘴,没有答他,反而是赵致冲口答道:「她叫田柔!」
  项少龙愕然道:「不是姓赵的吗?」赵致才知说漏了嘴,脸色苍白起来。项
少龙与那田柔对视着,心想她既姓田,说不定与田单有点亲族关系,赵穆一向与
田单有勾结,否则不会和嚣魏牟暗中往还,想到这里,有了点眉目,故意扮作睁
眉怒目道:「本人原本有意放过你们两人,可惜你们竟是姓田的,我最憎恶就是
这个姓的人,现在惟有抛开怜香惜玉之心,送你们回出娘胎之前那地方去,这麽
给你们一个痛快,应感激我才对。」
  赵致看着他手上的弩箭,颤声道:「你为什麽这麽恨姓田的人。」田柔怒道
:「致致!不要和他说话,他要杀便杀吧!」
  项少龙暗怪这房子难道只得她姊妹二人,否则闹到这麽厉害,都不见有人出
现,赵致那相依为命的「父亲」躲到了那里呢?想到这里,只见那给赵致拉着的
黄狗耳朵竖直起来,露出注意的神色。心中了然,喝道:「不准进来,否则本人
立即放箭。」两女愕然,想不到他竟然能察觉救兵无声无息的接近,登时泛起无
法与这人对抗旳虚弱心态。
  项少龙望向赵致,道:「横竖你们死到临头,本人不须瞒你们,我之所以憎
恨姓田的人,因为其中有一个人叫田单。」两女呆了一呆,定神瞧着他。项少龙
缓缓移前,弩箭上下移动着,教两女不知他要选择的位置。一个诱人的想法在心
中升起,只要他射杀了田柔,再以飞针对付门外的人和赵致,可有十成把握迅速
解决三人,那就一了百了,不用为她们烦恼了。
  门外一把苍老的声音喝道:「壮士手下留人,我家两位小姐的大仇人正是田
单,大家都是同一条线上的人。」田柔和赵致齐叫道:「正叔!」
  项少龙泠笑道:「这话怎知真假?本人故意告诉你们这事,就是要迫自己狠
下心来,好杀人灭口,否则若把这事泄了出去,给与田单有勾结的赵穆知道,我
那还有命。或者你们尚未知道,田单这两天便要来邯郸,本人报仇的唯一机会亦
到了。绝不容许给人破坏。」两女为之动容,显是不知田单来赵的事。田柔杏目
圆睁,盯着他道:「你不是赵穆的同党吗?」
  项少龙喝道:「闭嘴!谁是这奸贼的夥伴,只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好对付
田单,才虚与委蛇。唉!本人从未杀过女人,今晚只好破戒了。」门外那正叔惊
叫道:「壮士万勿莽撞,我们两位小姐的亲族就是被田单和赵穆两人害死的,这
事千真万确,若有虚言,教老仆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项少龙扮出沉吟的模样,道:「你们和赵穆有深仇,此事不容置疑,可是这
两人一在齐一在赵,怎会都成了你们的仇人?」赵致忍不住热泪涌出,凄然叫道
:「我家为田单所害,迫得逃来邯郸,那知赵穆这奸贼竟把我们家族一百八十三
人缚了起来,使人押回田单处,给他以酷刑逐一屠宰,这样说你相信了吗?」
  田柔怒道:「不要求他。」项少龙笑道:「你的名字虽有个『柔』字,人却
绝不温柔。」
  田柔气得说不出话来。项少龙再道:「那为何又剩下了你们三人?」正叔的
声音傅入道:「老仆和两位小姐因来迟了几天,所以得以避过此劫,这七年来,
我们无时无刻不在立志复仇.壮士请相信我们。」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有点为自己刚才动了杀机而惭愧,活在这视人命如草芥
的战争年代里,实在很容易受到感染。项少龙一扳机括,弩箭呼的一声,在两女
脸颊间电掠而过,射进墙内。两女目定口呆,想不到他在这种时刻发箭,若目标
是她们其中一人,定避不开去。
  项少龙抛掉弩弓,剑回鞘内,微笑道:「你们的事本人绝没有兴趣去管,但
亦请你们勿来破坏本人的计画。你们的真正仇人是田单而非赵穆,兼且现在的赵
穆有了戒备,再动手只是自投罗网,好好想想吧!像你们姊妹那麽漂亮的女孩子
,落到坏人手里,会发生比死还难过的奇耻大辱呢。言尽於此,告辞了!」在两
人瞪视下,项少龙大步朝向门口离开,与那叫正叔的老儒打个照脸,才施施然走
了。
第七章、如簧之舌
  项少龙回到行馆时,离日出只剩下个把时辰,等把整件事说了给滕翼听後,
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滕翼赞叹道:「你这一手真个漂亮,反使赵致不再怀疑你
是项少龙。不过照我看这妮子对真正的你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要胁你去对付赵穆
」。项少龙失声道:「好意得要用那弩箭抵着我的背脊!」
  滕翼道:「你两次坏了人家姑娘的行刺大计,那田柔这麽好胜,自是想一挫
你的威风。」项少龙想起在郭家的山路调戏赵致时,她欲拒还迎的神态,确对自
己大有情意,现在若她「误以为」占了她便宜的人,是「董匡」而非「项少龙」
,会是什麽一番感受呢?想起她「发觉」项少龙竟是董匡时,那失望的样子绝非
装出来的。
  滕翼笑道:「既是奉旨不用装勤力,不若大家都去好好睡一觉,管他娘的会
发生什麽事?」项少龙一想也是,返回寝室,倒头大睡,到乌果来唤醒他时,竟
过了午饭的时刻,太阳都快下山了。这些天来,还是首次睡得这麽酣畅。乌果道
:「二爷在厅内等三爷吃饭!」
  项少龙精神抖擞地爬起来,梳洗更衣後出去与滕翼相见。两人踞案大嚼。乌
果在旁道:「雅夫人派人传来口讯,请三爷明晚到她的夫人府赴宴,到时她会派
人来接你,希望你能早点到她那儿去。」项少龙这才记起她昨晚答应了李园的宴
会,苦笑道:「你看我们来邯郸是干什麽,差点晚晚都要去和那些人应酬。」
  滕翼笑道:「应付赵穆不难,但应付这些女人可就教你吃足苦头了。」项少
龙道:「我是真想跟赵雅好好大干一场,让赵雅可以名正言顺地迷上我这马痴。
但却不能让小昭她们知道,否则很容易露出马脚。唉,身边没有个女人,虽然可
以专心办事,但这样闷久了也实在难受。」
  滕翼摇头道:「我也为你处境难过……唔!」神情一动道:「也不是全无办
法,昨天我闲着无聊,到後园走了一转,其中有种草树,若把汁液榨出来,涂少
许在身上,可发出近乎人体的气味,嗅起来相当不错,比女人用来薰衣的香料自
然多了,这可解决了气味的问题,假若你身上没有黑痣那类的特徵,吹熄灯在黑
暗中干了小昭她们,说不定能瞒混过去。」
  在一旁的乌果忍不住道:「三爷的家伙必然大异常人,一进去女人便会知道
。」滕翼和项少龙给他说得捧腹狂笑起来。项少龙喘着气道:「你这麽懂拍马屁
,不过我只是说着玩儿,并非真要大搞一场。况且床第功夫主要又不在大小,我
的本事更不会告诉你这小子。」
  滕翼强忍着笑道:「不过那种叫『情种』的草树汁,搽一点也无妨,那你就
算和女人亲热些都没有问题,我立即着手泡制。」乌果一呆道:「竟有个这麽香
艳的名字。」
  滕翼自得了善兰後,人变得开朗随和多了,伸手过去拍了拍他肩头,叹道:
「小子可学得东西了,这种情汁有轻微的催情效用,女人都很喜欢嗅,乡间小子
如荆俊之辈,约会人家闺女时都爱涂在身上,不过必须以米水中和,否则会惹来
全身斑点疹痕。你要试试吗?」乌果兴奋地道:「回咸阳後定要找个美人儿试试
。」
  项少龙道:「还有什麽事?」乌果道:「武士行馆的赵馆主遣人送帖来,说
明天的论剑会改在後天午时举行,请三爷务要出席。」
  项少龙向滕翼道:「那另一个奸鬼李园太可恶了,说不定我真要狠狠教训他
一顿。」这时有人进来道:「龙阳君来见三爷,正在外厅等候。」
  项少龙愕然,苦着脸向滕翼道:「有没有什麽叫『驱妖』的汁液,让他一嗅
便要避往天脚底去。」滕翼哑然失笑道:「今次是老哥第一次不会羡慕三弟的艳
福了!」
  见到威武的董马痴大步走出来,龙阳君以一个「他」以为最美的姿态盈盈起
立,还照足女性仪态对他歛衽为礼。项少龙看得啼笑皆非,又是暗自叫苦,笑着
迎上去道:「君上大驾光临,鄙人真是受宠若惊。」龙阳君那对也似会说话的眼
睛往他飘来,从容笑道:「本君今天来找董先生,实有事耿耿於怀,不吐不快。

  今天他回复男装打扮,不过衣饰仍然彩色演纷,若他真是女子,项少龙定要
赞她妩媚动人,现在则是心颤胆跳,若他的不吐不快是一箩筐的绵绵情话,天才
晓得怎样去应付。两人坐好後,龙阳君正容道:「本君认为董先生回归赵国的决
定,实在太莽撞了。」项少龙为之愕然,但也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解道:「君上
何有此言?」
  龙阳君见左右无人,才柔情似水道:「我是爱惜董先生的人才,方不顾一切
说出心中想法,赵国现在好比一口接近乾枯的水井,无论先生的力气有多大,盛
水的器皿和淘井的工具是多麽完善充足,若只死守着这口井,最终仍难逃井枯人
亡的结果。」项少龙心中一震,一向以来,他都不大看得起这以男色迷惑魏王而
得居高位的家伙,现在听他比喻生动,一针见血指出赵国的形势,不由对他刮目
相看。故作讶然道:「赵国新近才大胜燕人,怎会是一口快将枯竭的水井?」
  龙阳君微笑道:「垂死的人,也有回光反照的时候,太阳下山前,更最是艳
丽。而这全因为赵国仍有两大名将,硬撑着大局。若此二人一去,你说赵国还能
拿得出什麽灵丹妙药来续命?」项少龙道:「君上说的话是否廉颇和李牧?」
  龙阳君道:「正是此二人,廉颇年事已高,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近日便有
谣言说他攻燕不力,孝成王一向和他心病甚重,所以目下邯郸正有阵前易将之说
,谁都不知会否重演长平以赵括换廉颇的旧事。」
  不容他插话,龙阳君口若悬河续下去道:「至於李牧则忠直而不懂逢迎,做
人不够圆滑,若遇上明主,此乃能得天下的猛将,可惜遇上孝成王这多疑善忌,
好大喜功的人,又有巨鹿侯左右他的意向,最终也不会有好结果,只可惜他漠视
生死,仍恋栈不去,否则我大魏上下君臣,必会倒屣相迎。」他这麽一说项少龙
立知魏人定曾与这两名大将接触过,李牧拒绝了,却不知廉颇如何。这龙阳君真
厉害,若只凭一番说话便去了赵国这军方两大台柱,赵国还不是任魏人鱼肉吗?
  龙阳君见他听得入神,以为打动了他,再鼓其如簧之舌道:「董先生或者会
奇怪本君为何如此斗胆,竟在赵人的首都批评他们。一来本君并不把他们放在眼
内,谅他们不敢动我半根毫毛,更重要是本君对董先生非常欣赏,不忍见你将来
一番心血尽付东流,还要沦为亡国之奴。况且秦王与赵人间有深仇大恨,绝不会
放过他们。良禽择木而栖,若先生肯来我大魏效力,本君保证优渥礼遇非是赵国
可及,至少不会因李园这麽一个尚未得势,在春申君下面做个小跑腿的家伙几句
说话,便慌得差点要把先生赶走。」
  项少龙心叫厉害,知道龙阳君在赵王身边布有眼线,所以才懂得把握时机,
乘虚而入,游说他改投魏国。不禁佩服岳父乌应元的眼光,给了自己这马痴的身
分。现时各国皆重马战,他这董匡正是各国都梦寐以求的人材。装作感动道:「
君上这番话的确发人深省,鄙人定会仔细思量,还要向族人解说,但暂时……」
  龙阳君见他没有断然拒绝,喜上眉梢,送了他一个「媚眼」道:「奴家最明
白男人的心事,董先生不用心急,最好能探清赵国情况,当知奴家没有半字虚语
。」项少龙也不由佩服他的游说功夫,寥寥几句话,便道尽了赵国的问题,叹了
一口气道:「若董某不是赵人,这刻便可一口答应了。」
  龙阳君柔声道:「对孝成王来说,除了赵家外,谁会是赵人呢?若换了不是
赵穆和赵雅,于乌家一役之失利,早被他五马分屍了。有才而不懂爱才,项少龙
正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先生送来一千匹上等战马,不出一年,赵国再无可用之马
了。」项少龙心想你的心真够狠毒,把我拉走,等若打断了赵人的脚。
  龙阳君压低声音道:「听说赵霸应李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求,後天午
时在行馆举行论剑会,只要先生点头,奴家便可使人到时挫他威风,看他还敢否
这麽盛气淩人。」项少龙心中大讶,每次说起李园,龙阳君都是咬牙切齿,照计
李园这麽高大俊秀,没理由得不到龙阳君的青睐,看来是李园曾严词拒绝过他,
才令他因爱成恨。又或是他不喜欢李园那种斯文俊俏型的美男子,而欢喜自己这
阳刚粗豪的……嘿!自己想到那里去了?
  意外地龙阳君站了起来,辞别道:「先生请好好想想,有答案便告诉奴家,
那时再研究细节,务使先生走得欢欢喜喜。」项少龙给他一忽儿「本君」﹑一忽
儿「奴家」弄得头大如斗,忙把他送出大门,看着他登上马车,在数十名随前从
前呼後拥下去了,才苦笑回头。无论如何,他再不敢小觑这不男不女的人了。
  龙阳君走後,项少龙偷得浮生半日闲,独个儿在大宅的院落园林间漫步,想
着当日偷入此处,初遇朱姬的醉人情景。不论朱姬是怎样的人,但他真的感到她
对他很有好感,那是装不来的。忽然间,他有点惆怅和失落,也感到寂寞,而事
实上他应比任何人都更满足才对,以一个现代人,来到这陌生又非常熟悉的古战
国时代里,他的生命比任何一个时代的人至少要丰富了一个时代。因为他经验多
了一个时代。
  经过这几年惊涛骇浪的日子後,他连想东西的方式,所有的措辞和文字,都
大致与这时代的人相若。昨晚他想杀人灭口,辣手摧花,正是乌卓和滕翼两人认
为是最合理的做法。幸好悬崖勒马,否则这辈子良心都要受到惩罚。想到这里,
不禁暗自抹了一把泠汗。
  时值深秋,天气清寒,园内铺满落叶,在黄昏的暗沉里分外有肃杀零落的气
氛。宴会有时也不错,在那些无谓的应酬和庸俗的欢乐里,很容易就可在自我麻
醉中浑然忘我。无由地,他强烈思念着远在秦国的娇妻美婢,想着她们日夕盼望
他归去的情景,不由魂为之销。忍不住随口拈来李白的名诗,念道:「弃我去者
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鼓掌声在後方近处响起。项少龙吓了一跳,猛然回过身来,见到滕翼伴着一
身盛装,美得像天上明月的妃嫣然,一起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这俏佳人秀目异采
连闪,美丽的小嘴正喃喃重覆着这两句千古绝诗。
  项少龙大感尴尬,迎了上去道:「嫣然你这个样儿来见我,怎瞒得过别人的
耳目?」滕翼道:「嫣然现在到王宫赴赵王的宴会,路过行馆忍不住进来看你,
根本没打算瞒人。嘿!你刚才作出来那两句诗歌真是精采绝伦,好了!你们谈谈
吧!」识趣地避开了。
  纪嫣然妩媚一笑,纵体入怀,赞叹道:「今天李园拿了他作的诗歌出来给我
看,嫣然已非常惊异他的天份,甚为赞赏,可是比起你刚才那两句,李园的就像
小孩子的无聊玩意,有谁比你剖划得更深刻动人呢?嫣然甘拜下风了。」项少龙
老脸一红,幸好纪嫣然看不见,紧接着她的话道:「不要夸奖我了,这叫情人眼
里出西施。」
  纪嫣然剧震一下,离开了他怀抱,定神看着他道:「天啊!你随口说出来的
话总是这麽精采奇特,还记得你那句『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一句话道
尽了现今所有国家的问题,连韩非公子都没有这麽的警句。」说罢情不自禁献上
热吻,差点把他溶化了。
  分开後,纪嫣然神魂颠倒地道:「项郎啊!作一首诗歌送给人家吧!由人家
配上乐章,势将成千古绝唱。」项少龙心中苦笑,他能由头念到尾的恐怕没有那
首诗,怎能拿来应酬这美女,而且据别人的创作为己有,等同侵犯版权,用口说
说也还罢了,若真传诵千古,岂非预先盗了别人的创作权,苦笑道:「这世上无
一物事不是过眼云烟,千古传诵又怎样呢?」
  纪嫣然娇叹一声,伏倒他身上,喜嗔道:「少龙呀!你真害死人家了,今晚
嫣然除了想着你外,还有什麽好想呢?偏又不可和你在一起。人家不理你了,由
明天开始,你要来公开追求我,让嫣然正式向你投降和屈服,这事你绝不可当作
是过眼云烟。」再叹道:「过眼云烟!多麽凄美迷人,只有你才能如此一出口便
成天然妙句。」
  项少龙心中叫苦,这叫愈弄愈糟,改日她迫自己不断作诗作词,自己岂非成
了文坛大盗。纪嫣然戚然道:「嫣然要走了,邹先生在马车上等我,这样吧!你
若作好诗文,我便配乐只唱给你一个人听,我知嫣然的夫婿既不好名也不好利。
唉!名利确教人烦恼,若没有人认识纪嫣然,我便可终日缠在你身旁了。」
  又微微一笑道:「不准动!」蜻蜓点水般吻了他一下,翩然去了,还不忘回
眸一笑,教项少龙三魂七魄全部离窍至不知所踪的地步。
  回到内宅,滕翼道:「现在我才明白为何纪才女都给你手到拿来,那两句实
是无可比拟的杰作,比之《诗经》更教人感动。那些诗歌你定然很熟悉了。」项
少龙暗忖除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两句外,老子就对《诗经》一窍不通,只
好唯唯诺诺应了。
  滕翼道:「孝成王这昏君真教人心寒,若你真是马痴董匡,现在便应立即溜
掉。你看他因怕了李园,今晚宴请嫣然,有点头脸的人都在邀请之列,独把你漏
了。」项少龙恍然,难怪龙阳君匆匆走了,原来是到赵宫赴宴。笑道:「难得有
这样的闲暇,我们不若到这里的宫妓院逛逛,不醉无休。」
  滕翼肃容道:「宫妓院内大多是可怜女子,三弟忍心去狎弄她们吗?」项少
龙想起素女,大感惭愧道:「二哥教训得好!」
  滕翼点头道:「你真是难得的人,这麽肯接受别人的意见,来吧!我们出去
随便走走看看,亦是一乐。」两人坐言起行,出宅去了。走出行馆後,两人朝着
邯郸城最热闹的区域悠然闲逛。
  街上行人疏泠,有点暮气沉沉的样子,比他们离邯郸前更是不如。乌家事故
对赵人的打击深远之极,而这赵人的首都则直接把事实反映了出来。赵人对秦人
的恐惧是可以理解的,长平一役的大屠杀早把他们吓破了胆。郭纵家业雄厚,当
然不可说走就走,但平民百姓那理会得这麽多,找个藉口溜出城外,就可逃到乡
间或到别国去了。这种迁徙对中华民族的团结有着正面的作用,使「国家」的观
念日趋薄弱,有利大一统局面的出现。
  现在的七国争雄,有点异姓王族各争短长的意味。滕翼的说话惊醒了他的驰
想,只听他道:「有人在跟着我们。」项少龙机警地没有回头,沉声道:「多少
人?」
  滕翼泠静地道:「至少有七至八人,身手相当不错。」少龙苦思道:「怕就
是昨晚在宅外监视我们的人,邯郸谁会这麽做呢?」
  滕翼微笑道:「抓起一个来拷问几句不就清楚了吗?」项少龙会意,随着他
转进一条僻静的小路去,两旁都是枫树林,前方有条石拱桥,跨越横流而过的小
河,对岸才再见疏落有致的院落平房。尚未走到小桥处,後方急剧的足音响起,
有人喝道:「董匡停步!」
  项少龙和滕翼相视一笑,悠闲停步转身。只见二十多名彪悍的剑手,扇形包
围了过来,有些由枫林绕往後方和两侧,把他们圈在中心。项少龙定神一看,没
有一个是他认识的,心中一动,喝道:「李园有本事就自己来杀我,为何却要派
你们这些小喽罗来送死?」
  众剑手齐感愕然,看样子是给项少龙一语中的,揭破了他们的身份。那些人
仍未有机会反驳,两人趁对方心分神摇的好时机,拔剑扑出。剑啸骤起。那些人
想不到对方要打就打,先发制人,仓卒拔剑招架。项少龙一声泠哼,发挥全力,
施展杀手,首当其冲的敌人给他荡开长剑时,立中一脚,正踢在小腹处,那人惨
嘶中似弯了的河虾般倒跌开去。滕翼那方响起连串金铁交呜的清音,兵刃堕地和
惨叫接连响起,自是又有人吃了大亏。
  项少龙一招得手,却不敢怠慢,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虽交锋之始就
失利,却无人退缩,两把长剑如风雷疾发般由左右两侧攻来。项少龙继续逞威,
移往右侧向那特别粗壮的大汉横剑疾扫,「当!」的一声,那大汉毫不逊色硬挡
了他一剑。项少龙心叫痛快,施出墨氏补遗三大杀招的以攻代守,猛劈入对方剑
光里,那人亦是了得,移後避了开去。
  左方长剑贯胸而来。项少龙使了个假身,避过对方淩厉的一击。此刻他若拔
出飞针施放,敌人定难逃大劫,可是他却要制止这诱人的想法,因为除非能尽歼
敌人,再毁屍灭蹟,否则可能会给赵人在这方面识破了他就是项少龙。这想法闪
电掠过心头时,长剑在腰後掠至,项少龙反手回剑,重重砍在对方长剑近把手处
。那人远比不上刚才那壮汉,虎口爆裂,长剑亦给锋利的血浪砍开了一个缺口,
脱手堕地。
  项少龙硬撞入他怀里,好避过那壮汉再次扫来的一剑,手肘重击在那人胸胁
处。肋骨断折的声音随肘传来,敌人口鼻同时溅出鲜血,抛跌往外,撞倒斜刺冲
上来的另一敌人。「当!」项少龙架着了那壮汉的一剑,忽地矮身蹲下,横脚急
扫。壮汉那想得到有此奇招,惨呼一声,先是两脚离地而起,变成淩空横斜,再
重重往地上掉去。
  此时又有长剑交击而至,戮力围攻。这批人确是悍勇非常,教他应付得非常
吃力。若没有滕翼在旁,只他一人,那可就胜败难测了。他无暇再伤那壮汉,展
开墨子剑法的守势,硬把那三人迫在剑光之外。此时滕翼闷哼一声,撞在他背脊
处,显是吃了点亏。项少龙百忙中回头一看,见到敌人已有三个倒在地上,但仍
有五﹑六人状如疯虎般扑上来,猛攻滕翼,喝道:「进林内去!」
  一剑扫开众敌,飞脚再伤一人时,给人在右肩划了一剑,虽没伤及筋骨,但
血如泉涌,染红了衣衫。滕翼一声暴喝,磕飞了其中一人的兵刃,铁拳挥打,那
人面门中招,立时晕倒。危机骤减,两人杀开血路,闪入林内。那些人给他们杀
得心胆俱寒,那敢追入去,一声呼啸,扶起伤者,逃往小桥那一方。
  滕翼待要追去,给项少龙拉着笑道:「由他们走吧!抓到人还要多做一番无
谓功夫,最後还不是动不了李园吗?」滕翼道:「你受伤了!」
  项少龙也查看他左腿的伤口,笑道:「只比你严重了少许,算什麽呢!不过
这批剑手的确厉害,难怪李园如此气焰迫人。」滕翼哈哈一笑道:「我们是有点
轻敌了。」项少龙搭着他肩头,嘻嘻哈哈回家去也。心中却想着李园看到手下折
兵损将而回的难看脸色。
               
第八章、倩女多情
  项少龙包紮好肩头的伤口,索性不穿上衣,只在外面披着一件长褂,在书斋
的长几上练字。来到这时代,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语言﹑口音和说话方式、习惯、
用字等问题,不知是否他特别有天份,又或是别无选择,半年多他便可应付过来
。不过写嘛?到几年後的今天他的字仍不可见人,这种介乎篆棣之间的古文字,
确实把他难倒,尤其要在竹简和布帛上书写,更是个大问题。幸好练书法可以视
为乐趣,趁现在没有乌廷芳等缠着他,正好偷闲练习。
  当完全沉醉在那笔划的世界中时,乌果进来道:「赵致姑娘找三爷。」项少
龙早猜到她会来找他,欣然道:「请她进来吧!」
  乌果眼睛落到他歪歪斜斜,忽粗忽幼﹑有如小孩练字的书体处,犹豫道:「
要不要小人先给三爷收拾好东西,才请她进来。」项少龙知他已很谨慎地用最婉
转的方法点醒他这手字绝不可让人看见,笑了起来道:「我是故意写得这麽难看
的,好让人知道董匡是个老粗,我真正的字凤舞龙翔,你见到包要叫绝呢!」
  乌果一拍额头道:「三爷想得真周到,否则就算未写过字的人拿起笔来,也
不至写成这样子。」又犹豫道:「三爷是否过份了点。」
  项少龙为之气结,这乌果确相当有趣,笑?道:「快给我去请人家姑娘进来
!让人久等就不好了。」乌果知他生性随和,从不摆架子,对上下每个人都是那
麽好,早和他笑闹惯了,闻言施礼退了出去。
  不一会乌果领着赵致来到他身後,项少龙仍背着门口,向着窗外月夜下的花
园,先吩附乌果关门离开,才向赵致道:「来!坐到我对面来。」他专心写字,
赵致在他几子对面盈盈席地坐下,一对美目落到他虫走蛇游的歪斜字体上,「啊
!」一声叫了起来。项少龙掷笔笑道:「老粗的字是那样的了!赵姑娘切勿见笑
,噢!鄙人应称你田姑娘才对。」
  赵致垂下俏脸,有点不敢和他对视,旋又嗔怪地白他一眼道:「你这人真糊
涂,谁说人家姓田呢?」项少龙愕然道:「不是姑娘亲口告诉我的吗?为何这麽
快就忘记了。不要明天连董某都不记得了!」
  赵致横他一眼後,拿起笔来疾书了一个「善」字,秀丽端正,与出自项少龙
的手笔那些字体有若天壤云泥之别。项才龙尴尬地道:「原来是我听错了!不过
却是错有错着。」接着虎躯一震,像是想起什麽重要的事来。赵致却误会了他的
意思,凄然道:「你终於知道我爹是齐国的大夫善勤了,他一心想助大王理好朝
政,却被田单这奸贼认为爹要削他的权,随便弄些证据说他谋反,害得我们全家
连夜逃来邯郸,以为赵穆会念着一向的交情,收容我们,岂知……」
  项少龙想到的却是嫁了滕翼的善兰,她的身世,滕翼自然一清二楚,不用直
接问赵致,以免泄出秘密。项少龙道:「赵霸和你是什麽关系?」赵致拭去眼角
的泪花,道:「什麽关系都没有,不过他是赵正叔的好朋友,赵正叔乃赵国大儒
,幼年时曾随他亲娘在我家为仆,到今天仍以仆人自居,若非他收容我们姊妹,
我们都不知变成什麽样子了。我早当他是爹,你还是当人家是赵致吧。」
  项少龙索性问个一清二楚道:「为何姑娘竟会为赵穆训练歌姬呢?」赵致道
:「师傅与郭纵有深厚的交情,郭纵想找人教她的歌姬剑舞,师傅就推荐了我,
赵穆见我教得不错,就要我也到他侯府去训练他的歌姬。我们还以为有机会报仇
,却一再给你救了他。」
  项少龙道:「你那大姊的身手这麽厉害,是否赵霸教出来的?」赵致摇头道
:「大姊自少便是有稷下剑圣之称、自号忘忧先生的曹秋道大宗师的关门弟子,
我留下来跟正叔,她却潜回齐国随曹公习艺,曾两次斩杀田单都不成功,给迫紧
了最近才避到这里来,今次田单来赵,真是天赐良机。」
  项少龙奇道:「姑娘今次为何这麽合作,有问必答,还言无不尽?」赵致俏
脸微红道:「因为人家感激你哩,竟以德报怨,你是个好人嘛!」
  项少龙笑了起来,挨到椅背处,伸了个懒腰,立时展露了壮侹结实的胸肌和
缠紮肩胁的多层药帛。赵致骇然道:「你受了伤!」接着别过脸去赧然道:「你
在家总是不爱穿衣服吗?」
  项少龙若无其事道:「姑娘不惯面对我这种粗人了!」赵致下了决心似的转
回脸来,含羞瞧着他道:「不!先生智计身手均高人一等,我们姊妹都很佩服你
。」
  项少龙失笑道:「不要代乃姊说话,我才不信她会佩服人。」赵致露出讶然
之色,点头道:「你真厉害,一眼就看穿她的性格,她的确没有说佩服你,不过
我却知道她心底里对你另眼相看,只是嘴巴仍硬撑着吧了!人家来找你,她也没
有反对。」
  项少龙不解道:「你不用陪师传出席赵王的宴会吗?为何还有空来找我?」
赵致道:「正因所有人都到了王宫,我才要溜了来,那纪嫣然的魅力真厉害,人
人都为她神魂颠倒,若她真肯弹奏一曲,或唱首歌,我看更不得了。」
  项少龙驰想着刻下正在王宫内上演的好戏,暗忖若由我这老粗公然追求她,
结果又得了手,定然是满地破碎了的眼镜片,假若古人亦会戴上在那个时代不会
在的眼镜的话。赵致见他面现古怪笑容,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麽?噢!为何
今晚宴会没你的份儿?人家仍未问你田单和你有什麽深仇呢?」项少龙摊手苦笑
道:「你想我先答你那个问题?」
  赵致眼光不由又落到他胸肌处,吓得忙把目光移开,叹道:「你这人就像一
个谜,教人摸不清测不透,假若你是项少龙,则一切都合理了。」项少龙道:「
我知道项少龙是谁了,只想不到致姑娘也是他的女人,这人真是风流。」
  赵致的俏脸更红了,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不单和他没有关系,他最初还可
说是我的仇人,唉!」项少龙奇道:「致姑娘为何叹气呢?」
  赵致意兴索然道:「我也不知道,总之是有些心烦。」项少龙若无其事道:
「你既不是他的女人,就不要想他好了,横竖董某人既抱过你又亲过你,致姑娘
不如从了我吧!」
  赵致为之愕然,接着整块脸熊熊烧了起来,「啊!」的一声後猛摇头道:「
不!不!唉!对不起!」项少龙皱眉道:「我是老粗一个,不懂讨好女人,初时
还以为致姑娘对我有意,岂知是一场误会。有什麽对不起的,不爱从我便算了。

  赵致垂下头去,神情不安,玩弄着衣角,轻轻道:「你真不会因此事恼了人
家吗?」项少龙哈哈一笑道:「她娘的!我老董怎会是这种人。不过你既不是我
的女人,便是外人,爹教过我逢外人绝不可说真话,你休想董某告诉你什麽事。

  赵致给他弄得糊涂起来,无可柰何负气道:「不说便算了!我要走了。」项
少龙再次举笔写字,心不在焉地道:「致姑娘请!不送了!」
  赵致像身子生了根般动也不动,大感有趣地看着他「你生气了!」项少龙故
意不望她道:「给女人拒绝了难道还要庆祝吗?致姑娘若再不走,说不定我会强
把你抱入房内,那时你不愿意都没办法了。」
  赵致吓得站了起来,嗔道:「你这人哩!那有这麽蛮不讲理的,人家是低声
下气来向你道歉和商量,你却这般待人。」项少龙搁笔停书,抬头瞧着这人比花
更娇、色比胭脂更艳的美女,眯着眼上下打量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是个
可滴出水的甜妞儿,这处是个无人的静室,你说董某应怎样待你才对?」
  赵致受不住他的目光,气鼓鼓道:「你再这样,人家真的要走了!」项少龙
放下笔来,笑道:「我明白姑娘的心意了,难怪人家说女人无论心内怎麽千肯万
肯,但嘴巴只会说奴家不肯。」
  赵致骇然离座,移到门旁,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再这样对我,赵致会恨死
你的。」项少龙转过身来,洒然道:「恨即是爱,唔!这名句是谁教我的。想不
到我董匡终於成功了。唉!以前想找个恨我的女人都没找到。」
  赵致大嗔道:「除了马外,你还懂什麽呢?」项少龙定神想了想,道:「本
来除了马外我真的对什麽都没有兴趣,不过那晚抱过姑娘後,才知女人的身体这
麽柔软迷人,嘿!」
  赵致终吃不消,猛一跺足,恼道:「人家恨死你了!」推门逃了出去。项少
龙看着关上了的门,叹了一口气。他是故意气走赵致,否则说不定会给她揭破他
的秘密,尤其当荆俊回来後,这小子定会在她面前露出马脚。就算荆俊神态没有
问题,可是赵致曾与他多次接触,很易便可看穿他只是多了个面具,其他身型动
作都会露出破绽。她不像田贞,想的只是要和他在一起,若被她姊姊利用感情来
要胁他,去完成愿望,那就糟了。
  不过若她两姊妹冒险去行刺田单,亦是非常头痛的事,但一时亦想不到两全
其美的方法。想到这里,站了起来,往找滕翼,好弄清楚善兰与她们的关系。
  次日项少龙起床後,仍是清闲如故。心中好笑,自己一下子由炙手可热的大
红人,变成了个闲角色,门庭泠落,想不到李园这人如此有影响力。若他是真的
董匡,还不萌生去意才怪。与滕翼谈说後,果然证实了善兰是赵致的二姊,齐人
见她生得美貌,收入了宫妓院,加以训练,用来作礼物送人。
  午饭後,赵穆赴宫见孝成王,路经行馆顺便进来见面。在幽静的内轩里,项
少龙说出了被袭的事。赵穆沉吟片晌道:「这定是李园遣人做的,别的人都没有
理由要对付你。」项少龙早猜到这点,只是希望由赵穆自己口中说出来。
  赵穆道:「李园为了纪嫣然神魂颠倒,最不好是那天纪才女与你同席,又言
谈融洽,已招他妒忌,故在孝成王面前大施压力欺负你,这事牵涉到两国邦交,
偏又在这种要命的时刻,我也很难说话。唉!纪才女昨天又来找过你,不要说李
园妒忌得要命,邯郸城中自问有点资格追求她的人也无不眼热呢。」再叹了一口
气道:「这美人儿确是人间极品,昨天一曲洞箫,与席者无不倾倒,那李园还哭
了出来,若能把她收到私房,你说一个男人还能再有什麽更大的奢求呢?」
  项少龙默然无语。赵穆忍不住问道:「她昨天来找你有什麽事?」项少龙故
作苦笑道:「若我说她看上了我,侯爷相信吗?」
  赵穆嘿然道:「当然不信。」项少龙颓然道:「我也很想她来找我是因情不
自禁,可惜只是因马儿病了才来请教鄙人。」
  赵穆暗忖这才合理,释然道:「我也要走了,这几天出外多带几个人,莫要
让李园有机可乘。我们的事亦要待六国合纵的事定了下来後才能进行,暂时不要
有任何行动。」项少龙陪他往府门走去。赵穆显得心情畅美,笑道:「纪才女不
知是否春心动了,这两天更是娇艳欲滴。更想不到的是今晚雅夫人的宴会她都肯
赏面,与她在大梁时躲在闺中半步不离的情况大相径庭。现在邯郸人人摩拳擦掌
,希望能夺美而回。这比在战场大胜一场更使人渴想。」
  项少龙皱眉道:「那今晚岂非又是人头汹涌?」赵穆哑然失笑道:「人头汹
涌?这形容真是精采。你的辞锋可能比苏秦、张仪这两个着名雄辩之士更厉害。
那天一番话迫得李园无辞以对,人人都对你刮目相看,那骚蹄子赵雅都给你撩起
了春心,只要加把劲,说不定就能登堂入室呢!嘿!这荡女在榻上的迷人处,只
有试过的才知道。可惜他自遇到项少龙後就收了性,现在邯郸的男人最想要上手
的美女就是纪嫣然与她了。」
  项少龙差点想掩耳不听,幸好已来到主府前的广场处,只见侯府的家将足有
过百人,蒲布等人亦首次出现其中。赵穆泠哼道:「终有一天会给本侯拿着那女
刺客,那时我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批人都是我调陞的近侍,忠诚方面
绝无问题,不过若有失职,我会像以前那批饭桶般把他们全部处死。」项少龙心
中檩然,这人心性残忍处,教人骇栗。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只是他可随意拾
弃的工具,若让他当上一国之君,臣子和人民都有得好受了。
  不过今次却是有利无害,至少使蒲布他们更能接近他。赵穆走後不久,雅夫
人派来接他的马车便到了,来的还是赵大。对赵大他比对蒲布等人更信任,把他
请入内轩,笑道:「赵大你不认得我了吗?」赵大剧震,往他瞧来,失声道:「
项爷!」慌忙跪下。
  两人这时相认,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赵大感激零涕,欷歔道:「小人们一
直在盼项爷回来,本想溜去咸阳寻项爷,但又舍不下夫人。」项少龙令他坐下後
道:「今次我就是来接夫人去咸阳的,但绝不可泄露身分,否则必是全军尽墨,
所以你要连几位兄弟都瞒过。」
  赵大道:「项爷放心,就算把我赵大千刀万剐,也绝不会吐半句关於项爷的
话出来。项爷这麽信任小人……」说到这里,眼都红了,再说不下去。项少龙道
:「今次事成,你们就随我回咸阳吧!邯郸再非你们久留之地。」
  赵大先是大喜,随之神情一黯,猛下决心似的跪了下去,呜咽道:「项爷请
原谅夫人吧!她心中到现在仍只有你一个人,她……」项少龙把他扶了起来,说
明了当初的原委,感动地道:「当初夫人就是为了小昭跟你们才不愿离开的,这
些日子苦了她了,我怎麽都会带她回去的。」
  赵大接着道:「前阵子韩侯一直来缠夫人,但这几天楚国的李园先生也来拜
访,盘桓了个多时辰才走。」项少龙心中对李园更加不屑,他根本心不在赵雅,
只是藉她来报纪嫣然对自己与别人不同的仇佷,赵雅则可能是趁机帮他套取消息
。唉!他对赵雅竟比对纪嫣然更有信心,因为这个荡女一但锺情於他,确是比一
般女人更为坚定。
  项少龙对赵大劝勉一番後,过去滕翼处由他涂上「情种」的药液,才随赵大
往夫人府去了。途中愈想愈气。现在除赵穆外,他最憎厌的就是李园这个卑鄙恶
毒的小人。对付这人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心中的女神纪嫣然了。想到这里,整个
人充满勃勃生机。
第九章、卑鄙奸人
  项少龙到了那天初来夫人府时等候赵雅的大厅,那些珍玩饰物依然如前布列
柜内架,但他已换了完全另外一种样貌。若不论人格,李园确是女人理想的深闺
梦人,连纪嫣然亦曾被他的文采打动,可惜他却是这麽样的人。
  思索间,雅夫人盈盈而至。侍候身旁的小昭见到他眼睛一亮,旋又黯淡下去
,施礼告退,留下另一个不认识的小婢服侍。项少龙正想着与小昭等诸女的?妮
风光,雅夫人来到他身旁席地坐下,客气地道:「董先生赏面早临,舍下蓬荜生
辉。」项少龙知机地往她看去,了解这婢女应是赵穆在她身边安排的耳目。这成
熟的美女容光焕发,眉眼间春意撩人,体态娇柔,引人至极,自然是因为自己让
她能公开接近自己,掩不住心中的爱意,引得她春心荡漾。
  项少龙粗声粗气道:「夫人这府第胜比王公侯爵居所,何有蓬荜之可言。」
赵雅心里暗笑,不以为意道:「先生在藏军谷的牧场进行得怎样了?」
  项少龙知这是赵王让赵雅来问他,微笑道:「今天不谈公事,夫人为何想鄙
人早点来此呢?」
  赵雅娇媚地投来一个销魂慑魄的媚眼,低声道:「因为人家想早点见到先生
,先生虽以粗人自居,胸中丘壑却莫测高深,常有惊人之语,发人深省。让人每
次都觉得意犹未尽,很想与先生秉烛长谈哩。」。
  项少龙豪迈一笑道:「鄙人可不像别人有那麽多料,可以讲的天花乱坠,更
别提秉烛长谈。不过要秉烛长干的话,鄙人倒可保证绝对让夫人意犹未尽,天天
都想鄙人来陪你!」赵雅和一旁的小婢听了都不禁心头一跳,赵雅自是知道他讲
的是实话,一旁小婢则是被他展现的气魄迷住,忘了自己是来监视的,反倒希望
能试试他是否真的这麽厉害?
  赵雅被项少龙挑逗的心痒不已,真想马上投入情郎怀里,尽情合体交欢。但
她自项少龙离开後即守身如玉,即使赵穆威逼用药也无法得逞,而齐雨、韩闯及
李园等人苦苦追求也未能如愿,如果这麽容易献身,那赵穆必然疑心项少龙的身
分,真是折磨死了人,只好佯作生气道:「先生怎麽这样说话?人家是跟您说正
经的,请您尊重人家好不好?」
  项少龙演得兴起,仰头长笑道:「男女之事再正经不过,有何不能说?夫人
身边的男人整天甜言蜜语,高谈阔论,说到底,还不只是想把夫人剥光了上床而
已。鄙人直来直往惯了,一般的女人鄙人还看不上眼,但像夫人这样的尤物,鄙
人就像看到千里马一样,怎都不会放过的!」
  这些话把韩闯、李园等人的心态一语道破,让赵雅听得心神俱醉,尤其是赞
自己对他来说就像千里马一样宝贝,这让一直自卑於以往浪荡名声的赵雅,心中
感动不已,热泪已忍不住夺眶而出。
  项少龙见赵雅流泪,担心再下去会控制不住场面,连忙道:「鄙人讲话没有
那李园小子般绕来绕去的,夫人不喜欢听,我还是先到街上逛逛,待会才来夫人
处参加晚宴,免得大家你眼望我眼,不知说什麽话题才好。」
  项少龙转身朝厅门举步,假装若无其事道:「那小子偏爱和老子作对,专捡
老子喜欢的女人下手。好!便让老子一显手段,把纪嫣然抢了过来,到时让你跟
纪才女一起跟了老子,这样你也算是跟纪才女齐名了!」说罢长笑而去。赵雅听
到项少龙要把纪嫣然跟自己追到手,知道他决定放手而为,心中不禁暗自雀跃。
  置身在邯郸的街道上,项少龙想起小盘登位後接踵而来的战乱,禁不住心生
感慨。这广阔的土地,经过了数百年的乱局後,终到了历史分久必合的大变时刻
,而他这「外来人」却一手促成了这转变。假设他没有来,这些事会否不发生呢
?任他如何智计过人,可是这问题想想都教他头痛。
  「董兄!」听到呼唤,项少龙先是心中茫然,一时想不起董匡就是自己,然
後才醒觉过来,转回头望去。原来是来自韩国的平山候韩闯,身旁还随着七﹑八
名亲随,一看便知是高手,人人精神饱满,体型彪悍,虽及不上项少龙的高度,
但已极是中看。项少龙讶道:「鄙人还以为只有我才爱逛街,想不到平山候亦有
此雅兴。」
  韩闯脸色阴沉,没有立即答他,等来到他身旁时,才亲切地挽着他手臂边行
边道:「来!我的行馆就在转角处,到我处再说。」项少龙受宠若惊,想不到他
对自己原本泠淡的态度会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由南辕到了北辙。身不由
己随他到了行馆,到厅里坐下後,那十多名剑手,仍立在四周没有离开,弄得气
氛严肃,颇有点黑社会大哥谈判的味儿。
  韩闯连一般斟茶递酒的礼貌招呼都省去了,沉声道:「李园真混帐,半点脸
子都不给我们,公然来剃本侯的眼眉,可恶之极。」项少龙恍然,原来他一直派
人留心赵雅,见李园主动去找她,逗留了一段足够做任何事的时间後,才肯出来
,故而暴怒如狂,竟把自己这另一情敌当作是同一阵线的人,不过亦可说韩闯自
问外貌﹑身分﹑权势均胜过他项少龙,所以并不将他视作劲敌,但李园却是另一
回事了。
  由此看来,韩闯对赵雅是认真的,甚至想把她带回韩国,好在私房随意享用
,不过这理想如今被李园破坏了。一时间找不到可说的话回答。韩闯眼内凶光闪
闪道:「董兄为何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就溜了出来?」项少龙暗忖他定是正要去
赵雅处兴间罪之师时,见到自己神情彷佛的走出来,才改变心意,追着扯了他回
来。
  项少龙心念一转,泠哼了一声道:「董某最受不得别人泠淡和白眼,不走留
在那里干舍,操他奶奶的娘!」韩闯感同身受,闷哼道:「我平山侯一生不知见
过多少人物,却未见过这麽嚣张的小子,他算什麽呢?还不是凭妹子的裙带关系
,真不明白春申君为何这麽看重他,若李嫣嫣生不出儿子来,我看他还有什麽可
凭恃的?」
  项少龙到现在仍不明白他扯了自己到这里来有什麽用意,以他这位高权重的
人,实不用找他这种闲人来吐苦水。韩闯脸上阴霾密布,狠狠道:「本侯为了不
开罪楚人,免影响合纵大计,已克制着自己不去和他争纪才女,岂知他连赵雅都
不放过,难怪自他来後,赵雅便对我爱理不理了。」项少龙这才知道韩闯竟迷恋
得赵雅这般厉害,叹了一口气道:「天下美女多的是,侯爷不要理她好了。所以
鄙人偏爱养马,你对马儿好,它们也就对你好,绝无异心,不像女人和小人般难
养也。」
  韩闯默然顷刻,竟笑了起来,拍拍他肩头道:「和你说话真有趣,不过这一
口气定要争回来。李园大言不惭,我倒要看看他的剑法如何厉害?」项少龙吃了
一惊道:「侯爷明天不是想亲自下场吧?」
  韩闯嘴角逸出一丝阴险的奸笑,双目寒光烁动,压低声音道:「本侯怎会做
此蠢事,我是早有布置,就算教训了李园,也教他不会知道是我出的手。」项少
龙知他这类玩惯阴谋手段的人,绝不会把细节和盘托出,肯把心意告诉自己已是
视他为同路人了,故意捧他道:「开罪侯爷的人真的不智。」
  韩闯颓然挨在椅背处,无奈道:「我们对楚人早死心了,一直以来,我们三
个与秦国打生打死,他们总是在抽我们後腿,谁说得定李园会否将我们合纵的事
通知秦人,那时若秦国先发制人,首当其冲就是敝国。唉!我实在不明白赵王为
何这麽巴结他?」接着瞧着他道:「董兄是否明白为何孝成王忽然对你泠淡起来
,昨天的宴会都没请你出席?」
  项少龙故意现出忿然之色,点头道:「还不是因李园这小子!」韩闯亲热地
一拍他肩头道:「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敝国的欢迎之门,永远为董先生打
开来,若要对付李园,本侯可为先生作後盾。」
  项少龙心中暗笑,这才是他笼络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借他之手,对付李园,
装作感激道:「鄙人会记着侯爷这番话。」韩闯沉吟道:「我看嫣然始终会给他
弄上手,若能把这绝世美女由他手上抢过来,那会比杀了他更令他难受。」
  项少龙叹道:「纪才女那是这麽易与,我看李园亦未必稳操胜券。」韩闯阴
阴笑道:「若要使女人就范,方法可多着哩,例如给她尝点春药,那怕她不投怀
送抱。不过想要和纪嫣然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绝不容易,但她似乎对董兄的养马之
术另眼相看,说不定……嘿!董兄明白我的意思哩!」
  项少龙心中大怒,暗叫卑鄙,这事不但害了纪嫣然,也害了自己。当然!那
只是指他真是董匡而言。像纪嫣然这天下人人尊敬崇慕的才女,若有人对她作出
禽兽行为,还不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那时韩闯肯收留他才怪。只看这借刀
杀人之计,便知这韩闯心术是如何坏了。现在他开始明白六国为何终要被秦国所
灭,像韩闯这种国家重臣,代表本国来邯郸密议谋秦,却尽把心思花在争风呷醋
里,置正事於次要地位,怎算得上是个人物。
  纵观所接触的韩﹑魏﹑赵﹑楚四国,都是小人当道,空有李牧﹑廉颇﹑信陵
君这些雄材大略之士而不能用。只不知燕﹑齐的情况又是如何呢?韩闯打了个手
势,立即有人递上一个小瓶子,韩闯把它塞入了项少龙手内,以最诚恳的表情道
:「本侯这口气全靠先生去争回来了,女人很奇怪,纵是三贞九烈,但若让你得
到她身体後,大多会变得对你千依百顺,纪嫣然是女人,自然也不会例外!嘿!
我真羡慕董兄哩!」
  项少龙心中暗骂,却问明了用法,把小瓶塞入怀里道:「我还要看情况而定
,唉!我对女人的兴趣其实不是那麽大,女人怎及得马儿好呢?」韩闯又再激励
一番,说尽好话,才与他同往夫人府赴宴去了。
  项少龙待韩闯进府後,在外面闲逛了一会,迟了少许才大摇大摆地步进夫人
府。夫人府主宅的广场停满了马车,赵大把他领进府内时,低声道:「刚才你走
後,郭开来找她都不肯见,董爷真行。」项少龙知他关心主人,嘱咐几句後就进
主厅去。
  宴会设在主宅旁一座雅致的平房里,设的亦是郭家那晚的「共席」,一张大
圆儿摆在厅心,团布了十多个位子。郭家晚宴有份出席的人全部在场,包括了那
娇艳欲滴的郭家小姐。项少龙本以为郭秀儿经过那晚後,再不肯见李园,但现在
看来又像个没事人似的。除了这批人外,还多出了四个人来。
  第一个当然是纪嫣然,还有是赵致和郭开,另有一个四十岁许的男人,衣饰
华贵,气度迫人,只是双目闪烁不定,予人有爱用心机心的印象。尚未到入席的
时间,大厅一边的八扇连门全张开来,毫无阻隔地看到外面花木繁茂的大花园,
数十盏彩灯利用树的枝干挂垂下来,照得整个花园五光十色,有点疑真似幻般的
感觉。
  项少龙是最後抵达的一个宾客,大部份人都到了园中赏灯饰,厅内只有赵穆
﹑郭纵﹑乐乘﹑赵霸和那身分不明的人在交头接耳。赵穆见到项少龙,哈哈笑道
:「董先生何故来迟了,待会定要你三杯,来!见过姬重先生。」项少龙心中檩
然,原来这就是代表东周君来联结六国,合纵攻秦的特使,忙迎了上去。
  姬重非常着重礼节,累得项少龙也要和他行正官礼,客气两句後,姬重虽看
似毕恭毕敬,但显然并不把个养马的人放在眼内,迳自回到刚说的话题去,大谈
秦庄襄王乃无能之人,重用吕不韦,必会令秦国生出内乱诸如此类的话。项少龙
那有心情听他,告罪一声,往花园走去。他才步入园里,三对妙目立时飘向他来

  纪嫣然一看到他秀眸便不受控制地亮了起来。赵致狠狠盯了他一眼後就别过
俏脸,显是余怒未消;赵雅却似一直在等候他的出现,玉脸绽出笑容,欣然道:
「董先生快来,我们正在讨论着很有趣的问题哩!」项少龙一眼扫过去,见众人
都集中到园心那宽敞的石桥上,下面一道引来山泉的清溪蜿蜓流过,到了离桥丈
许处,聚成一个中心处放了一块奇石的荷池,极具意趣,亦可看出赵雅实在是心
有怀抱的女子。
  纪嫣然悠然自得地倚栏下望,旁边的李园正向她指点着下面游戈的各种鱼儿
,大献殷劝。郭秀儿和赵致最是熟络,齐坐在桥头不远处的一块光滑的大石上,
看样子是很欣赏这彩灯炫目的美丽花园。前者此时正打量着他。韩闯和郭开两人
,则伴着赵雅站在桥心处,刚好在纪嫣然和李园的背後。
  项少龙往石桥走去,先向郭秀儿和赵致见了个礼。赵致勉强还礼,郭秀儿则
多赠了他一个少女甜蜜的笑容。项少龙虽有点心痒,但却知此女绝对碰不得,说
到底乌家和郭家是势不两立的大仇人。当他步上石桥时,纪嫣然不理李园,转过
身来笑道:「董先生啊!我们正谈论生死的意义,不知你对此有何高见呢?」
  项少龙知道这俏佳人最爱讨论问题,上至经世之道,下至类此的生命有什麽
意义等,都爱讨论一番。而这正是百家争鸣﹑思想爆炸的大时代,这种清谈的风
气盛行于权贵和名士间,像不久前的老庄孔子等人,便终日好谈人生道理。可惜
他对这方面认识不多,虽明知纪嫣然在给机会自己去表现,好顺利开展对她的追
求,他却是有心无力。苦笑道:「鄙人老粗一名,怎懂得这麽深奥的道理呢?」
  纪嫣然还以为他以退为进,尚未有机会答话,李园插入道:「可惜邹先生没
有来,否则由他来说,必然非常精采。嘻!不若我们请教董先生养马的心得吧!
」有心人一听都知他在暗损项少龙,说他除马儿外,其他一无所知。而在这年代
,养马只属一种贱业,所以他是故意贬低项少龙的身分。
  项少龙心中暗怒,不过更怕他追问有关养马的问题,他虽曾恶补了这方面的
知识,始终有限得很,装作不以为意道:「你们谈了这麽久,定然得出了结论,
不若让董某一开茅塞。」郭开这坏鬼儒生道:「我仍是孔丘那句『未能事人,焉
能事鬼』,索性不去想生死以外的。」
  赵雅显然兴致极高,笑道:「郭大夫最狡猾,只懂逃避,不肯面对这人生最
重要的课题。」李园傲然道:「我们做什麽事都要讲求目的,为何独是对自己的
存在不闻不问,上天既赋予了我们宝贵的生命,就像这些高挂树上的彩灯般,燃
烧着五光十色的光和热,如此才能不负此生。」
  连项少龙亦不得不承认这人说话很有内容和想像力,再看诸女,赵雅虽心神
皆在项少龙身上,但也不禁动容,纪嫣然也听得非常用神,桥头的赵致和郭秀儿
则停了私语,留心聆听。项少龙心叫不妙,搜索枯肠後道:「李兄说的只是一种
对待生命的态度,而非对生死的意义得出了什麽结论。」郭开和韩闯同时露出讶
异之色,想不到这粗人的心思和观察力这麽精到细密。
  李园哈哈一笑道:「董先生说得好,不过正如庄周所说的『以其至小,求穷
其至大之域,必迷乱而不能自得。』一天我们给局限在生死里,始终不能求得有
关生死的答案,就像夏天的虫,不知冬天的冰雪是什麽一回事,所以我们唯一之
计,就是确立一种积极的态度,免得把这有若白驹过隙的生命白白浪费了。」他
口若悬河,抑扬顿挫,配合着感情说出来,确有雄辩之士那使人倾倒拜佩的魅力
,难怪纪嫣然都对他另眼相看。
  项少龙一时哑口无言,乏词以对。李园看他神色,心中好笑,那肯放过他,
故示谦虚求教似的道:「董兄对人生的态度又是如何呢?」项少龙自可随便找些
话来说,但要说得比他更深刻动人,却是有心无力。韩闯现在和他站在同一战线
上,替他解围道:「今晚的讨论既特别又精采,不若就此打住,到席上再说吧!

  赵雅怨道:「说得这麽高兴,竟要赶着入席。赵雅还要听多些董先生的高论
哩!」纪嫣然轻柔地道:「尚未给机会董先生说呢?」
  看着纪嫣然期待的目光,想起自己要公开追求她的任务,怎可表现得如此窝
囊?正叫苦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在自己那个时代曾听来的一个故事,或可扳
回此局。遂走到桥去,来到纪嫣然身旁,先深深看了她一眼,再向赵雅露出雪白
整齐的齿,微微一笑,才转过身去,双手按在桥栏处,仰首望往夜空。天上的明
月皎洁明亮,又圆又远。
  众人都知他有话说,只是想不到他会说出什麽比李园在这论题上更高明的见
解,都屏息静气,全神倾听。李园嘴角则挂着一丝不屑的笑意。纪嫣然闭上美目
,她有信心项少龙必可说出发人深省的哲理。对她来说,没有比思索人生问题更
有趣味了,这亦是她与邹衍结成好友的原因。她爱上项少龙,便是由於他说话新
颖精警,有异於其他人。
  项少龙沙哑着声音,缓缓道:「有个旅客在沙漠里走着,忽然後面出现了一
群饿狼,追着他来要群起而噬。」众人为之愕然,同时也大感兴趣,想不到他忽
然会说起故事来。就像庄周好以寓言来演绎思想般。项少龙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
里震荡着,份外有一种难言的诡秘和感染力,尤其内容正是有关秘不可测的生死
问题。只听他以非常缓慢的节奏续道:「他大吃一惊,拚命狂奔,为生命而奋斗
。」
  郭秀儿「啊」一声叫了起来道:「在沙漠怎跑得快过饿狼,他定要死啦!」
众人为之莞尔,却没有答话,因为都想听下去,连李园都不例外。不过当他看到
纪嫣然闭上美目那又乖又专心的俏样儿,禁不住妒火狂燃。项少龙微微一笑道:
「不用慌!就在饿狼快追上他时,他见到前面有口不知有多深的井,不顾一切跳
了进去。」
  赵雅松了一口气道:「那口井定是有水的,是吗?」项少龙望往下面的小溪
流,摇头道:「不但没有水,还有很多毒蛇,见到有食物送上门来,昂首吐舌,
热切引项以待。」
  今次轮到纪嫣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睁开美目,别过娇躯来,看着他道
:「那怎办才好呢?不若回过头来和饿狼搏斗好了,毒蛇比狼可怕多了。」韩闯
笑道:「女孩子都是怕蛇的,纪小姐亦不例外。」
  项少龙望往纪嫣然,柔声道:「他大惊失神下,胡乱伸手想去抓到点什麽可
以救命的东西,想不到竟天从人愿,给他抓到了一棵在井中间横伸出来的小树,
把他稳在半空处。」众人都没有作声,知道这故事仍有下文。赵雅的眼睛也亮了
起来,期待着情郎的故事下文。
  项少龙道:「於是乎上有饿狼,下有毒蛇,不过那人虽陷身在进退两难的绝
境,但暂时总仍是安全的。」众人开始有点明白过来。项少龙说的正是人的写照
,试问在生死之间,谁不是进退两难呢?只听他说下去道:「就在他松了一口气
的时刻,奇怪的异响传入他的耳内。他骇然循声望去,魂飞魄散地发觉有一群大
老鼠正以尖利的牙齿咬着树根,这救命的树已是时日无多了。」
  郭秀儿和赵致同时惊呼起来。项少龙深深瞧着纪嫣然与赵雅两对热切的美眸
,像只说给她们听似的道:「就在这生死一瞬的时刻,他看到了眼前树叶上有一
滴蜜糖,於是他忘记了上面的饿狼,下面的毒蛇,也忘掉了快要给老鼠咬断的小
树,闭上眼睛,伸出舌头,全心全意去舐尝那滴蜜糖。」小桥上静得没有半点声
息,只有溪水流过的淙淙细响。项少龙伸了个懒腰道:「对老子来说,那滴蜜糖
就是生命的意义!」
  没有人说话,连郭开和韩闯这种只知追求功利名位的人都给勾起了心事,生
出共鸣。李园见诸人均被项少龙含有无比深刻思想的妙喻打动了,心中不服,打
破沉默道:「这寓言出自何处呢?」项少龙微笑道:「是马儿告诉我的!」接着
哈哈一笑道:「鄙人肚子饿了!」
第十章、一滴蜜糖
  纪嫣然亲提酒壼,盈盈起立,来到对面的项少龙旁跪下,眼中射出不用装姿
作态便自然流露的崇慕之色,柔声道:「嫣然刚听到一生人中最动人的寓言,无
以为报,就借一盃美酒多谢董先生。」以一个优美得使人屏息的姿态,把酒注进
项少龙几上的酒杯去。与席者无不哄然。赵穆大奇道:「董先生说了个怎麽样的
精采寓言,竟教我们的纪才女纡尊降贵,亲自为他斟酒劝饮?」姬重亦露出惊异
之色。李园则脸色阴沉,眼中闪动着掩不住妒恨的光芒。
  赵雅露出颠倒迷醉的神情,把那故事娓娓道出来。未听过的人都为之折服。
回到座位里的纪嫣然举盏道:「嫣然敬董先生一盃。」韩闯心里虽妒忌得要命,
但亦喜可打击李园这更可恨的人,附和道:「大家喝一杯!」
  众人起哄祝酒,李园虽千万个不愿意,亦惟有勉强喝了这盃苦酒。项少龙细
看诸女,纪嫣然固是遏不住被他激起了的滔天爱意,赵雅更是乐得公开向他送来
媚眼,妙目传情。连正生他气的赵致亦神态改变,不时偷看着他。最意外是郭秀
儿也对他眉黛含春。暗叫侥幸,若非自己可随手借用别人的智慧,今晚定要当场
出丑,绝不会是眼前这一矢四鵰之局。
  姬重道:「想不到董先生听过这麽深刻感人的寓言,教我们拍案叫绝。」转
向李园道:「李先生才高八斗,对此自有另一番见地。」他这番话是暗贬项少龙
,明捧李园,由此可见此人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对他来说,能影响楚王的李园
,自然比项少龙重要多了。
  韩闯哈哈一笑,插入道:「那是董兄由马处领悟回来的寓言,不过我却有另
一个看法,假设我们六国每个人都忘情於那滴只能甜上一刻的蜜糖,联手对付虎
狼之国的秦人,自可从绝境中脱身出来。」这几句话明显是针对楚人来说,只因
他们数次被秦国给的少许甜头而背弃了其他合纵国,弄至自己也折兵损地,得不
偿失。赵穆等都暗暗称快,看着李园脸色微变。
  有纪嫣然在场,李园怎肯失态,转瞬回复正常,把话题扯了开去。项少龙知
道言多必失,只埋头吃喝。不旋踵李园向纪嫣然大献殷劝,又不时向赵雅等三女
撩拨,一副风流名仕的气派,若非刚才受挫於项少龙,他确是女人的理想情人。
纪嫣然与赵雅却是无心理会,不时把目光飘往项少龙处,恨不得立刻倒入他的怀
抱里。
  坐在李园身旁的女主人赵雅给他敬的干了三杯後,俏脸升起诱人的红霞,见
他还要再敬,故意道:「今天你还迫人家喝得不够吗?」众人为之愕然,往他两
人望来。赵雅故意垂下头去,掩饰眼中闪过的得意。李园大感尴尬,他今天私下
来找赵雅,一方面是为了向项少龙示威,更主要是为了好色,赵雅虽比不上纪嫣
然的独特气质,终是不可多得的美女,放过实在可惜。只是想不到赵雅还是不受
引诱,更在席上泄出口风。乾咳一声道:「昨晚不是说过要比酒力的吗?」
  赵雅偷看了项少龙一眼,後者回她一个赞赏的微笑。赵雅这一招连消待打,
不但损了李园一顿,也让赵穆等人以为赵雅忘掉了项少龙,开始重拾浪荡生活,
这样日後她投入董匡这豪汉的怀抱也就不会奇怪了。
  纪嫣然看了项少龙一眼後,向李园淡淡道:「这叫自古名士均多情吧!」李
园心中叫糟,尚未来得及解说,赵雅抬起俏脸,再捅李园一刀,欲盖弥彰地微笑
道:「嫣然小姐误会了,李先生只是来与赵雅讨论诗篇,喝酒不过是助兴吧!」
  郭秀儿显然极爱诗歌,向心目中的大哲人项少龙道:「董先生对诗歌有些什
麽心得呢?」这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项少龙处。郭纵则暗叫不妙,难
道乖女儿竟对这粗人有了情意?赵致想起了项少龙难以入目的书法,心中暗叹。
  纪嫣然和赵雅均精神一振,热切期待这人说出另一番有见地的话来。自古流
传下来的诗歌,经孔子和他的信徒陆续修改,共有三百余篇。这些诗歌在这时代
有着无比实用的价值,特别在权贵间,更成了生活的一部份,交际时若不能引诗
作装饰,便会给人鄙视。甚至有纯以诗文命乐工歌诵作为欢迎词,名之为「赋诗
」,回敬的诗歌就叫「答赋」。所以诗篇生疏者很易当场出丑,所谓「不学诗,
无以言。」
  项少龙尚算幸运,不过他的运气显然到此为止,终於正面遇上这无法解决的
问题。诗篇不单是装饰的门面工夫和表达修养内涵的工具,时人还有「论诗」的
风气,例如诗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兮。」大意说一个美女,可以施
脂抹粉。子贡於是问道於孔子,其後他答:「绘画要在素白的质地上。」因而得
到了孔子的称赞,说他有谈诗的资格。所以论诗乃宴席间的常事,郭秀儿并非故
意为难这使她大生兴趣的男人。
  项少龙差点要叫救命,表面从容道:「董某终是老粗一名,怎有资格说什麽
心得?」郭秀儿想不到这与众不同的人物给了一个这麽令她失望的答案,垂下俏
脸,不再说话。纪嫣然亦露出错愕神色。对她来说,项少龙公开追求她实是个非
常有趣的游戏,亦可使她进一步了解爱郎的本领,那知他才露锋芒,又退缩了回
去。使她欣赏不到他以豪放不羁的风格表达出来的才情。怎知项少龙在这方面比
草包还要不如。
  姬重脸上露出鄙夷之色,更肯定那寓言是项少龙由别人处偷来私用的。郭开
﹑韩闯等均露出讶色,董匡的父祖辈终是当官的人,这董匡怎会对诗歌毫不认识
呢?赵穆则猜他不想在这情况下露一手,哈哈一笑向赵雅道:「不知李先生和夫
人今天讨论的是什麽题目呢?」李园见项少龙着窘,心中大喜,答道:「在下和
夫人谈到诗和乐的关系,所谓『兴於诗﹑立于礼﹑成於乐』,在下又把所作的乐
章,奏给夫人指教,幸得夫人没有见笑。」
  一般贵族大臣的交往,都离不开诗和乐,李园亦借此向纪嫣然表明他和赵雅
没有涉及其他。一直没有说话的赵致出言道:「董先生似乎把礼乐诗书都不放在
眼内哩!」项少龙差点想把她捏死,她自是暗讽他昨晚对她无礼,同是妒忌纪嫣
然对他的示好,有意无意地加以阴损。李园一听大乐,笑道:「董先生自少便与
马为伍,以马为乐,对其他事自然不放在心上了。」
  姬重一向自重身分,迫不得已才要和一个养马的粗人同席,心中早不喜。不
过他为人深沉,不会露出心中的想法。这时乘机巴结李园道:「董先生养马天下
闻名,李先生诗乐精湛,都是各有所长。」项少龙本己不想多事,闻言无名火起
,道:「请恕我这粗人不懂,七国之中,若论讲学的风气,礼乐的被看重,秦人
实瞠乎其後,为何独能成我们六国最大的威胁呢?」此语一出,众人先是色变,
接着却言以对。因为这是个不容争辩的事实。
  项少龙泠然道:「有人或者看不起我这种养马的人,对董某不懂诗书感到鄙
夷,不过董某却可藉畜牧使得国富家强,抵抗外敌。秦人的强大,就因以军功为
首,其他一切都摆在一旁。」众人都知他动了气,默默听着。
  项少龙续道:「作为生活的一部分,诗书礼乐自有其陶冶性情,美化一切的
积极作用。但在现今这情况下,更重要的是富国强兵,衣食足始知荣辱,但若连
国家都难保,还谈什麽诗书礼乐。想当年越王勾践,卧薪嚐胆,厉志奋发,最後
才得报大仇。本人来邯鄂後,发觉人人皆醉心於吃喝玩乐,如此风气,纵盛偈礼
乐,亦终有日会成亡国之奴。」最难受的是赵致,给他这麽当面痛斥,黯然垂下
俏脸。
  李园﹑韩闯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他们确是纵情声色,置对付强秦的大事於
不顾。赵穆想起「他」出身荒野山区,所以并不为怪,还暗忖将来若自己当上了
赵国之主,定要重用这只求实际的人。其他三女的感受却非那麽直接,在这男性
为尊的世界里,扞卫国土自是男儿的责任,反觉得众人皆醉,唯此君独醒,觉得
他与众不同。
  姬重泠笑一声道:「鹿死谁手,未至最後,谁人可知?」项少龙对这东周君
派来的人已感到极度憎厌,双目寒芒一闪,盯着他道:「人说凡人只想今天的事
,愚人则尽记着昨天的事,只有智者才胸怀广阔,想着明天、以至一年或十年後
可能发生的事,从而为今天定计。若要等到分出胜负,错恨难返时才去看那结果
,不若回家搂着自己的女人多睡几觉好了。」
  姬重变色怒道:「董先生这话是什麽意思?谁不为将来而筹谋,独有先生是
智者吗?」赵雅欲出言缓和气氛,给项少龙伸手阻止,从容一笑道:「姬先生言
重了,本人只是以事论事,先生千万不要以为本人是出言针对,我这人直肠直肚
,现在亦是和各位祸福与共,希望能献出力量,保国卫民。可是看看我得到的是
什麽待遇,见微知着,鹿死谁手,已可预期。这不是争论的时候,而是要各弃成
见,知己知彼,我们才能与秦人一较短长。」
  郭开和乐乘对望一眼,始明白他满腹怨气的原因,是怪赵王因李园而泠落了
他。赵霸喝了一声「好!」转向姬重道:「董马痴快人快语,听得赵某非常痛快
。姬先生不要怪他,他这番话骂尽了座上诸人,包括本人在内。不过却骂得发人
深省。」
  李园那会服气,泠笑道:「既是如此,董先生可索性不来出席这纵情逸乐的
宴会,为何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呢?」项少龙微笑道:「李先生误会了
,宴会乃社交的正常活动,秦人亦不曾禁绝宴会。本人只是藉题发挥,指出有些
人放开最重要的大事不去理,却只懂玩物丧志,甚或为私欲专做些损人利己的事
而已。」
  两眼一瞪,举手拉着襟头,一把扯下,露出包紮着的肩膊,若无其事道:「
李先生可否告诉本人,这剑伤是谁人干的好事?」纪嫣然与赵雅同时「啊」一声
叫了起来,望往李园。李园猝不及防顿时愣住,出不了声。众人这才明白两人间
怨隙之深竟到了要动刀抡剑的阶段。
  项少龙又拉好衣襟,微笑道:「李先生当然不会知道是谁干的,本人也不将
这些偷袭的卑鄙之辈放在心上,只不过想以事实证明给各位看,董某非是无的放
矢。」项少龙这一番说话,是要建立他率直豪放的形象,同时亦在打击李园,教
这人再不敢对他动手,否则要想洗脱,亦是头痛的事。李园的脸色变得有多难看
就有多难看。
  赵穆道:「董先生可把受袭的事详细告诉乐将军,他定可还你一个公道。」
项少龙哑然失笑道:「些微之事,何足挂齿,来,让我敬姬先生和李先生一杯,
谢他们肯垂听我这老粗的唠苏。」众人举起杯来,姬李两人无奈下亦惟有举杯饮
了。
  众人才放下杯子,赵致向项少龙敬酒道:「小女子无知,惹得董先生这麽生
气,就借这杯酒道歉。」赵致一向以脾气硬着名,如此低声下气,熟悉她的人都
是第一次见到。项少龙饮罢笑道:「是我不好才对,那关致姑娘的事。」
  纪嫣然目闪异采,向他敬酒道:「董先生说话不但出人意表,还启人深思,
将来定非池中之物。」接着杯来酒往,气氛复常,至少表面如此。李园今晚频频
失利,给项少龙占尽上风,连忙极力向另一边的纪嫣然说话,图争取好感。可惜
纪嫣然知他竟卑鄙得派人偷袭项少龙,恨不得把他杀了,只是礼貌上泠淡地应付
着他。
  坐在项少龙旁的韩闯在几下暗拍了他两下,表示赞赏。赵穆则向他打了个眼
色,表示对他的表现满意。郭开则露出深思的神色,显是因项少龙并不为他想像
般简单,对他重新评估。赵雅心中气愤不已。她也想不到李园竟要派人去杀项少
龙,早知他是这般卑鄙之人。她连大门都不会让他进来。
  蓦地见到项少龙长身而起,赵雅往他望去。项少龙潇洒施礼道:「多谢夫人
这与别不同的彩灯夜宴,不过董某人惯了早睡,故不得不先行告退。」众人都出
言挽留,姬重和李园当然是例外的两个。项少龙再度施礼,退出座位外。
  赵霸站了起来,道:「明天的论剑会,董兄记得准时来。」项少龙望往以热
烈眼神看着他的纪嫣然道:「在论剑会上会见到小姐的芳驾吗?」
  纪嫣然柔声答道:「既有董先生出席,嫣然怎能不奉陪。」此语一出,立时
气坏了李园,其他男人无不现出艳羡之色。项少龙再向众人逐一告辞,轮到郭秀
儿时,这娇娇女嚷道:「明天秀儿都要去一开眼界。」听得项少龙和郭纵同时眉
头大皱。对赵致他却是故意不去碰她的眼神,匆匆一礼後,转身朝大门走去。
  衣袂环佩声直追而来,赵雅赶到他旁道:「让赵雅送先生一程吧!」项少龙
大方道:「夫人客气了!」
  赵雅伴着他在通往主宅的长廊走着,身边没有下人在旁。赵雅忽然轻扯他衣
袖,停下步来。项少龙讶然止步,低头往她望去。赵雅猛然狠很地抱住项少龙,
送上朱唇痛吻着,全身贴紧项少龙的身躯扭动不已,弄得像项少龙一时不知所措
。良久,赵雅才意犹未尽地分开,幽幽地道:「雅儿羡慕死纪才女了!何时项郎
才能这般把雅儿弄上手呢?」
  项少龙抓起她因思念自己而日渐瘦削的下巴,怜惜地道:「慢慢来,现在韩
闯跟李园这般接近你,恐怕不只是贪图你的美色,我如果同时把你们都追到手,
反而会惹更多麻烦。你可以告诉赵大,晚上我会来找你。」赵雅听了这才转忧为
喜,送她出夫人府。
  项少龙走出夫人府,夜风迎面吹来,精神为之一振。刚才他是真的动了气,
这些六国的蠢人,终日只懂明争暗斗,茫不知大祸将至。却也是心情矛盾,他现
在虽成了六国的敌人,可是仍对邯鄂有着一定的感情,使他为这古城未来的命运
而担忧。接着想到了自己的问题,原本看来很轻易的事,已变得复杂无比。在现
今的形势下,想生擒赵穆後再把他运回咸阳,只属天方夜谭而已。若还杀死乐乘
这手握邯郸军权的大将,那就更是难比登天。来时的坚强信心,不由动摇起来。
  在邯郸多留一天,会多增一天的危险。最大的问题自然因其他五国的大臣名
将均集中到这里来,使邯郸的保安和警戒心以倍数升级,擒赵穆不是难事,但要
把他运走却是困难重重。想到这里,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蹄声自後方由远而近,由快转缓。项少龙早猜到是谁追来,头也不回道:「
致姑娘你好!」赵致清脆的声音应道:「你怎知是人家跟来?」
  项少龙侧头望往马上英姿凛凛的赵致,微笑道:「若非是赵致,谁敢单剑匹
马来寻董某人晦气。」赵致本俯头盯着他,闻言忿然把俏脸仰起,翘首望往邯郸
城长街上的星空,娇哼道:「猜错了!赵致没有闲情和你这种人计较。」
  项少龙知她的芳心早向他投了一半降,只是脸子放不下来,不过现在他的心
只容得下纪嫣然与赵雅,况且赵致又是荆俊的心上人,他怎麽都不可横刀夺人所
爱,他实在没法对自己兄弟做出这种事来。日後他和荆俊间又是多麽难堪呢?他
昨晚那样迫她走,其实心底绝不好受。这一刻的赵致,特别迷人。哈哈一笑道:
「那为何又有闲情陪董某人夜游邯郸呢?」
  此时一队城兵在寂静无人的长街驰来,提醒他们延绵了数百年仍未有休止希
望的战争,时刻仍会发生。那些巡兵见到赵致,都恭敬地见礼。赵致策马与项少
龙并排而进,漫不经意道:「你不觉得今晚开罪了所有人吗?」项少龙哂道:「
那又有什麽相干,你们的孟轲不是说过『虽千万人而吾往矣吗?』」
  赵致讶然望下来道:「为何孟轲是我们的呢?」项少龙差点要刮自己两巴掌
,直到这刻仍把自己当作外来人,尴尬地道:「那没有什麽意思,只是说溜了口
吧!」
  赵致惊疑不定的瞪着他,好一会後才低呼道:「上我的马来!」项少龙一呆
道:「到那里去?」
  赵致泠泠道:「怕了吗?」项少龙失声道:「如此共挤一骑,怕的应是致姑
娘才对。」
  赵致恶兮兮道:「又不见得那晚你会这般为人设想?你是否没男人气概,快
给本小姐滚上来!」项少龙知她在讽刺那晚自己跳上她马背向她轻薄的事,摇头
苦笑道:「你的小嘴真厉害,不过你既有前车之监,当知董某人非是坐怀不乱的
君子,这样温香软玉,我那对手定会不听指挥,会在致姑娘动人的肉体上享受一
番呢!」
  赵致紧绷着俏脸,修长的美目狠狠盯着他道:「管得你要做什麽,快滚上马
背来!」项少龙叫了声「我的天啊!」一个女人若明知你对她会肆意轻薄,仍坚
持予你机会,尽管外貌凶神恶煞,还不是芳心暗许。这确是诱人至极,亦使他头
痛得要命。
  现在是势成骑虎,进退两难,叹了口气道:「这麽夜了!有事明天才说好吗
?老子要回家睡觉!」赵致气得俏脸煞白,一抽马缰,拦在路前,一手叉腰,大
发娇嗔道:「想不到你这人如此婆妈,你若不上来,我便整晚缠着你,教你没有
一觉好睡!」
  女人发起蛮来,最是不可理喻,项少龙停下步来,叹道:「姑娘不是心有所
属吗?如此便宜鄙人,怕是有点……嘿!有点什麽那个吧!」赵致闻言娇躯一震
,俏脸忽明忽暗,好一会後咬牙道:「本姑娘并非属於任何人的,董匡!你究竟
上不上马来?」
  项少龙心中叫苦,看来赵致已把她的芳心,由「那个项少龙」转移到「他这
个项少龙」来,今次真是弄巧反拙,摊手摆出个无可奈何的姿势,把心一横,嘿
然道:「这是你自己讨来的!」话尚未完,已飞身上马,来到她香背後。赵致一
声轻呼,长腿轻夹马腹,骏骥放蹄奔去。
  项少龙两手探前,紧箍在她没有半分多余脂肪的小腹处,身体同时贴上她的
粉背隆肾,那种刺激的感觉,令项少龙立即欲火狂升。赵致却像半点感觉都欠奉
,仍是脸容冰泠,全神策驰,在寂静的古城大道左穿右插,往某一不知名的目的
地前进。项少龙俯头过去,先在她的粉颈大力嗅了几下,然後贴上她的脸蛋,道
:「姑娘的身体真香!」
  赵致神情木然,却没有任何不满或拒绝的表示,当然也没有赞成或鼓励的意
思,紧抿着小嘴,像打定了主意不说话。项少龙放肆地用嘴巴揩着她嫩滑的脸蛋
,狠狠道:「你再不说话,董某人便要侵犯你了。」赵致泠泠道:「你不是正在
这样做吗?」
  正是佛都有火,项少龙心头「火」起,一手摩挲着她小腹,另一手往上移师
,在她高耸的双峰下作威吓性的逐步进侵。她的肌肉岂满而有弹性,令他爱不释
手,觉得非常享受。赵致的俏脸开始转红,娇躯微颤,却仍紧咬银牙,不提出任
何抗议。
  项少龙虽是欲火大盛,可是荆俊的影子始终鬼魂般拦在两人之间,颓然叹了
一口气,放弃了侵占她酥胸的壮举,回到她小腹处,还离开她的脸蛋,坐直身体
。竹林在望,原来赵致是带他回家。赵致默然策骑,见了竹林时,勒马停定,凝
望前方家中隐隐透出的昏暗灯火,嘲弄道:「原来董先生这麽正人君子呢?」项
少龙为之气结,用力一箍,赵致轻呼一声,倒入他怀里去。
  在竹林的黑暗里,大家都看不到对方,但气息相闻,肉体贴触的感觉刺激性
反因这「暗室」般的情况而加倍剧增。赵致柔软无力地把後颈枕在他的宽肩上,
紧张得小嘴不住急促喘气,项少龙只要俯头下移,定可享受到她香唇的滋味,而
且可肯定她不会有任何反抗的行动。这想法诱人至极,项少龙的理智正徘徊在崩
溃的危险边沿,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是那项少龙的小情人吗?这样和董某……
嘿……」
  赵致仍是以那泠冰冰的语调道:「我又不爱上了你,有什麽关系?」项少龙
失声道:「致姑娘好像不知自己正倒在本人怀抱里,竟可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致针锋相对道:「我不够你力大,是你硬要抱人,叫人家有什麽法子?」
项少龙嘿然道:「那为何又要在这里停马呢?我可没有迫姑娘这麽做吧!」
  赵致刁蛮到底,若无其事道:「本小姐爱停就停,欢喜干什麽就干什麽,与
你无关。」项少龙差点给气得掉下马去,伸出一手,移前摸上她浑圆的大腿,啧
啧赞道:「致姑娘的玉腿又结实又充满弹力。」
  赵致一言不发,由他轻薄。项少龙猛一咬牙,暗忖横竖开了头,不若继续做
下去,他本是风流惯的人,美色当前,怎还有那坐怀不乱的定力,正要兵分两路
,上下进侵时,狗吠声在前方响起,还有轻巧的足音。项少龙忙把抚着她酥胸玉
腿的手收回来,赵致低呼一声,坐直娇躯,驱马出来。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那种
销魂蚀骨的感觉,却强烈得可把任何男女的身心溶掉。
第十一章、难以消受
  在赵致那间雅致的小筑里,项少龙轻松自在地挨在卧几上,善柔和赵致两姊
妹则坐在他对面。前者狠狠看着他,後者则仍神情寒若冰雪,垂着头不知芳心所
想何事。善柔硬梆梆的道:「我要妹子请你来,是希望能和阁下合作,对付田单
!」项少龙早知会遇上这个问题,抱头道:「你们既是想在邯郸刺杀他,休想老
子会陪你们做这蠢事,就算得了手都逃不出去。」
  善柔玉脸一寒道:「你才是蠢人,我们已打听清楚,田单今天黄昏时已抵达
城外,只是尚未进城。护送他来的是齐国名将旦楚,兵员达万人之众。所以唯一
杀他的机会,就是趁他轻车简从来到城内的时刻,这大奸贼身边的几个人,特别
是那叫刘中夏和刘中石的两兄弟,不但身手高明,且力能生裂狮虎,你看!」伸
手拉下衣襟,露出大半截丰满哲白的胸肌,只是上面有道令人触目惊心的剑痕。
  项少龙想不到她如此大胆,眼光放长时间徘徊在她饱满的酥胸上,点头道:
「你能活着算走运的了。」善柔拉回衣襟,双目烁光闪闪道:「田单不是你的大
仇人吗?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田单的事了,我曾在他府中当过婢仆,这样说你明白
与我们合作的好处吧!」
  项少龙不想再和她们纠缠不清,叹道:「其实我和田单一点关系都没有,只
是那晚不想伤害你们两姊妹,才顺着你们口气这麽说。」善柔和赵致同时愕然。
善柔眼中寒芒亮起,项少龙心叫不妙时,她已迅速由怀里拔出匕首,雌老虎般往
他扑来,匕首朝他胸膛插下。项少龙的徒手搏击何等厉害,一个假身,不但抓着
了她握着凶器的手腕,还把她带得滚往卧几另一边的蓆上,虎躯将她压个结实。
  善柔不住挣紮,还想用嘴来咬他。项少龙把头仰起,把她两手按实,大腿则
缠紧她那对美腿,同时警戒地望住赵致,见她一面茫然,呆看着乃姊在他项少龙
的身体下叫?反抗。项少龙放下心来,享受着身下因肉体激烈磨擦而意外得来的
艳福,但也不知如何收拾这残局。
  善柔虽比一般女子力气大得多,可是怎及得项少龙这劲量级的壮男,再挣紮
了一会後,软了下来,只是胸脯不住高低起伏,两眼狠狠盯着项少龙,另是一番
诱人神态。赵致仍坐在原位,没有行动,也没有作声。项少龙俯头看着这巴辣的
美女,笑道:「我的出发点是善意的,为何小姐如此待我?」善柔骂道:「骗子
!」
  项少龙明白过来,原来她是因被骗而暴怒得想杀他,当然亦因为没有了他协
助而引来的失望,由此可见她很看得起自己。他清楚听到她的心跳声,感觉着她
充满活力的血肉在体下脉动着,嗅着她娇躯发出的幽香。摇头苦笑道:「还不肯
放开匕首吗?」善柔狠狠与他对视顷刻後,嘴角不屑地牵了牵,松手放开了利器

  拉紧的气氛松弛下来,项少龙立即感到肉体紧贴的强烈滋味,他刚才早被赵
致点燃了欲火,这下那忍得住,立时显出男性阳刚的原始反应。善柔本是瞪着他
的,忽地俏脸一红,星眸半闭,自是毫无保留地感受到他男性的压迫。项少龙大
感尴尬,低声道:「只要你答应不再攻击我,便立即放开你。」善柔勉强嗯了一
声,那种玉女思春的情态,出现在这坚强狠辣的美女脸上,份外引人遐想。
  项少龙先把她的匕首拨往墙角,才缓缓蹲了起来,移到一边墙壁处,靠在那
里。善柔仍平蓆席上,像失去了起来的能力。衣裳下摆敞了开来,露出雪白修长
的美腿。项少龙往赵致望去,这动人的妹妹别转俏脸,不去看他。善柔猫儿般敏
捷的跳了起来,看也不看项少龙,从牙缝里泄出一个字:「滚!」项少龙不以为
忤,笑道:「柔姑娘若赶走鄙人,定要抱憾终生。」
  善柔来到乃妹身旁坐下,杏目圆瞪道:「你算什麽东西,见到你这骗子就令
人生厌。」项少龙叹了一口气道:「两位姑娘爱你们惨遭不幸的父母吗?」
  善柔怒道:「这岂非多此一问吗?」她虽不客气,但终肯回答问题,所以她
要项少龙滚只是气话而已。项少龙尽量平心静气道:「可以报仇而不去报仇,可
以说是不孝。但明知报仇只是去送死,使父母在天之灵惋惜悲痛,也是另一种的
不孝。在这种情况下,虽说忍辱偷生,但却是克制自己,报答父母的另一种形式
。」
  善柔微感愕然,低声道:「不用你来教训我们,回去享受你的富贵荣华吧!
」项少龙心头微震,知道此女实在对自己颇有情意,所以才会因被骗而勃然大怒
,这刻语气间又充满怨怼之意。赵致往他望来,泠泠道:「现在一切都弄清楚了
,我们两姊妹再和你没有什麽相干,董先生请回家睡你的大觉吧!我们就算死了
,都不关你的事。」
  她的语调与乃姊如出一辙,项少龙心生怜意,柔声道:「你们不想再见善兰
吗?」女同时娇躯剧震,难以置信地朝他瞪着。善柔尖叫道:「你说什麽?」
  项少龙长身而起,来到这对美丽姊妹花前单膝跪下,俯头看着两张清丽的俏
脸,诚恳地道:「请信任我吧!善兰现正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还有了好归宿
,等着你们去会她。」赵致玉容解寒,颤声道:「不是又在骗我们吧!她怎会还
未遭劫呢?」项少龙又以董匡的名字发了毒誓。
  两女对望一眼,然後紧拥在一起,又是凄然,又是欢欣雀跃。待两女平复了
点後,项少龙道:「董某绝不会把富贵荣华看作是什麽一回事,至於田单的事,
因为我本身与他没有仇怨,很难处心积虑去杀死他,而且亦属不智的行为。在现
今的情势下,有命杀人都没命逃走,而且成功的机会这麽小,何不先好好活着,
再想办法对付他呢?」
  善柔别转俏脸,望往窗外,虽看似听不入耳,但以她的性格来说,肯不恶言
相向,已是有点心动了。赵致哀求般道:「兰姊现在那里?你怎会遇到她的。她
……她是否入了你的家门?」项少龙微笑道:「致姑娘想鄙人再骗你们吗?」
  赵致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嗔道:「我也很想插你两刀!」项少龙嬉皮笑脸
道:「不若打我两拳吧!」
  善柔回过头来,控制着情绪道:「你怎样才肯助我们刺杀田单?」项少龙大
感头痛,刚才那番话就像白说了似的,一拍额头道:「天啊!原来董某的话你完
全听不入耳。」
  赵致咬牙道:「假设我们姊妹同时献身给你,你肯改变主意吗?」善柔娇躯
轻颤,却没有作声,咬着下唇垂下俏脸,首次露出娇羞的罕有神态。
  项少龙看看善柔,望望赵致,心中叫苦,惨在他若严词拒绝,定会伤透她们
的自尊。叹了一口气道:「唉!我真的给你们不惜牺牲的诚意打动了,不过却不
想乘人之危,在这时刻得到两位小姐娇贵的身体,这样吧!先看看情形,再从长
计议吧!是了,为何见不到你们那位正叔呢?」善柔见他回心转意,容色大见缓
和,这董匡身份特别,人又精明,身手厉害,下面又有大批手下,若有他帮手,
何愁不能成事。
  赵致道:「他的身体不大好,所以除了打探消息外,我们什麽事都不想让他
劳心。」项少龙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道:「夜了!我也要回去睡觉了。」两女
陪着他站起来。忽地三人都为各人间那暧昧难明的关系感到手足无措。
  项少龙暗忖还是早溜为妙,道:「不必送了!」往门口走去。两女打个眼色
,由赵致陪他走出大门外,道:「用人家的马儿好吗?」
  项少龙记起她浑圆结实的大腿,充满了弹跳力的酥胸,差点要搂着她亲热一
番,保证她不会拒绝,但却是无心再闯情关,再加上了荆俊的因素,强压下这股
强烈的冲动,道:「不用了,横竖不太远。」往竹林走去,见赵致仍跟在身旁,
奇道:「致姑娘请回吧!不用送了。」
  赵致一言不发,到进入竹林的暗黑里时,才低声道:「你可以不回去的。」
项少龙的心「霍霍」跃动起来,赵致这麽说,等若明示要向他献出宝贵的贞操,
对她这麽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是多麽难出口的说话。不过他却是无福消受,虽然
是想得要命。叹了一口气,硬着心肠道:「姑娘不须这麽做的,假若你真是倾心
董某,我会是求之不得,可是姑娘既已心有所属,又不是真的爱上我这不知书礼
的粗人,何苦这般作贱自己呢?我帮你们绝不是为了什麽报酬哩!」
  赵致猛地握拳重重在他背脊擂了两拳,大嗔道:「人家恨死你了!」话完掉
头便走。项少龙苦笑摇头,发了一会怔後,收拾情怀,回家去也。想到明天的论
剑大会,又振奋起来。前路仍是茫不可测,但他却有信心去解决一切。他虽知道
这时代一些人的命运,但对自己的将来,则是一无所知。无论如何,这古战国的
大时代里,生命实比二十一世纪的他所能经验的多姿多采得多了。今晚被赵致跟
善柔连番挑起的欲火,想起久候自己的赵雅,血脉贲张,忍不住扭转马头往夫人
府去。
  项少龙到了距夫人府一里外处下马,观察半晌,确定无人後疾步奔至夫人府
後门。轻敲三声暗号後,赵大开门出来,见到项少龙喜不自胜,悄声道:「夫人
整晚都在等项爷哩。」
  项少龙心中涌起阵阵爱意,在赵大引导下摸至赵雅卧室,悄悄推门进入。一
阵香风扑至怀中,正是热情如火的赵雅。
  赵雅狠狠搂住项少龙壮硕的身躯,犹如发情的母豹般把项少龙身上衣衫近乎
撕扯地扒开脱掉,接着迅速褪下全身衣衫,拔下发钗头饰,如瀑秀发滑落在娇艳
丰满,成熟诱人的胴体上。项少龙两手一搂赵雅滑如凝脂的丰臀,将她整个抱起
坐在桌上,赵雅已迫不及待地两腿缠住项少龙腰际,以浓密茂盛的阴阜抵住龙茎
不断摩娑,霎时天雷勾动地火,龙茎一发不可收拾昂首猛涨,挺动不休。赵雅苦
忍等待经年,如今总算如愿以偿,一刻都无法等待地呻吟着:「快呀……少龙…
…快……雅儿需要你!」
  项少龙心动不已,将赵雅香臀抱起,腰身一沉,龙茎立时破体而入,「噗」
的一声淫水溢溅,顶入蜜道最深处,赵雅同时狂叫出声,不管天高地低的全身扭
动起来,膣道与花心同时紧缩猛吸,龙茎立时像拧转的毛巾般差点榨挤爆喷,吓
得项少龙连忙收摄心神,吸气下沉丹田,勉强压抑住濒临崩溃的快感,龙茎缓缓
抽出,但赵雅膣道紧夹不放,竟有被拉扯之感,但龙头边缘顺势刮磨阴道内壁,
也令赵雅快感不断,忍不着淫水漫流,龙茎趁机脱缰而出,急送猛抽,此时赵雅
已放松蜜穴内壁,玉腿大开,全心迎合项少龙的冲击,同时放声浪喊:「啊……
啊……少龙……快……快……啊……雅儿……等……等好……久……啊……啊…
…顶……顶到……喔……啊」
  项少龙也久未尝到与赵雅这天生尤物的激情放荡,掌握主动後即抛开所有,
尽情让体内欲火奔腾猛爆,两手扣住赵雅柔软蛇腰,龙茎狂烈猛送,次次深顶入
穴,下下尽没至根,赵雅身下的檀木桌也支撑不住,和着赵雅的狂浪淫叫,发出
阵阵吱呀声响,似乎随时会被他们拆分解体。
  赵雅被项少龙一番狂暴抽送,只觉全身麻软如泥,完全无法抵抗,项少龙意
犹未尽,将赵雅翻过身来趴伏在桌上,粉臀高高翘起,龙茎在烛灯下闪着点点淫
光,项少龙两手撑开白皙圆润的臀瓣,龙茎顺着充盈爱液的股缝,瞬间猛顶入後
庭肛菊,只听赵雅一声嘶喊,竟是充溢着满足畅快。项少龙精神为之ㄧ振,龙茎
加劲深入,终於全根尽入,只觉犹如当年在戈壁沙漠特训时遇到的沙洞一般,有
股力量拉扯,无法脱离,但截然不同的是,自龙茎不断袭上强烈的快感,两人腰
臀禁不住开始抽送迎合,赵雅更是淫声不绝,浪叫不已。
  项少龙抽送不知多久,一下抽出过猛,龙茎脱庭而出,只见赵雅紧窄後庭已
被适才连番抽插,撑开如樱桃小口。赵雅只觉体内一空,连忙丰臀後挺欲迎,龙
茎却直入蜜穴,赵雅此时已是神魂颠倒,但求龙茎尽快入体,那管前穴後庭,连
忙玉臀翻飞,纤腰浪转,项少龙更是狂龙出海,猛虎入洞,上下轮番出击,两手
更是抓紧赵雅一对豪乳,揉捏挤压,弄得赵雅喊到声嘶力竭,只能发出阵阵咿哦
低吟。
  项少龙此时体内积蓄静电已近爆满,此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深吸口气,再
一下猛顶入赵雅浪液泛满的蜜穴中,静电随着吐气自龙茎及掌心狂溢而出,瞬间
席卷赵雅阴穴花心及双乳,赵雅只觉如被暴风卷入中心,闪电雷击交加不绝,全
身抽搐麻痹,快感乱窜,偏又神智清明,较之以往与项少龙的颠峰状态更为极致

  此时的赵雅已无任何力气可以对抗项少龙这超越凡人的狂风暴雨,只能如海
啸中的一纸扁舟,任君翻腾,却又畅快舒服,恍如仙境。此时赵雅已是阴精狂泄
,高潮猛爆,项少龙也觉背脊酥麻,电流乱窜,大喊一声,猛插入赵雅後庭,精
液带着电流喷射狂洒,电流直冲赵雅脊椎末端中枢,瞬间达致超乎绝伦的神经快
感,赵雅只觉全身由内炸裂成碎片,却又每一片神智清楚,全身无法自主地不断
抖颤抽搐,偏偏连动一支小指也无能为力。项少龙也是精疲力竭,两手握着赵雅
双乳,瘫软在赵雅身上,龙茎仍硬挺地插在後庭内跳动,两人就这样趴伏在桌上
良久,项少龙才强自振作地把烂泥般的赵雅抱到床上,俩人倒在床上裸裎睡去。
  (卷七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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