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好,你对我说,你不爱我。」
他说:「我……」
眼泪已经涌了出来,伤心彻骨的痛。
陈重呆了两秒,连声说:「够了够了,我相信了,你真的会哭。」
我却已经无法停止。
他又呆了两秒:「好了好了,我不是还没说吗?别哭了,啊。」
我冲他叫:「那你说啊,我听你说。」
他搂住我:「我不说了,我永远都不说。你别哭了好不好?」
我哭得更厉害。
他凑近我耳边小声哄我:「这可是在大街上,好多人看着呢,你就别哭了行
吗?我可没说不爱你,而且我也从来没有不爱你,对不对?」
我说:「那你说,你爱我。」
他说:「我……」
我委屈地等,心怦怦乱跳。
他耍赖皮:「人这么多,我不好意思说,找没人的时候我再说。要不我们回
宾馆,我不不光说,我们还做。你说好不好?」
他边说边加重了拥抱我的力度,装着一副心猿意马的样子。
不再上他的当,感觉万念俱灰。
连说一声都不肯,他不爱我,他一点也不爱我,他跟我在一起只不过是想做
爱!
用力在他怀抱里挣扎,挣了很久都没挣脱他的怀抱。渐渐筋疲力尽。
即使挣扎出去又怎么样,逃得出他的怀抱,我能逃得出自己的悲伤吗?
我放声恸哭。一不留神已经咬住他的肩膀,那是斩钉截铁绝不留情的一咬,
疼得自己心都颤了犹不肯松开。
陈重终于忍无可忍。
他一把推开了我,大声喊:「疼……啊!」
看见他的手扬了起来,我扬起脸等,等他的耳光重重落在我的脸上,心想死
就死个痛快。
他终于没打,恨恨地说:「本来快说出口了,被你咬回去了,你活该。」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说:「你要我说的话啊。正好,也不知道怎么说,现在可以不说了。」
我问他:「说一声很难吗?那就不要说,永远也不要说。」
他大声叫:「第一次啊。从来没对人说过的。」
我承认我又一次败给了他,就那么一个简简单单的理由,立刻叫得我柔肠百
转。
第一次啊。所以能够任何时候都叫得那样冠冕堂皇理直气壮。
眼泪仍止不住地流,傻傻地看着他肩头渗出丝丝血迹,后悔自己咬得那么重,
想用手去摸一下都不敢,怕那痛会顺着指尖传到心里。
陈重小声在喉咙里嘟囔了一声什么,然后大声问:「好了吧,可以不哭了吧?」
不明白为什么可以不哭了。
他叫:「你这人怎么那么赖皮啊,我都说完了,你还哭。」
我被他的样子惊醒,刚才他那声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难道是……什么?忙
对他说:「我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无可奈何,飞快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目瞪口呆,身子晃了晃,几乎要晕倒。
我终于艰难地对他说出了那四个字:「我也爱你!」
那天我无数次听到了陈重说我爱你,每隔一会就缠着他再说一遍,总也听不
累。
躺在宾馆的双人床上,我笑得嘎嘎直响:「陈重,你怎么那么纯洁啊,什么
都说是第一次。还有别的第一次吗,快点都交出来。」
陈重恼羞成怒:「是啊,第一次都被你拿走了,我已经不再纯洁了。以后,
我一定要和一百个处女做爱,要听一百个处女对我说我爱你。」
当然不会被他吓倒:「哈哈,你好有抱负啊。什么时候理想实现了通知我一
声,我摆一百桌酒席为你庆祝。」
他半天没有再说话。
我不再洋洋得意,小心地问他:「处女真的很重要吗?」
陈重说:「总有一个应该属于我吧。」
他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得接近忧伤。
被他的样子弄得心情沉重起来,犹豫着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想告诉他自
己的第一次,是一种怎样的被强迫和无力反抗。可是,接下来那段颓废与放纵的
日子,是谁强迫自己的呢?
几乎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拉我,是自己堕落而已。
我可以怪谁?
陈重说总有一个应该属于他,我有资格说「不」吗?如果我承认第一次是美
好的,一个人想追求他理想中的美好,我凭什么要去阻拦,因为我会不开心?如
果他不能开心,我又怎么可以再高兴起来?我是那么……爱他。
偎依在他怀里,对他说:「陈重,如果是你觉得美好的事情,我永远不会去
破坏。」
陈重谨慎地看看我,犹疑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说:「我是那个意思。我们两个人明白,就行了。」
没有再继续要求他说爱我,一天这么说下来,他肯定已经说累了;没有再继
续心猿意马,几天这么做下来,我们都累得不行了。
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陈重在前面走,我哭着喊着都追不上他。
惊醒过来发现身边另一半空着,看见陈重远远在沙发那边抽烟。
我走过去,问他怎么了。他说:「你睡得那么甜,怕抽烟呛着你。」
总是被他一句话就哄得开心起来,坐进他怀里亲他,说除了怕他离开我什么
都不怕。
他犹豫了一下,对我说:「我想回家几天看看。」
听他说起过他的家乡,一个千里之外省台天气预报里都不出现的小县城。
问他我可不可以跟他一起回去,他说:「那么久不回去,忽然领你回家,我
自己没做好思想准备,对家里人也有些太突然了。我很快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问他:「很快是几天?」
他想了想:「一个礼拜。」
痛苦地大叫太久了。陈重说:「路上都要两天,总不能我刚进家门就说要回
来吧?毕竟是回去探亲,不是串门儿。」
想了又想,飞快地跳起来给宾馆客服打电话订购车票,翻出一叠钞票塞给陈
重,问他:「够不够?」
陈重问:「什么意思?」
对他说:「想让你快去快回啊,最近的一趟车是夜里两点,没时间买礼物了,
你回去以后看什么合适就买点什么,你老家不会落后得连商场都没有吧?」
他望了我一会,对我说:「我会想你的。」
我轻轻抚摸他肩头,被我咬伤的地方,是一圈深深的伤口,估计痊愈后仍会
留下印记。
「还疼吗?」
陈重说:「再怎么疼都值得。因为除了你,谁也咬不出这么完美的疤痕。」
我迷恋地凝视那处伤口,被他哄得鼻子发酸。
疤痕都可以完美,我们的爱情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缺损?
九
载着陈重那列火车终于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火车开始启动的时候,我很想跟着火车跑,以前电影中看过的一些画面在脑
海中闪过,泪水不知不觉朦胧了眼睛。我知道,随后的那一个礼拜,我又要一个
人孤单地想念了。而这个站台,又将被我记住,没有陈重陪在身边的日子,我一
个人经过这,会吧嗒吧嗒掉下眼泪。
火车开走了很长时间,脚下依然软得厉害,心乱得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往哪
走。
好像只可以回家了。今天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家。
这几天我一次都没有回去过,只在出来后的第二天夜里给容容打了一个电话,
告诉她我会在外面呆上一段日子,和陈重一起。
电话里容容简单地「哦」了一声,告诉我玩开心点。然后我们好像无话可说,
沉默了两秒,各自把电话挂掉。
小时候总以为我和容容,是一切都可以分享的。
怎么忽然之间,拿起电话,我们除了礼貌地「哦」一声,再也不能沟通了呢?
以前的几年,容容回家看望家人偶尔不和我同住的时候,那怕只是分开一夜,我
们都会抱着电话说个不停,直到疲倦得睁不开眼睛,有时候,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电话还抱在怀里。
今天,只剩下一声「哦」她在电话里说,玩开心点。可是,她真的还在乎我
开心与否吗?我的欢笑,我的泪水,不知不觉只能都洒在她的身后,再也不能我
在这端刚一开口,她就飞快地知道我的喜怒忧欢了。
她再也不会像那天我们等陈重等到很晚,陈重一句话让我继续再等两个小时,
她就想替我给他一耳光。
能怪谁呢,是容容离开我,还是我离开她?也许任何离开都是双方的,不知
不觉中我们都各自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今天,容容还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吗?我想说她仍然那么重要,但我
知道,那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
其实很早我们都知道这个结果,只是当这个结果真正到了要面对的时候,心
里多少有些伤感。
回到家里却没看见容容。
也许回家看望家人了吧,很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看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
距离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容容每一分钟睡眠都是宝贵的,怎么忍心打扰。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懒懒地提不起精神。最近我的作息早已经变得颠倒,要
睡着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决定去容容家接她去学校。容容家里学校很远,打车也要一个小时时间,如
果我去接她,到她家时她也差不多该起床了。
到容容家楼下,天已经微微亮了,我望着容容家的阳台,忽然记不起上一次
我在楼下仰着头叫她的名字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我们多亲密呀,一天不见都会难
过得就像我现在想陈重一样。
我大声叫容容的名字,我想,她一定也很怀念我在楼下喊她的声音。
容容的母亲从阳台上探出头,说容容十分钟前刚走,怕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骑单车去的学校。
心里有些隐约地失望,想就此告别,却不好意思拒绝阿姨让我上去坐的邀请,
他们一家人都把我和容容一样疼的。
阿姨招呼我坐下,忙着要去张罗点心糖果,我拦住她:「阿姨,您知道我为
什么怕来你家吗?就是怕您当客人一样张罗这张罗那的,我和容容不都是您女儿
吗!」
阿姨又要流下眼泪来:「我们家容容这辈子认识你这样一个朋友,是她的福
气呀。」
怕她再说出让我不安的那些感激之类的话,对她说:「阿姨,您再这样说我
就走了,都说我是您一个女儿了,您嫌弃我是不?」
阿姨忙说:「不嫌弃不嫌弃,我每次烧香都念叨着求菩萨保佑青青一辈子平
安,怎么会嫌弃这么好的女儿呢!」
问了问家里的情况,提及到容容。
最近一段时间和容容交流极少,对她的一切不知不觉已经陌生起来。
阿姨说:「听容容说,这两次模拟考试成绩都不怎么理想,不知道今年会怎
么样呢。」
有些奇怪,容容以前成绩就不错,最近看她一直心无旁贷的读书,怎么会不
理想?
阿姨问:「你不准备考了吧?也是,怪累人的。容容这丫头笨,以前跟着你
成绩还好一点,现在你不读,她一个人就有些吃力了。」
心里酸酸的,想起容容曾经对我说:只要是拉着你的手,无论朝着什么方向
奔跑,都是在奔向天堂。
今天,她还会那样觉得吗?
提出去容容房间看一下,阿姨说好的,我去给你弄早点。
已经好久没有正经吃过妈妈弄的早点了。
笑着对阿姨说:「我要吃醪糟鸡蛋,要吃三个。」
容容家这套房子,最初买的时候还是我问妈妈要的钱先帮他们垫上的,那时
候叔叔阿姨相继下岗,家里的条件很艰苦,是我又求着爸爸给他们安排了新的工
作,情况才慢慢好转起来。
所以这些年,他们一直当我女儿一样的疼,感觉比疼容容还要甚一些,无论
我提出什么要求,都会无条件满足我。
读高中时我提出让容容去我家住,他们一声都没有阻拦,离学校远是一个原
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无法开口对我说「不」容容的房间一目了然,简单的一
张小床,一个床头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上了高中之后容容就极少有机会再回来住,现在这个房间就连她的日常用品,
都几乎看不见了。
看这有些空旷的房间,隐隐觉得对不起容容的爸爸妈妈,这么多年,我一直
在霸占他们的快乐,我一天见不到容容都会想她,叔叔阿姨那么久不见,怎么可
能不想?
一直以来,他们都觉得容容跟我在一起,是容容的福气,所以他们才为了女
儿的幸福,宁肯忍着对女儿的思念,也不愿把容容从我身边夺走。
他们一定和容容那样,一直相信我会带着容容朝着天堂的方向奔跑吧。
惭愧得无地自容,最近这将近一年时间,我为容容做过什么?心里暗暗发誓,
从今天开始,我要每天接容容放学送她回家,早上再过来接她去学校。如果这个
世界真的有天堂,我一定尽自己的最大力量,把容容送到距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朋友是永远不会背弃的。方向或许偏离,只因为每个人最终的目的地,不一
定再是最初预定的那个方向。
我的幸福在我的天堂里等我,容容的幸福在她的天堂。
希望我们最后都能到达。
床边的那个小床头柜,是这个房间唯一上锁的家具。我知道里面藏了什么,
这些年容容记下的日记,或许还有几封不那么蹩脚的情书。那一切都是我们共同
经历过的,对我而言全都不算秘密。
我看过容容以前所有的日记,就像她也看过我的一样,我们两个人的面对是
赤裸的,没有过遮掩。
去年的春节过后,高考的压力逐渐加重,我们记日记的习惯都随着放弃了。
一直到我放弃了高考,才又偶尔记上几篇,却也不再每天坚持。
我从床下拉出一个鞋盒,拿起左脚那只鞋子,取出一把小小的钥匙。
将近七年时间的朝夕相处,我像熟悉自己一样熟悉容容。
打开床头柜,所有物品仍然是从前熟悉的摆放次序,翻出最下面那本记事本。
日期停止在去年三月,几乎和我同时停笔的时间,看样子容容很久没有写下过什
么了。
慢慢把记事本放回原处,过去的一切,我们的记忆里基本相同,没必要再翻
看。
不小心触动了垫在床头柜最下层的牛皮纸,意外地发现那层纸下面居然还压
着一叠东西,我立刻毫不犹豫地取出来。
翻了一下,是几张写在信纸上的手记,最后的日期是昨天夜里。
嘿嘿,最近我忽略她太多……她会不会偷着骂我?
1991。11。11。夜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坐在宾馆的大堂里等青青了。
很奇怪会自己忽然想写点什么,毕竟已经那么久没写过。开始是因为功课很
重,后来不再读书,却已经连记日记的习惯都改掉了。也许,是因为青青不再继
续写下去,我也不再有记载什么的心情。
这么多年,所有的事情,我都在跟随着青青。
阿姨嫁人后,青青很难过了一阵子,辍学,泡酒吧,包括带男孩子来宾馆开
房。我不知到该怎么安慰她,只能跟在她的身边。我想,青青去天堂我跟着她,
有一天她想去地狱了,我也会继续跟随,两个人一起,不管是去天堂,还是地狱,
都不会觉得孤单吧。
这两天为了韩东的事情,青青没少费心,找人疏通关系,请律师什么的,四
处跑个不停,又恢复了从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一腔热忱。我就相信青青不会抛下
朋友不管,她一直那么质朴善良,对她好过的人,过去好多年了她都还时常提起。
初中时韩东就喜欢青青,青青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如果他知道青青这两
天为他做的一切,应该会感到很高兴,喜欢一个人那么久,终于得到了回报。即
使这件事情结束后青青并不会喜欢上他,但一定能拿他当个朋友看待了。
现在的青青,是最需要关心和爱的时候。我想说不定韩东因祸得福,就此打
动了青青的芳心也不一定,他为青青所做出的,不是是对爱最好的证明吗?
现在看来我的猜想已经不再可能,因为今天我们认识了陈重。
这个陈重……
不知道该怎么写他,他随时都能制造惊喜。随时制造惊喜是青青说的,青青
总是很会形容一件事情,一下子就能抓住重点。
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惊喜。
张扬的声音,张扬的神采,张扬的个性,一个全身上下透着张扬的人。
以前我对当兵的总有种误解,以为都是呆板得近乎机器的那类人群。第一次
如此近距离看见穿军装的人,忽然觉得,原来课本里《最可爱的人》走近了看那
么可爱啊!
一张可爱的面孔,一场张扬的表演,从一开口就带着一股令人感觉到震撼的
力量。
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孩在青青面前如此放肆过。青青很美,在我的记忆里,
太多男孩第一次看见青青就被她的美丽征服。远远的,带着要流出口水的呆滞,
怯怯然望着青青的,何止韩东一个人。
我一直觉得青青像一个不小心坠落入凡间的天使,美丽得足以让所有凡人沮
丧。
可是陈重似乎从一出现,就极尽张扬着对我们开了一次又一次玩笑,耍得青
青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我从来没见过哪一个男孩,可以在青青的面前做出这样游
刃有余的表演。
当然是表演。从头到尾陈重好像只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那简单的
一次目光交汇,我就相信他对我们充满善意的,最后,绝对会无条件帮助我们。
可是青青还是答应了他三个条件。也许除了送花给他,其他两个并不算什么
条件,对青青而言,花点钱就能打发的事情永远不算条件。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别人抢着给青青送花都抢不到,他随便就要求青青送花给他,好像反过来那是青
青的荣幸一样。
青青对我说最后花是要我去送的,因为我和陈重说话时满脸献媚,肯定是看
上陈重够帅。竟然有些莫名其妙地心慌,我不太清楚「帅」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陈重好看,以前总和青青讨论某个男孩怎样怎样,但是无论怎样,我从
来没有觉得哪一个在我眼里如此好看过。
后来青青对我又说了一个词:倾国倾城。那个词带来一种潮水般的感觉,喧
嚣着从我胸膛里漫过,又无声地退去,心里一片冰凉。
这么多年,我总是被青青一次又一次认同,只是不知道,这次陈重是先倾了
青青的国,还是先倾了我的城。
以前青青每次接到情书都会叫上我一起阅读,然后问我怎么样,我总是淡淡
地说那个男孩没戏。我早已经在心中定义了青青理想中的爱人,绝对不是青涩得
可以让人看一眼会口舍生津的小男孩。
青青通常用一个词评价那些情书:「蹩脚。」
我知道她不单是在评价那些情书,其实在她眼里,除了她爸爸之外的任何男
孩或者男人,都是「蹩脚」的。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青青不会喜欢陈重这样的男孩的,我一直觉得能打动青
青芳心的应该是她爸爸那类型的男人,事业成功,风度一流。青青不止一次对我
讲过爸爸下巴上淡淡的剃须膏味道,那是她记忆中最好闻的男人味道,可是陈重,
唇上还是层浅浅的茸毛,距离使用剃须膏的日子应该还很远吧。
似乎陈重从一出现和青青之间就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个性格都很张扬
的人,通常很难彼此欣赏,青青叫嚣着对我说要从陈重嘴里整出「哇靠」两个字
的时候,我是在心里偷笑的,那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战役,我愿意旁观。
有一种感觉,今天并不是陈重的生日。青青最后却完全相信了。我并不是比
青青聪明的一个人,但是我都看出来的事情,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或许因为从
始至终我都是一个旁观者吧,陈重精彩的演技只针对青青一个人,他没有拿我当
对手,所以才会在某一个我和青青几乎被他耍得张口结舌的瞬间,对我善意地那
么笑了一笑。
平凡如我,永远不会有人认真地把我当成对手。
青青叫着要我献花的时候,我飞快地逃开,捧了那么长时间,花束上都沾上
我的心跳和体温了,最后那一刻,还是落荒而逃。一直都是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
家伙,无论心里怎样期望着的一个画面,真把我推到台前,忽然就丢失了所有的
勇气。
并没有离开很远,跑开不久又偷偷溜回来。
陈重说:「谁送这束花给我,我就送还给谁。」
听见真是好后悔呀,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打死我都不会逃。并不是没有人
送过花,可是那些花总和送花的人一样,让人提不起精神。今天这束花被陈重这
样一个人送过来,想必会是一个永远都不「蹩脚」的回忆。
但是真正的好事,我从来都无福消受。
那花,陈重自己也希望送给青青。我离开是正确的。看见青青抱着玫瑰,目
光渐渐变得没有焦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这场战役里,我知道青青已经输了。
我呢?
他们去楼上开房了,我坐在大堂等他们出来。一次次心神恍惚,总想起陈重
眉眼间倾国倾城的好看,想起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所有精彩的表演。
整个过程,他一共望向我三次,每一次,都那样清晰的被我记忆。
结果陈重完胜。他一个人不仅打倒了四个烂仔,还俘虏了两个美女,如果我
勉强也算是个美女的话。
他说:希望能收到两束玫瑰,那样他可以左拥右抱……男人总是那样贪心的
吧。
这种事情我是不可能参与的,我想,我永远都只有旁观资格。
今晚青青惨败,她倾了她的国,还赔了一次夫人。
我更惨败,旁观着一场属于别人的战役,不知不觉中已倾了自己的城。
1991。11。14。夜青青第二次和陈重去了宾馆,这一次,我没有跟
去。
以前总跟着青青,是因为怕她受到伤害。明知道自己并不能保护她什么,但
是有我跟着青青,就算是伤害也可以两个人一起承受。
升高中那年,我差两分没有被重点中学录取,青青对我说,放心吧,你去不
成,我也不会一个人去读的。心就被她一句话暖得发烫,也从那个暑假,青青教
会我知道,两个人一起受伤,总比一个人伤得轻些。
和陈重在一起,不用担心青青会受伤害,我已经没有继续跟着她的必要,而
且青青的态度,也似乎愿让我再像从前那样坐在大堂等。青青其实很关心我的,
她一定以为在家里等她,总比在大堂里等感觉不那么无聊。
只是这一次,不仅无聊,而且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单。我第一次感觉到,在
青青的生命里,我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
很想告诉青青,那样等,我并不感觉无聊,反而是种幸福。可是,终于并没
有说出口。
和陈重在一起,现在已经是青青最大的快乐,有人在大堂里面坐着等,心里
多少会有一点牵绊的。我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私念,去破坏青青的快乐呢?
青青说,所有美好的东西,她总想和我一起分享。今天她甚至荒唐地说,我
可以和她一起去爱陈重。
她好傻啊,那样的念头都可以升起,爱情也可以拿来与人分享吗?
我也好傻,爱上陈重的话都敢说出,一个旁观者也有资格参与吗?
这两天,青青不停地在我耳边讲述陈重,他十六岁当兵,十七岁就代表中队
参加支队的军事比武,拿过多少冠军,配合公安抓获过多少罪犯,最危险的一次
曾经一个人面对三个穷凶极恶的劫匪,其中一个手里还有枪。立过几次功,受过
多少嘉奖……所以打倒几个小烂仔,对他来说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的胸膛怎样宽厚,他的臂膀怎样强壮,他的腹肌怎样清晰可见线条优美。
甚至陈重是第一次和女孩子上床也拿出来讲,怎样笨拙,怎样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青青不知道,我已经比她还要沉沦了啊,在她无休
无止的讲述里,那么多的陈重重叠在一起,汹涌着扑面而来,几乎把我淹没。而
之前陈重曾望向我的所有目光,在回忆中渐次重现,一次比一次令人惊心动魄。
今天,陈重又多看了我一眼。
虽然我当时在努力望着别处,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了那一眼。那是他去上岗之
前的最后一眼,不是望向青青,反倒望向我。暮色如水,他那一眼无尽缠绵。
他转身之后,直到消失在铁门那端,再也没有回头。所以我说,那是他离去
时的最后一眼。
为什么是缠绵呢?为什么是我?
记得有谁说过:人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不过是我个人纯粹一厢情愿的
臆想而已,我希望他最后一眼望我,我希望那一眼是缠绵。
对青青说想给陈重一耳光,他那么不懂得怜香惜玉;对青青说我为她难过,
为了陈重她已经把自己弄丢了。
说完被自己吓了一跳,我是怎么了?嫉妒到要说闲话去破坏青青极尽完美的
快乐吗?
青青一直姐妹般地对我,我怎么可以如此心存嫉妒!
陈重的上衣拿下来,裹住了青青,也裹住了我。我一次次被衣服上陈重身体
残留的气息迷惑,也一次次后悔。不可以再妄想了,不可以再继续贪念。这么多
年,我已经欠了青青那么多,用一生都无法偿还。
陈重从哨岗下来,我一直在努力低着头,不去注意他的一举一动,我怕看见
他偶尔一道眼光,再从我身上掠过。
每一次掠过,对我都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缠绵,我怕再多看见一次,会淹死在
自己贪念中的缠绵里。
有一种美好,只属于青青一个人,无论我心里多么渴望,也不可以要求。
就连偷偷想一下,都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祝愿青青永远快乐幸福。
希望陈重永远珍惜青青。
祈求他们会原谅我,让我可以,得到救赎!
1992。3。11。教室还是同一间学校,我又一次重返校园读书,环境
依旧,高三紧张的气氛依旧,唯一陌生了的,是周围崭新的面孔。我无数次偷偷
环视他们,没有找到一张曾经相识的容颜。
这间学校的本科升学率一直接近百分之百,没有旧日的同学重读是理所当然
的事情。
每天竭尽全力看书,累得几乎脑子都要坏掉,可是第一次考试,就考得惨不
忍睹。没有了青青带着我读书的日子,根本就是地狱啊,以前轻轻松松就考进前
十名的历史,随着青青的退出,将永远不会再重演了吧。
今天班主任找我谈了一次,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一次考试成绩代表不了什
么,在我来这个班之前,他看过我的档案,调阅了我以前每一张试卷,他对我很
有信心。
回来后诚惶诚恐,恐怕他要看走眼了,今天的我,和曾经的我,已经不可能
再相提并论。那时候我有青青啊,如果青青在我身边,我是什么困难都能顶住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决定回来读书。
那些一个人呆在家里的夜晚,脑子里都是青青……和陈重彼此缠绵的情景,
一次次恐惧得不能入睡。我恐惧,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藏了那样一个可怕的魔鬼。
他不停地对我说:其实陈重心里爱的那个人是你,只不过因为你逃开了,叶青替
你送了那束玫瑰给陈重,所以陈重才把叶青搂进了他的怀里。
这当然不是真的,可是,很多时候,我竟然愿意相信。我好可耻。
怎么才能驱走心中的那个魔鬼呢?他让我越来越痛恨自己,越来越觉得自己
恶心。记起那段忘记一切的日子,因为读书废寝忘食的日子,满脑子都是书,多
么幸福的一段日子啊。于是又选择了读书,希望我的心,能够被另外的东西占据。
最后一次见到陈重还是去年的11月14日。那次之后青青再去见陈重,我
都坚决地回避了,一个心中藏了魔鬼的人,根本连旁观的资格都不应该有。对我
那么好的青青,一切都拿出来和我分享了的青青,我有什么理由,看着她快乐而
心如刀绞。
爱情是青青的爱情,陈重是青青的陈重,我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但是不见不代表就可以解脱,青青的声音里有陈重,青青的思念里有陈重,
青青的身上已经重叠了陈重的影子。我知道陈重站岗了,我知道陈重下岗了,我
知道陈重要去参加集训了,我知道陈重走了……
昨夜青青在床上辗转反侧,最后一个人跑到天台上。
没有了陈重陪伴的青青,应该很寂寞。最近的日子,我总在回避她,我怕她
会在我面前提起陈重,怕自己亵渎她的信任。感觉自己变坏了,也许,早应该把
自己心中的魔鬼告诉给青青听吧,没有青青教我怎样成长,我已经越来越偏离人
生的方向。
悄悄走到天台,看见青青在玩着一个发射光柱的东西,那些光柱射向夜空,
我听见是她正和陈重窃窃私语。
我没敢停留太久,我不忍心打扰他们。
再一次祝福他们两个,再一次,祈求他们的原谅。
魔鬼永远打不赢天使的,我要开始读书了。
1992。4。29。夜三天前接到青青的电话,陈重已经参加完总队的比
赛回来,她正陪他休假。很想问问陈重成绩怎么样,终于还是没问出口,唉!自
己就是这样一个没用的人啊。不过像陈重那家伙,去比赛就会拿冠军的吧,不然
怎么骨子里都一副骄傲的样子。
哪像我,连续几次考试,都考得一塌糊涂,现在连班主任都懒得找我谈话了。
今天回了趟家,陪妈妈说了一会话,谈起最近的学习情况,想起以前跟青青
一起读书的时候。风光不再啊风光不再,身边没有了青青,我永远是一只平凡的
丑小鸭。
几天不见青青的人了,她一定每天和陈重缠绵在一起。奇怪哦,每次提到陈
重,我都想到缠绵这个词,好像跟他在一起除了缠绵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这
个习惯要改掉,我可还是个纯洁少女,脑子里要坚决杜绝色迷迷的东西。
纯洁少女?如果以前和青青那几次荒唐游戏不算失身的话,应该还算纯洁的
吧。想想还真后怕,如果不是后来青青说那个的时候会想起男孩子,我们继续发
展下去不是会变成同性恋?还好还好,那些都过去了,我们最后都没有变态。
有件事可喜可贺,今天居然收到了一封情书。
宁容同学:你好,很想跟你交个朋友。从你来上学的第一天起,我就被你…
…哈哈哈哈,这样的东西被青青看到,肯定又笑得肚子会爆掉吧?
学着青青以前的样子在上面加了个大大批注:「蹩脚」然后走到黑板前面,
用胶水粘了上去。对不起啊,谁让你把情书写得那么蹩脚呢?我不算过分哦,如
果青青在,还会先大声朗读一遍再去张贴的。
以前我是没有勇气这样做的,没想到今天也做了一次,为了纪念那些与青青
同在的日子吧。
开始疯狂地想青青,陈重回来了,她快乐吗?她幸福吗?她被陈重欺负了吗?
陈重总是很会欺负人,记得他爱把青青弄得不知所措,再一下子把她哄得笑
起来。他在麦当劳一口气吃上六十支鸡翅,然后在酒吧说最多只能喝一瓶百威,
让青青看着满满一桌酒瓶发呆。
他说一个人去和一群烂仔打架很傻,等青青失望了才大显身手。
他诬陷说韩东是青青的男朋友,伪装把青青跟他第一次开房当成回扣,看青
青要哭了才坦白自己是在吃醋。
暮色里他丢下瑟瑟发抖的我们,然后让战友把上衣捎下来……
这一切一切,都说明他是那样顽劣不堪的一个人啊,以青青的性格,不知道
怎么能忍受下来。
这样一个人,如果写情书话会写成怎么样,会不会……蹩脚?
我晕,跑题了,我在疯狂地想念着青青。
青青,青青,青青,青青,青青,青青!
再过不久又是青青的生日了,她又长大了一岁,我也长大了一岁。
过去的一年,青青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我也跟着她经历了一次。经过之后,
我们都长大了吧?不再是小孩子了吧?青青在这个生日里要许下的愿望,不再是
爸爸妈妈重拾旧好了吧?毕竟阿姨都又嫁人了。
一定会换成:希望叶青和陈重能白头偕老。
也许这个愿望,青青不会在许完之后再像从前那样毫不保留的告诉我。这种
事情女孩通常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但我相信一定是这样的。那么在随后我的生日里,我会像以前的那些生日一
样,把这个愿望帮青青再许下一次。
一个愿望被两个人重复两遍,能够被上帝听见的机会,一定会大一些吧。
看完了,震撼。
百感交集。烦恼中。惊惶。哭。
可是,欲哭无泪。
客厅里传来阿姨摆弄碗碟的声音,醪糟鸡蛋的香气甜甜地飘过来,我锁好了
床头柜,却止不住自己心乱如麻。
原来容容一直以来,被这样的一种爱情煎熬着。
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友情。容容对叶青永不离弃的友情。
坐在客厅里,阿姨辛辛苦苦做好的醪糟鸡蛋被我吃得乱七八糟,蛋黄顺着嘴
角流下来滴得胸前一片狼藉。阿姨看见直笑,连声叫我慢点,她一定认为我是太
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不关快慢的事情啊,我也要被两种不同的感情同时煎熬了。
错了,是正被煎熬。
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不只是爱情吧?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容容?
回到家被继续煎熬了很久,再也等不及容容放学回来,飞快地冲去学校,站
在教室门口喊:宁容同学有人找。
整班的学生被我叫醒,在一大片惊讶的目光中,宁荣同学「唰」的一声从某
个角落里窜出来,几乎可以媲美我大叫着容容上玫瑰那天,她当时逃离的速度。
转到无人的楼梯处,我说,我又想去喝酒了,你还愿意跟着我吗?
容容惊慌地问我:「怎么了?」
我忧伤了片刻,说:「算了,你还是回教室吧。」
我算准荣荣会跟着我来酒吧的,我都这表情了,她不跟着还是我认识的容容
吗!
忧伤地转动着酒杯,转两圈喝一口,转两圈再喝一口,始终不肯抬头看容容
一眼。但我知道她此刻心中一定充满了不安,正眼巴巴地望着我不知所措。不能
怪我故弄玄虚,她早看穿了陈重欺负我的种种,却不肯陪我去对付他,不是跟了
那坏蛋一起耍我吗?
我欺负不了陈重,欺负一下容容总可以游刃有余吧。
可是转着转着,容容的日记出现在眼前的酒杯里,字字句句,字字句句。
一滴眼泪掉下来,融进杯中的红酒,我低头去喝,又一滴眼泪滴了进去。
容容的脸,靠近得几乎要贴在我的脸上。
她小心翼翼地问:「青青,陈重哪去了?他不是休假吗?」
「陈重……」
感觉有些艰难,我们两个人,终究要提起陈重吧,不可能永远逃避这个名字。
我说:「陈重,他不爱我。」
明知道言不由衷,可是这句话说出口,心中还是突然怕了一下。
容容惊讶地「啊!」
就会一个「啊」不会安慰我吗?不会骂陈重有眼无珠吗?不会满世界叫嚣一
定杀了他为我报仇吗?光啊一声管什么用。
对不起陈重,我要拿你奉献一次了,我想这种奉献一定也正合你的心意,眼
前的美女正是你理想中的,处的,我可以保证的,绝对没有被玷污过的,没对任
何男人表白过爱情的纯情少女。
我说:「容容,陈重根本没有爱过我,他真正爱的是你。」
容容紧紧搂住我,轻声地安慰:「不怕,不怕,青青不怕。」
我有些傻,我预测了无数种容容听到我说陈重爱她时的反应,却没想到会是
这样。突然感觉容容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惊呼:「啊?」
我相信了,容容早已经走火入魔,从我第一声提起陈重,她就已经魂不守舍,
刚才词不达意的胡言乱语,说明第一时间容容根本没有听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后面这一声惊呼,就算用魂飞魄散去形容也不过分吧?
陈重,他用怎样一种缠绵的目光,把容容打入这样一种万劫不复啊!
有片刻精神恍惚。容容说,人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一直以来,我也想
从陈重眼睛里看见缠绵,可是记忆中,似乎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次送他回老家,
上次送他去集训,无数次凌晨送他回营房,每一次分开,缠绵的,只是我的目光
吧?他呢?
他望着我,对我说着「我会想你的」那一刻,也平静如水。
唉!庸人自扰,他说过他爱我,而且从来没对别人说过的。我难道也要像容
容那样走火入魔吗?
我擦去挂在腮边的泪,幽怨地对容容说:「我不怕。我们是最好的朋友,陈
重爱你或者爱我,没有什么区别,我祝福你。」
容容慌乱地说:「青青,不会的,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你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是陈重亲口说的。」
我偷偷想着容容身上所有让我着迷的地方。「陈重说,他喜欢你的眼睛,细
眼如丝才称得上千娇百媚;他喜欢你的皮肤,带点巧克力色才真正是性感尤物;
他喜欢你的腿,玉腿玲珑才算是绝代佳人;他告诉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被你
深深地迷住了。」
看着容容在我的描述里惊惶得溃不成军。
容容在日记里写:「青青惨败,我更惨败。」
陈重,他何德何能?
我问容容:「我不怕,你怕什么?」
容容一下子哭了出来:「青青,你骗我,陈重不可能那么说的,我们在一起
的时候他总是在望着你,他爱你,你知道的,他一直都爱你。」
「总是在望着我?从来都没看过你一眼?」
容容说:「没有,我发誓从来都没有。」
我说:「誓言是用来蒙蔽朋友的最好武器,你准备好开始蒙蔽我了吗?那么
请继续。」
容容大惊失色:「我没有啊!」
「没有什么,没有骗我,还是没有被陈重看过一眼?」
容容喊:「青青,你讲不讲道理啊!大家在一起,看上几眼总是正常的吧?」
「还是看过。几眼?三眼两眼,还是千眼万眼?」
容容说:「我总共见才见他几次,哪来什么千眼万眼,再说他看不看我,我
怎么知道。」
我说:「是啊,你才见过他几次!梦里呢?见过他没有?」
容容面色惨白:「青青,我永远都不会再见陈重,你放心。无论你想对我说
什么,都不要再说了,我向你发誓,这辈子听见陈重的名字,我都会逃得远远的。」
我问她:「也逃开我吗?」
「逃开……你?」
我说:「是啊,逃开我,永远不用再为了我这么一个朋友,跟自己过不去,
把自己折磨得走火入魔疑神疑鬼。」
容容呆住了。
我问她:「一定要因为陈重,就把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撕裂个粉碎吗?你说希
望我永远快乐,可是这样的结果,我怎么可以真正快乐?叶青没有了宁容,多大
的快乐也会打上折扣的。」
很久,容容说:「我不明白。」
我问:「还不明白?」
容容说:「不明白。」
我说:「我喜欢陈重,你也喜欢陈重,这不算什么错误吧?一直以来,我们
的喜好不都有着惊人的相同吗?容容,你不会觉得,你喜欢的人,我就没资格再
喜欢了吧?」
容容说:「当然没有,我……」
我说:「对啊,既然是这样,我喜欢陈重,凭什么你不可以喜欢?」
容容说:「不一样的,这件事情和其他事情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从一开始我就想,所有美好的东西,我都愿意和你分享。」
容容说:「但是爱情不可以分享,青青,你疯了。」
我说:「好好好,容容,爱情不可以分享,可是你不觉得你这样逃避,不仅
对你不公平,对我也是一种不公平吗?你是不是一定要我觉得,我在掠夺朋友的
爱情?你逃开,是因为你认为这份爱情本来属于你,如果你留在陈重的视线里,
他会爱上你对不对?」
容容慌乱地摇着头:「青青,你不讲理。」
「我不讲理?你讲不讲理呢?」
我心痛无比:「你真虔诚,希望叶青和陈重白头偕老!你想成全我,你的逃
避只不过是一种成全。爱情不可以分享,但是爱情也不是可以靠朋友退让来成全
的。我希望的爱情,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容容张口结舌:「你……」
「我怎么了?我怎么知道是吗?问你自己啊,你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容容说:「我……」
「你怎么了?你哑口无言了对吧?」
容容噘起了小嘴,委屈得不能自已:「青青,我说不过你,但是你冤枉我。
我从来没有要成全你什么,因为我知道陈重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你是世界上最好
最美丽的女孩。我凭什么跟着你瞎凑合啊,等着丢人现眼让人家笑话吗?」
「可是我记得,宁容同学从初中到现在,收到的情书好像比我还多吧?昨天
是不是又偷偷枪毙了一封啊?」
容容惊讶地:「啊……」
我笑了起来:「还不承认自己是美女?都花容失色了,仍然那么好看。」
容容大叫起来:「死青青,你偷看过我写的日记,我要杀了你……」
「什么叫偷看?我那是审查,看看你有没有不良动向。」
「看你哭得煞有介事,还真以为你和陈重出什么矛盾了,原来在耍我,赔偿
我的感情损失,呜……被你害惨了。」…………
晚上陪容容狂翻了一阵书,我们又像过去那样一起躺在床上,肩膀靠着肩膀,
都觉得无比开心。笑意不自觉地荡漾,这间卧室又恢复了曾经的温馨。
容容说:「这样读书才找到感觉啊,一个人无聊死了,看什么都记不住。」
我说:「加油啊,别忘了,去年我们曾经拿过全校一二名的。」
容容叹了口气。
「你真不准备继续读了?」
「也许,还会读下去的。陈重十月份就会退伍了,想看看他怎么打算。」
「啊!真打算这辈子交给他了?」
「不知道,明天……谁知道呢。」
「我们两个,要做到像以前那样坦诚好吗?这些天,心里憋得好厉害。」
「我也是。」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都是不离不弃的朋友。」
「嗯,不离不弃!咦……怎么听起来像在海誓山盟啊?不会是你又想变态了
吧!」
「居然说我变态?好,那就趁陈重不在,抢先把你这个纯清少女做掉,免得
最后便宜了那个混蛋。」
「胡说什么啊,坦诚归坦诚,你们两个的事情别牵扯上我,我不会陪你疯的。」
「还想逃跑?嘿嘿,告诉你,你休想,你不是说,两个人一起,怎么样都会
比一个人好很多吗?」
「不是一回事啊,警告你,再乱说我生气了。」
「容容……」
「嗯?」
「唉……」
「怎么了?」
「没什么,睡吧。」
「容容……」
「怎么了青青?」
「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快点,我有点困了。」
「唉……还是……算了吧。」
「那我睡了。」
「容容……」
「想说什么就说,我听着呢。」
「……」
「想陈重了吧?」
「我心里发慌。」
「给他打电话,他不是带着电话吗?」
「……」
「怎么不打啊?以前也不是没有半夜吵过他。」
「不是因为想陈重,而是心里发慌。」
「他去集训那么久也没见你这样,这次不是说一个礼拜就回来吗?」
「不是这事,算了……你不明白的。」
「你不说我怎么明白?还说要彼此坦诚呢,骗人。」
「你到底说不说啊?郁闷死了。」
「你没有睡着吗?」
「我在等你说话啊,睡着?你睡着了我就睡。」
「我不敢睡,我怕会再做昨天的恶梦。」
「什么恶梦?」
被吓得哭泣起来,那梦境,好可怕。一个看不清模样的女孩拉了陈重跑,我
追,哭着喊着陈重的名字,他回头问我:「她是处女,你是吗?」
灯亮了,刺得眼睛发痛,我遮住眼睛:「把灯关掉。」
灯灭了,四周一片黑暗,我的心在黑暗中不停下堕,无休无止。哭着喊:
「开灯。」
容容把电话递到我手里:「给陈重打电话,现在。」
容容,她知道我的梦?
想起昨天陈重一句「怕抽烟呛着你」立刻让我不再惊慌的情景。好想听他再
说点什么,他总是一句话就轻易地把我带到云端深处飞翔。
手指放在按键上,犹豫着该不该给他打过去。
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正是自己想拨出的那个号码。
电话那端,陈重带点乡音的问候:「喂。」
感觉他手指间烟雾飘绕的香烟透过电话一丝一丝传到鼻端,莫名其妙的又哭
了起来。问他:「你在抽烟吗?」
他说:「这么远你都能闻到啊?不会呛着你吧?」
对他说:「你永远不许戒烟啊。永远都不许。」
他说:「奇怪,不是说抽烟有害健康吗?今天老妈还怪呢,小小年纪就抽烟。」
我说:「那就不在你妈面前抽,反正在我面前,你不许戒烟。」
他笑:「想戒都不一定能戒掉呢,你不用担心这个。」……
心里安定下来,一个梦而已,陈重,不就在那里吗,一个电话就可以到达。
通完电话又躺在床上。容容说:「原来梦见陈重戒烟就吓成那样子啊。」
对她说不是,犹豫着该不该告诉她。
容容翻了翻身子,给我一个脊梁:「郁闷,我睡了。」
「容容,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郁闷着睡着很伤身体的。」
「……」
「想知道我那个恶梦吗?」
「不想。」
「哦,那睡吧,我也睡。」
「其实做恶梦怕什么,就怕做美梦。」
容容把身体翻过来,肩膀又靠着我的肩膀。
「为什么?」
「多么可怕的恶梦,醒来就不可怕了。美梦醒来,才发现活着就是恶梦。」
「好有哲理啊,讲出来分享分享。」
「郁闷,我要做美梦了,拜拜。」
「不说我也知道,你的美梦是什么。肯定梦见跟陈重缠绵,嘿嘿。」
「哎!我在睡觉呢。」
「我说对了吧?」
「你做你的梦,我做我的梦,各不相干吧?」
「交换?」
「恶梦换美梦?你还挺会划算的,不换。」
「不换就不换,反正我已经知道了。」
「我梦见清华的通知书了,美吧?」
「换不换?不换我拿你的日记读给陈重听。他肯定得意死,一下子俘虏两个
美女耶!」
「……」
「谁送这束花给我,我就送还给谁。听见真是好后悔呀,如果知道是这个结
果,打死我都不会逃……」
「你还有完没完?去读啊,反正早晚死在你手上,早死晚死都一样。」
「心里巴不得我去读吧,情书写好了,怎么送出去,还真是个难题。」
「叶青,你重色轻友,靠出卖朋友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你不仁不义,你卑
鄙小人。」
「好心帮你,还不承情。那好,我现在就打电话。」
「打啊,怎么不打啊?」
「打就打,谁怕谁。」
我坐起来,打开灯装模作样去拿电话。
「青青,你想我以后把所有的话都憋在心里,永远不讲出来吗?想的话就满
世界读,像以前当众念那些蹩脚的情书一样。」
容容的眼泪哗啦哗啦落了下来。
我开始慌了:「容容,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明知道我逗你玩的。我发誓,我
真是在和你开玩笑,你千万别当真啊。」
容容说:「誓言是用来蒙蔽朋友的最好武器,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我说:「我错了,那是我信口开河。其实誓言是见证友谊坚贞的最有力证据。
你没看电视里面,上法庭都要先宣一下誓的。」
容容说:「那好,我向你发誓,我没有做你说的那种梦。你相不相信?」
我连声说:「相信,相信,绝对相信。」
「一听就言不由衷。」
「厉害,我言不由衷你都能听出来。那你告诉我,你的美梦是什么?」
容容说:「昨天我梦见你和陈重结婚了,你生了个小孩,我推着婴儿车帮你
们照看孩子,远远看着你们两个在客厅里说话,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被容容的梦震撼得呆住了。
那是一个美好到极致的梦境吧,陈重,容容,在未来那么远的日子都陪在我
身边。
容容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可笑,到你结婚生子了竟然还想跟着你。」
眼角湿润起来:「怎么会觉得你可笑呢,那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如
果真有那么一天,这辈子我就算没有白活了。」
容容叹了口气:「终究只是一个梦,醒来才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小心地说:「我们两个一起努力,或许就不仅仅是个梦了!」
容容怀疑地问:「怎么努力?」
我说:「我们两个发誓不离不弃,然后就……三个人……」
容容大叫:「你疯了,我说过,我不会陪你疯的。」
「这不叫疯,应该叫理想。我以前看见过资料上说,在也门,科威特那些回
教国家,是实行一夫多妻制的,我们可以去那里拿新的身份,在那里结婚,然后
随便到哪里一起生活。」
「我晕了,青青,别说这些话你是认真的,我当从没听见过。」
「我当然是认真的,其实很早我就研究过这方面资料,曾经郑重向爸爸提过
这个建议。可惜妈妈和阿姨之间,达不到我们两个这种默契,要不然,我那个爸
爸妈妈重拾旧好的愿望早就实现了。」
「严正声明,咱们从来没有过什么默契,要我跟着你当丫环都行,也绝对不
会给你那位陈重当小老婆。」
「说的真难听,我们之间还分什么大小,真要分的话,你大我小,OK?」
「哈哈哈哈,天方夜谭到此结束。我要睡觉了,求求你,先让我做个清华梦
再说。」
有些事情,终归只能是天方夜谭。
小时候梦想爸爸妈妈能够破镜重圆,一厢情愿去翻阅那些可以多妻制国家的
资料,没想到今天荣荣的一个梦,又让自己起了那天方夜谭的念头。
最挂在心里的,还是陈重昨天说过的那句话,总有一个处女应该属于他吧。
可是除了容容,对别人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呢?
十一
很多念头,只要在脑子里升起,就很难再放得下。我总是重复想起容容的梦,
越来越觉得被诱惑。明知道很荒唐,可是每次偷偷想起,心里都有种奇异的兴奋,
不能自已。
用了两个白天帮容容拟定复习计划,去书店买了一些认为有用的参看书,容
容回来看见大叫厉害啊厉害啊,这下找到学习的方向了,不再像没头的苍蝇抓起
书就看,却总是事倍功半。
忽然发现自己还真是有天赋,离开了学校近一年的时间,做起这些事情来就
像从来不曾有一天间断过。心里想等陈重回来了,有必要找时间跟他好好谈谈,
未来还远,应该尝试计划着去做点什么。
晚上看容容翻着书渐入佳境,走去客厅和陈重通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电话里陈重态度有些暧昧,说家里人希望他能多呆上几天。
我说有点乐不思蜀了吧,是不是在家乡见到了梦中情人啊?
陈重笑,语气很委婉,对我说用词不当啊,我是现在是在自己家里,乐不思
蜀应该由家人说才对吧。说了似乎感到我这边情绪明显低落下来,把话题岔开去
另一个方向,说梦中情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梦中就是只在梦里出现,一觉醒来连
摸样都记不得了,所以情人永远是身边人最好。
「那现在你身边的情人是谁呀?」
「我抽支烟你都能隔那么远闻见,如果有个情人在身边你会感觉不到?再说,
这方面我不擅长,不然也不至于第一次都让你拿去了是不?」
我「哼」了一声:「你随便说说我就信啦?去骗那些初中小女生还差不多。」
电话那边半天没有说话,只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吸声。
我问:「怎么了,是不是被我触到了痛处?」
陈重说:「有些东西只能随便说说,谁都不必太当真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生硬:「家里来客人了,改天再聊。」
半夜十一点居然来客人,他还真会找理由。
我大声喊:「陈重……」
电话已经断了,只剩下忙音嘟嘟嘟响。我立刻拨回去,陈重已经关机。
郁闷着溜回卧室,开个玩笑而已,又不是恶意的,情人之间这种小小的玩笑
都不能开吗?挂电话,还关机,未免太小心眼了。再说也不怪我,他先提起什么
乐不思蜀的,跟我在一起,那叫乐不思蜀吗?
可是那叫什么?
糟了,我忽略了一个重要因素,这个城市并不是陈重真正的家耶!都怪我从
认识他就把军营当成了他的家,以至于错误地感觉,他想在自己的家里多呆几天
反而是乐不思蜀。
然后……又是那什么该死的第一次。
Shit!第一次,对每个人来说都应该是严肃的,我居然拿了这么一个严
肃的话题开玩笑。
徒劳地又拨了几次电话,仍然是关机。陈重,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我开始慌了,曾经以为我和陈重之间的距离,一个电话就可以到达,却忘记
了通讯的最基本因素是同时要有两部电话开着。他把电话一关,即使停止在原地
一动不动,我再也无法到达他。
继而引发心中更大面积的恐慌。
原来我和陈重之间,那样脆弱的维系着,经不起风轻轻一吹。
容容轻声说:「用不着神不守舍的,关机而已,早晚会开的。陈重探亲回家,
又不是退伍回家,你还怕他永远不回来?」
奇怪,她不是聚精会神地在看书吗?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容容说:「也怪你,那种事情很敏感的,什么不好说,硬要说人家骗你……」
我望着她:「你说哪种事情?」
容容说「什么第一次之类的啦,还能是哪种?给了你还不承情,换谁都会生
气。」
MyGod!走那么远通电话都能被她听见,这种人才不去当间谍可惜了。
也难怪成绩一直考不好,注意力根本没集中在学习上。
看着我惊奇的样子,容容脸红了一下:「随便听听就猜到你们说什么啦。」
我虚心地向她请教:「那你说说看,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哪种更宝贵?我准备
用自己的最后一次换陈重的第一次,能等价交换吗?」
容容说:「不一样的,最后一次只是个承诺,需要用所有未来的日子去证明。
但是第一次却是已经被证明了的。所以,最后一次,说起来无论多么令人心动,
总比不上已经摆在眼前事实更令人信服吧。」
容容的话让我一阵沮丧。这么久,一直令我惴惴不安的,正是这个原因。我
爱陈重,一心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他,可是,怎么证明?无论怎样坚决的承诺,
永远也比不上既成的事实那样理直气壮。
容容说:「其实……你不必这样担心来担心去,我总相信,你是最优秀的了,
陈重不会再遇到比你更值得他去爱的女孩。」
真的最优秀吗?我想起恶梦里那个不知名不知道模样的女孩,陈重早晚会被
那样一个女孩带走,因为她那里有我此生无法拿出来吸引陈重的东西。
就像容容说的,人家用一分钟就可以证明的爱,我要坚持到人生终结的最后
一秒才能够兑现。
容容说:「人生总会有缺憾的,缺憾才可以把美表现到极致,青青,如果不
是你心里留有遗憾,你还会像今天这样全心全意去爱陈重吗?你会如此包容如此
退让吗?以你的性格和脾气,会任由陈重这样肆无忌惮地欺负你?」
我喃喃地说:「欺负……我?」
容容说:「没有欺负吗?一言不合就挂电话,换了我都会生气,可是你呢,
第一反应是打回去道歉。人家都关机了,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你,你仍然不生
他的气。多难得啊,如果我是陈重,会感谢上天给他一个略有瑕疵的叶青。因为
如果叶青是完美的,任何男人都要自惭形秽。」
我呆住了。陈重永远不是容容,所以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停止担心。
我问容容:「知道为什么陈重会关机吗?」
容容叹气:「根本就是你太纵容他,惯坏了。」
我说:「也许吧。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随时可以丢下我,在你眼里最好
的叶青,不足以是陈重心目中的全部。」
容容说:「哪有那么严重,青青,你的心态有问题哦。」
我轻轻地说:「也许吧。容容,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的那个恶梦?」
仔细对容容讲了梦中的情景,讲了做梦之前陈重带着忧伤的表情说过的那句
话。
然后我问容容:「你听清楚了吗?陈重说,总有一个应该属于他吧。他不是
在对我说,他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我无言以对。我能够说不应该吗?我有什么资
格说不应该?」
容容喃喃地说:「青青,不。哦,不……」
「不什么?你在说什么,有什么可以不?你说清楚。」
容容说:「陈重,他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他……混蛋!」
我苦苦一笑。「即使混蛋,他也有在我面前混蛋的资格。我失去清白之后才
认识他,本来就是我的错。」
容容说:「你没有错,青青,你不是故意的。」
「谁又是故意的?陈重吗?他只不过说了句实话而已。本来就是我欠他。」
容容说:「你傻了,为什么要自己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我没有把握留住陈重永远在我身边,可是,我又真的希望可以永远。」
我说:「帮我好吗容容?我们两个加在一起是最完美的组合。我们一起留他,
一定会让陈重死心塌地。」
容容说:「你又在天方夜谭,拜拜!我去看书,你自己编故事吧,写本书出
来肯定好卖。」
我拦住容容不让她逃开:「你那个梦,也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个结局啊。为
什么你只敢做梦,却不敢真正去面对?青青倾国,容容倾城,我们都倾国倾城了,
嘴硬还有什么用。真要眼睁睁看着陈重从我们两个人身边绝尘而去吗?」
容容说:「不错,我喜欢过陈重,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青春期骚动而已,
没必要总抓住不放。以前我还喜欢过某某某、某某和某某,现在不照样忘记得干
干净净。你和陈重的事情不要牵扯进我,我绝对不会奉陪。」
我说:「耳朵都赶上雷达了,还要嘴硬。」
容容说:「拜托,我那是关心你而已,不关陈重的事。」
我放开容容:「那好,我只有一个办法永远留住陈重了。」
容容问:「什么办法?」
我说:「在陈重彻底离开之前,告诉他我爱他,然后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
是最好的证明,也是唯一可以让他确信的证明。」
容容目瞪口呆:「不会吧青青?」
我说:「会啊,把自己的全部都给他只用嘴说说,不过是张无法兑现的支票
罢了。」
容容几乎哭出来:「青青,因为一个陈重不值得你那样做。如果你这样爱他
都不能让他留下,那他就根本是有眼无珠,一个有眼无珠的人,你还爱他干什么
啊?」
我淡淡一笑:「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真正的快
乐。」
容容的泪叭嗒叭嗒落在我面前。
我的心不起波澜:「因为刻骨铭心,所以不能自拔;因为不能自拔,所以无
怨无悔。」
容容忧伤地望着我:「青青,如果我同意跟你一起……但有一天陈重仍然离
开了,你还会不会傻得想去死?」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同意?」
容容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如果这样都留不住他,根本是老天不肯成全,死都没用,我只好认
命了。」
容容沉默了很久,喃喃地说:「有些太便宜他了吧。」
我说:「什么叫便宜他,是太便宜我了啊容容。我爱陈重也爱你,你们两个,
我这一辈子都不舍得离开。」
夜里,躺在床上很久仍然不能入睡。
容容问:「青青,你是为了拉我下水才威胁我说会想死的吧?」
我说:「随便你怎么想。」
容容说:「三个人……不荒唐吗?」
我问:「你不是反悔了吧?」
容容沉默了良久:「两个人一起……就算下地狱……也比较不那么孤单吧。」
黑暗中,我听见容容的心跳,噗嗵噗嗵在响,到天亮都没有恢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