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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得红肿的小脸,她疼惜的看著小文,然后再把视线转到温太太脸上,「大妈,
小文不懂事,我代她向您道个歉,但是无论如何,小文的父母把她交到这里来,
是让她来学习待人接物、学习做人做事的,她只是求一份涩饱,不是来当出气筒、
受气包的。如果她的父母知道她来这里挨巴掌,一定也会很心疼。毕竟,现在是
民主时代,胡乱打人是可以构成伤害罪的。」
  「你……」温太太被吓到了,可是嘴巴上却还在逞强,「你这是在威胁我了?」
  「不是威胁,只是提醒。︺温婷筠说之以理,」毕竟,大妈是要陪爸爸一辈
子的人,我希望你们可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你……」温太太还在你你你,却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温婷筠转过身,看见爸爸的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主屋面前,搬家公司也把所有
的束西都打包上车。「爸,上车吧,好好休息一下,您下午还要到公司去吧?」
  目送温耀利一行人坐上车子离去,温婷筠才转过身来,看著张妈、小文,以
及另一个中年的长工老吴,她的眼神充满歉疚,「对不起,让大家跟著我受委屈,
我代替大妈给大家赔罪。」
  「二小姐,我们很好。」张妈心疼极了,这几个月来,二小姐才是最委屈的
人。
  「二小姐,谢谢你。」小文想起温婷筠为她挺身而出的模样,有这么好的女
主人,她已经觉得很温暖很满足了,而且,大太太被吓得脸都发白了。
  接著大家把眼光转到一向沉默寡言、做事永远比说话多的老吴身上,只见他
黝黑的脸孔微微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半天才说一句:「二小姐,很好很好。」
  听完老吴的话,大家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爆笑出声,小文捧著肚子,笑得眼
泪都流出来了,张妈梳拢得一丝不苟的发髻飘出了几根发丝,而老吴黑黑亮亮的
脸则是腼腆的。温婷筠看著这一群可爱的、没有心机的……家人,是的,他们才
是她的家人,他们一起生活一起笑,他们身上没有相同的血液,但是他们的心却
是在一起的。
  这一个新年,温婷筠是打定主意不上阳明山去了。
  除夕这一天过后,报社和往年一样,会有三天的休假日。不过有些家住南部
的同事,为了回家过年,纷纷在除夕这一夭请了假。所以,报社显得冷冷清清,
来上班的同事们,也个个归心似箭,拚命的赶著稿子,结果八点钟不到,报社的
人已经走得差不多。
  温婷筠忙完自己手边的工作,仰起头,发现除了剩下几个打字妹妹外,己经
没有其他的人。她把头转到总编吴思汉的方向,从他认真而严肃的表情里,温婷
筠知道他一定忙坏了。每次只要有同事请假,总编就得一人当两人、甚至多人用。
  留下来还是回家去?留下来可以帮总编分摊一部分的新闻,回家呢,张妈、
小文、老吴都赶回家过年了,回去也是一个人。于是,几乎没有什么挣扎,温婷
筠走到吴思汉的面前,对著焦头烂额的他笑吟吟的说:「总编大人,有没有我可
以帮忙的地方?」
  吴思汉抬起头来,欣喜很快掩过了疲累,他考虑了几秒钟才说:「没关系,
你先回去吧,家人应该都在等著你吃团圆饭了。」
  温婷筠顿了一下才说:「让我帮点忙,这样大家都可以早点回去,不是更好
吗?我想,总编的家人也都在等著你。」
  于是,当温婷筠和吴思汉忙完手边的新闻编辑工作,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温婷筠心想,这真是个紧张的除夕夜,以往的除夕
夜,自己都是八点不到就下班,根本不知道总编会忙成这个样子。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起搭电梯下楼,楼下的管理员伯伯正在观赏除夕夜的特
别节目。
  「伯伯,新年快乐。」温婷筠离开大楼前,这样对伯伯说。
  「好好好,快乐快乐。」伯伯热情的回应。
  人与人之间,就是靠著分担寂寞、分享快乐,所以生活才变得有意义。
  走出大楼,温婷筠向吴思汉道别,「新年快乐,总编,谢谢你请我吃了一顿
『除夕夜紧张大餐』。」
  「谢谢你愿意陪我吃紧张大餐。」吴思汉的眼光里,又出现了那种炙热的温
度。
  温婷筠心里一慌,她知道吴思汉误会了她的意思,她不是安心留下来陪他,
她只是……不想回到孤孤单单的家,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吴思汉却激动的握住她的手,这么冷的天气,她还是穿著白色衬衫和
牛仔裤,她的手都冻僵了。吴思汉搓著她的手,想把体温传给她。「我送你回去,
车里有暖气,你就不会冷了。」
  温婷筠使尽浑身的气力,好不容易抽出自己的手,她不自在的说:「不用了,
我习惯搭捷运,而且已经不早了,你也得赶回家去了。」
  「那……」吴思汉解下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披在温婷筠身上,在她还来不
及开口拒绝之前,奔向大楼对面的停车格上,把车开走了。
  披著大大的牛仔外套,温婷筠默默转个身,准备往捷运站的方向走去。可是,
她才走了几步,就看见顾森从大楼的石柱边闪出来,站定在她的面前。
  他的脸颊凹陷了,一圈黑影染上他的眼眶,他的眼看起来悲悲切切的。她多
久没有见到他了?是五年还是三年?喔,不不不,上一次见到他是在四个月前的
厨房里,她才四个月没见到他,如今却有恍如隔世之感。
  「嗨……这么巧。」既然顾森不肯开口,温婷筠只好抖颤颤的打声招呼。
  顾奔死死的盯著她,盯著她白白的小脸,盯著她飘逸的发丝,盯著青丝因风
扬起,斜斜的飞在她的脸上。然后他盯住披在她身上的牛仔外套,他的视线锁在
那件男用外套上,好像和那外套有著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
  好久好久以后,顾森仰起头,望向吴思汉离去的方向,然后调回视线,凝视
著温婷筠问道:「那就是你男朋友?那就是你所谓的幸福?」
  「顾森……」温婷筠哽咽起来,她撒了一个谎,现在又必须用另一个谎来圆
谎吗?「他是我们报社的总编辑。」想了半天,她说出一句实话。
  喔,原来她的男朋友是报社的总编辑,想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何况那个
「总编辑」长得是有模有样,再加上一肚子的墨水,难怪温婷筠要求他别去破坏
她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今天不是除夕吗?」温婷筠见顾森又不说话,只好想办
法打破沉默。
  这个冷漠的女人,这个明知故问的女人,这个……让他想得快要疯了的女人。
顾森红著眼,沉声说道:「我告欣你,我为什么在这里,因为我想你、我想你、
我想你……我是有心来破坏『你的幸福』的!」他发狂似的喊叫起来,一把握住
温婷筠细细的胳膊,不由分说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
  温婷筠肩头上的牛仔夹克悄悄坠落地面,顾森把她圈得紧紧的,用他的体温
来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我不管你的男朋友,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
  靠在顾森温暖的怀中,听著他强烈武断的情感表达,温婷筠的心头不能不激
荡了,可是她的脑子依然是清醒的,她流著泪问:「雅莉好吗?」
  顾森的身体僵硬起来,他的脑子乱烘烘的,半晌,他才用威胁性的口气说:
「如果你敢再提雅莉,我就……」
  温婷筠从顾森怀里抬起湿漉漉的小脸,她的眸子晶晶亮亮的,闪著疑问,也
闪著惊叹。
  「如果你敢再提雅莉,我就……把你吻得喘不过气来。」说完,顾森立刻低
下头,攫住她的红唇,来来回回、缠缠绵绵、细细密密的把温婷筠吻得透不过气
来。
  温婷筠不只失去了呼吸,还失去了思想,她抬起手臂圈住顾森的颈项,那一
刻,她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她不在乎自己是否还能呼吸,她只知道这个男人、
这张唇、这副胸膛、这些心跳,这所有的一切加起来,就是她的世界,就是她的
宇宙。
  遥远的天空,传来几声烟火飞升、爆破、又坠落的声音。在顾森好不容易松
开温婷筠的红层之后,「美丽只在一瞬间」这个念头跑进温婷筠的脑中,于是她
情不自禁拥紧了顾森,她要……抓住属于她的美丽瞬间,就像飞蛾一样,宁愿扑
火;就像妈妈一样,义无反顾。
  「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顾森放开温婷筠,改握住
她的肩,他看著她的眼,一脸的担忧。
  「你除夕夜不在家里陪父母围炉,却跑到这里来?」温婷筠静静的说。
  她的脸上没有后悔,没有勉强,她甚至没有再提到雅莉,顾森结结实实松了
一口气。「我爸妈他们到中部过年去了,爷爷奶奶都住在台中,所以我们的新年
几乎都是在台中度过的。」
  「那你呢,你怎么没去?过年是中国人的大日子。」
  「我妈她……不肯让我去。」顾森闪躲著温婷筠的眼神,狼狈兮兮的说:
「我妈说,我看起来要死不活的像个鬼,怕去了触亲戚朋友的楣头。」
  「你在开玩笑!」温婷筠忍不住惊呼一声。
  「没有。」顾森重新对上她的视线,证明他所言句句属实。
  「为什么?」温婷筠的心疼了。
  「为了一个你。」顾森像个受伤的孩子,渴求著呵护。
  不……温婷筠捂住嘴巴,顾森是为了她,把自己弄成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不要这样……」顾森重新把她拥入怀中,认真的说:「就算妈妈求我去,
我也不会去的,因为,我很担心你……我怕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除夕。」他不
后悔在温家吃了一个礼拜的晚餐,他在那个餐桌上,看清了温家人对温婷筠的感
情是多么的薄弱。
  泪的小河,变成泪的大海,汹涌的泪水一波一波从温婷筠眼中翻滚而出,她
拚命的哭著,委屈的哭著。顾森……已经把她看透了,他看穿她的软弱,看穿她
的无助,看穿她强撑起的坚强。
  他看穿她的灵魂是那么需要抚慰,那么需要陪伴,那么需要爱啊。
  她哭得那样惊心动魄,那样天崩地裂,那样不顾一切,所有扭曲燮形的情绪
都被拉直了,她承受太多的心突然被放空了,温婷筠哭得全身都没有力气了,可
是她的心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软软的倒在顾森怀里,清清楚楚的说:「顾森……带我回家。」
  台北真是个奇怪的城市,寻常的日子里,始终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仿佛所有
的繁华都这里聚拢。台北明明是个盆地,但是一到过年,这盆地就变成了高原,
人口,就如流水般一一流泄出去,流到台湾的各个角落。
  过了午夜十二点,深深的夜里飘起了雨,顾森开著车,在难得不塞车的合北
市里,享受著悠然的气氛。
  温婷筠则是静静的望著窗外,脸上的线条是沉思的。雨柱开始张张狂狂的打
在车窗上,外面的世界已经是黑蒙蒙的一片,她突然笑起来,转过头对顾森说:
「如果雨一直下个不停,把台北盆地淹成一个大水缸,我们都变在里面游泳的鱼,
那该有多好。」
  有人说,爱情就像一条热带鱼,五颜六色,光彩夺目,让人神往,让人迷醉。
  「我不想变成鱼,听说鱼的视力很差的,我怕找不到你。」顾森空出一只手
来,握着她,加重语气的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会让你再从我的手中
溜走。」
  温婷筠的脸染上醉人的红,她不知道,顾森对她的爱,竟已经浓烈到连假设
性的分离都难以忍受。
  「如果可以,让我变成水吧,那样我就可以把你紧紧包围,我就不会担心找
不到你了。」
  温婷筠的脸更红了,顾森深情的了解与包容,开放她心里一扇人性的窗口,
她不知不觉皱起小鼻子,原本略微沙哑的声音娇嗔起来,别有一种性感的风韵。
「如果你是水,包围的可不只『全台北市二分之一的女性同胞』,而是全台北市
的女性同胞了。」
  话冲出口之后,温婷筠自己先是一愣,她在自己的口气里面听出了浓浓的醋
意,那句「全台北市二分之一的女性人口」还是当初顾森在盛怒之下喊出来的,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她尴尬的把脸转向车外,觉得自
己心底紧紧锁住的感情,露出了一个缺口。
  一阵短短的沉默之中,顾森已经把车开到淡水别墅边,他把车停下来,却不
动作,只是静静坐在位子上。窗外的雨势更强了,顾森吸口气,偏过头,看著面
窗背对他的温婷筠。「你在吃醋?」他突然问。
  温婷筠把脸更向车窗贴近,不肯回过脸,也不答话。她想,没有男人会喜欢
一个妒妇的,可是老天……他说对了,她真的是嫉妒,原来她把探深的妒意藏在
心里半年了,那妒意,恐怕已经比醋味还要呛人了。
  「你在吃醋?」顾森又重复了一次。
  温婷筠猛然转过头,面对顾森固执的脸,她低低的叫起来:「是的是的,我
是在吃醋,我嫉妒你有全台北二分之一的女性人口,我却……只有你一个。」
  怎么可能?顾森的呼吸愈来愈急促,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她说她只有
他一个,那她的幸福呢?那个玉树临风的总编辑呢?「你的男朋友呢?」
  「我……」温婷筠结结巴巴的说:「对不起……我骗了你。」
  该死,她真是他生命里的克星,他注定落在她手里,注定被她吃得死死的,
注定被她耍得团团转。顾森憋著气问:「哪一句是谎言,我是你的唯一,还是你
有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
  「我可以相信你?」顾森不能确定。
  「相信我,这是我对你说过的最后一个谎言。」温婷筠流着泪说。「当然,
如果你仍然存疑,大可以回去找那二分之一的——」
  顾森不等温婷筠说完,就把她拥进怀里,「我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的最
后一个谎言,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再对我说谎。」
  「再也不了……我发誓再也不对你说谎。」温婷筠紧紧环住他,语带哽咽。
  顾森像发疯似的窜出车门,同时把温婷筠也拉出来。大雨兜头,他却圈著她,
在狂狂的大雨中缓缓起舞,同时在她的唇上印下炽烈的吻。
  「别发誓,我相信你,我愿意相信你的每一言每一句,相信我们是有可能变
成海里的鱼。」
  是的,台北被雨水包围了,台北盆地变成海了,他们化成鱼了。
  看,是色彩斑斓的热带鱼,是五颜六色的热带鱼,是在深海中发光发亮的热
带鱼,他们在台北海中接吻了,他们在奇迹变成的海中,找到了……爱情。
  冬天的雨,又冰又冷,回到屋内,温婷筠冻得嘴唇都发紫了,顾森也是浑身
不住的打颤,可是这两个冰冰凉掠的身躯,仍然忘情的交缠著、热吻著,他们好
像本来就是一体的,任谁也离不开谁,离开了,就变成不完整的残缺。
  狂热的激情中,温婷筠突然很不淑女的打了个喷嚏,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为
自己的热烈反应,也为自己的杀风景,更为自己的……温婷筠拢拢湿透的衣襟,
她的衬衫不知何时已经敞开到腰间了……
  颤森喘了喘气,勉强松开她,「你需要一个热水澡。」
  温婷筠并役有听顾森的话,反而红著脸再度靠近他,她把小脸贴在他坚实的
胸前,喃喃的说:「我需要一个热水澡,但是比热水澡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你的
拥抱。」
  英挺浓密的剑眉扬了起来,顾森的心脏一瞬之间跳到喉咙,他迅速而灵活的
扯出黏在温婷筠身上的衬衫,解开她的白胸罩,弯下身来,他像一只饥渴的猛兽,
紧紧吸住她胸前甜美的蓓蕾,放肆的逗弄著那两团雪白与粉红组合成的小山丘…

  「顾森……」温婷筠紧紧搂住怀中的黑颅,忘情的叫著。
  听见了她激情的呐喊,顾森忍不住直起身子,重新攫住温婷筠的唇,而他的
手仍然不停的揉捏著她的乳房,然后夹弹搓弄著她粉红色的乳头,感觉到她的乳
尖贲起在他的指间。
  「啊……」温婷筠战栗著、尖叫著,她真的觉得自己像一只鱼,而他是水,
以惊涛骇浪之姿吞没了她,激荡著她。
  顾森突然觉得自己无法再等待了,来势汹汹的欲望催促著他,催促他拉开温
婷筠身前的牛仔裤拉链,催促他把她压进松软的沙发。顾森勉强把她身下又湿又
重的牛仔裤褪到大腿,然后扯下她的内裤,他摸到她黏滑的下体……该死,他再
也忍不住了。顾森探到自己身下,解开拉链,将自己昂然的勃起从内裤里掏出来,
他骑在她身上,猛然挺腰,把自己塞入她的体内。
  「顾森……啊啊……」温婷筠在顾森猛烈的冲撞下,整副身躯几乎要解体了
似的。
  顾森听见她的呼喊,他握住她的双乳,随著下体冲撞的节奏,抓捏著她的双
乳,带给她双重的快感。
  「我爱你……我爱你……」顾森疯狂的吼著,这是他唯一能发出的句子……
  高潮过后,顾森横抱起温婷筠,上楼来到她的房闲。他把湿淋淋的她抱进浴
室,打开莲蓬头的热水,温暖的水柱兜头浇下,顾森为她除去褪到膝盖的牛仔裤
与白内裤,也除下自己身上的一切。
  顾森细心的按摩著她的大腿内侧,他知道自己刚刚急坏了,他急著想进去,
急著想伸入她的体内,他一点都不温柔,像只凶残的野兽,尽其所能的吞噬著瘦
弱的猎物。
  他边按摩她边小心翼翼的问:「小精灵……这里酸吗?疼不疼?这样舒服吗?」
  渥婷筠被顾森问得面若桃花,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已经
搞不清楚颇森在问什么,她被热水滚烫过的身体愈来愈热,她开始渴望顾森不要
再这样小心翼翼,她希望他的手可以往上一点,进去一点……她难堪的发现,她
的腿根处有一个洞穴,迫切渴望著他的造访,不只是他的手指,还有他的……
  「小精灵?」顾森觉察到她的异样,还以为自己刚刚真的伤了她,所以她才
会这样虚弱,这样无力,她甚至把整个身子都软倒在他身上。
  顾森急忙关掉莲蓬头,浴室内的蒸气余温已经足以温暖他们的身体。他让她
坐在浴缸边绿,跪在她身前,焦急的打开她的腿,然后低头检视她大腿内侧的每
一吋肌肤,他有力的按摩著她,试图减缓她的不适。
  「这里疼?」顾森抬起头询问著她。
  温婷筠咬著牙,闭上眼睛,摇摇头。
  「那……这里呢?」顾森的指间慢慢往黑丛林间爬去。
  温婷筠仍然摇头。
  热汗与冷汗交错的流,一滴一滴从顾森的眉毛上滑落,他的手指已经爬上黑
色丛林,他摸著丛林里鼓胀的小贝壳,嘎哑的问:「还是这里?」
  随著他的手指愈往丛林深入,温婷筠开始狂乱的摇头,藏在口中的呻昤也破
破碎碎、断断续续的逸出来。
  终于,顾森懂了,他感觉到她主动抬起私处贴著他的手,他感觉到他愈往里
深入,她愈是呻吟。原来,她不是受伤,而是渴望。顾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憋
著一口气,因为他的手指已经爬到她下体的洞口。
  「顾森……」温婷筠喘息著,她低下头,看见顾森的指尖正逗弄著她下体的
入口,他用指尖兜著她的入口,然后浅浅的伸进去,又很快的伸出来,温婷筠觉
得体内有千万只虫蚁正在搔著她、啃著她,可是顾森不肯进来拯救她。她抬起双
手,掐住顾森的肩头,嘴里喊著:「顾森……我快死了……」
  她细致的五官扭曲著,顾森知道她已经兴奋到了顶点,他猛然低下头,把自
己的脸埋在她的腿间,奋力舔著她,挑逗著她,然后将灵活的舌头伸进她的体内,
翻动著她细嫩的花壁。
  「嗯……啊……」温婷筠的指甲滑过顾森的肩头,她的指甲不长,可是却仍
然在他的肩背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抓痕。
  最后,顾森从她腿间抬起头来,拉著她一块儿站起身,他重新扭开莲蓬头,
任水柱冲击在他俩身上,顾森抬起她的一条腿缠在自己腰上,他握住她的臀,用
最温柔的方式进入了她,用如水般柔软的律动,将自己和她一起冲上激情的浪头。
                第八章
  除夕夜,围炉夜,除夕夜,守岁夜。
  这是温婷筠和顾森共度的除夕夜,虽然役有豪华的大餐,但是他们坐在温暖
的厨房里,厨房飘著新烤大波萝的香味。在这里,温婷筠可以想见张妈临行前忙
碌的身影,也可以看见多年以前,妈妈、爸爸和自己共度的甜蜜时光。
  不过,和往年不一样的是,她不再需要那些遥远的记忆来支撑长长的夜,她
的身边有了顾森。
  是的,顾森,穿著她从爸爸房里翻出来的蓝色睡衣,坐在大原木餐桌前傻笑
的顾森,为了她搞得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的顾森,放弃和父母亲友团击的时光跑
来和她一起哨面包的顾森,爱起人来疯狂热情好似不要命的颇森想著想著,温婷
筠的眼角湿湿的,她的层边漾起微笑,一抹好动人、好满足、好喜悦的笑容。
  「想起了什么,这么高兴?」顾森坐在温婷筠身边,搂著她的肩问。
  她把头偎进顾森的肩窝,知足的说:「我在想,自己真是太幸福了,我有张
妈,还有你。」
  她的知足,让人心疼。顾森捏捏她的手臂,故意抗议似的说:「你的意思是,
我排在张妈后面?」
  「我……」温婷筠的脸红起来,她微微一跺脚,急急的说:「你是男人还这
样小心眼,这种事情怎么比嘛!」
  「我就是这样小心眼的男人。」顾森扳过她的身体,注视著她的眼睛,「对
你的一切,我都是小心眼的。」
  「顾森……」她的眼圈儿红了,为顾森深情的凝视和言语。
  「对于张妈,我是又敬又畏,」顾森把温婷筠搂进怀中,轻叹著说:「我很
感激张妈对你的好,可是,我知道张妈不喜欢我,她不喜欢我接近你,更不允许
我爱你。我不懂,不懂张妈为什么要说我的爱会害了你,如果她知道我爱你爱疯
了、爱你爱惨了……」
  想起四个月前在厨房里发生的一切,顾森和温婷筠不约而同的沉默著。温婷
筠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顾森,你不能脚踏两条船,你不能一箭双雕,你必
须学会对一个女人专一,你必须好好爱雅莉,除此之外,什么都别再说了。」
  她突然又冷了起来。不,不行,温婷筠,你不可以再想,不要去想温雅莉,
不要去想邱显达,今天顾森是你的,不要去破坏一切,不要……
  「小精灵,你的身体好玲。」顾森搂紧了她,在她耳边哈著气。
  「顾森,我……」温婷筠欲语还休,最后只是小小声的说了一句:「我饿了。」
  她从顾森膝上跳下来,打开面包篮,拿起一个大波萝,撕了一片放进嘴里,
然后又撕了一片放进顾森的嘴里。
  「张妈烤的面包,跟妈妈做的一模一样。」
  温婷筠大口大口吞著波萝面包,这是细心的张妈在返乡过年前特地为她准备
好的,除了一篮大波萝,冰箱里也塞了满满的菜,有煮好的,也有新鲜的。不管
温婷筠说破了嘴,张妈都认定她在阳明山上一定吃不饱,不仅吃不饱,还会吃苦,
所以张妈每年都会为她准备好吃的,才肯提著行李回到南部
  今年不上阳明山过年的决定,温婷筠并没有告诉张妈,她怕自己一说,张妈
便不肯走了,温婷筠知道,张妈在高雄工作的儿子,已经不只一次提到要妈妈享
享清福,不要再留在温家帮佣了。
  可是张妈总是开玩笑的说,她身强体健的,不想这么早就依靠儿子过活,张
妈说她喜欢做事,多做多劳动,才是延年益寿的良方,更可以避免罹患老年痴呆
症。何况……
  「我答应太太,要好好照顾二小姐的。」她这么说。
  温婷筠知道,张妈把照顾她当成一生的责任。
  「你真的很爱张妈?」顾森盯著跳到对面桌边坐下的温婷筠问。
  「顾森,你有守岁的习惯吗?」温婷筠迎著顾森的眼光,还没等他回答就自
顾自的说下去:「妈妈在的时候,每年除夕夜我都会为妈妈和爸爸守岁,希望他
们能和我快乐生活一辈子。可是,妈妈还是走了……我觉得自己被骗了,我每年
除夕都诚心诚意守到天亮,我的妈妈应该长命百岁才是啊。妈妈走后,高中三年,
我都不曾再守岁,一直到我又开始守岁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是为张妈守的,我
希望她可以一直一直陪我……」
  「小精灵,对不起,我不会再胡乱吃醋了,你可以继续把张妈放在心里的第
一位,只要你确定把第二位留给我。」
  「顾森,」温婷筠摇摇头,轻轻柔柔的说:「在我心里,你和张妈一样,都
是冠军。」
  「真的?」顾森的心暖烘烘的、甜蜜蜜的、轻飘飘的。「你不用勉强,你为
张妈守岁,而我守著你,值得的、值得的。」
  他的话立即感动了温婷筠,她看见他特意做出男子汉的表情,她听见他深情
的守候,她深深凝视著他,然后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喘著气说道:「顾森,我们
像两个傻子,一整个晚上都在胡说八道。」
  「不是『胡说八道』。」顾森敛眉正色,十分严肃的说,:「你这个标题下
得不好,应该用『谈情说爱』比较恰当。」
  「你在怀疑我的专业?」温婷筠好笑的挑起眉,被他一本正经的神情逗乐了。
  「不敢不敢,只是就事论事。」顾森仍然不苟言笑,神色庄严。
  「是吗?何以见得『谈情说爱』比较恰当?」温婷筠断定他在闹著玩的,于
是故意考他。
  「因为,我们之问关系匪浅,我们之间有绝对的热情,关于这点,我们刚刚
已经证实过了。还有,我们之间除了热情,还有承诺,我说了要守著你的,不是
此时此刻而已,是一生一世,是来生来世,是生生世世的守候。你瞧,彼此之间
存在著热情与承诺的男女,他们所说的一切,也许是傻的、也许是疯的,但不会
是假的,而且一定是甜甜蜜蜜的,所以当然是『谈情说爱』比较恰当了。」
  听他说得行云流水、环环相扣、清清楚楚、理直气壮,温婷筠更惊奇了、更
感动了、也……更惶恐了。她的心底有一块大石头一直存在著,如今,大石头上
更有大石头,层层叠叠堆出一种不安的险势。
  她的那种表情,顾森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温婷筠想起温雅莉时独特的表情,
含混著绝望、痛楚、无奈、妥协、认命……顾森太了解她了,他知道每次温婷筠
出现这种脸色后,接下来就会请求他「好好的去爱温雅利」。
  想到这里,顾森捏紧拳头,他不会再让这种荒谬又折磨人的事情再度发生,
他好不容易萌芽的爱情,再也受不了狂风暴雨的摧折。他站起身来,坚定的说:
「你别想再把我推给温雅莉,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提,因为,我不会离开你的。」
  「顾森,」温婷筠本来不想提的,她本来不想破坏这个美丽的夜,可是顾森
把她看透了,她一个眼神不对,一个表情不对,他就立刻感觉到了,并且准确的
猜到她的心坎里,令她无所遁形。「我不会要求你离开我的,只是……能不能请
你也对雅莉好一点,不要伤害她?」
  也?也对雅莉好一点?那个也字是什么意思?怒火冲进顾森的眼里,焚烧起
红红的血丝,他的面目变得狰狞起来,他的声音失去了柔情,他跳著吼著,凶猛
的问:「你以为感情像大西瓜,可以一半分给你,一半分给雅莉?」
  「颇森,任何时候,只要你想到我,我都在这里等你,可是我求求你,不要
伤害雅莉。」温婷筠流著泪,她已经放下所有的自尊与骄傲,这是她唯一能想出
来的方法。
  顾森听见这样的话,更是要疯了,她这比要他滚蛋还伤人,「你是说,我也
可以去跟雅莉上床,上完她的床再上你的床?你希望我对温雅莉像对你一样热情?」
  不不不……温婷筠哭了起来,她不希望,她想起来就嫉妒得要发狂,她要顾
森只抱她一个,只爱她一个。她捂起耳朵,狂乱的摇摇头,「顾森,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要说?」顾森决心打开天窗说亮话,他已经快被她摇摆不定、暧
昧不清的态度逼疯了,他感觉得到,他的心、他的身、他的灵,在在都感觉得到
她是爱他的。「你不是希望这样吗?还是你要我娶她?你以为我是呆子,你以为
我会相信我跟雅莉好了、结婚了,你还会在这里等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逼我
跟雅莉好了之后,你就再也不会属于我了?」
  「不会的……顾森……」温婷筠招架不住顾森句句犀利的言词。是的,他又
说对了,一旦他和雅莉好了,她就会退出,退得远远的,甚至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你给我闭嘴!你说过不会再对我说谎的,」顾森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他
握著她的肩,愤恨的说:「你以为你这样很了不起?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你以
为雅莉会感谢你所做的退让?不会的,她如果知道我对她的爱是被另一个女人逼
出来的,她只会觉得被羞辱了。而且,如果你以为我顾森可以一面爱著你一面跟
别人好,那你不只是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自己。」
  她流著泪,看著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森直勾勾的探索著她的眼睛,一喘一喘的说:「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
告诉我,告诉我你发自内心希望我去跟雅莉好,只要你说得出口,我一定成全你。
而且,你也不用挣扎为难,我跟雅莉好了之后,绝对不会再来烦你。我顾森也许
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男人,却也不至于这样偷偷摸摸糟蹋自己心爱的女人。」
  说完,顾森放开她的肩头,用一种悲壮的神情面对著她。
  是吗?那很好,那样就圆满了,那不正是她想要的吗?温婷筠,告诉他,告
诉他你的希望,告诉他去爱雅莉,告诉他,告诉他啊……温婷筠在心中不停的提
醒著自己,然后她低下头,仿佛承受不住他眼里的悲与痛,她想起他称她为「心
爱的女人」,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她张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她惊慌的
听见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实话。
  「顾森,我爱你,爱你……不要,我会嫉妒的,我会死掉的。」
  悲壮的神情,舒缓下来,两行清泪,落了下来,顾森往前一步,抬起温婷筠
的脸,他很没有骨气、很可怜的说:「即使那是谎言,我也想再听一遍。」
  「不是谎言,我爱你,顾森,我爱你、爱你……」温婷筠扑进他的怀里,贴
著他的胸膛,一遍一遍重复著爱的誓言。
  顾森心满意足的搂紧她,耳边迥绕著她沙哑的嗓音,他听啊听、笑啊笑,然
后突然贴在她的耳边说:「我对你太残忍了,其实想来想去,都是我的错,是我
一直逃避,是我没有跟雅莉好好说清楚,现在,让我来补救吧。」
  「不要,顾森,不要说……」温婷筠像只惊慌的小兔子,她跳起来压住顾森
的嘴。
  额森扯下她的手,坚决的说:「乖,长痛不如短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雅
莉会明白的……」他定定看著温婷筠的脸,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要求:「你愿意和
我一起去面对,一起把话说清楚吗?」
  不不不,顾森,你不懂,没有那么容易的:··:温婷筠看著顾森的脸,可
是,她却想不出办法来阻止他。
  窗外,大雨仍然哗喇喇的下,这场除夕夜的大雨啊,究竟要下到什么时候?
  除夕夜的大雨,停在大年初一曙光露出来的那一刻。
  暖暖的冬阳,斜斜打进温暖的厨房,洒在相偎相守一整夜的顾森和温婷筠的
身上。昨天晚上,顾森做完「共同面对」的结论之后,便不肯再提温雅莉一句。
  他像个疯子似的把温婷筠搂在怀中,他让她坐在他的膝上,然后不停的对她
诉说情话,他赞美她的黑发、她的眉眼、她的唇鼻、她的身材,他赞美她的聪明、
她的美丽、她的一切,他说啊说的,说得她脸红气喘,然后他奋力吻著她的唇,
狂野的、放肆的、温存的、绵密的,吻得世界在他们脚下天旋地转,然后,他对
著她脸上更娇艳的红花,继续喃喃更多的疯话傻话。
  他说:「上帝一定也觉得惊奇,我们将嘴唇的功能发挥得如此彻底。」
  温婷筠的脸红了,顾森的情话、顾森的吻,暂时驱走了她心中的不安,她闭
上眼睛,承受著顾森热情的给予,她一度以为世界静止了,静止在顾森的唇上,
静止在顾森吐出来的字句上。
  直到窗外的晨光斜斜的照射进来,天然的光线迅速侵犯了原本只属于两人世
界的亲密,霸道的宣示著主权。温婷筠的眼皮在阳光的挑衅下,不得不睁开了。
阳光,照射到温婷筠心中某一个阴暗晦涩的角落,她的脸变得不自然,她的唇角
不再柔情似水,她的心卜通卜通的跳著,却不再是因为顾森的热情。
  「小精灵,你困了吗?」顾森停止了低喃,也停止了吻,他对著温婷筠茫然
的神色,担忧的问。
  温婷筠从顾森的膝上跳下来,避开他询问的眼神,她故做轻快的跑到大窗前,
看见屋后的那棵大树。那裸树记录了她生命中最欢乐的儿时时光,爸爸、妈妈、
面包香;热情、誓言、真永远……
  顶天立地、昂然而立的大树,见证了一切,也参透了一切,大树愈长愈清楚,
愈长愈枝繁叶茂、理路分明,可是,温婷筠却对一切都愈来愈模糊、愈来愈不清
楚了。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当温婷筠总算从窗前转过身,直视顾森的时候,她却在
他的脸上,看见一种和大树一样的精神,那样坚实、那样笃定、那样顶天立地,
仿佛足以为她遮去一切的风雨苦难。
  「顾森,我们出去玩几天好不好?」温婷筠想要抓住什么,又想要逃避什么
似的,急切的对顾森说。
  「你想去哪儿?」顾森静静的问。
  太好了,顾森答应了,他一定是把「两人共同面对」那件事忘了,温婷筠的
小脑袋转啊转的,快速搜索著台湾著名的风景名胜。
  「我们去阿里山、去合欢山、去垦丁、或是武陵农场、清境农场……」她奔
到颇森面前,握住他的手,「我们离开台北,去哪里都好。」
  「好。」颇森看著她的小脸,他的眼里闪著了然的光芒,「不过,不是现在,
不是今天,你忘了我们说好要上阳明山的吗?」
  温婷筠的脸色由红润转为苍白。天,他没忘,他记得清清楚楚。
  「顾森,我们改天再去,你说好不好?今天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啊,
温婷筠闭上眼睛,应该是个阖家喜气洋洋的日子。
  「正好,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正是大家把话说清楚的时候,免得成天误会
来误会去的。」顾森坚定的说,语气仍然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我……我先去跑步了。」温婷筠已经谈不下去,她从他身边跑过,想要逃
离厨房。
  顾森一把挡住温婷筠,搂住她的腰,「如果你压根儿不想跟我在一起,你就
尽管逃跑好了。」
  温婷筠止住了挣扎,静静停在顾森的怀抱里,颤抖的说:「顾森,我怕……
真的怕……」
  像一片离枝的枯叶,温婷筠的身体不住的战栗著,而顾森紧紧抓住这片落叶,
不肯让她坠地。
  他勇敢的、冷静的说:「别怕,我会很委婉,我会很小心,我不会冒冒失失
的去伤害雅莉。」他垂下头,审视她小小的、苍白的脸,心疼的说:「相信我,
我们役有错,我们只是勇于追求幸福,然而这过程里出了一点点误会,我们所要
做的,只是及早把误会解开来。」
  她依然颤抖著,泪水滑落眼眶。
  顾森捧起她的脸,吻去她脸上晶莹的泪珠,百般呵护的说:「别怕,你什么
不用说,只要和我站在同一边,好吗?」
  「顾森……」他是如此的勇敢,如此的有担当,而她,还能再退缩不前吗?
终于,温婷筠轻轻点了点头,她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做最坏的假设,也许……也
许事情不会像她所想的那么糟。
  可是,后来阳明山上发生的一切,证明温婷筠所有说服自己的借口,都只是
……自欺欺人。
  下午一点,吃完午餐,温雅莉就气急败坏的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可恶的詹
士元,明明说好要来陪人家的,现在都几点了……」
  自从和詹士元交往之后,温雅莉成天往外跑的个性也渐渐在转变之中,以前
的她,非得趁著这个时候到外面好好狂欢一下,要她大年初一留在家里陪爸爸妈
妈,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这会儿,她却是心甘情愿待在家里,因为詹士元说假日人挤人的,还不
如留在家里喝喝荼、聊聊天、嗑嗑瓜子。昨天温雅莉在电话中听见詹士元的提议
之后,忍不住回了一声:「没情调……」
  可是,她和那个没有情调的呆头鹌热线了四个小时,挂上电话的时候,脸上
还是一副依依不舍的表情。而今天不到十一点,她就起床细细打扮起来,她花了
一个小时的时间上妆、试衣裳,她要让詹士元知道他有多么的幸运,能得到她这
个全世界最美丽的女孩。
  一点半之后,温雅莉跑到窗边不住的东张西望,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温太
太见状,忍不住明知故问:「雅莉,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个詹士元啊?」
  温雅莉的脸都红了起来,可是口中却不服输的说:「妈,人家哪有……你别
乱说,你这样会让其他人误会的。」
  「你这孩子,这里除了我和你爸爸之外……」说到这里,温太太忍不住瞄了
一眼坐在沙发上翻著商业杂志的温耀利,心这个死人,对报章杂志的兴趣永远多
过于对她的。温太太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才又重新正视著温雅莉那张精雕细琢、
完美无瑕的脸孔说道:「这里又没有旁人,你还怕谁误会?」
  温太太坐在温雅莉的身边,执起她的手,关切的说:「照妈看来,士元那孩
子挺讨人喜欢的,长得也是斯斯文文的,而且更重要的,妈看得出那孩子对你可
是死心塌地、一往情深。」话说至此,温太太又转头狠狠瞪了温耀利一眼,意有
所指的说:「这年头,像士元那样的男人,你可是打著灯笼都找不到了。男人嘛,
哪个不是手上有点钱,又仗著自己长得风流俊俏,就在外面胡天胡地起来了……」
  温耀利听见太太又把矛头指到自己这边来,于是无奈的合起商业杂志,摸摸
鼻子,一声不响的上楼去了。
  温太太最恨温耀利这种模样,他不只连话都懒得说,架也懒得跟她吵,只要
待在家里,他就像根木头一样,而且还是发潮的木头,烧都不能烧……
  想到这里,温太太的心酸委屈都来了,她抽抽噎噎的说:「雅莉啊,照妈看
来,士元那孩子虽然长得不及顾森俊俏,但是你跟著他一定会幸福的,不像顾森,
想想他那张脸,就算他不去招惹其他的女人,其他的女人也会自己来黏著他的…
…」
  温雅莉突然推开妈妈的手,顾森、顾森……那个死没良心的顾森,她已经有
好一阵子没想到顾森了,可是,她曾经那样疯狂的迷恋过顾森,以致于当她再度
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心神就再度为他而激荡起来。她想起他亦正亦邪的魅笑,
想起他唯我独尊的狂妄,想起他强而有力的吻,那唯一的一吻……温雅莉舔舔嘴
唇,她的心跳失速了,她想起顾森把手伸进她的低胸礼服,想起他厚实的大掌捏
挤著她的胸部……
  「雅莉,难道你到现在还忘不了顾森?」温太太疑虑的说。
  「妈,我是忘不了他,我忘不了他给我的难堪和伤害,我恨他。」对顾森的
爱恨情仇,迅速填满温雅莉的心间,那一刻,她忘了自己痴痴等待的詹士元,只
记起得不到顾森的难堪和愤怒……
  顾森把车停在温家大门前,然后下车,沉稳的按了按门铃,温家的佣人在确
定来者的身分后,很快打开大门,让顾森把车开进温家的车库。
  停好了车,顾森往温婷筠的身边靠过去,想要握住她的手。
  「顾森,不要这样。」温婷筠甩开顾森的手,她甚至不肯和他并肩而行,只
是白著脸,退到他身后几步之遥。
  顾森一个箭步跃上前,用不容温婷筠挣脱的力道,再度紧紧牵住她的手,往
温家的主屋走去。
  屋内的温雅莉早在仆人的通报下,知道将近四个月未曾谋面的顾森,竟然在
大年初一登门拜访。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奇迹,立即收拾起稍早前才对母亲谈起
的怨恨,紧张的拢拢头发又拉拉衣服,然后说好说歹把母亲支回房,接著撒下了
佣人,在主屋门铃响起的那一刻,扭著曼妙的身躯主动开门迎接。
  温雅莉打开门,娇娇媚媚的喊了一声:「顾森,人家可想死你了。」
  她如痴如狂的看著顾森丰神俊逸的模样,那张让她魂萦梦牵的俊容……好像
瘦了一点、憔悴了一些,可是,那都无损他浓浓的男人味,而且他们这么久没见,
难道他是为了她而消瘦憔悴的?想到这里,温雅莉就心疼了,她扭扭身子,便要
往顾森的身上黏去。
  顾森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温雅莉,他清清喉咙,尴尬的说:「雅莉,好久不
见,我们给你拜年来了。」
  我们?温雅莉站定了身子,这才注意到顾森的身后藏了一个女孩子,温雅莉
看不见女孩的脸,可是她认得女孩那头长长的头发,那头让她又羡又妒的长发,
另外,温雅莉还注意到,顾森把一只手背在身后,她从他的姿势推断出来,他的
手正握著身后的女孩。
  「这不是我亲爱的妹妹吗?」温雅莉堆上一脸假笑,款款扭著腰肢走到顾森
身后,对着温婷筠的小脸说道。
  温婷筠努力想挣脱顾森的掌握,但是顾森却愈握愈紧,死也不肯松开她,于
是温婷筠只好惨白著脸,小小声的喊了一句:「雅莉。」
  「住口!」温雅莉气急败坏的大吼:「雅莉这两个字是你这只骚狐狸叫的吗?」
她伸出涂满蔻丹的双手,揪扯著温婷筠的长发,发疯似的叫道:「你这个不要脸
的女人,你说,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顾森的?你说啊!」
  顾森没有想到温雅莉会做出如此激烈的反应,他愣了几秒才抓住温雅莉的手,
逼她放开温婷筠乌溜溜的秀发。「雅莉,你疯了。」
  他拉著温婷筠后退几步,用身子挡在温婷筠和温雅莉之问,他怒气冲冲的瞪
了温雅莉一眼,然后迅速转过身,看著温婷筠疼得眼泪都被逼出来了。顾森温柔
的拭去她长睫上的泪珠,心痛的说:「小精灵,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好
好保护你。」
  这下子,温雅莉更是失去理智了,她拉扯著顾森,想要把他推开,口中不断
的喊著:「去你的小精灵,见鬼的小精灵,你不配,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我
今天要扯光你的头发,撕烂你的脸,我要让你再也没有办法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你给我住嘴!」顾森猛然转过身,揪住温雅莉的肩头,他的情绪失控了,
他不能容许有人这样指责他心爱的女人,即使这个人是温婷筠的姊姊!
  这一刻,他忘记自己要婉转、要小心的承诺,顾森摇撼著温雅莉,他很不得
把她给碎尸万段。
  他咬牙切齿的说:「你凭什么指责她,你凭什么打她?告诉你,她从来没有
勾引我,是我去勾引她的,是我自己去爱上她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样纯洁
又美丽的女孩,而你,你竟敢说她是狐狸精,你凭什么?她不像你这样成天花枝
招展、搔首弄姿的,要说骚说贱,你才是当之无愧。」说完,顾森拽开温雅莉,
转过身护著温婷筠。
  温雅莉被顾森骂得一愣一愣的,隔了好久,她竟然放声大哭起来,也不管这
里是大门口,她就这样跌坐在地上,放肆的哭起来。
  温婷筠拉了拉顾森的手,一反求的、颤抖的说:「顾森,不要这样,你答应
过要好好谈的,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雅莉的……」
  听见温婷筠的话,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温雅莉突然又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
掩耳的速度抢到温婷筠面前,再度捉住她的头发用力的扯著,她边扯边叫:「谁
要你来求情,谁要你说好话来著,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大可以笑啊,你
赢了,你胜利了,你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你这个不要脸的骗子,骗子,骗子…
…你说过即使全世界只剩下顾森一个男人,你也不会看上他的。」
  顾森再度抓开温雅莉,这一次,他把温婷筠牢牢的护在身前,「温雅莉,你
别再挑拨离问了,我和婷筠是真心相爱的,所以,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低
下头,深情的看著温婷筠,充满信心的说:「我不会相信雅莉的话,你不会那样
说的,是不是?」
  「顾森……」温婷筠慌乱的摇摇头,她想告诉他,那是在她还不知道他是顾
森前说的话,她不知道他就是顾森……
  眼看温婷筠没有否认,顾森放心的搂搂她,然后对著披头散发、红妆狼藉的
温雅莉说:「雅莉,毕竟我们曾经是朋友一场,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的,今天我只
想老实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很抱歉让你误会了这么久,为了大家的幸福
著想,我不得不把话挑明了说,希望你原谅,我爱的是婷筠而不是你,甚至于之
前我到你家里吃晚餐,也只是想找机会见婷筠一面,对不起,很抱歉利用了你,
可是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关于顾森所说的一切,温雅莉都充耳不闻,她只知道温婷筠抢了她的男朋友,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她温雅莉哪一点输给温婷筠了?比起脸蛋,
她这张完美无缺的脸那一点比温婷筠那张过度苍白的脸孔逊色了?论起身材,她
凹凸有致的线条可比温婷筠那个干扁四季豆要惹火多了。可是,为什么她看上的
男人都被温婷筠给迷了心魂?
  不行,温雅莉愤恨的想,她不能便宜了温婷筠这个小贱人,她冲到顾森面前,
语无伦次的说:「顾森,你会后悔的,我太了解温婷筠,她不是爱你,她只是利
用你来报复我,你一定不知道,你并不是她唯一从我手上抢走的男人,这个小狐
狸早在高中一年级就学会抢我的男朋友了。」
  不,不可能的,顾森告诉自己温雅莉只是在疯言疯语,他的小精灵不是这样
的人,他低下头搜索著温婷筠的眼光,可是却发现她别开眼不敢迎视他的视线。
  「小精灵,告诉我,告诉我温雅莉说的不是真的。告诉我你爱我,告诉我你
并役有心存报复,告诉我你并没有抢她的男朋友……」
  「顾森,雅莉说的……」温婷筠在顾森炙热的眼光下,轻轻打了个寒颤,她
艰难的说:「雅莉说的……不全是真的。」
  不全是真的?顾森脑中一轰,热情也逐渐冰冷,小精灵的意思是,温雅莉说
的有一部分是真的,有一部分是假的?那么,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呢?
  在一旁看见小俩口卿卿我我的温雅莉冷哼一声,悻悻然的开口:「她自己做
的那些龌龊事,只怕她自己都说不出口,顾森,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不要,」温婷筠害怕的揪紧顾森,她脸色慌乱,几乎是恳求的说:「不要
听她的,顾森……」
  温婷筠异常激动的反应,引起顾森不安的联想,他抬起头,看见与温婷筠相
较之下,显得十分笃定的温雅莉,不禁心头疑云重重,他正想开口把事情问清楚,
却看见温耀利和温太太也出现在大门口,想来,是刚刚的扭打与争执惊动了他们。
  「妈……」温雅莉一见到母亲,就像遇到救兵,她哭喊著躲进母亲的怀中,
像个小媳妇似的低声啜泣,听起来无限委屈,「你看看,原来顾森几个月不来找
人家,都是被那个小妖精害的,她竟敢背著我去勾引顾森,也不知道她用她妈妈
教给她的什么狐蝞手法,把顾森迷得团团转。」
  顾不得长辈在场,顾森忍不住吼了一声:「温雅莉,你给我嘴巴放干挣一点。」
  「顾森,威胁女人,也不是什么男子汉的行为。」温太太护著女儿,企图用
长辈的身分来压住顾森。
  「顾森,求求你,别把事情闹大了……」温婷筠扯着他的手臂,免得他对大
妈不敬。
  一直在旁边沉吟不语的温耀利突然开口:「顾森,你今天来的目的是……」
  「温伯父,我是来请求您让我和婷筠在一起,我爱她。」
  温婷筠简直傻了眼,她没有想到顾森在这么混乱的场面下,竟然还说出这样
的话来。
  温耀利看着顾森决绝的脸,慢条斯理的说:「你确定你爱的是筠儿?我记得
几个月前你还是雅莉的男朋友,你说,如果换作你是我,你能放心把自己的女儿
交给一个用情不专的男人吗?」
  「温伯伯,我承认我有过很多荒唐的过去,我这样说也许您不会同意,但是
我还是要这样说,过去我的荒唐无知,是因为没有遇到婷筠——这是真话,自从
见到她之后,我的心里就只有她一个,再也没有其他的女人。」他吸了一口气,
把眼光转向温雅莉,充满歉意的说:「至于雅莉,我真的很抱歉,我虽然不爱她,
但是却给了她错觉。可是,温伯伯,我和雅莉之间什么也没有,我们一直是清白
的——」
  「骗人,你骗人,顾森,你吻过我了,你忘记了吗?在我二十四岁的生日会
上,你吻了我……」温雅莉疯狂的扯著妈妈的衣袖,大吼大叫的说:「妈妈,他
不仅吻了我,他还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妈妈,他不只吻了我,他还摸了我。」
  那个吻,温雅莉要是不提,顾森老早就忘记了,他愧疚但不迥避的说:「雅
莉,我是吻过你,可是那只是一时的激情,我为自己的一时迷失向你道歉。」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温雅莉仍不死心的继续叫嚣。
  「住口,雅莉。」温耀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被温雅莉大瞻的言语和泼妇
般的口吻骇住了,同时也对顾森委婉但强硬的口气感到十分头痛。他皱著眉看看
接近疯狂边缘的温雅莉,再看看义无反顾的顾森,最后把眼光停在顾森怀中那张
白净苍然的小脸上。「筠儿……你呢,你也爱顾森,而且非跟他在一起不可吗?」
  「爸爸……」温婷筠在父亲炯然的目光下退却了,她从来不主动替自己争取
什么,只要家里有谁因为她而不高兴、起争端,她一定二话不说就退出,把所有
该与不该的一肩承揽,如果她自私得只贪图自己的幸福,那么,大妈一定会把对
她的怨恨转嫁到爸爸的身上。
  「小精灵,告诉你爸爸,」顾森握住温婷筠的手,催促著她、提醒著她,
「告诉他你爱我,告诉他你要和我在一起,你答应过要站在我这一边的。」
  温婷筠看看爸爸、看看顾森、再看看雅莉、又看看大妈,她突然觉得自己失
去了选择的能力,也失去自私的能力。如果她够卑鄙、够自私的话,她就不会把
自己关在象牙塔里,如果她够卑鄙、够自私的话,早就跟顾森一起逃得远远的。
  是的,她不够自私,也没有使坏的本钱,她不要了,什么亲情、爱情,她都
不要了,她不要选择,都给他们吧,都让给他们吧,她不要了。
  挣脱开顾森的掌握,温婷筠奔下主屋的阶梯,奔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大花园,
奔出了温家阳明山的豪宅。
  温婷筠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在场的每个人顿时都傻了眼,最先回过神来的顾
森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拔腿就要追上去,同时间,他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站住。」
  顾森收住脚,回过头,看见温雅莉似乎已经从疯狂的世界中清醒。
  「顾森,你不想知道吗?你不想知道其他男孩的事,那个温婷筠从我手上抢
走的男朋友?」看得出顾森并不全然相信自己,于是温雅莉言之凿凿的说:「那
个男孩叫邱显达,我没有说谎,这件事,爸爸和妈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否则你
以为温婷筠为什么不和我们住在一起?我告诉你,因为她心虚,她知道这个屋子
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做的丑事,所以她才坚持要一个人住在那幢淡水别墅。你以
为她很可怜?以为我们大家都在欺侮她?顾森,原本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
才知道你傻得可怜,她不是爱你,她只是习惯了破壤别人的幸福,而你,只是她
的一颗棋子,是她用来把我们家搞得天翻地覆的一颗棋子。」
  「雅莉,够了,你可不可以少讲两句,你是嫌我们温家的脸丢得还不够吗?」
温耀利对于女儿刻薄的言语听不下去了,沉著声制止。
  这下子,温太太可又有话说了,她逼到温耀利面前,摆出河束狮吼的阵仗,
指著他的鼻尖质问:「嫌女儿丢脸,你也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你当初公然和
那个狐狸精出双入对的时候,怎么就没听你说过一句要面子?你自己都不要脸了,
现在还有资格来教训女儿吗?」
  说到这里,温太太又把矛头指向顾森,一脸千错万错就是她女儿没有错的嘴
脸,「何况,我女儿是哪点说错了?她千该万不该,在于不该爱上一个和他老爸
一样混帐的负心汉。玩完了就抹抹嘴巴撇得一干二净。」
  顾森对于温太太的指责一点感觉也没有,他的注意力还停在温雅莉刚刚说过
的话里。他的脑子乱烘烘的,他的神志乱糟糟的,他没法子思想,没法子判断了。
偏过头,他看见温耀利深沉的眼光中写满了同情,顾森心头一震,温伯伯竟然是
在同情他?为什么?爱上一个人是不需要同情的。
  「温伯父……」顾森越过温雅莉与温太太,直挺挺的走到温耀利面前。凭著
男性的直觉,他知道温伯伯不会骗他的,「告诉我,雅莉说的不是真的。」
  「顾森……」温耀利沉痛的说:「请你原谅我教女无方,筠儿那孩子实在太
寂寞了。」
  那是什么意思?顾森脑中一晕,温伯伯的意思是,温雅莉说的全都是真的?
  温雅莉听见父亲也出来为她所说的话「背书」,于是更加肆无忌惮的说:
「告诉我,那个小狐狸是怎样勾引你的?」
  「你……」顾森悲愤交加,他跳到温雅莉面前,恶狠狠的说:「你敢再说一
句小狐狸,我会……」他扬起大手。
  「哎哟……」温雅莉看著顾森停在半中抖动的大掌,尖声尖气的说:「顾大
少爷恼羞成怒了,想打人哪?你打啊、你打啊!」她挺起胸脯,往顾森的身上逼
近,「还是你怕了?你不爱我,偏偏要去爱那个小狐狸,你以为发不知道她是怎
样勾引你的吗?她一定是披著一头长发,故做清纯,楚楚可怜的看著你,然后骗
你说她是温家的小女佣,是不是?」
  「你……胡说。」顾森刷白了脸,可是他扬起的大手却无力的垂下来。
  「别嘴硬,我说对了吧,别懊恼,你不是第一个拜倒在小女佣裙下的男人,
只要是我温雅莉看上的男人,每一个都逃不过那只小狐狸的魔掌。她不会爱你的,
那个小狐狸根本没有心,她只是嫉妒,她看不惯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她
是故意要折磨我们大家的,等她达到目的了,就会毫不留情的把你踹到一边去。」
温雅莉存心要把大家一起推进水探火热的地狱,她残忍的说:「聪明一世的顾大
少爷,你很快就会知道被人愚弄、被人耍骗,是什么样的滋味了,毕竟你也是个
中高手,不过现在,你不得不承认,一山还有一山高。」
  「够了!」顾森大吼,什么理智,什么颜面,他都不需要了。他推开温雅莉,
浑身狼狈奔到车库,取了车,以惊人的速度驰出温家豪宅。
                第九章
  像拾起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顾森在下山的路上捡起被午后山区雷阵雨打得
浑身湿淋淋的温婷筠,并且不顾她的挣扎,硬生生把她给塞进车里。他看见温婷
筠冻得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全身不停的颤抖,于是把暖气开得强强的。
  温婷筠环著身子,呆呆的看著窗外新雨初晴的绿树,想起刚刚突如其来的一
场大雨。是不是,老天爷也觉得她错了,所以兜头给她一记冷冰冰的警告?是不
是?是不是?树无语、天无语、人亦无语。
  顾森阴阴沉沉的看著他,看著她这样糟蹋自己,让他的心疼如绞。他恨自己
这样,他忘不了温雅莉说过的话,尤其看见她这副冷漠的态度,更让他不得不起
疑。他想起温雅莉说的那句:「你不是第一个拜倒在小女佣裙下的男人,只要是
我温雅莉看上的男人,每一个都逃不过那只小狐狸的魔掌。」
  顾森觉得自己的心口愈来愈紧,紧得连呼吸都快要透不过气来。他捏紧手上
的方向盘,强迫自己把心思放在眼前的路况上,他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去想温雅莉
的话,可是,他的脑袋却不肯听从心灵的指挥,温雅莉的话像一个魔咒,混乱的
在他耳边回绕著:「她是故意要折磨我们大家的,等她达到目的了,就会毫不留
情的把你踹到一边去。」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他不能相信温雅莉的鬼话连篇,她是骗他的,她不能
接受他不爱她的事实,所以才编造出这样的谎言,他不能中计。可是,那温伯父
呢,温伯父为什么要对他说:「顾森,请你原谅我教女无方,筠儿那孩子实在太
寂寞了。」
  还有,温婷筠为什么要逃跑?他们不是都说好要一起面对的吗?可是从头到
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她连一句爱他都不肯承认,当温伯父问她是否真心
要和他相守相爱的时候,她竟然跑了,她竟然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独自抽身了,
为什么?是因为心虚吗?
  头脑开始不清不楚,昨晚一夜未眠,加上刚刚的一场大战,打乱了顾森的脑
细胞,他役有注意到自己的车速愈来愈快,车轮几乎离了地,在山路间飞驰,他
斜瞄了温婷筠一眼,见她脸色苍白,面窗不肯说话。
  顾森突然恼极了,也许,他是彻底被愚弄了,也许,上山摊牌只是她借故摆
脱他的手段,顾森愈想愈悲观,也愈想愈偏激,他兜进了死胡同,爬也爬不出来。
忍无可忍,顾森终于丢出一句话:「你没有话要说吗?关于邱显达以及其他的男
孩?」
  温婷筠仍然面窗向外,苍白的小脸突然沾染上一抹淡然的笑容,她转过含笑
的脸,面向顾森怒气冲冲的侧影,平静的说:「我想,雅莉一定说得很清楚、很
精彩、很钜细靡遗、很活灵活现,所以,我想我不必再说什么了。」
  面对九十度的险弯,顾森依然没有放松油门,强大的离心力,几乎要把车子
给抛出去似的,他咬著牙说:「如果……我坚持要你说呢?」
  温婷筠压抑住胃部翻腾的不适感,勉强的问:「你想知道哪个部分?我勾引
邱显达的过程吗?还是结果?」笑容从脸上逸去,她再也没力气撑持住那抹笑容,
苍白的说:「顾森,别问了,我对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在你身上重演过,只不过,
你并不是唯一的一个。」
  顾森哈哈大笑起来,听她,他不是唯一的一个。他疯狂的往前奔驰,疯狂的
说:「我也许不是唯一的一个,却是唯一上了你的床的那一个。」
  狂狂的笑声中,泪光冲进顾森的眼眶,他凝黑的眸子变得混浊不清,他的视
线模糊了,下著雨的眼睛看不清眼前的路况,轰然一声,眼前一黑,顾森把车开
上了黄泉路。
  从病床上醒来的那一瞬间,顾森觉得自己好像飘浮在一杯卡布基诺里,白色
的房间、白色的医生、白色的护士,是上层白细的泡沫,底下不见天日的黑暗,
是自己的心,失去甘醇的香味,只剩冰掠的苦涩。
  他转个头,意识回到脑中,看见母亲焦灼的脸。「妈……」
  「顾森!你这孩子,可把妈吓死了。」顾妈妈宽慰中带著眼泪,「没事开上
一百八的车速,不只把车撞得稀巴烂,还撞断了一根肋骨,医生说你还有脑震荡
的危险,妈好担心你会不会不认识我这个老妈了。︺
  隔了好久,仿佛鼓起很大的勇气,顾森才艰难的开口:「我……我杀死她了?」
  谁?顾妈妈全副的心思都摆在儿子身上,一时之间搞不清楚他的意思,想了
一下才恍然大悟。「你是说在你车上的那个女孩?」
  顾森突然激动起来,悲悲切切的一再重复:「妈……我杀死她了,是不是?
我杀死她了……」
  顾妈妈握住顾森的手,安抚著他的情绪,「顾森,你别激动,那个女孩没事,
她比你幸运多了,只受了轻微的擦伤。」
  是吗?怎么可能,妈不是说车子都撞烂了?妈一定是在骗他,一定是骗他。
于是他固执的再说:「我杀死她了……杀死她了……」
  「顾森,相信妈,妈不会骗你的,妈去看过那个女孩儿,她看起来清醒而平
静,只有手脚有几处外伤,医生处理过后就没事了。她真的役事,还是她打电话
报警的。」顾妈妈按住顾森挣扎欲起的身体,阻止他因为乱动而撕裂身上的伤口。
  「真的?」顾森安静下来,望著母亲的眼睛,半晌却又激动起来,他拉著母
亲的手,央求著:「妈,那你叫她来看我,叫她来看我……」
  叫了几句,顾森突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动也不动的瘫在床上。
  他无助的说:「不……我几乎要害死她了,她不会原谅我的,不会原谅我的。」
  「没有的事,她没有怪你,反而一直向我道歉,说都是她害你出车祸的。」
顾妈妈握紧儿子的手,心疼的说。
  「妈,不是……你别怪她,不是她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顾森反拉住
母亲的手,急急切切的解释著。
  「好好好,你别激动,妈没有怪她的意思。」顾妈妈叹口气,想起之前与女
孩见面的情景。「妈一看到她那副灵气逼人的模样,就喜欢上她了。我怎么会怪
她呢?而且要不是她临危不乱,镇定的报警求救,你也不会这么幸运。说起来,
她还救了我儿子一命呢,妈没有怪她的意思。」
  话虽如此,顾妈妈却在儿子患得患失的神色里,掂出了长畟女孩的重量。那
重量,只怕已经超出儿子所能负荷的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会追女人追得
连命都不要了。
  还好,妈妈没有怪她,顾森松了一口气。他沉默半晌,突然又期待又怕受伤
害的问:「妈,她……有没有问起我?」
  顾妈妈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再度刺激到儿子。「我告诉过她,你很好……」
  是吗?是妈妈主动去告诉她的,不是她自己要关心的。顾森的心黯然了,他
颓丧的摇摇头,许久不说话。
  略微平静之后,他和缓的对母亲说:「妈,我可不可以请您帮我一个忙?」
  「什么事?」顾妈妈心惊胆战的,不知道儿子又有什么怪念头。「去陪她,
别让她……」顾森咬咬牙,「太寂寞。」
  顾妈妈一愣,说来说去,这孩子脑中只有那个女孩,唉,真是一物克一物喔。
  「顾森,不是妈不去看她,而是……她已经出院了。」
  失控的车速,撞上的山壁,昏迷的顾森,倒在血泊之中。这一连串的过程,
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
  浑身是伤,又疼又惧的温婷筠却役有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倒,她从顾森染血
的西装外套中取出手机,打电话报了警,救护车在最短的时问把顾森送到了医院,
一路上,温婷筠一滴泪也役掉,只是紧紧握著顾森的手,想把生命力传递给他。
  温婷筠坚强的把顾森送进急救室,接著把意外的经过清清楚楚的向警方交代。
她静静的守在手术室外,直到红灯转暗,手术状况良好的顾森从里面被推出来,
她跟在他身边,把他送进头等病房,然后她才肯接受医生的包扎与检查。
  紧接著向远从台中抢搭飞机北上的顾妈妈道了歉,她在高雅慈祥的顾妈妈脸
上,看见了强韧温暖的母性光辉,她悬宕的一颗心,至此放下了,她知道顾妈妈
会好好照顾顾森的,而她呢……
  她的冷静与清醒,她的坚强与顽固,打消了医生继续留院观察一天的决定。
虽然,温婷筠多么想亲眼看看顾森,她多么想摸摸他的脸,想听听他的心跳,可
是……温婷筠摇摇头,在心里告诉自己,顾森不会想见到她的,她最好在他清醒
之前离开。
  走出医院,夜幕早已低垂,寂静的夜里,温婷筠的眼神茫然,方向不定。她
低头,面对一地夜色,觉得自己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体。是的,再也没有人需要
她,可是,她却必须为发生的一切付出代价……
  眨眨眼,温婷筠把凝聚在眼底的软弱逼回体内,她不哭,不许哭,不能哭,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是的,顾森在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雅莉呢?温婷筠打
了一个寒颤,寒气从心底开始蔓延,夜被一种森冷的气氛所包围,这严酷的冬,
这萧索的冷……
  温婷筠就近找了一个公共电话,拨通了爸爸的手机。就让所有的纷扰结束在
今夜吧。
  大年初一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偏偏有人把它过成了句点。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温婷筠在听见爸爸简短的一句:「雅莉割腕获救」之
后,脑子陷入短暂的空白。
  坐上计程车,赶往医院的途中,温婷筠回想起十五岁那年的暑假,想起邱显
达,想起雅莉的第一次自杀……
  十五岁的暑假,一个悲伤的多事之秋。
  妈妈死了,爸爸把她接到阳明山上,雅莉新交的男朋友邱显达常常在温家进
进出出,久而久之,他也变成了温婷筠的好朋友。
  她并不知道自己对邱显达真正的感觉,只知道他真的对她很好、很体贴、很
温柔,可是,邱显达看著她的眼神愈来愈热烈,只要她一抬头,总会看见那种令
人不安的眼神。
  渐渐的,她开始逃避他,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一定躲得远远的。
  有一天下午,她躺在花园的吊床上吹风,邱显达突然出现了。她心慌意乱的
告诉他雅莉不在家,可是他却没有离去,反而定定的站在她面前。她被他的眼神
给吓坏了,她想逃走,可是却动不了,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告诉她,他
不是来找雅莉,他是来找她的,他说他爱她,然后他低下头来吻了她……
  她震惊得忘了推开他,只能呆呆任他亲吻著,然后,她听见雅莉的大叫:
「温婷筠,你不要脸,竟敢勾引我的男朋友!」
  结果,那个下午整个温家鸡飞狗跳,邱显达一脸狼狈的逃走了,而她成了大
家口中的小狐狸。当天晚上,雅莉偷了爸爸房中的安眠药自杀了……
  活著,远远比死去要困难得多,这是温婷筠在十五岁那年就学到的教训。从
那之后,温婷筠答应了温雅莉许许多多不合情理的要求,包括在雅莉的朋友面前
承认自己只是温家的小女佣,一直到今天……
  付清车资,温婷筠在同一天内第二度走进医院,只是她手脚上缠满了纱布,
看起来不像是探病的,倒像是来求诊的。
  搭上电梯,来到八楼的头等病房,病房里,温雅莉躺在床上,爸爸、大妈、
还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陪在旁边。
  温雅莉原本十分灿烂的笑容,在看见温婷筠的瞬间冻结了。
  温太太回过头,一见到温婷筠,就像只凶猫似的伸出十指,往她身上扑去,
「小狐狸!你把我女儿害得这么惨,如果雅莉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
  「温妈妈,你冷静一点。」詹士元在温太太把十指抓向温婷筠的小脸之前,
抢先挡住了她。然后他转过身,面对著温婷筠,他看见她满身狼狈,却仍然有著
惊人的美丽,但是……她美得那样空灵、那样磊落,和雅莉常挂在口中的小狐狸
大相迳庭。
  躺在床上的温雅莉见到詹士元目瞪口呆的样子,忍不住一口妒气往上冲,
「詹士元,你是没见过狐狸精吗?」
  一声妒喝,把詹士元从失神的状态里拉回现实,他涨红了脸,把视线调回温
雅莉的脸上,尴尬又气愤的说:「雅莉,有话好好说,何必讲话这么难听。」
  「什么叫难听,你没看见这个小狐狸是怎样欺侮我的,」温雅莉躺在床上对
著詹士元气急败坏的喊:「我早就知道你对我不是真心的,否则你下午就不会迟
到两、三个小时,否则你就会看见这个小狐狸有多么不要脸了——」
  始终在一旁不发一语的温耀利突然大声喝斥温雅莉:「雅莉,注意你的教养,
我平常是教你这样讲话的吗?」
  温雅莉被爸爸吼得一愣一愣,然后嘴一扁,恨恨的说:「爸爸,你是没有这
样教过我,小时候,你总是不在家,你把时间都花在小老婆和这个私生女身上,
你什么时候教过我了?」
  「是啊,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不是说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只无法无天的小狐狸,
现在却编振起女儿的不是。」温太太在旁边帮腔,继续数落著温耀利:「雅莉都
被逼得自杀了,你是不是非要逼死她才甘心?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们母女不顺眼,
你说,你是不是要我们母女都去死你才甘心?」
  「你这个……」温耀利气得浑身发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你真是愈说愈
离谱了。」
  「爸爸、大妈、雅莉,」温婷筠突然开口,把大家的焦点拉回到她这个祸首
身上,她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想又引发了另一场大乱。「我愿意向你们每一个人
道歉,因为我的存在,让大家都感到不痛快。」
  「筠儿,没有的事……」温耀利急急安慰起女儿。
  「爸,让我说完,」温婷筠摇摇头,然后平诤的说:「可是,我必烦要告诉
大家,我从来没有勾引过邱显达,我只是把他当成好明友,那个吻,只是一个误
会,那时候我被吓坏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就是这样而已。至于顾
森……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顾森,等我知道他的身分时,一切已经太迟了,我爱
他,不管你们说我不要脸也好,我真的爱他。」
  「你不要脸,你竟敢大摇大摆来这里说你爱顾森,谁给你这种资格?谁给你
这种权利了?」温雅莉尖叫起来,她抬起手腕上的白纱布,威胁的喊:「你敢再
说一次,我就死给你看,我会死给你看!」
  看著温雅莉歇斯底里的脸庞,温婷筠第一次没有愧疚,没有心虚。是的,她
不需要自责,她只是个平凡人,她有她承担得了与承担不了的。
  「雅莉,真正想死的人,不会留下一丝丝被救活的可能,我不会再被你威胁,
我不再是你的小女佣,我更不稀罕温家二小姐的头衔,我只是一个平凡的人……
雅莉,死并不可怕,活著才是艰难。可是,我们都要学会对自己负责,我们都在
承担,不是吗?」
  「筠儿……」温耀利在一旁听得脸都白了,「你说雅莉叫你当她的小女佣?
这是怎么回事?」
  「爸,那已经过去了,不重要了。」温婷筠平静的面对温耀利,她不会在这
个时候落井下石,以前不会,现在更没有必要。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温雅莉愤恨的喊著,温婷筠两三句话就踩中了她
的痛处,她根本没有勇气自杀的,上一次为邱显达,她只不过吞了三颗安眠药,
而这次,她只是轻轻用美工刀划破了薄薄的表皮,连血都没流几滴就被送到医院
里来了,这些事实是经不起戳破的。「你尽管去爱顾森好了,反正他不可能娶你
的,他不会娶任何女人的,他说过除非有谁怀了他的孩子……」
  讲到这里,温雅莉的愤恨更深了,想起自己对顾森一往情深,却只得到过他
的一个吻,可是……
  「所以,你尽管跟顾森上床好了,如果你怀了他的种,也许他会勉强娶你。」
  雅莉继续叫嚣著,大妈在一边卖力帮腔,而爸爸仍是无奈的沉默著,温婷筠
却觉得解脱了。
  她平静的走到门口,正要推开大门,门却自动打开了,她抬头,看见那个之
前挡住大妈的男人,听见他说:「原谅雅莉,她太任性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
什么。」
  看著眼前斯文有礼的男人,温婷筠探深觉得他会是把雅莉从地狱里救出来的
天使。她笑了,轻轻的开口:「不,雅莉会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她找到你了,不
是吗?」
  是的,温婷筠知道,雅莉虽然胆小,虽然妒性强,但是她总会为自己做最好
的打算,她不会亏待自己的。
  倒是她自己,作茧自缚了这么些年,被莫须有的罪恶感蒙蔽了这么多年,到
头来,只让自己变成一个对爱不诚实的人。
  如果说她终于失去了顾森,那也不是因为谁,而是因为自己的谎言。
  医生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治好顾森肉体上的伤,却医不好他内心的创痛。
  每天,他在希望的晨光中醒来,也不管身边陪著的是妈妈或是护士小姐还是
医生,劈头就问:「她来看我了吗?」
  护士小姐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于是顾森著急的扯著人家的手,慌慌张张的重
申:「一个头发好长好长的女孩,你见到她了吗?」
  甜甜的护士小姐飞红了脸,忘记把手从顾森的大掌中抽出来,只能愣愣对著
他俊俏的脸发呆。
  得不到答案三秒钟之后,顾森就立刻被沉默敲醒,他狼狈的放开护士小姐的
手,閟闷的躺在床上,一言不发。他想,护士小姐不是他当成大色狼,就是以为
他的脑袋真出了问题。
  可是,顾森情愿被护士小姐误解,也不愿意看见母亲眼里的同情。
  是的,母亲是唯一懂得他的人,母亲懂得他口中所说的她是谁,懂得他的期
待是什么,所以母亲总是安慰著他:「别急,现在还早,也许她晚上就来了。」
  下午在漫长的等待中熬过去,火红的天际有彩霞在烧,顾妈妈把视线从天边
收回,落在顾森的倦容上,像解释什么似的说:「别急,现在还早,也许她晚上
就来了。」
  不会了,她不会来了,顾森的心在泣血,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揭穿母亲善意
的安慰,他已经被长长的等待折磨够了。闭上眼鲭,他让自己沉入绝望的深渊,
在幽暗的河底,把所有痛苦的感觉泡在冰冰凉凉的河水里,让所有的期待一一被
冷却。
  「顾森,还是你把那个女孩的电话告诉妈……」顾妈妈看著儿子受苦,心都
要碎了。
  「不要。」一再告诉自己要心如止水的顾森此时又激动的大吼起来。
  他不要同情、不要施舍、不要勉强,如果她心里真的没有他,如果她真能狠
心不管他的死活,他为什么还要摇尾乞怜?
  「妈……对不起,」顾森红著眼眶,对著被他的吼声吓坏的母亲歉然的说:
「我很好,我答应你,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相信我,你的儿子够坚强。」
  他想起温雅莉的话:「你说过全世界只剩下顾森一个男人,你也不会看上他
的。」
  当时,温婷筠并没有否认,只是他不肯相信……
  顾森把自己囚禁在黑暗中,在无边的黑暗中度过每一个晨起日落。
  一个月后,顾森出院了,他的丰神依旧,他的外伤尽愈,他回到工作岗位没
夜没日的工作。
  只是他的心,再也容不下一丝白亮亮的光,他不要那道光,他不再需要光亮
来提醒他的无知与迷失。
                第十章
  长长的冬天,终于过去。温雅莉与詹士元的婚事终于底定,知道这件喜讯的
时候,温婷筠还在报社里忙著和国事、天下事奋战著。但是天大的新闻也抵不过
温耀利在电话中含笑的声音:「雅莉那孩子,现在成天忙著学做菜,把家里的厨
房搞得像个战场似的。」
  温婷筠咯咯笑起来,她没有猜错,那个詹士元,有一种沉稳内敛的味道,他
真的是温雅莉的守护天使。听说那天她离开之后,雅莉本来还吵吵闹闹、寻死觅
活的,结果没想到斯斯文文的詹士元当场脸色一沉、声音一粗,立刻把嚣张跋扈
惯了的雅莉吓成了小乌依人。
  从此,雅莉性情大变,她绝口不提顾森,也不再动不动闹自杀,整天开口闭
口就是士元长、士元短的。
  她在妒忌中失去的,在另一份深爱中找回来了。真爱,让雅莉变成一个可爱
的女子。
  「爸爸,替我恭喜雅莉。」温婷筠感动的说。
  「你要不要自己跟她说?」
  「爸,您别开玩笑,她恨死我了……」温婷筠很有自知之明,雅莉都要结婚
了,她不想惹新娘子不开心。可是,电话那头突然叽叽咕咕的,然后她听见一个
意想不到的声音。
  「哈啰,婷筠。」
  那是雅莉的声音,少了盛气凌人的跋扈,多了一点成熟的女人味,温婷筠的
喉头一紧,雅莉竟是原谅她了?
  「恭喜你,你一定会成为最美丽的六月新娘。」
  「那当然。」温雅莉一点儿也不客气,可是她的自信却不讨人厌,「不过,
我不会请你当伴娘的,因为你很有可能会抢了我的锋头。」
  「雅莉……对不起。」温婷筠第一次真诚的道歉。
  「为什么?为那些没有眼光的男人?」温雅莉自嘲的说:「我想通了,你没
有错,是他们见异思迁,不过我相信,离开我是他们最大的损失。」
  「谢谢你。」温婷筠哽咽的说。
  说著说著,温雅莉的口气从诙谐转为温和,「听说你和顾森后来没有再联络
了?是因为我吗?」
  「不……不是的,」温婷筠忙不迭的说:「我想他只是对我失去新鲜感了。」
  「是吗?」温雅莉沉昤了一会儿,原本要讲些什么的,却又忍住了,「我的
婚礼你会来吧?虽然伴娘当不成,总招待的位子还是你的。」
  温婷筠只犹豫了一秒,「那有什么问题?」明知总招待的工作很累人,以她
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实在负担太大,可是,她怎能推辞?她的姊姊要结婚了,她
唯一的姊姊。
  然而,温婷筠却在温雅莉的婚礼上昏倒了,豪华的大餐她一口也没尝到,就
被人给抬进医院里二她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窗外已经是黑蒙蒙的,像她不清楚的
意识一样。
  她慢慢聚拢眉心,想起席开一百桌的盛大场面,而她忙著安排客人入座,忙
得头昏眼花……看来她的体力变差了,想不到生平第一次昏倒,就是发生在雅莉
的婚礼上,她们两人好不容易才言归于好,而她却错过了雅莉的婚礼。温婷筠倍
感懊恼,以致于忽略了病房里还有其他的人。
  「不舒服吗?」
  温婷筠被突如其来的人声吓了一跳,一条长影俐俐落落的闪到病床前,她抬
头一看,说话的人竟是顾森。
  「放心,我是人不是鬼。」顾森的口气里仍然有怨。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婷筠眨眨眼,铁灰色的西装,将顾森的身形衬
托得格外挺拔,他英挺的眉眼、性感的嘴唇,和她记忆中的一样鲜明。顾妈妈真
的把他照顾得很好,他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车祸后的阴霾,她的离开是对的。
  「问得好。」顾森怒气冲冲的说:「你别误会,我不是来纠缠你的,只是雅
莉邀我来喝喜酒,没想到喜酒还没喝到,你这个总招待就昏倒了,所以我就被分
派到送你上医院的任务了。」
  接到雅莉的电话,他惊喜又惊讶,惊喜的是雅莉终于找到真爱,惊讶的是从
不认错的雅莉竟然道了歉,为自己当天的失去风度、失去理智、口无遮拦道歉。
  她说:「是我逼婷筠在我的朋友面前承认她是温家的小女佣,她怕我重演邱
显达变心后自杀的闹剧,所以一直容忍著我,想来,我对不起她的地方远比她欠
我的来得多。」
  原来,所有的谎言,都起源于温婷筠对温雅莉的歉疚,可是她竟然什么都不
肯说,只是默默承受所有的委屈与责难。挂上电话之后,顾森的心痛得都麻了。
  如今,重新面对三个月未见的小精灵,他以为她总该对他坦白,如果她真的
在乎他,毕竟雅莉都结婚了。可是她仍然什么都不说,好像把委屈和痛苦都消化
得干干净净,连同他一起排出体外了。
  他听见她客客气气疏疏远远的说:「对不起,你一定还没吃晚餐,你去吃饭
吧,我已经好多了。」
  颇森动也不动,他看著温婷筠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心中的怒气又深又沉。
「医生说你怀孕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瞒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对他开口。温婷筠闭上眼睛,点点头。
  「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吧?」顾森忍不住要伤害她。
  温婷筠沉默不语,想起雅莉说过顾森是不会结婚的,除非有了孩子……如果
她用孩子绑住他,他恐怕会恨她一辈子的。
  见她不说话,顾森简直要气疯了,他扯扯领带又抓抓头发,来来回回踱著步
子,最后悲哀的站定在温婷筠面前,他用最后一丝力量残忍的说:「是我的吧?
就算你后来又找上其他的男人,可是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算算日子,应该是我
们在除夕夜!」
  「顾森,求求你别说了,我不会拿孩子来绑住你的,我知道你是不会结婚的。」
  「你该死!你知道个鬼……」顾森跳著脚,这个可恶的女人,竟然连怀孕这
种大事都瞒著他,她不知道他想娶她想得都快发疯了,她不知道他费了多大的自
制力才能不让自己冲到她面前哀求她,哀求她给他爱的权利,她不知道他每天靠
著对她的记忆在支撑著自己,支撑自己上班、下班,支撑自己吃饭、洗澡,支撑
自己捱到有她的梦里。他努力的撑著、撑著、撑著,撑到心力交瘁,直到雅莉来
了电话,传来结婚的喜讯,他祝福雅莉,可是比祝福雅莉更深的渴望,是他终于
可以堂堂正正的见到温婷筠。
  他早早来到喜宴会场,却没有入座,只是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偷偷的看著
她,看著她除了白衬衫、牛仔裤之外的装扮,一件淡蜜色的雪纺纱及膝洋装,衬
出她白皙无瑕的肌肤,她露出甜甜蜜蜜的笑脸,热情招呼著每一位贵客,只要哪
个男人多看了她几眼,或是逗留在她身边久了一点,他就要捏住自己的拳头,免
得它们失控的往那些男人脸上飞去。
  他如此认真的紧盯著她,直到他看见她的额边渗出汗珠,看见她不稳的步履,
于是他赶忙从暗处现身,排开人群,在她的身子还没倒地之前,就牢牢稳稳的接
住她。
  他焦急的把她送到医院挂了急诊,做了各种检查之后,医生责怪他:「怎么
可以让怀孕的太太过度劳累?」
  医生的话,像一记闷雷当头劈中他的脑门。他的小精灵怀了他的孩子,三个
多月了?天,她有了他的孩子!他狂喜得握住医生的手,喃喃的保证:「对不起,
医生,是我不好,我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再劳累过度了。」
  他守在病房里,一刻也不敢眨眼,一步也不敢离开,然后她醒来,却一点儿
也不高兴看到他,还赶他出去吃饭,想把怀孕的真相瞒住他,等到瞒不住了,又
说她不会拿孩子来绑住他。顾森真的伤透了心,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对待她。
  「你想要怎么做?打掉孩子,还是找一个冤大头当爸爸,让他一辈子替另一
个男人养孩子?」顾森气得口不择言。
  「我会有办法的,你不用伤脑筋。」温婷筠倔强的说,她看出顾森的不耐烦,
看出顾森的气恼,她不会绊住他的。
  「温婷筠,告诉你,我一点兄也没有伤脑筋。」顾森玲玲的说:「因为我知
道,除了把我孩子的妈娶进门之外,我已经没有第二条路。」
  顾森对温婷筠在雅莉婚宴上昏倒这件事心有余悸,所以他情愿省去过多的繁
文褥节,只求一个简简单单、平平安安的婚礼。顾森的父母都是开明人,虽然他
们也很希望为唯一的儿子办一个隆重风光的婚礼,但是看见儿子那副提心吊胆、
小心翼翼的模样,两位老人家立刻接受一切从简的建议。
  顾妈妈在郊区租下一楝城堡似的别墅,订了大批的鲜花美食,还有浪漫的乐
团演奏,就这样,温婷筠被迫辞去了报社的工作,搭上六月新娘的最后一班列车,
成为温家的第二位六月新娘。
  遗憾的是,雅莉和詹士元已经远赴欧洲度蜜月,不能参加她的婚礼。她和雅
莉冷战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和好了,却互相在对方人生中最重要的场合缺席,真
是吊诡。
  吴思汉带著好风度来祝福,他如梦初醒的说:「现在我不得不相信,那场除
夕夜紧张大餐,除了紧张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不,还有别的,他们曾是伙伴,也是朋友。温婷筠用力握了握吴思汉的手。
  张妈则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二小姐总算得到了幸福,我也可以安心
回乡下去了。」
  张妈终于可以安心享福,这是温婷筠最感到安慰的一点,张妈大概是这个世
界上,为她牺牲奉献最多的亲人。温婷筠只能将满心的感激,化成结结实实的大
拥抱。
  还有爸爸和大妈都来了,虽然大妈仍然不肯跟她多说一句话,但是却少了几
分平常趾高气昂的气焰,对此温婷筠已经很感恩,知道这是大妈所能展现的最大
善意,毕竟她的妈妈分走了大妈半生的幸福。
  而且,爸爸也选择在今天告诉她一个埋在心底多年的大秘密,原来那年妈妈
病危,爸爸却没有守在她身边,是有原因的。
  「你妈妈不许我去看她,她说要我记得她最美好的样子,不肯破坏她在我心
目中最后的形象。她不知道,在我心中,她永远是最美的,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我们……是相见恨晚。」
  温婷筠终于明白,爸爸对妈妈的痴,让他守住痛苦的承诺,而妈妈为了不让
爸爸看见她衰败的模样,所以做出这样的请求,可是她知道妈妈是不快乐的,否
则就不会总是悲悲切切的念著温庭筠的词:「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
声,空阶滴到明。」
  父亲的告白,释放了温婷筠心中最后一点怨怼,她看著爸爸花白的两鬓,眼
泪就这样流下来。妈妈,何其骄傲,所以失去了爸爸最后温暖的怀抱,只能在象
征爱情的玫瑰花海中,含恨的离去。
  转过身,温婷筠环顾结婚会场,一样布满各色玫瑰,红的、粉的、白的、紫
的,她看著看著,只觉得触目惊心。也许,自己的体内也流著和母亲一样骄傲的
血液,让她们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总是有所保留,不肯全力以赴,她们害怕在爱
人眼中看见自己的不完美。
  抬起泪蒙蒙的眼,温婷筠看见顾森正一步一步往自己走来,他穿著剪栽合身
的西装,头发乌黑浓密,看起来神辨奕奕,当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一滴眼泪正
好从她的眼里溢出。
  「嫁给我,真的这样令你难以忍受?」顾森看清她的泪,新郎倌的喜悦转眼
被阴阴沉沉的黑云罩住。
  温婷筠赶忙拭去眼角的泪,她知道顾森误会了她的泪水,「对不起。」她想
告诉他,她爱他,她很高兴能够嫁给他,即使他只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都
无所谓。她还想告诉他,眼泪,不是因为勉强,而是因为对玫瑰伤感的记忆,可
是除了道歉之外,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的心被禁闭得太久,她没办法主动,
她说不出自己的软弱,正如无法表达满腔的爱。
  顾森的心颤抖起来·他不懂她话里的意思是:对不起,我真的是勉强嫁给你;
抑或是:对不起,我其实一点儿也不勉强。是前者还是后者呢?顾森不能确定,
但是他失去了求证的勇气,他多么害怕她又不顾一切的逃走,把他一个人丢下。
  婚礼结束后,黑头礼车开到顾森的家,温婷筠裉惊讶,她知道顾家是台湾数
一数二的有钱人,可是眼前的这楝小洋房……
  「很失望吗?」顾森对温婷筠的反应挑挑眉。一般人会把不以为然或不可置
信的表情藏起来,可是温婷筠的表情却是再真实不过了。
  「不是失望。」温婷筠侧著头说:「我只是以为,台湾的有钱人都像暴发户
一样,非得把自己的家弄得金碧辉煌,足以与宫殿比美,才算有面子,就像……」
温婷筠把话咽进肚子里,她无意批评爸爸,尽管她觉得那所阳明山的豪宅足以和
皇宫争锋了。
  新婚夜,两人是在长长的沉默中度过,他们背对著背,听见对方如鼓声的心
跳,却没有人有勇气开口说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顾森拎了公事包,照常上班去了。他在办公室魂不守舍一整天,
下了班又迫不及待奔回家,一回家,母亲就担忧的告诉他,媳妇儿待在房里一整
天,什么束西都不肯吃。
  冲上二楼的新房,顾森站在门口对著新贴的双喜字发了好久的呆,才鼓起勇
气敲敲房门,他一直没有等到回应,于是推开门,发现温婷筠昏昏沉沉的蜷在床
上,他疯了似的拉起她,暴躁的吼著:「你敢虐待我的孩子,你想饿死他吗?」
  温婷筠摇摇头,吸吸鼻子小声的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顾森盯著温婷筠的脸,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将为人母的喜
悦,反而有种沉沉的暮气。
  他一个气恼,冲下楼来,跑进厨房,装了一大堆母亲刚做好的饭菜,然后冲
回房里,放在桌上。
  接著他轻手轻脚的把温婷筠抱到椅子上,却粗声粗气的命令:「把这些全部
吃光,我不会让你饿死我的孩子。」
  眼前的托盘里,摆著好大一碗白饭,此外,还有一片新鲜的鲑鱼,一碟青椒
牛肉,一只鸡腿,一碟青花菜,还有好大一碗鸡汤,就算是个大男人,恐怕也吃
不下去。
  温婷筠静静捧起饭碗,在顾森如监视犯人的眼神中,一口一口卖力的吃著,
尽管胃里胀得难受,她还是勉强自己吃著,终于她把托盘里的食物吃个精光。然
后,一阵翻天覆地的呕吐感向她袭来,她忍不住冲进浴室,把所有的束西吐个精
光,她吐得浑身无力,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吃不下。」她可怜兮兮的对著跟进溶室
里的顾森解释。
  「别说这种话,我才该死,我不该勉强你……」顾森痛苦得想杀了自己,他
疼惜的靠近她,轻轻抱著她,一改先前强硬的口气,温柔而歉然的说:「可是,
你不能不吃东西,爸爸妈妈和我都会担心的,你不用客气,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请妈妈给你做,或是替你去买。」
  温婷筠倚在顾森胸前轻轻啜泣著。顾森顾森,你是不是还有一点点爱我呢,
否则为什么要如此温柔?
  她把脸贴在他的胸膛,轻轻的说:「对不起,我不会再让宾宝挨饿了。」
  顾森捧起温婷筠的脸蛋,她的柔顺让人心疼,他深探的说:「答应我,别再
动不动就说对不起,那让我觉得自己像个恶棍。」
  点点头,温婷筠的眼泪不由自主又滚了下来,滴在顾森的手上。
  抬起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顾森又接著说:「还有,别把自己关在房问里,
你是这个家里的一分子,不是来这里坐牢的。」
  「顾森……」温婷筠点点头又摇摇头,然后哽咽的说:「我不知道怎样跟家
人相处,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我怕他们不喜欢我。」
  快乐是一个人的,痛苦也是一个人的,即使是亲如张妈,也无法打开她心里
那一扇早已关闭的窗。
  「你不用勉强,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了,我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对
自己的爸爸妈妈,不用太拘馑,你会发现,他们都是根好相处的人。」顾森搂搂
她。
  她的爸爸妈妈……那是她渴望好久的,顾森知道她的渴望,所以才这么说的
吗?温婷筠的心怦怦跳起来,顾森竟是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了。
  接下来几天,温婷筠总是早早起床,刚开始她只敢害羞的站在厨房门口,对
著顾妈妈忙碌的身影道声早安,顾妈妈回过头,眉开眼笑的问:「婷筠啊,要不
要进来帮帮妈妈?」
  听见妈妈两个字,温婷筠心头一阵激荡,她轻轻走进厨房,帮忙烤起吐司,
顾妈妈则忙著煎蛋和火腿,切著黄瓜和番茄,气氛是和谐融洽的。
  顾森走进餐厅,偎在温婷筠身边,抓起一片烤吐司放在嘴里嚼著,对著她红
扑扑的脸颊笑著。她看起来不再苍白,洋溢著一种健康的活力,不过还是瘦……
这是最让顾森担心的事,她那纤细的身体,有能力孕育新生命吗?想到这里,顾
森又忍不住忧虑起来。
  「顾森,大清早的皱什么眉头?」顾妈妈转过身来,看见儿子脸上的表情,
不解的问。
  「没什么。」顾森甩开忧虑,对著母亲嘻皮笑脸的说:「只是想我顾森何德
何能,能吃到全世界最美丽的两位女人亲手做的早餐。」
  「你少给我耍嘴皮子。」顾妈妈对儿子的甜言蜜语早就免疫了,她看了看温
婷筠小巧美丽的脸,满意的说:「不过,我这个媳妇儿还真是个标致的小美人,
难怪连我这个成天嚷著不结婚的儿子都给套牢了。」
  温婷筠瑟缩了一下,苹果般的脸蛋又化为苍白。她记起顾森是为了孩子才勉
强娶她的事实,顾妈妈会因此而看轻她吗?在顾妈妈心中她会不会是个随随便便
的女孩子?
  「婷筠,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顾妈妈没有忽略她的苍白。
  「投有,我只是饿了……」温婷筠低著头,担心湿湿的跟眶被别人发现。她
伸手取了一块面包,毫无食欲的默默啃著,然后努力喝下顾森递过来的鲜奶,却
不肯抬眼看他。
  「妈,我走了。」顾森拎起公事包,盯著温婷筠垂下的黑颅,向母亲道再见。
  他推开椅子站起来,等了一会儿,温婷筠仍然不肯把头抬起来,顾森閟闷的
步出厨房,可是走了几步,却又不甘心的转回身,走到温婷筠身边,弯下腰,拨
开她颊边的长发,在她白嫩嫩的脸颊上印下一记响吻。
  在她惊讶的神色中,他笑咪咪的说一声:「老婆,我上班去了。」
  顾森离开不久,顾爸爸才优闲的步入餐厅,顾妈妈告诉温婷筠,她这个老伴
每天早上都要在院子里磨蹭一番,才肯穿上西装到公司里上班。
  顾爸爸一进餐厅,就看见温婷筠脸上不自然的红晕,于是他紧张兮兮的问:
「小云儿啊,你是不是发烧了?你现在的状况非同小可,如果不舒服千万不能随
便吃药,得赶紧看医生才是。」
  早在知道媳妇的名字之后,顾爸爸就决定叫她「小云儿」,现在他果然这样
做了。
  顾妈妈把牛奶和面包放在顾爸爸面前,打趣的说:「你这个老胡涂,没事别
瞎说,我们媳妇儿不是不舒服,都是我们那个宝贝儿子害的。」
  好了,这下子温婷筠的脸孔烧得更红了,她轻轻喊了一声:「爸、妈……」
  于是顾爸爸和顾妈妈更是眉开眼笑起来,顾爸爸并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说:
「原来我们的小云儿,还是一朵害羞的小红云啊。」
  早餐在两老的逗闹声与温婷筠羞怯的红脸中画下句点,顾爸爸终于也提著公
事包上班去了,温婷筠帮著顾妈妈清理餐桌,但是顾妈妈却不肯让她洗碗,坚持
怀孕的人要多休息。
  看著顾妈妈俐俐落落的清洗碗盘,温婷筠突然开口问道:「妈,你和爸爸会
不会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孩,我和顾森还没有结婚就……」就做了那件事。这句
话她说不出口。
  「傻孩子,我和你爸爸不是老古板。尤其你爸爸,在商场上待久了,看人看
得可准了,如果他觉得你不好,是连话都不会跟你说一句的。可是,那个老顽固
还给你取了绰号,他们父子俩都有个通病,喜欢帮他们喜欢的女人取绰号,不过,
你可是这个家里唯一拥有两个绰号的女人喔。」
  两个?温婷筠被搞迷糊了,顾妈妈指的是「小云儿」和「小红云」吗?
  一一将碗盘归了位,取了干净的纸巾抹净了手,顾妈妈拉起温婷筠的手,慈
爱的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含笑的说:「你爸爸叫你小云儿,顾森喊你小精灵,
这样一来,你不是就有两个绰号了吗?」
  突然之间,温婷筠被顾妈妈温暖的语气与和蔼的神态包围住,两道暖流从她
的眼底流出,她激动的抱住顾妈妈,把脸埋在顾妈妈的肩上,哽咽又不好意思的
说:「妈,你怎么知道?」她指的是顾森喊她小精灵的事。
  顺顺媳妇儿的长发,顾妈妈了然的说:「那个孩子,成天失魂落魄,之前住
院的那一个月,几乎每个晚上都小精灵小精灵的叫,可把我给吓坏了。」
  「妈,对不起,我差点害死他了。」温婷筠边哭边道歉。
  「好媳妇儿,千万别再说这种话,顾森一直以为你是在怪他,所以不肯去看
他,他以为自己把你害死了,简直就要发疯了,我一再保证你很好,他才渐惭平
静下来,他要我去陪你,怕你一个人会害怕会寂寞,我告诉他你已经出院,他整
个人都傻了。」
  「妈,我以为他不想见我,以为他想摆脱我,所以才把车开得那么快,为了
不要让他的病情恶化,我才远远的逃开。」
  「老实说,我这个儿子长得一表人才,聪明又有男人味,前前后后也交过不
少女朋友,却老是只有三分钟热度。而且,我说句话你别介意,他做那件事的时
候,从来役有忘记戴保险套的,所以按照我这个老妈对他的了解,他根本是存心
让你怀孕的。」顾妈妈呵呵笑起来。
  「妈……」温婷筠躲在顾妈妈颈问,不好意思的娇嗔起来。她在顾妈妈的身
上窝了好久,才离开顾妈妈的怀抱,看著顾妈妈风韵犹存的脸,她像个小女儿般
撒著娇:「妈,你都知道人家的绰号,人家也要知道你的。」
  「我的呀……」顾妈妈掩著嘴笑了笑,然后小小声的说:「你爸爸私下都叫
我小辣椒。」
  喔,温婷筠忍不住漾开笑脸,小辣椒,叫得真好,辛辣呛人又够味。
  婆媳俩相视大笑,一棵小辣椒、一朵小红云,让顾家变得充满活力与热情。
  这天晚上,顾家的餐桌上演出三缺一。爸爸、妈妈、还有温婷筠,面对著一
桌的菜,原本三人还说说笑笑,一边等顾森。可是左等右等,饭菜都要凉了,顾
森却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他的手机也收不到讯号,这是结婚两个月以来,顾
森第一次在晚餐桌上缺席。
  「爸爸,顾森没有告诉您他上哪儿去了?」同样的话,温婷筠问了不下五次。
  「呃……我们平常在公司很少见面的,他忙我也忙。」顾爸爸重复得都不好
意思了,他多么想给媳妇儿一个明确的答案,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儿子上哪儿去了。
  「小云儿,我看,别等他了,先吃吧。」顾妈妈早已跟著顾爸爸叫起媳妇小
云儿。
  「再等等吧,今天都是顾森爱吃的菜……」温婷筠收回焦灼的视线,看见两
老忧心的脸,猛然想起爸爸吃了晚饭还要吃心脏病的药,于是她歉疚的改口:
「算了,我们先吃吧,反正他这么大的人,不会饿著的。」
  三人默默的吃著饭,温婷筠怀孕之后胃口一直不好,什么都不想吃,顾森在
的时候会逼著她多吃一点,可是现在,她对著顾森的位子,一点食欲也提不起来,
勉强吞完一碗饭,她立刻躲回房间,不想让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影响到爸爸妈
妈。
  像一抹幽灵似的飘进房中,温婷筠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轻便的睡衣,窝在
窗边的沙发上,静静的看书、听音乐。十一点多,她才听见房门传来两声敲门声,
然后是顾森推门进来。
  可是她不理他,也不肯看他,所有的担心焦躁都被巨大的愤怒给取代。
  他们结婚才两个月,顾森就开始不安于室了,三更半夜才回来,连电话都没
有一通。
  顾森僵在门口几秒钟,才关上门,走到温婷筠面前,看见她依然捧著一本书
读得津津有味,他简直要气疯了。他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书本丢在地下,蹲在她面
前愤怒的问:「是我真的有隐形的功力却不自知,还是你真的看不见我?」
  温婷筠仍然不说话,只是低著头啃著自己的手背,专心的把自己白嫩嫩的手
背咬出一道又一道深深浅浅的红色齿痕。
  忽然顾森按住她的小手,改把自己的大手揍到她的口中,他的声音紧紧的、
闷闷的,好像有万般不舍似的。「你的手太小了,咬我比较过瘾,而且我的皮厚,
比较耐疼。」说著,顾森更把手揍近她的樱桃小嘴,「要不要试试看?」
  温婷筠看著他的大手,呆呆的、怔怔的、傻傻的、一动也不动的。迷迷蒙蒙
的泪雾开始在她眼底氾滥。
  「试试看?」顾森把手凑得更近,黏在她的唇上。
  「走开……」泪水从温婷筠洁白的小脸上滑下来,她哽咽的命令著。
  「我不走。」顾森捧著她的小脸,深情的说:「我说过我的皮厚,你赶不走
我,我赖定你了。」
  「你不用这样……」温婷筠逃避著顾森热情的眼眸,抽著气说:「你不要管
我,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我不会绑著你的。」
  「你以为我上哪儿去了?」顾森把她搂进怀里,深深的问。
  「我……」温婷筠把脸蛋贴在顾森温暖的胸前,犹疑的说:「我不知道。我
以为你出事了,你捺不住寂寞了,你去找那全台北市二分之一的女性人口了……
我不知道,可是我好害怕,顾森,我好害怕……」她抓紧他胸前的衬衫,狂乱的
说。
  「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顾森摸摸她的脸,心疼的问。
  「我……」温婷筠欲言又止的,她的脑中乱糟糟,像一团搅乱的毛线球,理
不出头绪,她在顾森胸前摇摇头,拒绝再说话。
  「乖,告诉我,我会改的,我会为你变得更好。」顾森梳拢著她的发。
  「不用了,你已经够好了,」她在顾森怀中摇摇头,万念俱灰的说:「可是
我却愈来愈糟,我又胖又丑,而且又爱哭,我想,我一定让你很讨厌,所以你都
不肯碰我一下。」
  「你以为我去找女人了?」顾森闷闷的问。
  温婷筠吓得挣脱他的怀抱,心底浮现出大妈妒恨交加的嘴脸,她会不会也变
成那个样子呢?不不不,她不要,她不要变成那样。
  「顾森,答应我,如果你厌倦了我,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跟你为难的。」
  「既然这样,我现在就要告诉你……」
  天啊,原来是真的,他不要她了,他爱上别人了,他要跟她分手了。温婷筠
环住自己的身体,蜷在沙发的一角,静静的等他把她打进地狱里。可是她没有被
打进地狱,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顾森用坚强的双臂,把她带到大床上,她感觉
到顾森正在解著她的睡衣。
  「不要,我不是在求你爱我。」她用最后一丝自尊制止著他。
  顾森把手从她的胸前撒回,静静躺在她身边,盯著她的侧颜,嘎哑的问:
「那么,我可不可以求你让我爱你呢?」
  转过头,温婷筠看见顾森的神情,像一个认真告白的少年,像面对生命中最
初的挚爱,她扁扁嘴,不能置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顾森试探性的吻住她的唇,见她不再抵抗挣扎,于是轻轻解开她的衣扣,拉
下她的睡衣,他轻轻柔柔吻著她全身的肌肤,他没有进入她,却用最温存的手指
把她带进了欲望天堂。
  「这样,你还怀疑我去找女人?你还怀疑我不想要你吗?」顾森抚著她汗湿
的脸颊,喘著气说:「你知道每天躺在你身边,却要克制自己别去碰你,是多么
大的折磨吗?」
  「顾森,我太任性了。」温婷筠看见顾森拚命的深呼吸,努力平息著男性的
欲望,她流著泪说。
  「别再流泪,你流泪,是因为我不够好,我会改的,我会让你再也役有流泪
的机会。」
  「我不会再胡乱吃醋了,我知道这样你很难过的。」她红著脸看著他勃起的
裤裆,小声的说:「医生说其实可以的……」
  听见她的邀请,顾森忍不住苦笑一声,「不行的,我会失控,一发不可收拾
的。」他滚离她身边,却又无法自己的瞄了她的裸体一眼,果然又痛苦的呻昤起
来,「拜托你,你不把衣服穿起来,我真的会被欲望逼死的。」
  温婷筠红著脸,七手八脚的把睡衣穿回身上,然后像个循规蹈矩的小学生,
乖乖的坐在床上,把手背在身后。
  顾森看见她这副纯洁又可爱的样子,他觉得身体更紧更疼了,不行,他不能
看见她了,否则他会不顾一切要了她。可恶,他在心里暗暗咒一声,他的孩子还
役出生,就先这样折磨起老子来了。
  他恼怒的从床上爬起来,跑到浴室一遍一遍冲著冷水澡,冲走自己横流的欲
望。
  走出浴室,顾森看见温婷筠已经乖乖柔柔的躺在被子里。
  为了避免待会儿又要洗冷水澡,顾森也安分的躺进被窝,却不敢再靠近她。
顾森对著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突然问道:「你……有没有一点『看上我』
了?」
  听出他甜蜜的话里有微微的酸意,温婷筠知道他心里仍然有许多难解的疑问,
于是她静静的解释:「我早就看上你了,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就是你,所以才
会对雅莉说那种话。我承认自己对你说了很多谎,但是你相信所有的谎言都不能
欺骗我不去爱你吗?你相信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主动『勾引』过的男人吗?你相信
即使你是为了孩子而结婚我也一样满心欢喜吗?你相信我是多么感激你把爸爸和
妈妈的爱都大方的分给我吗?」
  「我相信。」顾森看见她愈来愈激动,于是赶忙用吻堵住她的小嘴。
  即使所有的忍耐都将因这一吻而破功,但他情愿承受欲望的煎熬,也不能让
他的小精灵受到痛苦。
  「我相信人会为了爱而说谎,也会因为爱而互相原谅。」顾森捧起她的脸,
深情的凝视她,「我不是为了孩子才娶你,是宝宾怕你不肯嫁给我,所以才赶来
帮爸爸的。我是个白痴,我不该嫉妒任何人,因为你是我一个人的,你生来是让
我爱的。」
  「不……」温婷筠轻轻按住他的唇,「我是为与顾森相爱而生的。」
  顾森看见她眼里闪著动人的光彩,那是把全副的爱和信任都无条件交托给另
外一个人的眼神,他激动但轻盈的搂住她,久久不能言语。
  「还有……你愿不愿意原一酝一个失去自信的女人,她的心眼很小,小得只
容得下一个叫顾森的男人,所凵才会跟你无理取闹。」
  「我不需要原谅你,我根本没有怪你,只要你答应,这辈子只喝我酿的醋。」
顾森抱著温婷筠又轻又瘦的身体,他的心被喜悦涨得满满的,他狂狂的吻住温婷
筠小小的嘴,他吻了好久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声音,在她耳边浓情
蜜意的说:「你不丑也不胖,你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唯一的,永远的,一辈子
的。」
  「证明给我看。」温婷筠感觉到顾森的灼热抵在她的小腹间,她不想再让他
去冲澡了,她脱下自己的衣物,然后拉下他的内裤,握住弹跳出来的欲望。
  「不要,小精灵,我说过我会伤了你的……」顾森喘著气,可是却提不起力
量逃开她的催情小手。
  「顾森,你不会的,你不知道自己可以多温柔。」温婷筠黏著他,用她一身
的凝脂雪肤引诱著他。
  于是柔情的顾森像柔情的水,流进温婷筠甜蜜的幽壑,滋润了她,饱满了她。
原来,为了爱,勇士也可以很变得柔情。
  「你不问我今天上哪儿去了?」事后,顾森拉著她的手问。
  温婷筠红著脸摇摇头,她已经出过丑丢过脸了,想起刚刚两人肉麻兮兮的对
话,还有自己大胆的行为,她连脚趾头都红起来了。
  「那,我不在家,你有没有乖乖吃晚饭?」他搬出老师盘查学生作业的口吻。
  「我……」温婷筠心虚的、不自然的说:「有啊。」
  顾森板起脸孔,凶巴巴的说:「这又是你另一个最后的谎言吗?」
  温婷筠红了脸,上一次她发誓最后一次说谎,是骗他她有男朋友了,她想起
那场大雨,那场缠绵,那个疯狂的除夕夜,以及更多的谎言、更深的误解。
  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真不是个好人,并且,她不能控制自己一辈子诚实。
不过那又何妨,顾森不是说了吗?他说:「人会为了爱而说谎,也会因为爱而互
相原谅。」反正,他会原谅她的。
  「为了惩罚你又说谎,我要罚你陪我吃消夜。」顾森得意兮兮的说。
  如果她不说谎,他不就失去惩罚她的乐趣了?思前想后,他竟然感谢起她小
小的不诚实。
  「不要。」听见吃东西,温婷筠就要反胃。
  「要。」顾森不由分说抱起她来,往楼下餐厅走去,扭开电灯。
  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的温婷筠突然眼前一亮,她看见一个好熟悉的面包篮,她
几乎可以闻到里头惯有的波萝面包香,她咽下一口唾液,用充满揭望的声音问:
「顾森,那是什么?」
  「是张妈的面包篮啊。」他说。
  喔,是张妈的面包篮,亲爱的张妈,在她结婚后就告老回乡的张妈。温婷筠
不可思议的问:「你到高雄去了?」
  「嗯,趁著今天到高雄办事,顺便去找张妈的家,结果张妈的家还真难找,
拐得计程车司机都昏头转向的,好不容易找到张妈,她一听说二小姐不爱吃东西,
立刻挽起衣袖烤面包,她说:」二小姐再挑嘴,也不会嫌弃我亲手做的波萝面包。
『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没有事先给你电话。「说到这儿,顾森用脸颊磨蹭温
婷筠的小鼻子,打趣说:」原来你在跟大波萝吃醋啊。「
  「顾森……」温婷筠又要掉泪了。
  「你别再哭了,你再哭,就是觉得我不够好。」顾森威胁的说,他心里急死
了,他的小精灵都怀孕了还这样哭,会把身体哭坏的。
  「我答应你不会再哭。」温婷筠吸吸鼻子,眼底的泪还役流下就风干了。她
从顾森怀中溜出来,迫不及待打开面包篮,大口吞著大波萝,她的脸上升起朝阳
似的光彩,闪闪亮亮的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大波萝,里面包满张妈和顾森
的爱。」
  「慢慢吃,别噎著了。」顾森泡了一杯温牛奶,递给她。
  他笑著看她吞下一个大面包,喝光一大杯牛奶,才把手伸向她。
  「可爱的面包小精灵,我可以请你跳一只舞吗?」
  温婷筠轻轻滑进顾森怀里,随著他圆滑的节奏缓缓起舞,一滴幸福的眼泪从
她的眼角滑下,滴进顾森的胸膛。
  前一分钟她才答应过顾森不再流泪的,一转眼,那个誓言又变成现在为止的
「最后一个谎言」,但是温婷筠并不害怕,从顾森刚刚的震动里,她知道他感觉
到她的泪,可是,他只是继续静静拥著她,什么也不说。
  他会原谅她的,他会原谅她每一个「最后的谎言」,因为那是她爱他的方式。
  顾森感觉到她慢慢止住了泪,于是又问了一个傻呼呼的问题:「告诉我,
『小精灵』和『小云儿』,你比较喜欢挪一个称呼?」他颇有和自己的老爸争风
吃醋的味道。
  「当然是『小精灵』喽!」温婷筠咯咯笑著,这是不是谎言,已经无所谓。
  夜已静,风已冷,两个人的爱情三人舞,伴随著温婷筠永远的「最后的谎言」,
不停的旋转,不停的旋转,转出一辈子的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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