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然一醒来,便发现她穿戴整齐,坐在床边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该死!」他低咒一声,想不到自己竟然睡得这么沉。「过来!」
虽然他睡眼惺忪,却还是那么霸道,她毫不反抗的贴近他,像只小猫乖乖的
偎著他。
他坐起身,不容分说的吻住她。
「喂,你还没有刷牙呢!」偷了个空,她忍不住抗议。
「等下你可以陪我再刷一次。」他用舌头撬开她的唇,持续霸道的行为。
她耽溺在这个吻里好一会儿,突然瞥见床头的时钟,已经快七点了,忍不住
推了推他。「我上课要迟到了。我已经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再
缺课下去,肯定会被教授死当。「
「你只担心学校,根本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他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生气的
说:「你昨天『半途而废』,把我一个人丢在旁边,很过分喔!」
爱情会让人变得幼稚,他觉得自己好像贝贝。
「对……对不起,我太累了。」
她吐吐舌头,可爱得让他根本没法生气。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下次你再补偿我好了。」
雷凛然掀开被单,赤身裸体的越过她,走向浴室。
看著他精壮的背影,她不禁呆住了。
真是漂亮的男人,脸孔漂亮,身材也漂亮,漂亮到让人吃惊的程度。她望著
他,不禁有些许遗憾,昨夜她不应该那么没用的昏过去,她多
想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他,这个俊美得有如神祇的男人!
「我看见你流口水啰!」他没回头,调侃的说。
「你背后又没长眼睛!」
说完,她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他吹著口哨,心情大好,「我没锁门,随时『欢迎光临』。」
桑伶丝跺脚,拿起枕头扔向他。
雷凛然动作迅速的躲进浴室,掩上门,并逸出一串大笑声。
赶在上课钟声响起的前一秒钟,雷凛然及时把桑伶丝送进教室。
同学们见到她,先是瞪大了眼,像是吃了一惊,然后低头交头接耳,窃窃私
语。
甩甩头,桑伶丝不以为意的坐下来。
不一会儿,季纱纱将一张纸条放到她桌上。
老天!你请假这段时间,学校差点发生凶杀案。
桑伶丝扬眉,无声的询问。
季纱纱叹口气,旋即又递来一张纸条。
你说不认识的那个大帅哥,竟然揪著助教的衣领,要他把你交出来,差点把
助教吓死。
是吗?他一个字也没提。
见她不吭声,季纱纱再接再厉。
他一直站在原地,几乎成了一尊石膏像。
突然,窗外下起倾盆大雨,雨水拍打著玻璃窗,巨大的声响让他回神,抓起
一把伞冲入雨幕,雨水打湿了他的脸庞,模糊了他的视线,但
是他毫无所觉,拚命往前跑,然后,远远的看见她一身湿淋淋的站在雨里。
老天,他就知道她没带伞!
他的心揪痛。明明知道她很容易被吓跑,根本不该对她凶。
刚刚一定捏痛她了……
他迈步往前奔去,想要将她拥进怀里,轻声细语的哄著。
都怪他的嘴太笨拙了,他的心太急切了,他根本不懂怎么追求女人,根本不
该对她生气……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从他身边疾速驶过,他来不及闪避,水花喷溅在身上,
他忍不住低咒一声,抬起头,却看见那辆车在桑伶丝身旁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穿著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走出来,绕过车头,打开另一边的
车门,然后::淋得像落汤鸡的桑伶丝毫不犹豫的钻进车里,
车子很快又开走了。
雷凛然伫立在雨中,觉得一阵晕眩,过了一会儿,他跳起来,伸手拦下一辆
计程车,迅速钻进后座。
「跟上前面那辆车!」他神色疯狂,咬牙切齿。
司机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猛踩油门,深怕不小心追丢了,搞不好小命就此不
保。
「不好啦!」她摔开他的手。
「你怕别人知道你有男朋友?」他觉得有点闷。
「嘘……」什么男朋友?!她紧张不已,左右张望,「才不是!」
才怪!她看起来明明就「是」的样子。
怎么?她怕以后没人追?还是怕那二十个男友生气?
雷凛然还来不及说什么,好巧不巧,一个男生从他们身边经过,发现了桑伶
丝。
他无视雷凛然的存在,热切的说:「桑伶丝,哇,你请假那么久,害我上体
育课时好无聊,等一下来单挑喔!」
哪来的混小子?!
「张子豪,你上次才被我打得落花流水,还不跪地求饶!」桑伶丝毫不客气
的回道。
张子豪,想要追她的篮球校队队长?听她叫得那么顺口,雷凛然简直想揍人。
「上次不算……上次是我让你的啦!」张子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没发现
空气中充满火药味,神经大条的哇哇叫。
「你哪一次不是让我的……」
「喂,给点面子嘛!」张子豪抓抓头,这才发现他们对面还有个人,而且是
个很面熟的大帅哥。
奇怪,他在哪里看过他?在报上,还是在教室?对了,就是这个人,那天揪
著助教的衣领的就是这个人,那时他刚好在现场。
「桑伶丝,他……他……」张子豪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话。这个暴力分子
跟桑伶丝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他……」她看了雷凛然一眼,含糊的说:「他是我家教学生的爸爸的老板。」
哇塞!她家教学生的爸爸的老板简直像只大老虎!张于豪吞了口口水,幸好
他不必当武松,不然可能无法打死这只老虎。
他把注意力移回桑伶丝身上,开玩笑的说:「意思是说,我还有点希望?」
「半点也没有!」桑伶丝答得毫不犹豫。她跟张子豪直来直往惯了,他是个
没有心眼的大男孩,很好相处,也不会因为她拒收过他的情书
而跟她翻脸,而且就算他三番两次找她斗牛都输得很惨,也不会小家子气记
恨在心中。
「好痛。」他假装胸口中箭,惨叫一声。
桑伶丝笑了。同样的问题,他问过八百遍,而她也拒绝过八百遍,久而久之,
她看得出来他对她已经从暧昧升华成纯友谊了。
「对了,我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什么?」
「那个……」张子豪猛地发现,她家教学生的爸爸的老板正恶狠狠的瞪著他,
只好自动认输。「算了,下次再说好了。」
说完,他讪讪然的走进教室。
「你干嘛那么凶啊?!张子豪又没惹你!」桑伶丝忍不住替张子豪抱屈。
「我瞪他,你心疼了?」雷凛然没想到她竟维护那个居心不良的混蛋,「难
不成他是你二十个男友的其中一个?」
「你……」简直有理说不清!
「要不然你干嘛要说我是你家教学生的爸爸的老板?!」
他的头衔还真长哩!而且听起来他好像是七老八十的老人家!她觉得跟他这
种「老人家」在一起很丢人吗?
「那你要我怎么说?」这种事,怎么说怎么怪!
「说我是你的男人不就得了!」
那种话,谁说得出口?!
「还是你心虚了?」他的醋劲吓死人的大。
「我想去洗手间啦!」
老天,她的膀胱都快爆炸了。
她捧著纸袋想去厕所,又觉得应该先把食物放在教室里才对。
在她离开前,他霸道的撂下话,「中午我来找你,一起吃饭。」
开玩笑,他才不让那个莫名其妙的张子豪有机可乘,谁知道他看似开朗,背
地里会出什么招数!
「我跟季纱纱约好吃午餐了。」桑伶丝想也不想,拒绝了他的午餐邀约。
季纱纱?他还以为她只跟他一个人好!但他还不至于跟季纱纱吃醋,至少她
提供过不少关于桑伶丝的情报,包括她的功课表。
「你跟季纱纱的午餐,我请客。」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不好。」她不肯。
「哪里不好?」他瞪著她。
她和昨天晚上简直判若两人,昨夜她那么乖巧、温驯,他喜欢她任他予取予
求的娇羞模样,不过……那也不代表他下喜欢她的独立、倔强
与聪明!他伶牙俐齿、聪明伶俐、丝丝入扣的小情人,乖也好,坏也好,总
之,她驯服了他。
「女孩和女孩间,总有些秘密要说。」而那些秘密是不能让他听见的,她自
己想起来都觉得羞惭,但是她不得不去面对,这是她放手一搏
的机会。
「秘密?」他冷哼一声。
她怎么跟谁都有秘密?她们母女之间有秘密,她跟季纱纱之问也有秘密,搞
不好她跟那二十个男友之间也有一堆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他呢?搞不好也是她的秘密之一,是她不愿意承认的秘密情人!
「算了。」希罕咧!她真当他是会求女人的窝囊废物?
雷凛然装模作样的离开,故意放慢脚步,半晌,回头一看,她竟真的进教室
了。
他一肚子气无处发,用力一踢,把地上的小石头踢飞到大老远。
去他的二十个男人!去他的张子豪!去他的……他真不想承认自己竟然变成
「无醋不吃」的男人!唉!
看来他的一世英名注定要毁在她手上,这辈子万劫不复了!
冷战持续了好几天,雷凛然一直等她来求和,桑伶丝却迟迟不吭声。
他从来都不是会对女人低声下气的那种男人,她能当他是空气,但他还真是
没志气,就是受不了她对他冷冰冰。
他蹑手蹑脚来到女儿的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桑伶丝说故事,听她唱
晚安曲,然后犹豫了好久,决定假装进去看女儿,乘机半拖半
拉的把她带到女儿房间外的阳台上,对她低声下气。
他雷凛然不哄女人则已,只要他开口,还怕她下乖乖就范、束手就擒吗?
她当然被驯服了,像只猫咪偎在他怀里。
他搂著软玉温香,不禁眉开眼笑。
原以为事情应该就此化解,没想到……反而更严重了!
桑伶丝不但渐渐的不跟他说话,甚至开始回避他的眼神。
她老是躲在雷依贝或是雷奶奶身边,根本下让他有机会越雷池一步。她是个
尽责的家教、贴心的晚辈,却是个很糟糕的情人,尤其让他感
到抓狂的是,她始终禁止他公告他们两人的恋情!
他为什么要受到这种非人的对待?
天可怜见,结果有一天连雷依贝都看不下去,跳出来帮腔了。
她人小鬼大的拉著桑伶丝,「桑老师……」
从桑伶丝回来之后,雷依贝便开口跟她说话。
小女孩指著她的额头,半是天真、半是有意的说:「你这里有一个月亮。」
「月亮?!」桑伶丝一愣,旋即涨红了脸。
「是啊!」雷依贝笑吟吟的说:「爸爸说过,桑老师额头上有个漂亮的月亮,
对不对?」
小女孩洋洋得意的转头,一副想邀功讨赏的精明样。
雷凛然皱眉。对是对,但是贝贝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是我不小心听到的啦!」雷依贝吐吐舌头。
「什么时候?」雷凛然还以为他们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她到现在都还叫他雷
先生,他也依然唤她桑老师,贝贝是哪只耳朵听到他说她额头
上有个漂亮的月亮?!
「就是有一次……」雷依贝支支吾吾,「有一次桑老师哄我『睡』了以后,
爸爸跑进来,后来……」
后来他把桑伶丝强行拉到女儿房间外的阳台上,对她东摸西摸,又亲又吻,
当他说她额头上那道疤痕像一弯淡淡的月亮时,她还羞得把脸
埋进他的胸怀,他的下巴顶在她的头顶,他记得她淡淡的发香若有似无的刺
激著他的感官……
等等,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他对她低声下气的时候,贝贝在做什么?
「你不是『睡』了吗?」他逮到了她的语病。「睡」著的人怎么会听见那些
话?还是她连那些限制级的画面都偷看到了?
「人家……」雷依贝眼见露了馅,索性开始耍赖,猛跺脚,「反正就是这样
啦!」
这小鬼!以后追她的人可有苦头吃了。
雷凛然拿她没辙,只有苦著一张脸。
不过,桑伶丝的反应却大得惊人,她竟然哭了起来。
这下可把雷依贝吓傻眼了。
她弄哭了桑老师,自觉闯了大祸,急忙去拉她的手。
「桑老师……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要偷听……」她只是好奇,爸爸和桑
老师之间好像有点怪怪的。
「没关系……没关系……」桑伶丝抹去眼泪,对自己失控的反应感到羞窘。
「你不喜欢爸爸说你额头上的疤痕像月亮吗?」雷依贝边说边摇著她的手指
头。
「噢!」桑伶丝蹲了下去,迅速把脸埋进双膝问,再次痛哭失声。
「爸爸……」雷依贝吓傻了,赶紧向雷凛然求救。桑老师怎么哭得更伤心了?
「你先进去吧!我来跟桑老师谈一谈。」他摸摸雷依贝的头。
雷依贝还没行动,桑伶丝却突然跳起来,满脸泪痕,声音破碎的说:「不要
谈,我没什么要跟你谈的!」
说完,她像一阵风似的离开,留下雷依贝和雷凛然父女面面相觑。
桑伶丝已经整整两个礼拜不肯跟他说话了,只要他一接近,她立刻离开,不
肯看他一眼、不肯听他说话,把他当作隐形人。
雷凛然的心情因此坏透了。
这天晚上,雷奶奶和雷依贝睡得特别早,他终于在她溜回家前,逮住了她。
「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他说。
「我说过,我没什么要跟你谈的。」她依然逃避。
「喔!但是我有好多事要问你。」
他想了解她的压力,想了解他们的未来。她跟他的未来,他已经在脑海里勾
勒出无数美好的蓝图,但那仅止于他自己的想法,他也想听听
她的意见。
「不要问!」桑伶丝捣住耳朵,慌乱的摇头,「求你,什么都别问,好吗?」
他望著她,她的神情充满了不安与戒备。他上前想握住她的手,却被她挣脱,
她像一条滑溜的鱼,他捉不住她。
「你到底在怕什么?」他问。
「没有。」她回答得干脆俐落。
雷凛然再也忍不住,用力把她拥进怀里,疯狂的吻她。她挣扎了一下,却又
放弃了抵抗,默默承受著他几近暴烈的惩罚式亲吻。
他的吻从暴烈慢慢变得温柔缠绵,感觉到她的心跳加速……她没变,她还是
他柔驯的小鸟,她还是他的!他要她,她也要他,不是吗?
「今晚留下来。」他在她耳边喘息的说。
「不要!」她像是受到惊吓,从他怀里逃开。
他望著她的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他。在她小小的脸上有一抹奇怪
的颜色,义无反顾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心惊胆跳。
咬咬牙,他不敢再逼问她。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他又让步了。
「那我送你回去。」他只剩下这个卑微的、小小的请求,没想到她却连这个
机会都不肯给他。
「我想搭公车。」她干脆的拒绝。
他和他的宾土车加起来都敌不过一辆公车!她竟然如此狠心的对待他的一片
痴心,她没见到他已经被她弄得筋疲力竭?而她呢?她看起来
比他还要糟糕一千倍、一万倍。
她更瘦了,眼底浮著黑眼圈,身上原本散发淡淡的香气,似乎混杂了奇怪的
味道,像是烟味、酒味……他的好脾气被她磨尽,这个女孩到
底是怎么回事?
她生来是为了折磨他吗?
终于,他按捺不住内心千百个疑问,暴跳起来,掐住她的手腕,瞪著她。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喝酒?」
「我……」她的双眼变得又大又圆,布满惊骇。「没有!」她再次迅速否认,
接著在他的瞪视下,缓缓垂下头。
「该死的!」他又让她害怕了。
她又露出畏惧的脸色,又什么都不肯跟他说,又想远远的逃开他……他感到
后悔、焦灼,他不是故意要刺探她什么。
深吸一口气,雷凛然深切的看著她,诚挚的说:「我不是逼问你,只是关心
……」
她承受不了他眼里炽热的火焰。不要关心!不要……她在心里疯狂的呐喊。
她不再是他当初认识的那个女孩了,已经不值得他这样对待她
,她配不上他这样的男人,以前配不上,现在更配不上。
「让我走。」她绝望的喊道,使劲全力甩开他的掌控,踉踉舱舱的逃了出去。
她语气里浓浓的哀愁与无奈深深震住了他,他僵著身于,目送她开门、关门、
奔离,她甚至不曾回头,毫不留恋的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正文第九章
三十分钟后,黑色轿车在一家俱乐部前停了下来,门口几个小弟一拥而上,
接管了车子,而那个高大男人拥著桑伶丝走进俱乐部。
「这一带可是个不夜城,男人的天堂!」司机嘿嘿笑说,然后在雷凛然杀人
般的目光下,硬是闭嘴。
雷凛然丢下一张干元钞票,铁青著脸色下车,大踏步来到俱乐部门口。
这里他很久没来了,廊檐下几个正在玩扑克牌的保镖全是生面孔。
那些大汉见他来势汹汹,不约而同的丢下牌,站了起来。
他浑身湿答答的,却掩盖不住天生王者般的尊贵气势,尤其他森冷的双眼,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几个大汉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最后肌肉最发达的那一个站出来,硬
著头皮开口,「先生,请问你是会员吗?」
雷凛然一语不发,紧盯著那扇紧闭的水绿色大门,门上银白色的英文字——
MOONRIVER,闪亮亮的,像在跟他打招呼。
他不但是这里的会员,还曾经是他们的VIP咧!
雷凛然,人们口中的天生赢家,俱乐部里的超级玩家,黎梦薇口中的爱情刽
子手……但那些似乎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他觉得自己老了
,老得玩不动了,老得提不起也放不下,老得……竟然会对女人动了真心!
他时而捏紧拳头,时而放松,反覆几次之后,终于开口。
「刚刚进去的那对男女是谁?」
大汉们互望一眼,然后笑了起来,好像他问了个很有意思的问题。
「那个男的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保镖,空手道高手,专门负责保护蓝色月亮
的安全。」
蓝色月亮?他的眉毛微微挑起。
「因为她老是穿著一件蓝色洋装,所以大家都叫她蓝色月亮,她是我们这里
的红牌。」另一名大汉一脸神气,仿佛能当蓝色月亮的保镖是
莫大的荣耀。
红牌?雷凛然的心狠狠抽痛。
「几乎天天都有人捧著大把钞票想要一睹蓝色月亮的庐山真面目,但不是每
个人都有这个机会,今天光是能见到她的背影,老兄,你太幸
运了,可以去买张乐透彩券。「
大汉们又互相望来望去,哄堂大笑。
「你们……」雷凛然的眼神冷冽凌厉,捏著拳头,阴狠而缓慢的问:「笑够
了没?」
像是被一把利刃刺穿身体,大汉们霎时僵住。
雷凛然拗了勘指关节,出其不意的挥拳猛打那几名大汉。
「妈的!原来你不是来听笑话,而是想来自寻死路!」其中一人牙齿被打落,
忍不住啐了一口鲜血。
亏他们兄弟还兴致勃勃的跟他扯了半天。
雷凛然也啐了一口,「没错,我是活得不耐烦,但是拉几个垫背的也不错。」
说完,又是一阵狂挥猛打。
「弟兄们!上!」那些大汉也下再客气,七手八脚的涌上去。
第二天,桑伶丝下课后照样来到雷家,佣人阿娥却说所有的人都到医院去了。
「怎么了?」她抓著阿娥,焦虑的问:「是贝贝还是奶奶?她们生病了吗?」
父亲一病不起的恐怖记忆,再度袭上心头。
「贝贝和奶奶都很好。」阿娥摇摇头,「是雷先生受了伤,他昨晚不知道为
什么跑出去,淋了一身湿,倒在水沟里,被路人发现,叫救护
车送到医院去了。「
「怎么会这样?」
阿娥抓了抓头。「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医院和警察局都是早上才打电话来
通知。」
「哪一家医院?」桑伶丝急出一身汗。
老天保佑,他千万要没事……
桑伶丝连门都忘了敲就冲进病房,来到床边,一看到他,眼眶立刻泛红。
他的左手臂打上石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里满足血丝,头发凌乱,简直
惨不忍睹。
「怎么回事?打架了?跟谁?为什么?」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他却不答腔,看起来遥远而冰冷,就好像她是个不
相干的陌生人。她呆住了。怎么?他不认识她了吗?
过了好久,总算有人出声。
「不好意思,阿凛折腾了一晚,大概是太累了。」
听见陌生女子的声音,桑伶丝缓缓抬头,那女人站在床的另一边,手里端了
一碗还冒著烟的热汤。
老天!竟是……黎梦薇!她什么时候回国的?
桑伶丝这才发现除了黎梦薇,房里还有雷依贝以及雷奶奶,她们全都看著她。
她感到有些狼狈不安,气氛很奇怪,还有些紧绷。
老天!她做了什么?她打扰了他们「一家人」吗?
「对不起。」她低头,对自己擅自闯入的鲁莽行为感到赧然。
雷凛然躺在床上,眼神阴沉的望著她。听听她道歉的语调多么诚挚,她看起
来多么的楚楚动人,他甚至再度因为她深深的震动了一下。她
果然特别「厉害」,连他都被蒙蔽。原来她玩弄男人的伎俩,就跟她挑地瓜
的手法一样熟练。
但是谁规定从山里来的女孩就不能骗人?她纯真的脸就是最高明的骗术!
他想起他们初次见面那天,她还指责他是「并吞别人公司,吃人不吐骨头」
的雷凛然总裁!他到现在还能清楚记得她无谓无惧站立在他面
前的模样,她的笑、她的泪、她纤细的身体曲线、她蹲在地上挖地瓜的身影、
她的吻、她的甜蜜,还有她若有所思、忧心忡仲的脸庞……
她却用她的纯真,将他一步一步推进地狱!
是的,他已经在地狱里了。
身体上的痛,怎么敌得过心痛啊;:
老天!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你的确应该道歉。」他冷哼一声,不过不是对他,而是对她自己,她糟蹋
了上帝赋予她的一切美好,糟蹋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她毁
了自己,也毁了他!
他绝对不会原谅她,一定会让她知道得罪他的下场是什么!他会用同样「刻
骨铭心」的方法教她记住他!
病房内的气压突然降得很低,低到每个人好像都喘不过气。
雷凛然死瞪著她,而她不知所措的望著雷依贝,雷奶奶看看他,又看看桑伶
丝,露出茫然的表情,黎梦薇则偏著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护士敲了几下门,推著轮椅走进来。
「雷先生,做检查了。」
「嗯。」他僵硬的点了下头。
在护士的协助下,他勉强撑起身子,模样有些狼狈。
桑伶丝再也顾不得他冷漠的脸色与言词,连忙伸手想助他一臂之力,他却扬
手挥开了她。
「不要你管!」
她更加尴尬,只好静静退开,保持沉默。
「没关系,我来就好了。这种事情靠的是方法,而不是力气。」护士露出友
善的微笑,三两下就把雷凛然安置在轮椅上。
桑伶丝不由自主的看著护士的动作,睑色更苍白,不敢相信高大而生笼活虎
的雷凛然竟然腿也受伤了。
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也许是看到了她眼里流露的真情,护士忽然开口,「他被人围殴成这样,没
有脑震荡已经是万幸了。」
围殴?!桑伶丝猛吸一口气,眼眶更红了。
「你是家属吗?要陪雷先生去做检查吗?」护士望著她。
「不是。」不等她回答,雷凛然连忙否认。
桑伶丝畏缩了一下,对护士难堪的笑了笑。她很想去,但是没有资格,而且
……他也不要她!他漂亮的太太回来了,他已经不需要她。
「那雷太太要去吗?」护士认出了黎梦薇。
黎梦薇还没说话,雷奶奶便抢著开口,「还是我陪儿子去吧!」
说完,她看了桑伶丝一眼,然后跟护士和坐在轮椅上的雷凛然一起离开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黎梦薇、桑伶丝和雷依贝,气氛比刚刚好一点,至少黎梦薇好
像松了一口气,看起来比较轻松,说话也比较大声,不再小心
翼翼,她很快就掌控了现场。
「你就是贝贝的家庭教师桑老师吧?真抱歉,我都忘了跟你打招呼。」黎梦
薇笑吟吟的来到她面前,一副女主人的态度朝桑伶丝伸出手。
「这阵子我们贝贝让你费心了。」
「没有,贝贝很乖。L桑伶丝握住她的手。第一名模的手果然又细又白,睑
蛋细致如白雪,身形高跳,是少见的九头身美女,身上穿了一件
鹅黄色圆领公主装,更加衬托出她典雅出众的气质。
在这样的女人面前,她不得不自惭形秽,甚至心生嫉妒。她跟雷凛然明明是
天造地设的一对,她突然对他说过的一切感到恍惚。怎么可能
有人会为了追她这只丑小鸭,而跟这个天鹅般的女人离婚呢?
「我几个月前去欧洲参加时尚进修前,贝贝还是个顽皮捣蛋的孩子,没想到
短短几个月,她不但出落得像个小大人一样,英文也说得顶呱
呱!你不知道,我和我先生都很感谢你呢!「黎梦薇笑说。
是吗?桑伶丝的脸色更白了。
「之前我跟阿凛有些风风雨雨,不过到头来,阿凛一受伤,第一个通知的人
还不是我!唉,我跟他已经是老夫老妻,谁也离不开谁了。」
黎梦薇像是想要澄清什么。
是啊!离婚又如何?离婚又复合的例子在现代社会也不算稀有,何况黎梦薇
分明十分温柔,跟他所说的悍妻根本判若两人!
「真抱歉!」黎梦薇像是没发现她的异样,自顾自的往下说:「他昨天受了
伤,所以心情不太好。」
不愧是第一名模,笑容绚丽,让桑伶丝看得目眩神迷。
「这也不能怪他,不管是谁断了手、断了脚,心情都不会太好,对不对?而
且我们阿凛一向很少生病,身体壮得像条牛呢!」
桑伶丝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想到他伤成那样,她的心揪成一团。
「阿凛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说话,明明痛得要命,也不会叫一声,
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过他的心地很好,所以你不要把他说的
话放在心上。「黎梦薇一派轻松的说。
桑伶丝神情恍惚。他的确是个男子汉,但是在她面前,他会生气、会斗嘴,
刚开始她也以为他闷,后来发现他其实是个很直接、很热情的
人,而且……他还会吃醋!不过,黎梦薇说得没错,她不应该把他放在心上。
他们谁都不该把谁放在心上,弄了半天,到头来竟是误会一场!她根本不该
来医院!
「雷太太,我了解。」桑伶丝微微一笑,笑容里有一种了然的死心。
「你了解就好!我们贝贝有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家庭教师,真是前辈子修来的
福气。」黎梦薇也笑说。
贝……喔!对了!桑伶丝低下头,发现雷依贝正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这小
家伙有一双好漂亮的眼睛,好像有什么话想跟她说呢!
「看来今天没办法上课了。」桑伶丝弯下腰,揉揉她的头,轻声的说:「那
么,我们改天再见了。」
雷依贝注视著桑伶丝,轻启小嘴,原本想说些什么,却在见到母亲锐利的目
光,选择噤声。
她不会忘记忤逆母亲的下场有多惨,她怕死了母亲高分贝的尖叫辱骂,以及
狂砸东西的狠劲,她更伯母亲再度抓花爸爸的脸,也怕她又拿
花瓶敲破桑老师的额头,桑老师已经有一个「月亮」了,尽管爸爸说月亮很
漂亮,奶奶却说那叫破相,她不想害桑老师再次破相,所以一定要
忍耐……
黎梦薇不是演员,但她变脸的本事比起演员毫不逊色,前一刻明明瞪得雷依
贝不敢出声,马上又装出让入神魂颠倒的笑容。
「还有一件事,我之前跟我先生商量过了,他受了伤,我又刚回国,家里可
说是一团乱,所以贝贝的家教课只好暂停,改天我会把薪水汇
到你的户头。「
黎梦薇说话的方式还真迂回,简单的说,就是桑伶丝被解雇了。
依据契约,雷凛然是不能解雇她的。
桑伶丝知道自己有权据理力争,不过他们一家已经团圆,她没有存在的必要
了。
「我知道了。」她僵硬的笑了笑,「雷太太,请替我向雷先生和雷奶奶说一
声,谢谢他们这阵子的照顾,我度过了一段非常难忘的时光。」
雷家的每一个人,她会永远记在心里。
「再见了。」桑伶丝转身,抬头挺胸的走出病房。
半晌,雷依贝突然扑到门边,疯了似的拍打著门板,不断的哭喊著:「桑老
师……桑老师……」
她不要妈妈,她要桑老师,桑老师不会嫌她的手脏,即使她跌倒沾了污泥,
桑老师还是会紧紧牵著她的手,桑老师的声音好温柔,会说好
多好听的故事,还会唱好多好听的歌曲,有桑老师在,她可以一口气吃两碗
饭,桑老师会帮她洗澡、会哄她睡觉,在桑老师身边,她觉得自己
快乐得像条鱼……
她多希望桑老师不只是桑老师,可以当她的妈妈,那么她就下会再那么害怕、
那么恐惧、那么无肋了……
梦薇妈妈为什么要回来?她已经在图画纸上把她涂掉了,她为什么还要回来?
结束雷家的家教工作后,桑伶丝并没有因此而闲下来。
她依然很忙,忙著赚钱,忙著还钱,这一直是她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事。不过,
她没去再找家教工作,她想这辈于再也没有什么可教别人的
了,所以完全不考虑就接受了纱纱舅舅的提议,延长在MOONRIVER
的工作时间。以前是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现在则是晚上七点到午夜十二
点。
纱纱舅舅很大方,纱纱刚带她来这里的时候,一个月薪水十万元,离开雷家
后,纱纱舅舅又主动再加十万元,真巧,两个十万元,她的生
命跟十万元还真是有缘,以前雷凛然也给她这么多。但是她早就知道自己不
值这么多,也跟纱纱舅舅说过,因为就像纱纱说的,她的工作其实
很轻松,只是端端酒,绕一绕,甚至不用像其他女孩一样穿得花枝招展,当
然她也不穿短裙,只穿雷奶奶送给她的那件蓝色洋装,那是她唯一
一件漂亮的衣服。
有时候她会对纱纱舅舅感到愧疚,她没做什么,竞领这么多薪水,他却说她
值得,硬把钱塞给她,还说她值得更多。
「总之,我那笨外甥女纱纱这回可真是替我挖到一个宝!」
他告诉她,自从店里多了她,生意愈发兴隆,即使她坚持三不原则,不陪笑、
不摸手、不出场,但是只要她绕几圈,也能红透半边天,赚
进源源不绝的钞票。
好景不常,俱乐部的生意每下愈况,从宾客满门变成门可罗雀,纱纱舅舅隐
约觉得有蹊跷,不查则已,一查魂都飞了一半,原来前阵子门
口那几个笨蛋保镖竟然揍了不该揍的人。
「老大,我们原本当他是兄弟,谁晓得他会突然出手打人!」
「对啊,我们是正当防卫!」
「住口!」纱纱舅舅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当上这群白痴的老
大,在太岁头上动土,还敢狡辩,殊不知那个太岁有本事让他
这个老大都去暍西北风。
如今太岁口气强硬,要他在关门大吉与交出蓝色月亮之间做个选择!
在这行闯荡二十年,谁不卖他几分人情引头一次被人威胁,感觉超级不爽!
但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只敢听,连个屁都不敢放,就怕对方
随便动动小指头,让他吃不完兜著走。
纱纱舅舅不知道该怎么对桑伶丝开口,想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诚实为上策。
他定进休息室,挑明了说:「有人开价两千万,我们五五分帐,MOONR
IVER和你,各拿一千万,你觉得怎么样?」
简直是屁!连他都觉得很糟!亏他还跟纱纱保证过一定会罩她同学,结果自
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不是有句成语叫「红颜祸水」?还有一句什么?
对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太岁摆明了是为她而来,他能怎么办?
好半晌,桑伶丝才明了他的意思,低头不说话。
「我知道你有你的三不坚持,但是老实说,这种机会也不是人人遇得上。有
人在这里从小姐做到老姐,一辈子也揽不到一千万!这个行业
是很现实的。「纱纱舅舅忍不住叹口气,他不是想说服她,只是分析事实给
她听。
说完,他走向门口,不一会儿,又转回头。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回家之前告诉我你的决定就行了。」他没提保镖闯祸
的事,也没说如果她拒绝这桩交易,他就得关门大吉。
至少,这点承担他还有。
桑伶丝没等他走出去,就开口回答了。
「不用想了。」
纱纱舅舅顿住脚步,回头,错愕的看著她从镜子中倒映出来的脸。
「我答应。」她又说。
这女孩就是这种个性,丝毫不拖泥带水,要就要,不要就拒绝到底。
「我们五五分帐,各一干万。」她转头望著他,淡淡的笑了。
没有什么好坚持的,谁都一样,不是吗?只要能还清债务,把母亲从山里接
下来,不管对方是什么牛鬼蛇神,她都认了!
她不想从小姐做到老姐,因为等她变成老姐的那一天,母亲可能只剩下一堆
白骨了。
而且也没谁值得她坚持什么,多么可笑的三不坚持,她曾经为了雷凛然而做
的可笑坚持,但谁要那些坚持?
「赚到我那份一千万元,我就要离开这里。」桑伶丝说。
「那当然。」纱纱舅舅早就看出她下会在MOONRIVER待很久!而且
也没人会让她在这里待下来。
「谢谢你。」她最后对他说。
他愣住。他把她卖了,她还谢谢他?!他该怎么回答?不客气吗?该死,他
该赏自己一巴掌才对!他竟然沦落到必须卖掉女孩才能保住
MOONRIVER,简直愧对纱纱!
桑伶丝又对他笑了笑,然后缓缓伸出手,摸了摸眉心中间那道浅白色的疤痕。
像她这样的丑八怪,竟然还能卖两千万?!
这世界也算是无奇不有了吧?
正文第十章
今晚是蓝色月亮的「千万处女秀」,也是她在MOONRIVER「告别作。」
一推开VIP室,她就怔住了。有个男人斜倚在床上,右手肘支著身体,从
被单下那强健的线条来推断,他应该是浑身赤裸的。
那赤裸而轻佻的男人是雷凛然!他就是纱纱舅舅口中知名不具的神秘人物。
他左手臂的石膏已经清除,断裂的手骨痊愈了。许久不见,他
英俊得更像个魔鬼!
她的心脏狂跳。
他斜睨著她,目光中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屑,口气轻蔑的问:「你就是蓝色月
亮?」
桑伶丝重重一震。原来他并没有认出她!随后猛然想起,是的,她什么都不
是了,她是蓝色月亮,化了浓妆的俱乐部小姐,别说是他,连
她都不认识自己了。
这样也好,他是萍水相逢的寻欢客,而她是为钱出卖灵肉的卖春女,他们原
本就没有必要相遇、相识,更遑论相恋。
相恋?她暗暗啐了自己一声,他只是她的头号与最后一号「恩客」!
「过来。」他命令道。
她略显僵硬的走过去,他等不及似的大手一捞,将她掳到床上,反身压制住
她,双手用力掐住她的肩头,而她并不反抗,认命的闭上双眼
,准备承受一切。但是过了许久,他却没有动静。
她睁开眼,对上他那双黝黑的眸子,明显感觉到他阳刚的欲望贴著她,他的
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但他似乎并不急著解放欲望,反而一
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他的眼睛像黑洞,会把人吞进去,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她的一颗心慢慢揪紧
……
「怎么了?」她做得不够好?不够挑逗?
「没什么。」他盯著她,脸色和眼神一样阴暗,声音冷如刀锋。「只是想把
你好好看个够。」
她心虚的别开眼,拒绝和他的视线交接,然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开口。
「快点,人家等不及了。」
雷凛然挑起眉,眼底燃烧熊熊火焰,脸上的肌肉紧绷,看起来像是怒气冲天。
怎么?她又错了?那样不知羞的话,不但没让他欲火焚身,却换来他更加锐
利的审视。
「我好看吗?」她压抑内心的波涛汹涌,故意对他抛媚眼,勉强自己摆出娇
媚的姿态。
「浪得虚名的庸脂俗粉!」他撇撇嘴,伸手刮了刮她脸上的浓妆,嫌恶地说:
「见鬼的蓝色月亮……简直糟蹋了钞票!」
桑伶丝躺在床上,假装自己已经死去,任由他用各种无情的话语批判她。她
告诉自己,他轻视她也好,鄙视她也没关系,反正这是最后一
次,只要忍过这一次,她的人生就海阔天空了。
但是她把他想得太简单了,她忘了他原本就不是个寻常人物。
「我要求换货!」他突然宣告。
她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但是旋即恢复镇定,故作老练的戳戳他裸露的
胸肌肉,咯咯假笑道:「这里是俱乐部,不是药妆店,买贵既
不能退差价,也没有退货和换货这种事!「
「我要换货!」他下理会她的冷笑话,态度强硬的重申。
「我说……」
「住嘴!」
他猛地跳了起来,把她拽到床下,疯了似的拖进浴室。
她惊跳起来,死命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挣脱他的钳制。
把她拉到莲蓬头下,他打开水龙头,水注喷洒在她身上。
「我要换货!」雷凛然咬著牙说。
「不要!」她拚命推拒,心里掠过一丝恐惧。
他眼底有一抹接近疯狂的神色,一手抓著她,一手抄起香皂,不容分说的往
她睑上奋力涂抹。
她更害怕、更胆怯了,又哭又喊:「让我走!让我走!」
「门都没有!」他丢下香皂,抓超莲蓬头,对著她的脸喷洒。
泪水与温水同时冲刷著她的脸庞,她双手掩面,却留不住脸上的五颜六色,
水流冲走蓝色月亮的保护色,露出额头上一道淡淡的疤痕……
她感到赤裸而虚弱,惶惶然抬趄眼,泪雾模糊中,她看见他森冷凌厉的眼神
定定的瞪著她,然后他像见鬼一样放开她的手。
她无肋的倒在浴缸一角,听见他一个字一个字冰冰冷冷的说——
「我要换货!从蓝色月亮换成桑伶丝!我亲爱的家庭教师!」
好一个藏在暗夜里的蓝色月亮!好一个天大的秘密!他终于扯破她的假面具。
她如同挨了一刀,这一生她从来不曾这样狼狈、恐惧、羞惭又痛苦,他早就
看穿了她,却残忍的和她兜著圈子。
「为什么?」她喃喃询问,怎么也想不透,「你有黎梦薇了,为什么还要来
这里?」
他的太阳穴暴跳,眉头紧皱,眼神闪烁,搞不懂她干嘛扯上黎梦薇!她听不
懂人话吗?他对她掏心掏肺说过那么多,怎么她还在扯那些有
的没有的?
黎梦薇生下贝贝以后,他就没碰过她,他们早就离婚了,仅有在医院里见过
一次,谁知道她突然从国外跑回来干嘛,他看到她只会病情加
重,而眼前这个女人到底在鬼扯什么?不过……
他阴阴的笑了,「家花哪有野花香!」她爱扯淡,他奉陪到底。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语无伦次。
「干什么?」他冷笑一声,「干我们那天没干完的好事!」刷一声,撕破了
她身上的蓝色洋装。
她被彻底的击垮了。
他果然够狠,真是个刽子手,把她从头劈到脚,也把她的自尊切得粉碎。
她颓然的倒卧浴缸,任由他像头野兽撕烂她的衣裳……
她唯一一件美丽的洋装……雷奶奶送给她的洋装……但是她不配,那是属于
黎梦薇的,而他也是黎梦薇的,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
…至于她呢?
只是路边一株不起眼的小野花,任人随手摘下,再随手丢弃。
他拦腰抱起她,再扔到床上。
她缩在床的一角,浑身赤裸,水珠沿著发梢落在颈项上,滑到小巧饱满的乳
尖,然后落到她双腿之间那片幽暗里。
他望著她,眼中布满血丝,跳跃著危险的火焰。
「那天我们进行到哪里?」他缓缓爬到她身上,压下脸,鼻尖对上她的,残
忍的问。
她喘口气,难堪的发抖。
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正视著他,另一只手则捏住她的乳房,恶意的
拧弄著上面艳色的敏感。
「这里?」
他的唇移到她的耳边,逗弄著她,轻柔却不改残佞的开口。
「还是这里?」
大掌从圆滚挺立的乳尖下滑,一路探进她的双腿之间。
她反射动作的夹紧双腿,但是他轻易的用膝盖分开,大手毫不客气的长驱直
入,狂荡的压迫著她女性的核心。
喔!不……她死命咬著嘴唇,双腿颤抖。
她的柔弱与无助,却催动了他更进一步的攻势,他甚至将手指戳进密穴。
她浑身一紧,惊骇的望著他。
他缓缓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淫邪的低语:「就是这里……那天我们就是玩
到这里,对吧?」
「求求你……」她忍不住哀求,「求求你,别再说了……可不可以别再说了
……」
他不再说了,那些情啊爱啊承诺啊,他对她说过太多了,他这辈子没对女人
说的全对她说过了,但是她把他当什么?
「是了,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听不懂,不是吗?」他将长指戳得更深,探到
她的最深处。
她惊喘一声,明知道他只是想羞辱她、玩弄她,却依然轻易弄热了她的身子,
她的乳尖难堪的挺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几乎不能思考…
…
「你根本不想听我说话,只想要这个,对吧?」
他猛吸一口气,抽出指头,看著她面泛潮红,一咬牙,再次长驱直入,感受
到她深处细嫩的肉膜吞吐著他,激荡著他,激得他浑身发汗,
几乎克制不了勃发的欲望。
「你还没尝过我的手段呢!没有一个女人不爱我的手段,尝过的人都离不开
我呢!」他放肆的邪笑。
她禁不住他索命似的疯狂进出,忽然逸出呻吟。
「很好,至少你还记得我喜欢听你叫。」
他抽出指头,分开她的双膝,将他的阳刚抵住她的入口,她已经潮湿而柔软,
做好吸纳他的准备。
她惊恐而羞惭的咬住嘴唇。
他猛地挺身,一举冲进她的密穴。
「啊……」她抓紧床单,强烈的疼痛令她尖叫出声。
她眉头紧蹙、牙齿紧咬下唇,看起来楚楚可怜,又该死的诱人,即使像他这
样身经百战的男人都会受不了。他知道她疼,恨不得能代替她
承受痛苦,但是他们之间总是要过这一关。
他拭去她脸上的汗水,双手扶住她的臀,再度挺腰冲撞她的紧窒,闯进她的
深处。
「忍耐一下……」他在她耳边低语。
她细瘦的身体在他剧烈的撼动下,上下摇晃,雪白小巧的乳房晃出诱人的乳
浪。在他狂烈的抽撤下,她竟然觉得快乐,他摇得她魂飞魄散
,她的世界只剩下这个男人,一种无以名状的快感凌驾了她。
「叫我!」他霸道的命令。
「雷凛然!」她喘息的大叫,双手在他的背脊抓出几道淡淡的血痕。她只记
得这个名宇,他男性的阳刚牵动了她体内最敏感的神经,双腿
紧紧缠绕他的腰部,弓起身子,冀求著陌生的解脱。
他咧嘴笑了,奋力挺腰,冲破封锁,直达阵地,将欲望喷进她体内,迸出惊
人的烈焰,火光一片片,散成无数的小星星,一点一点坠落在
她柔软的沃土……
夜里,雷凛然醒来好几次,每一次都疯狂的占有她。
她黑著眼圈,一次又一次的承受他无度的需索。
他要过了她,竟又更渴望她!
最后一次醒来,他望著她像只猫儿蜷在他身边的睡颜,终于不忍心摇醒她。
他轻轻拂开她额头上的发丝,望著那道淡淡的疤痕发呆,那是
他在她身上留下的记号,老妈说得没错,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因他破了
相,注定他得负责。
他百分之一百愿意对她负责,但是她似乎不领情,甚至不太关心他的死活!
他受了重伤,她不但对他不闻不问,甚王连家教课也不来上了
……他却依然渴望著她!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他背弃了一大堆女人,最后却被她踩得死死的。
长叹一声,他拥著熟睡的她,睁眼望著窗外的天色渐渐由黑翻白,然后太阳
露睑了。
她动了动,抬起眼眸,与他对望。
她的神情看起来极度忧伤,仿彿一点也不高兴在他身边醒来,让他惊恐极了。
她又想逃跑?总是这样,他追得愈紧,她逃得愈远,硬生生
的把他排拒在外……她差点就成功了,他差点又被她唬弄。
想到这里,雷凛然竟又沉不住气,忍不住用力将她拥进怀里。
「别动!」他的下巴抵住她的头顶,嗄哑的说:「除非你想再来一次!」
他很想,但是怕她承受不起,他昨夜太激动、太忘情,忘了那是她的初夜!
她是他一个人的……
他轻轻抚著她光裸的背脊,忍不住问了一声,「你还好吗?」
热泪瞬间冲进她的眼眶。他随便一句话就害她变成爱哭鬼。
「还……痛吗?」他的喉结滚动几下。
她摇头。
还好,他没弄伤她。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拉她坐起来,他靠在床头,而她靠在他胸前,他环抱她的腰,握住她的手,
低头在她耳边低语,「等一下我们一起回去。」
她转头看他,呆住了。
「怎么了?」雷凛然发现她的手好凉,焦虑的问:「难道你不想跟我回去?」
「可是……我下海了……」桑伶丝垂下头。
「见鬼了!我就是你唯一下过的那个『海』!」他暴躁的大喊。都这个节骨
眼了,她还不肯跟他说实话!
去她的下海、去她的二十个男朋友……
「我已经派人把你家祖宗八代都翻过好几遍,家庭、学校、朋友……该知道
的我全知道了!」他跳起来,愈说愈激动,「我是第一个让你
见识到什么叫作男人的人。「
她的肩膀抖了一下。「可是……」那他也知道那些债务了!
「没有可是!」他打断她的话。她必须跟他回去,这就是他来这里的唯一理
由!
她不顾他的死活也好,无故旷职也罢,他全都可以不跟她计较。
她像毒,他戒不掉她,也不打算戒掉。
然后雷凛然跳下床,拿起西装外套,从口袋里翻出一张支票,扔到她身上。
「只不过是钱而已,就这么简单,你要钱,而我刚好多的是!」
「可是……」桑伶丝任由支票飘落地面,脸色发紫。「我不能白拿你的钱!」
她不能要他的钱,而且他的妻子黎梦薇回来了,那她算什么呢?她不敢再想,
也不敢再问。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愿意跟他回去,情愿跑到山上种地瓜,跑到俱乐部兼差,
她什么都愿意做,就是不愿意跟他开口提那千万债务的压力!他对她掏心挖肺,
她却对他那么见外!
「很好,你有骨气,你了不起!」雷凛然的手指头发抖,他气疯了,疯到咬
牙切齿、口无遮拦,「你放心,你并没有白拿我的钱,你还让
我多玩了好几回,我算是连本带利捞回来了。「
她活像挨了一巴掌,整个人愣住。
他一甩头,残忍而冰冷的说:「如果你以为自己可以留下来,让别人玩我雷
凛然玩过的女人,那就大错特错!」
桑伶丝终于还清银行的债务,租了一间二十坪的房子,把母亲接来一起生活。
期末考过后,暑假来了,桑伶丝和桑母也兴起做个小生意的念头,一则为了
生活,二来桑母有事可以做,原本想开冰店,但是她们太外行
,想来想去卖烤地瓜最保险,因为那是她们最熟悉的食物。
不过台北的店租不便宜,尤其是学校附近的地点更抢手,结果纱纱舅舅知道
了,立刻表明愿意出钱投资。
「你不怕天气太热,热呼呼的地瓜卖不出去?」桑伶丝问他。
「你开店,一定稳赚不赔!」纱纱舅舅对她有信心。
「为什么?」
他抓抓头,「总之,我不会看错人。」
「你确定?」
「百分之百确定!」
开玩笑!他是靠女人吃饭的,她替他赚了不少钱,包括那一千万!一天一千
万,简直大快人心。
投资她,就是投资他自己,绝对错下了。
烤地瓜店开幕了!
她们没做宣传,但是一开张就有死忠的支持者。
有个漂亮女孩天天都来,一买就是两大袋,价值两千元。
「想不到台北女孩这么爱吃地瓜!」桑母一脸惊愕。因为常吃,她都吃伯了。
「大概现在流行健康食品吧!」桑伶丝没想到她们误打误撞,竟杀出一条路。
她家的烤地瓜好吃到会上瘾,连苏丽晶都闻风而来。
「看看,这是谁啊?仙女不去织布,竟然跑来卖烤番薯!」她还是老样子,
一张嘴巴不饶人。
桑伶丝没回嘴,丢了个刚出炉的大番薯给她。
「你想烫死人啊引」苏丽晶将大番薯丢来丢去。
「趁热最好吃。」桑伶丝淡淡的笑说。
「我又没有说要跟你买!」苏丽晶撇嘴,「只是看看不行喔?」
「不用买,请你。」
这还差不多!苏丽晶不客气的剥开,咬了一口,大惊小怪的嚷道:「怎么你
家的地瓜好像……」她觑了桑伶丝一眼。这女人好像真的也没
跩到哪里去嘛!她吞下口中的地瓜,「特别甜啊!」
桑伶丝愣住,忽然想到另一个人也曾说过类似的句子。你家的白开水好像特
别甜……
「是不是加了蜜?」苏丽晶又说。
桑伶丝回过神来,「你的嘴才像加了蜜呢!那么会说话。」
两个女孩忘了先前的不愉快,不约而同的大笑。
比起来,苏丽晶更气季纱纱,桑伶丝好歹长得不错,但是季纱纱凭什么把到
张子豪啊?!
苏丽晶用力又咬一口,「季纱纱才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她写情书被退,季
纱纱却跟退她情书的人在一起,教她情何以堪喔!
「他们两个在交往?」桑伶丝发出疑问。难怪他们两个最近老是一前一后来
这里,原来他们是这里约会!
她又想到那个人、阳明山、那个夜MOONRIVER……
苏丽晶看著她伤感的脸色,还以为她非常介意张子豪移情别恋。
「喂,你还好吧?」都怪自己说话不经大脑,忘记张子豪以前追过她。
「喔!」桑伶丝摇摇头,勉强挤出笑容。「我很好。」
「天气热,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苏丽品嘴巴坏归坏,不过心地善良,安
慰著桑伶丝,「季纱纱和张子豪都是昏了头的傻瓜!」
谁陷在情网中还是聪明伶俐的?她也曾是傻瓜,另一个更傻,傻到为了她,
就算倾家荡产也不在乎!
他虽是傻瓜,却是个精力充沛的男人,他的手、他的吻、他漂亮的身体、深
情的低语……
「桑伶丝,你怎么又傻啦?」苏丽晶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我情愿自己傻了。」
「你『怪病』又犯啦!」她才刚觉得她比较正常了。
「你不觉得……」桑伶丝顿了顿,幽幽的问:「傻子比较快乐吗?」
她多想一辈子当快乐的傻子。
情愿自己没收下那张支票!
雷凛然也很忙,还是那家冷血投顾公司的总裁,仍是员工心目中可望不可及
的天生赢家,员工本来就对他敬畏有加,不过现在他们看到他
,更是吓得屁滚尿流,退避三舍。
只是WINNER的总机小姐比较倒楣,得时时刻刻坐在位子上接电话,只
要一看到雷凛然走进公司,脸色立刻发青。
「午……午安,总裁。」简单几个宇说得结结巴巴,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她,
因为他实在是让人捉摸不定,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今天他依旧一手拎著公事包,另一手拎著两大袋的东西。
「陈小姐……」
「什……什么事?」向来冷硬派的雷总裁,没骂人、没生气、没皱眉头,一
副迷人风采,但是她更加坐立难安,也更害怕了。
「这个……」他把两个袋子放在柜台上,「你拿去请大家吃。」
「总裁……」她欲言又止。
「怎么?」雷凛然狐疑的看著她。什么事那么难说出口?
「我是说……」陈小姐咽了下口水。「总裁没发现最近办公室的气氛怪怪的
吗?」
「哪里怪?」公司的股票拚命涨,大家都有分红,他觉得公司员工的士气正
高昂哩!
「下是怪啦!」她自觉措辞不当,「应该说是『味道』不太好。」
「什么味道?」
「就是那个……」糟糕,她有点想要「那个」了。
「什么?」雷凛然皱眉。总机小姐便秘吗?
「那个……」她忍不住了,突然发出「噗」一声。
他看著她,她整张脸都红了。
老天!就是这个味道!
雷总裁怎么会没发现办公室里响屁连天?!大伙都快要受下了了,搞不清楚
他是吃错药还是忘记吃药,总之,地瓜再好吃,也不能「强迫」员工每天吃啊!
烤地瓜店的生意扶摇直上,除了「两千小姐」天天都来捧场之外,店里又多
了许多忠实顾客。
有一天,「两千小姐」因为来得比较晚,烤地瓜已经卖得所剩无几,凑不到
两千元。
「真抱歉!」桑母搓著手,老实的说:「我们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所以烤
地瓜都快卖光了。」
「没关系,有多少包多少!」「两千小姐」不改豪气的说。
「小姐,你买这么多地瓜,一定很重,下次打电话来,我们可以替你送过去。」
桑伶丝双手忙碌著,还不忘为顾客著想。。
「没关系,反正有人载我。」
「男朋友喔!」桑母笑说。
「是老板。」「两千小姐」眼神闪烁。
桑母会心一笑,「慢慢来,总有一天,老板也能变老公。」
什么跟什么?桑伶丝和「两千小姐」同时呆住,然后相视一笑。
「两千小姐」将两千元递给桑伶丝,提著两袋地瓜潇洒的离开。
桑伶丝握著钞票,觉得怪怪的。
对了,她忘了找人家钱了!连忙抓起零钱,拔腿追了出去。
「小姐……小姐……」她一边跑一边叫。
但是「两千小姐」已经转弯,隐没在巷口。
桑伶丝追至巷口,看见她坐进一辆车里,还关上门。
「小姐!」她大叫一声,旋即奔上前去。
这回,「两千小姐」听见了,摇下车窗。
「小姐,你今天买的烤地瓜不足两千元,忘了找钱了。」桑伶丝把钱递给她。
「对喔!」她伸手拍了下额头,接过零钱,放进皮包里,「其实你不用跑这
一趟,明天再给我也行,反正我天天都会去买烤地瓜。」
「不行!我们做的虽是小本生意,但是银货两讫是非常重要的。」桑伶丝坚
决约说。
「两千小姐」眨了眨眼,叹口气。「你果然……很与众下同。」
「哪有!大部分的人都直接说我怪。」桑伶丝红了脸。
「你不怪,你很可爱。」说著,「两千小姐」又叹口气。
桑伶丝看著她,隐约觉得有点不太对。但是哪里不对……
「两千小姐」的口气不对、神色不对、眼神不对,看起来没那么豪气、没那
么潇洒……
「我想……我不得不认输。」「两干小姐」说。
那是什么意思?她被「两千小姐」弄得神经紧张了。她看看她,再看看车子,
这辆车……还真有点眼熟……不只如此,坐在她旁边驾驶座
上的那个人影也满眼熟的……
突然,她不能呼吸,动弹不得。
不对的是她自己!她一直自我欺骗,故意视而不见。
她早就看到他了,却不愿意承认,「两千小姐」的老板跟她的前老板……是
同一个人哩!
接下来,桑伶丝有点搞不太清楚状况,「两千小姐」突然打开车门,撂下
「老总,我去搭计程车。」的话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
等她回神,已经坐进车里,雷凛然坐在驾驶座上,车子在快车道上奔驰。
看著窗外飞逝的景色,闻著浓浓的烤地瓜香,桑伶丝不知所措,只好保持沉
默。
许久,雷凛然开口了。
「你不问我?」他握著方向盘,看她一眼。
「问什么?」她依旧看著窗外。
「问她是谁。」
「她是谁?」
「我的秘书。跟在我身边快十年了。」
「跟?」好奇怪的字眼。
「我们上过床。」他不打自招。
他们也上过床,不是吗?那又怎样?她不语,仍望著窗外。
过了一会儿,雷凛然又说:「你不问我?」
「问什么?」她藉由后照镜,看著后座的两大袋番薯。
「你想知道什么?」他咬咬牙。
番薯已经不冒烟了,她的心却是热的。
「纱纱舅舅借我还债的钱是你的?」她问。
他紧握方向盘,不吭声。纱纱舅舅什么时候变成大喇叭了?他明明再三要胁
他别说!
「投资开烤地瓜店的钱也是你的?」她又问。
他猛踩油门,拚命超车。他要扭断那个王八蛋的脖子,竟然连这都对她招了!
「你投资烤地瓜店,然后掏钱动员一堆人来买?」她再问。
「我只动员秘书一人,你别冤枉人!」他狼狈地解释,不好意思说他天天请
员工吃烤地瓜,吃得大伙响屁连天,怨声载道。
「我只猜错了这一点?」她终于抓到他的小辫子。
「呃……」他愕然。
想不到借钱和投资都是她猜的,不是纱纱舅舅说的?该死!现在可好,谁来
帮忙扭断他这个大喇叭的脖子?
算了,她都已经猜中了,他也没什么好瞒她的。
雷凛然把车子停在路边,盯著她。
「既然你这么会猜,要不要顺便猜猜置物箱里面装的是什么?」
「什么置物箱?」
「就在你前面这个。」他指著她的座位前方。
「你以为我有透视眼啊?」
「想一想,搞不好你一猜就中。」
她歪著头,凝神思考,眨眨眼,眼前闪过几道光束,好强、好刺眼,她的眼
神闪烁。
「你想到什么了?」雷凛然赶紧发问。
「没有。」她看到了那个东西,但紧抿著嘴角,说不出来。
雷凛然深吸一口气,打开置物箱。
里面有两个盒子,一个大,一个小,小的里面装著一个马克杯,大的里面有
一件洋装。一个是他害她打破的,一个是被他撕破的……
「这是要赔给你的。」他把东西堆在她的腿上。
他买下这两样东西好久了,却迟迟不敢交给她,深怕一不小心又吓胞了她。
他总是留不住她,总是误会她……
要不是后来贝贝「大义灭亲」,说出那天在病房里发生的事,他到现在还误
以为她不管他的死活,根本没想到是黎梦薇背地里胡言乱语,
还将她解雇。
接著他又像神经病一样跑到MOONRIVER大闹,做了很多过分的事,
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他把事情搞砸了,甚至没脸见她。
只好拿出一大笔帮忙费加遮口费,拜托纱纱舅舅出面,藉由他的名义替她还
了上千万的债务,还投资烤地瓜店。
他知道她不是见钱眼开的女人,她一点也不希罕他的钱,她情愿去借贷、去
卖身……就是不愿意跟他开口。
但是除了钱,他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心吗?
他早就没有心,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她偷走了。
桑伶丝望著堆在腿上的那两件礼物。
她伸手摸了摸洋装,跟雷奶奶送给她的那件一样轻柔,款式一样,色泽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它不曾属于黎梦薇,是他买来送给她的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
然后她再摸了摸马克杯,质地粗粗的,但是很好用,她曾经拥有的那个用了
好多年,直到破掉。她一直想再买一个同样的马克杯,但不确
定是何时何地在哪个小摊子买的,他竟然替她找来了。
她有过的、失去过的,他一一替她找回来了。
那是怎样的深情和执著?她低头凝视著衣服和马克杯,泪水逐渐模糊视线。
「怎么了?」他盯著她的表情,紧张起来,「你不喜欢?」
「不是……不是……」她闭上眼睛,又有奇怪的光束在眼前闪烁。
「那是为什么?」他问。
「不是这个……」她强调。
「什么?」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不是这个!」她睁眼蹙眉,一脸执拗。
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她看起来不快乐。他还是失去她了?她不要他的礼
物、他的钱、他的支票……唉!
「你想去哪里?我送你。」雷凛然终于明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心情,
却无力留住最珍贵的这一瓢。
「银行。」她说。
「哪一家?」全台湾有数百家银行呢!
「雷家。」
「哪一个雷家?」全台湾姓雷的人肯定也不少。
「雷凛然家。」
他忽然喘不过气。
「快点,我赶著兑现支票!」她嚷道。
支票……那张支票!雷凛然浑身颤抖,还以为她永远不会明白,结果她竟然
懂了。
她明白,那天看到那张空白支票的时候,她其实什么都明白了!是她太傻、
太骄傲,一直在斤斤计较。计较什么呢?十万元薪水?聘书上
写的三百万违约金?额头伤疤的赔偿费?一千万的债务?开店的投资?
她斤斤计较著不愿用他的钱,但是在最后关头拉她一把的永远是他,他从没
跟她计较过什么!
他表面强势,私底下却处处让著她、让著雷奶奶、让著贝贝,为什么?
她心里早有答案,却因为骄傲,一直钻牛角尖、相信黎梦微的片面之词,差
点铸下大错……骄傲了这么久,才弄懂他说的那句「为了你,
就算倾家荡产,我也不在乎!「的真正意义。
他不可能欺骗她,也不可能丢下她!她开了一家店,安静的守在里面,她想
他总会来的,等他来的时候,她不会再客气,也不会再骄傲!
她含泪凝望著他,他也望著她,水汪汪的眼眸闪著澄透的亮光。那张空白支
票,他还以为她永远不会来兑现呢!
「你打算换多少?」他问她。
「你有多少?」她有些蛮横的反问。
「你想狮子大开口?」他挑眉。
「我以为你一直在等我这样做。」她说。
他大笑。
是的!他一直在等她这样做,等她卸下骄傲,等她把所有的重担移到他的肩
膀上,等她真正把他当成她的男人……
老天,他开心得想唱歌,唱那首「失去一些,得到一些」,就像他第一次看
见她时心里哼著的那首歌。
他得到她了,现在的、以后的,更多更多的日子、还要生更多更多的孩子…
…雷凛然低头吻她,然后从置物箱里拿出一样东西,抓起她的
手,套进她的指头。「怎么可能?!」她扬手惊呼,「就是这个光!」
就是这个光,绚烂夺目的光芒,她看到了。
原来置物箱里除了洋装、马克杯之外,角落还静静躺著一枚晶莹剔透的钻戒。
有人说,把钻戒送给女人,就等于把一颗心送给她。
如果是一张空白支票又怎么说?雷凛然会说:那就把一生交给她吧!这张没
有填写额度的爱情支票,他打算用一生一世去兑现它!